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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第16部分阅读

    便完成了旁人十年都未必做得到的事儿,有人说,其实纪少爷早在出洋的时候,就已经当了纪家的家,纪家生意上的每一笔账目每一个决策,都是他在千里之外说了算的,所以回国之后才能接手得这样顺当。

    当然,自然还有一些不中听的传言。

    有的说纪少爷能够出头的这样快,太太娘家一方的政界资源可是派上了大用场的。

    还有的说,那些不过只是入门钥匙,纪家能有今天,全凭他纪慕桓行事不择手段,为了收购扩充,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不说,甚至还与日本人有瓜葛,靠着他们在背后支持,才能如此的冒尖儿,他也不惜帮着他们走私和贩卖鸦片,利益均沾。

    这究竟纪少爷有没有沾过鸦片,谁也没瞧见,都不敢说准话儿,可是纪家少爷与日本在华商会,甚至包括黑龙会都有不少的往来却是千真万确的。

    当然,在那年月,日本人在华的活动都还算规矩,而整个上海滩与日本人有生意往来的,也大有人在,算得上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儿,而纪家至少在面上,做的是本分生意,谁也不会拿这个做文章。

    可即便是你手里面真有了什么把柄,以纪慕桓今时今日的地位,又是谁能轻易扳倒的,放眼这十里洋场,现如今,有几个人敢开罪他?

    “少奶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只要来个电话,让伙计们把时兴的料子送您府上让您慢慢选,也就是了。”老九章绸缎庄的张掌柜也笑容满面地亲自迎了出来。

    亦筝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过于外露的热情,略微有些局促地开口道:“我也是顺道过来挑几块料子的。”

    张掌柜立刻笑道:“是,是,这下面人多,乱哄哄的,您请随我上二楼稍适休息,我让人把料子给您送上来慢慢挑。”

    亦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在铺子里看吧,我只是随便挑两块料子,你不用当做大买卖来做的。”

    那张掌柜心内苦笑,心想,您老人家就是什么都不买,我照样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可嘴上哪敢真的说出来,又因着亦筝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便只好将她往铺子里面引。

    这老九章是老字号了,铺子里打理的古色古香的,一匹匹的绸缎斜靠在墙上,将那墙面装点得五颜六色,张掌柜却不叫亦筝看这些,径直将她带到铺子最里面摆放着的十多列长案前,“少奶奶,您看这些,都是上好的绸缎,您看这一匹,是我们新出的花色,叫做‘梅岭闻香’,和少奶奶您的气质是最搭的了,还有这一匹……”

    亦筝看那十多列长案上满满的陈列着的,全是绸料架子,云霞灿烂的一片,又听那张掌柜天花乱坠的说上一通,都是些富贵如意的雅致名字,不觉有些挑花了眼。

    那张掌柜也是极会看人眼色的,见了亦筝这样,遂不再往下介绍,只陪着笑问道:“少奶奶是要做在什么场合穿的衣服,可否告知张某,我也好给您挑几匹出来比较比较。”

    亦筝笑道:“不是我自己穿的,是送给我妹妹的,她就快过生日了,我想做几身衣裳送她。”

    那张掌柜立刻笑了起来,“原来是送给盛三小姐的呀,巧了,前几个月上老爷才把我们叫到府上去,说是三小姐刚出洋回来,要给她做几身衣服,她的身段尺寸我们都还留着呢。”

    “是吗?”亦筝有些意外,笑着问道。

    “可不是正巧,”那张掌柜也笑,一面说话一面在那料子堆里头挑,“依我看啊,三小姐不爱浓丽,上一次挑的都是些清淡颜色,只有两匹鲜艳的,哎,有了,您看看这匹怎么样,奇+shu网收集整理又素雅又不失大方,想必三小姐会喜欢的,还有这一匹……”

    张掌柜一连挑出了四五匹绸缎让亦筝去比较,她看来看去只觉得都好,便全部买下了。

    正打算付账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匹竹叶纹香云纱的料子,她想起婆婆以往是最喜欢这花色的,便也叫人包了起来。

    那张掌柜笑道:“您对老人家可真是好,来这么一趟儿,全是买给旁人的,都不为自己挑一身。”

