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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第10部分阅读

    密的亦笙,他又会怎么处置?

    他的权势滔天,要一个人消夫,不过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所幸,自他进门起他便一直在暗处留神观察,面对亦笙的时候,薄聿铮是没有存丝毫恶意的,这无疑让他心下稍安,却又不可能完全放下。

    指间微烫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他随手将香烟按灭,抬眼看了看东方渐渐蒙蒙亮起的天色,打开车门,下了车,向着自家大门走去。

    “少爷,您怎么才回来?”门房连忙迎了上来,见自家少爷眼底有浓重的倦意,却又朝着书房走去,忙又问道,“ 要吩咐厨房给您准备点什么吗?”

    纪桓摇摇头,“不用。”

    径直上倒书房,关上了房门。

    却没想到这份安静并没有能持续多久,轻轻的敲门声便又响在了书房外。

    “说了不用,下去罢。”

    “是我。”

    他以为是听差送吃的过来,却没有想到敲门的竟是父亲,即便心下再觉疲倦,却还是只能起身拉开了门。

    纪柏侨手里棒着一个宜兴博古紫泥茶杯站在门外,纪桓认出这是父亲卧房里惯用的那一个,微微垂下眼睛,侧过身 ,将父亲让进了门。

    “从盛家回来的?”纪柏侨问。

    “是。”

    “亦笙回来了吗?”

    “是。”

    “她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

    纪桓的每一句回答都十分简单,明显的不欲多说,知子莫若父,纪柏侨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儿子,“那么你呢,你也没事吗?”

    纪桓蓦然抬眼,看进父亲眼底的那一抹关切和了然,没有说话。

    纪柏侨缓缓开口:“爸爸也是过来人,也曾经不顾一切的喜欢过一个姑娘,你在面对亦筝和亦笙的时候眼神完全不一样,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因为你掩饰得太好,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瞒得过他们又怎么能瞒得了我呢?”

    “那又怎么样?”纪桓笑了笑,本就未定的心神又被撩起,那笑容里便也不掩嘲讽,“如今的喜欢将来也会遇到更喜欢的,倒不如利益相连的婚姻更为长久。”

    纪柏侨没料到儿予会这样说,心底一痛,头脑里跟着晕了下,脚下一个虚浮,却是一双有力的胳膊及时的搀扶住了 自己。

    他看着儿子在他站定之后迅速松开了手,苦笑了下,“你在怪我当年这样对你妈妈,是不是?”

    纪桓依旧冷淡而笑,“我妈妈?她现在正睡在怡和洋行新到的那张西洋床上,她在纪家锦衣玉食仆从如云,有丈夫有儿子,世人都得尊她一声纪太太,你有什么对不起她?”

    “慕桓!”纪柏侨痛极,叫出了他的字。

    本来,冠而字之,敬其名也。纪柏侨对着儿子,是无论如何用不着称“慕桓”二字的。

    可是这两个字是他亲自取的,是那么多年来他给儿子的第一样东西,再加之他本人思想新派,本就对古礼不甚拘泥,因此唤慕桓的时候倒多,而直呼纪桓其名的时候反倒很少。

    甚至于受他的影响,一些相熟的人家,譬如盛家夫妇,都随他一道唤起了慕桓。

    此刻,情不自禁的,他又再唤出了这两个字,停了片刻,语气苍凉,“慕桓,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今天一早已经向盛家递过龙风帖,父亲的意思是要毁弃这桩婚约吗?”纪桓淡淡问。

    纪柏侨被他这一句堵得语塞,半晌才叹息着开口,“那天小笙过来,我原希望你们能说清楚,可是还是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也罢也罢,如你所言,所谓情爱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男人在年轻时候的选择与成长之后相比,往往是不 一样的。等你年纪大了,你会慢慢发觉,一个女人的性情美好,那比什么都重要,至少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亦筝会照顾好你的。”

    他将手中的紫泥茶杯放在纪桓的书桌上,“这杯参茶你喝了吧,还温着。”