    亦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的衣服够多了,平日里又不怎么出门,都穿不过来。”

    一路回到纪公馆,佣人陈妈迎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料子,亦筝摇头道:“我送上去给妈吧。”

    那陈妈为难起来,“少奶奶,您也知道的,自打老爷走了,太太的精神就出了问题,总说些胡话,少爷交代过的……”

    亦筝连忙道:“不打紧的,我只是放下给她就走,这两年来,妈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那陈妈是纪公馆的老人,从前没少受纪太太的恩惠,听亦筝这么一说,又想着少爷反正去香港了也不会知道,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小声说:“那少奶奶,您可不要同少爷说啊,我去找四姐拿钥匙。”

    亦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随着陈妈上到顶楼,陈妈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还是原来纪太太住的那间大屋,却又一股物是人非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纪太太正呆呆的坐在梳妆镜前发愣,见他们进来,动也不动,也不起身,如同木偶人一般没有反应。

    “妈,”亦筝上前,将包着的香云纱打开,“我给您带了块料子,您看看喜不喜欢,我已经和老九章的师傅说好了,过些日子就到家里给您量衣服。”

    纪太太还是不做声,于是亦筝只得把那料子拿到她眼前,她却仍旧只是呆呆的对着镜子,动也不动。

    亦筝又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着的饭菜,很是丰盛,可是纪太太却基本上没怎么动过。

    亦筝心里难受,低低道:“妈,您别这样,总是得吃一点儿东西的,不然这身子怎么受得了?我和慕桓看着难受,爸爸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纪太太却还是木然坐着,无动于衷。

    亦筝无奈,只得将那料子放下,慢慢转身往门外走去。

    没走出两步,却突然听到身后的纪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阴森幽怒,似笑又似哭——

    “安心?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亲手毒死了,你叫他怎么安心?”

    亦筝大骇,骤然转身,却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边听着楼下传来听差气喘呼呼的惊呼声——

    “少奶奶,不好了,您娘家的三小姐出大事儿啦!”

    第二回

    “少奶奶,不好了,您娘家的三小姐出大事儿啦……’

    那听差一路往楼上跑,一路气喘吁吁的嚷嚷,亦筝被吓得不轻,也顾不上理会纪太太了,急急的往楼下迎了去,“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那听差道:“刚,刚才,您娘家府上来电话,说是有些拿枪杆子的人冲到了家里,把三小姐抓走了,盛,盛老爷一急,气血攻心,送广总医院抢救去了,亲家太太让您叫上少爷赶紧上医院去,可是少爷昨儿个才去了香港,这可怎么办才好?”

    亦筝一听这话,立时手足瘫软,幸好那陈妈锁了门下来看见,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少奶奶,您可要当心身子哪。”

    亦筝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是六神无主地反反复复说着:“怎么办,慕桓又在,这可怎么办,他们为什么要抓小笙,还有爸爸……”

    陈妈见了她这样,又素知这位少奶奶气性温良,没出阁前被娘家人宠着,嫁过来之后又被少爷护着,没经过什么大事儿,不是能拿主意的人,偏偏少爷又不在,家里没个做主的人。

    她见亦筝惊怕慌乱的样子着实可怜,叹了口气,只得仗着自己是纪府老人的身份一边劝着亦筝一边去打点,“少奶奶,您先别慌,现在的上海滩上,谁不知道少爷和盛公馆的关系?三小姐又才出洋回来没多久,能犯什么事儿?指不定是一场误会呢!我先陪您一道儿上医院去看看,这会子亲家太太他们应该全在那儿呢,咱们先弄清了是回什么事再做打算,老王,快让司机把车开出来,喜儿,快打盆水来给少奶奶洗把脸,我们这就要出门了。”

    亦筝早就急得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了,当下全凭陈妈安排,一路乘着汽车直奔广总医院。

    抢救室外,盛太太和白翠音正坐在长椅上各自抹着眼泪,盛亦竽和几个弟弟也全都在一旁焦急的等着,亦筝叫了一声“妈”,便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盛太太见女儿是由个老妈子陪着来的,又往楼道口看了看,问:“姑爷昵?”