    纪桓抬眼,看见父亲发心的银丝和正欲离开的声音,他闭了闭眼,开口,“爸,对不起,我今天晚上太过分了。”

    “傻话,原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

    纪柏侨咳了一声,打断了儿子, “不说了不说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一直以你为骄傲,你管理钱庄、兴办银行,见识和手段都让我自豪,也不得不服老了。”

    纪桓低头看着书桌上的紫泥杯子,没有说话。

    纪柏侨停了停,微微叹息,“我这些年,是真正感到力不从心,不仅是思想观念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就连这身体 ,也是外强中干,你别看从外面瞧着还挺硬朗的,其实我自己知道,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他看儿子目光一痛,连忙制止他道:“今天你就别说话,听爸爸说说吧,这些话,过了今晚,我也就不说了。”

    纪桓从很小开始,一直不明白自己之于父亲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即便回到纪家大院,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不明白父亲对他的真实感情,他对他很严格,鲜有温情亲密的动作,他不惜一切督促着他的成长,却除了生意以外,从未 对他说过任何交心的话话。

    然而,就在这一个晚上,他突然明白了他的父亲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他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的太太不懂得他,他的儿子也不能体谅他。

    这或许,是绝大多数父亲共有的悲衷。

    这一晚上,纪柏侨对着儿子说了很多很多,关于他的母亲,关于他的愧疚,关于他的自豪和他的期望。

    待到他离开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纪桓看着父亲的背影,耳边仿佛还响着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的死去,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幸好,我还有你。慕桓,答应爸爸, 让纪家的产业在你手里面发扬光大,我相信,你必定能做得到……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你是爸爸这辈子最大的 骄傲!”

    他缓缓抬起书亲上的紫泥茶杯,将其中已经渐冷的参茶,一饮而尽。

    甫进书房的白爷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脸色微变,快步奔过去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杯子,见到里面已是空空荡荡 ,气得一抬手就要扇他耳光,却又猛然意识到不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转而重重的抬脚朝他小腹踹了过去。

    纪桓毫不理会小腹间的疼痛,他只是慢慢站直身子,冷淡而笑,“不过一杯参茶,至于那么紧张?”

    白爷重重放下茶杯,抬手比划——“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你母亲什么!”

    “我自然没忘,用不着你来提醒。”将自己骤然生起的一阵冷怒强自压下,纪桓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方再开口, “十点,到盛家门口跟着成亦笙,无论她去哪儿,确保她的安全。”

    白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一“你居然叫我保护成亦笙?”

    他冷淡看他,“同她见面的人是薄聿铮。”

    白爷面现惊疑,盯了纪桓半晌,确信他不是在信口雌黄,终于一言不发的转身往书房外走去。

    快出门的时候,他听见纪桓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冷淡当中带着不容转圜的强硬——

    “记着,确保她的安全,我不听任何借口和解释。”

    第四十五回

    在纪家父子促膝长谈的这个衣晚,盛远航一夜未眠,而在陆风扬奢华至极的陆公馆里,同样灯盏长明。

    一旁的手下替他拉开了车门,门房急急的上前回禀,“陆爷,江小姐来了,都等了—个晚上了。”

    陆风扬狭长风眸里的亮光转瞬即逝,他不在意的笑着转向薄聿铮,“哥,有人听到风声找我麻烦来了,幸好有你跟我在一道。”

    薄聿铮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径直便住大门走去。

    客厅里绿绒沙发上坐着的,豁然便是江黛云,青丝如墨,越发显得肤光如雪,纵然心神不定,却依旧艳若无人。

    听见响动,她冷冷夺回过头来,见是薄聿铮,显然一愣,随即那眉目间的紧绷悉数松弛了下来,她起身朝着他快步迎上,她朝他伸出双手,却在他伸手扶住自己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将脸埋进他宽厚的胸膛——“还好你没事。”

    她很是懂得分寸,不待薄聿铮伸手去拉开她,她自己已经自他怀中起身,恰好与身后陆风扬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原本柔软下来的眉眼霎时又蕴霜雪。

    陆风扬漂亮的风眸静静的注视着她,“黛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陆爷可真是会说笑,”江黛云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顷刻间点亮了她本就明艳的脸,眉梢眼底,但是妩媚风情流转,“百乐门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离你的眼皮底下,何况是我?”

    陆风扬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忽然之间敛去了那艳光四射的笑意,走到他面前来抬手便给了他两记耳光,他本可以轻松避开,却站着一动不动。

    一屋子的保镖瞬间围了过来,黑压压的枪口全部指着江黛云。

    陆风扬淡淡开口,“都下去。”

    那些黑衣保镖们便又悄无声息的都退了下去,而陆风扬依然安静的看着江黛云,那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着,仿佛要将这么多年来的恩怨全部发泄出来。

    薄聿铮傲微蹩眉,“黛云,不要闹。”

    江黛云摇头,泪珠纷纷滑落,“不,他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他不能害你。”

    “你误会了,是风扬带人替我解的围。”

    “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身陷险境?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陆风扬了!”江黛云忽而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说错了,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一肚子的坏水,从前是,现在更是!从前他都可以出卖松霖,踩着他的尸骨当做往上爬的梯子,现如今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黛云,你对风扬成见太深,松霖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簿聿铮叹了口气。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江黛云笑着流泪,“我只知道,我的婷婷,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敞亮的大厅里,一时之间一片死寂。

    半晌,陆风扬薄唇一勾,轻佻的笑起,“是,当年我是嫉妒他和你在一起,所以想尽办法除掉了他,却没想到还是让你发觉了,这么些年来我明里暗里一直对你献着殷勤,可你宁愿去百乐门,过‘朱唇千入尝玉臂万人枕’的日子,也不肯上我的床,黛云,可真是伤人心哪!我的身家样貌,哪一点比不上那些男人?就是这床第间的功夫,我相信,也准能叫你满意。”

    薄聿铮淡淡看了陆风扬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就此打住,不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而江黛云气得浑身发颤,这个混蛋,明明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却还偏偏说这种下流的话来侮辱她。

    她抬起手来又照着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扇了下去,只是这一次,却被他漫不泾心的一伸手格了开来。

    “都这么些年了,  再好的耐心也会被磨平——你要不然去二楼卧室,脱光了钻被窝里等着,要不然就给我滚出去。”陆风扬起身走到酒柜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洋酒,转身的瞬间,掩住眼底倦意。

    “你舍得我滚?”江黛云突然笑起,“整个上海一半以上的地下情报网都捏在我手里,你舍得?”

    陆风扬转过身来,依旧薄唇勾笑,“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十里洋场上有心计有手段的漂亮女人多了去了,并且我想她们都不会介意多加一份工作——赔老板睡觉。”

    “陆爷这话,不妨去和黄老板讲,看能不能讲得通?”江黛云笑容妩媚,针锋相对。

    “好主意,多谢江小姐提点。”陆风扬亦是微笑,姿态优稚的晃动着酒杯。

    薄聿铮见二人越说越僵,虽不想插手,但毕竟当年的几个人里,如今也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于是对着还欲再说什么的江黛云淡淡开口:“黛云,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和风扬谈。”

    “哥,他这个人靠不住的,今天晚上的事便是……”

    “黛云。”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淡的重又叫了她的名字,便已经足以止住她所有的话语。

    她默不作声的站起了身,又听到薄聿铮对陆风扬道:“安排人送她回去。”

    陆风扬脸色不太好,却也没说什么稍稍点了下头。

    江黛云冷声拒绝,“我自己会走,用不着。”

    薄聿铮淡淡开口,“你是要我亲自去跑这一趟?”