    亦筝道:  “慕桓昨天刚去了香港。”

    盛太太叹了口气,有些失望,虽说丈夫住院这件事单凭成家的面子医院也必然是会全力以赴的,但这么些年来,不知不觉的,她却已经在无形当中把这个女婿当成主心骨了。

    这几年,丈夫开始渐渐的把生意放手交给几个儿子打理,却偏偏那些个孩子,包括大儿子亦竽应内,偏就没一个像纪桓这样争气的,都是些正经事儿不做,尽背着家里花天酒地的。

    随着纪家生意的慢慢壮大,盛家的日渐衰落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年也亏了纪桓一直明里暗里的帮着,这也让盛太太深感庆幸当年没有把女儿的好姻缘给坏了。甚至于此刻,家里出了事情,自己的儿子们都在跟前围着,可见不到女婿,她心里面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心。

    “妈,爸爸怎么样了?”亦筝没注意到母亲的失望,她只是着急的问道。

    盛太太抹了抹眼泪,“还在里面抢救着呢。”

    “小笙呢?她……”

    “别跟我提她!”亦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盛太太骤然打断,她厉声喝道,“若不是她,你爸爸现在又怎么会躺在里面?”

    亦筝吓得怔住,愣愣的不敢说话。

    而白翠音也在一旁开口道:“也怨不得太太这么好的涵养都生气了,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就把祸事往家里面招,这不是丧门星是什么?”

    盛亦竽忍不住道:“音姨这么说也太过了,到底是一家人,现在最重要的是爸爸和小笙都没事。”

    白翠音冷笑了下,“我倒是忘了,你们兄妹几个对那小丫头倒是都护着,可要当心养了白眼狼哪,这个家的底子在你们手里面已经一天薄似一天了,等你爸爸再把好的都给了她,我看你们这些享惯了少爷福的人,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音姨一把年纪了,说话怎么连分寸都没有……”盛亦竽听她说得越来越不像话.本就是少爷睥气的人,又最好面子,当即与她顶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哥,还在外面呢,别让人看了咱们家的笑话,”亦筝连忙拉住兄长,又情急的问道:“你先告诉我小笙到底怎么样了,她现在在那儿啊?”

    盛亦竽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怒气,想到小妹,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将亦筝拉到离母亲稍远的地方,方才小声开了口:“我也不是太清楚,出事的时候我没在家里,听荣伯说,小笙今天是出去外面买什么东西的,可没去多久便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说是有点儿眼熟,荣伯正在回想那人是谁的时候,便冲进一群拿枪杆子的人,把两个人都带走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凭什么可以乱抓人?”亦筝急道。

    盛亦竽摇头叹道:“凭什么?就凭人家手里面有枪,你看看前些日子,整个上海风声鹤唳,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抓?我只是没想到,怎么小妹也会被牵扯在其中。”

    “那小笙不是很危险了?荣伯他们为什么不拦着呀,那些人要把小笙带到哪里去,现在可怎么办啊?”亦筝急得要命,一迭连声的问着,小笙和她一样都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汉吃过什么苦,这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桩莫名其妙的横祸了?

    “怎么没拦着,可是那帮人态度蛮横,还说什么小笙的罪是坐实了的,要不是看在妹夫的面子上,咱们家又是本分的生意人,这才网开了一面,不然,家里面的人都要带走的,爸爸当场就气得急怒攻心倒了下去……”

    盛亦竽正说着,恰见抢救室的门正好开了,他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和众人一道迎了上去。

    “我们刚刚给盛老爷做完手术,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医生一面脱下口罩一面说着,“只是因为手术过程中用了一些药,他昏睡的时间会有点儿长,这是正常的,你们你用太担心了。”

    众人闻言,都是松了一大口气。

    待医生走了,盛亦芋于是说道:“爸爸没事了,那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小笙救出来了,现在这时局变来变去的,我从前认识的那些人如今都说不上话了,我刚刚让阿强去打探,什么都问不到,我看哪,还是得请妹夫……”

    “没出息的东西!”

    盛亦竽本来是想让亦筝拍一封电报给纪桓让他马上赶回上海来的,却没想到被母亲这样一喝,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他不由得愣住,连还口都忘了。

    盛太太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方才重新开口道:“家里只要一出事儿,就只会找慕桓,你说他要是在上海那倒也罢了,这人都去了香港了,还追着人家不得安宁,要你们几个男丁有什么用?你让你妹妹以后在婆家.还怎么抬头?亦芋,你可是长子,就不能想点儿办法,别让人把我们盛家都看低了吗?”

    亦筝本想说这有什么的,只要能救出小笙怎么样都没关系,却没想到还未开口,大哥被母亲这样一激,巳经涨红了脸嚷了起来,“谁说我没办法,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会救她出来,用不着旁人帮忙!”

    盛太太笑了笑,面上却显出欣慰的神色,她伸手去握儿子的手,“妈妈相信你。”

    话毕,又回头去看亦筝,“亦筝,这次的事情是盛家的家事,交给你哥哥处理,他能处理好的,你不要插手。况且姑爷在外面,远水也解不了近火,你千万不要告诉他家里出事了,免得他担心,心神不宁之下是最容易出什么意外的,家里已经够乱的了,一切都等他回来再说明白了吗?”

    亦筝本就慌得六神无主的,听母亲这样一说,只得胡乱的点了点头。

    盛太太见女儿应了,便又将视线缓缓的巡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不容抗拒的开了口:“医生说老爷大概要昏睡一段时问,可即便是等他醒过来了,你们在他面前,也不准再提三小姐的事儿。他若问起,该怎么答,等我想好了会告诉你们的,每个人都给我背牢了,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包括你们几个,亦竽,你爸爸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该操心的事儿,就留给你们兄弟几个罢!”

    第三回

    百乐门。

    十里洋场上霓虹灯最为华烁闪亮的所在。

    无论时局怎样变幻,无论世事有多不顺心,进了百乐门,便如同避入了世外桃源,所有的俗世烦恼,便通通的消弭在这香鬓俪影,纸醉金迷当中了。

    “大爷可真是没良心,都有多长时间没来看倩霓了,把人家冷了那么久,这一来就灌人家酒,人家可不依。”

    幽暗的灯光下,舞女倩霓正挽了戚亦竽的胳膊不依不饶的撒娇。

    戚亦竽爱死了她这娇媚的模样儿,一把搂到怀里心肝宝贝的叫唤着,一面伸手就往那旗袍的分叉口探去。

    “我哪儿舍得不理我的小倩霓啊,这不是有事儿嘛,一得空,我可是立刻就飞过来了的。”

    那倩霓是久经风月的老手了,可不吃他这一套,当下一伸手按住他滑蛇一样不老实的手,似笑非笑地嗔道:“大爷也不用哄我了,您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在城南置了处宅子偷养了对姐妹花儿么,听说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嫩得都能掐出水来,您有了她们,哪还能想得起我来啊?”

    戚亦竽正得趣,却被她按住了手,又见她媚眼如丝,那一种娇媚入骨的风情,是宅子里那两个青涩的小丫头比不得的,当下更是心痒难耐,又是赌咒又是起誓的,“宝贝儿,真是冤枉,我这几天都忙着我妹妹的事儿呢,连她们的面都没见上一见!”

    倩霓心内自然不信,却也知道不能拿乔太过,于是笑着放松了钳制,那戚亦竽的手便立刻又往更深里钻去,越发的放肆起来,一面又喷着酒气不断缠着她亲嘴儿。

    那倩霓一面使着巧躲着不让自己真正吃了大亏去,一面笑得酥媚,“谁不知道大爷的妹妹嫁了大名鼎鼎的纪慕恒,纪少爷可不像你们,人家对太太那可是一心一意的,从不往风月场上沾,就是生意上磨不开,陪人来百乐门应酬交际的,人家也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哪像你这么不老实,凭谁提到纪太太不是只有羡慕的份,她能有什么事儿?”

    “我那妹夫就有你们说得那么好?我告诉你,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他自个儿还不是在城外盖了栋小楼,十天半月的长住着,谁知道那里面藏了几多娇?”盛亦竽听到倩霓赞起了纪桓,老大不乐意起来。

    倩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