    “我……”江黛云情急,终是闭了闭眼,“不用。”

    她随着陆风扬的手下一道往门边走,临出门还是忍不住回头,“哥,你要小心。”

    待到门外响起了车子开动的声音,陆风扬方笑了笑,“也只有你压得下她来,从小便是。”

    薄聿铮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陆风扬面色一僵,却不再回避,目光中带了几许期待几许痛意,“是,你知道,她一直都喜欢你,也只有你才能带她走出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

    “她不会跟我走,”簿聿铮微微摇头,“跟着我也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其实他曾经提出带她和婷婷离开上海,可她拒绝了,她要的是爱情,而他能给的只是亲情,他给的不是她想要的,而她太骄傲,宁愿固执的等待一个永远无望的结果。

    “可她很喜欢你,她会和松霖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气你!”陆风扬道。

    “风扬,从前我便很明确的告诉过你,如今我再说一次,”薄章铮抬眼直视他的眼睛,“黛云之于我,只是妹妹,我对她生不出旁的心思,你若喜欢她,就用对的法子把她追过来,当年那一段,或许是时候让她知道了。”

    “让她知道,当年她的男人为了繁华富贵,去勾搭鼎爷的姨太太,为了贪生怕死,想要把她送去陪那个糟老头子过夜,根本不顾她还怀着他的孩子?”陆风扬风眸微冷,“不,黛云心高气傲,她受不了的,就让她以为是我因妒生恨,杀了松霖和鼎爷以求得上位罢。”

    “你就任由她这么一直误会下去?”

    “由着她吧,至少现在的上海,没人敢动她和婷婷半根汗毛,这就够了,”陆风扬的眼光柔和了下,“说起来,那个小丫头长得完全随了她妈妈,一点儿也不像那个混蛋,也算是老天爷做了件好事。”

    薄聿铮却没有说话,而陆风扬旋即明白过来,笑了笑,“哥,你别笑我是自卖自夸,今天晚上那帮免崽子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咱俩的交情,以为你不过就是个无关轻重的人,跟我有点儿生意往来罢了,他们也就敢旁敲侧击的搞点儿小动作,真做惹毛了我的事情,我估计整个上海,还没人有胆子去碰。”

    “今晚的事,你心里有底吗?”薄聿铮问。

    陆风扬风眸中带着冷意又有不屑,“本来杜老板和黄老板分庭抗礼,黄老板下面的人对我们多少都有些蠢蠢欲动,不过这一次,倒还真不是他们搞的鬼,祸起萧墙——杜老板新近将几个场子的生意转到我手里,又让我参与“三鑫公司”的筹建事宜,再加上我手上原有的地盘和百乐门,自然有人眼红,在他们看来,杜老板手下多的是狠角色,为他流血卖命,为他赚钱生财的都大有人在,凭什么就让我这个在青帮年龄辈份资历都浅的人上位,还爬得这么高?那些个只会眼红出阴招的瘪三,我心里都有数着呢。”

    薄聿铮点点头,“赵彦武和老张他们跟我很久了,等这次的生意了了,我再借上你的地盘一用。”

    陆风扬飞快应道:“我明白,到时侯我把人绑来你面前任由你处置。”

    “不用,我只借地盘,”薄聿铮的语气波澜不惊,却自有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隐在其中,带着几许薄冷和杀机,如刀锋一样扑面而来,“我的人,我亲自还他们公道。”

    陆风扬倒是丝毫不担心薄聿铮会出什么事情,事实上,他很为那帮免崽子捏一把汗,不过又一想,或许他们落在薄聿铮手里要更好过一些,他大哥是君子,是真正的军人,他只会一抢毙命血债血偿,而若是落到他陆风扬手里,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指不定他会把那群王八蛋的肠子拧出朵花来。

    陆风扬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很爽快的点头应了。

    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开口问道:“今天跟你在一起的那小丫头是谁?”

    薄聿铮敛了眸中冷意,开口:“维麟在法国的同学。”

    “难怪,我听你叫她盛小姐,似乎也不是很熟识,不过那丫头不错,碰到那么大的阵仗了还能那么镇定,不愧是出过洋的——对了,那之前说要让她做翻译的事情,也就只是随口说说,不作数了的罢?”

    “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