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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第6部分阅读

    松脸上。定睛看去,刚才伸手拉自己的战士木呆呆地站在自己身前,脑门上正嵌着那把该死的斧子。

    “孙破,孙破死了!”赵明堂突然惨号一声,一记耳光甩到古松脸上,直打得古松眼泪长流。孙破是老兵,历经千生万死好不容易从河北战场上拣回一条命,却不想今天就这么简单地牺牲了。赵明堂这一声惨号,直如夜枭一般,脱口就是一声痛骂:“古松你妈的,老子整死你这个蠢货!”

    “赵明堂,回你位置。”杨华也不回头,只平静地将手扶在长矛杠子上,准备迎接敌人泰山压顶式的第一轮冲击。

    因为是顺着山坡仰攻,金人的攻击速度慢了下来。而居高临下的宋军强弩威力大得惊人,加上又是轻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棉袄,一但被射中就是一个可怕的血洞。这一轮射击给女真人很惨烈的打击。

    扬了扬眉毛,兀术看到一滴人血从头盔的帽檐上滴落,又很快被冷风吹得扑到脸上,禁不住让他眨了一下眼睛。好硬的弓,好可怕的杀伤力!

    老实说他对宋军的抵抗意志估计不足,虽然先前被杨华伏击时吃了大亏,可一来是以骑对骑马背厮杀杀从来都是一比一的交换比。而且,杨华和李鹞子二人又是突然袭击,先于女真骑兵提速,取得一定战果自在意料之中。

    但是,杨华毕竟只有两人,在占了便宜之后自然是一粘即走,不敢与兀术纠缠。

    现在,兀术又咬上了杨华的步兵。以三十对一百,胜利可以预期。

    再说了,宋军的软弱兀术也是非常清楚了。他本以为,他的骑兵只要一个冲锋,敌人就会立即陷于混乱。

    可眼前的形势已经脱离他的掌控。敌人不但没有仓皇溃逃,反占据地形之利,以厚实的小方阵同他对抗。

    一个照面,百弩竞发,兀术这支四十人的轻骑兵队就只剩下二十来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这样的战损比,换成宋军早就彻底崩溃了。

    好在兀术手下这支斥候骑兵都是金人精锐的精锐,即便身边战友惨叫着落马,依旧神情麻木地向前冲锋。

    等到兀术睁开双眼,眼前又是惊人的一幕。却见两个女真骑兵长啸着一头撞上敌人的长枪阵上。

    “劈啪!”脆响让人心中发寒。接近三米的长枪夸张地弯曲成弓形,然后猛地断裂。

    战马悲伧长嘶,马背上的骑士叉手叉脚地落地,然后顺着山坡滚下。然后被接着滚下的战马压在底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长枪从中折断,两个长枪手也虎口流血地被弹了出去,落到密集的人群当中。

    “合!”那个高大的武士大声下令。旁边的长枪手同时往中间挪去,刚才出现的那个缺口稍纵即逝,又恢复成先前的严整和厚实。

    好一个刺猬阵,好厉害的宋军。兀术记起了宋军将领的名字,他叫杨华。

    事实上,已经容不得兀术多想,奔驰的战马已经带着他扑向宋军的小方阵,眼前全是雪亮的长矛,让人头皮发麻。

    “真不好对付呀!”兀术叹息一声,左腿微一用力,左手一拉缰绳。已与他心意相通的战马突然左拐,于电光石火间从阵前掠过。

    他甚至能听到身上的索子甲在敌人长矛尖上刮过时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

    “呼”“呼”“呼”……跟在他身后的众人也随着主将风一般从阵前左拐,转眼已奔至杨华队的右翼。

    右翼是宋军的弓弩手,他们没想到女镇骑兵的骑术居然高超到这等程度,只一眨眼,就如一柄毒矛拐了个弯刺向这个刺猬阵最柔软的肋部。

    慌乱中的宋军阵型大乱,立于阵前的长矛手有的还立于原地,有的却已转过身去。乱糟糟地同中排的弩手撞成一团。

    后排弓手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四十多把硬弓乱糟糟地将箭射出去,大多落在空地上,自然也不能给敌人多大的杀伤。

    “呵呵,赢了!”兀术心中大为不满,简单的一个包抄就解决战斗,这样的游戏实在无趣得紧,“加快马速,贴上去,杀光汉狗!”冰冷地吐出这么一句,兀术解下马边上挂着的那只短矛,远远地朝宋军阵中纷乱的人群投去。

    他甚至还来得及看见那条短矛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一个宋军枪手身上漂亮的步人甲如纸糊一般被扎了个对穿,惨叫声中,那人被直接钉在地上。黑红色的人血在白色的雪地上热腾腾奔流。

    “万岁!”金人嚣张地挥舞着兵器,大声喧哗。

    此刻,面对混乱的宋军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将手中的弯刀一伸,就能触碰到那些温热的肉体。耳边将会被垂死者绮丽的叫声充满。这样的态势他们曾经无数次遇到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血了。

    第十章 墙

    如一把锋利的钢刀沿着一快肥肉飞快旋转,转眼之间,后排的弓手就被金人骑兵砍翻了一大片。尸体纷纷倒地,在阵后形成一条矮墙。

    可女真骑兵并不就此停留,篼了一圈又从小方阵的后部绕到左翼。

    死亡如微风吹息,虽然不猛烈,却不可阻挡。

    所有的宋军心中都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到所有的人倒下,敌人的攻势不会停止。

    这是一次不死不休的结局。

    “吴忠厚死了!”刚才被兀术的短矛投中的那个枪手也是河北战场的老人,赵明堂悲愤地大叫,满眼都是热泪。

    “号丧啊,赵明堂,你他妈太吵了!”李鹞子大声咒骂,尖锐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如雷的马蹄和垂死者的惨叫。敌人骑兵的战术他并不陌生。在多年以前,他还是西凉铁鹞子中的一员,也用这样的手段打得陕西宋军满地找牙。可今天被人用同样的手段招呼,李鹞子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

    “,这是什么事儿呀?”

    旁边古松也在大叫,“败了!”先前的豪迈已经消失,士兵们绝望的惨叫让他战栗,一股寒气从心底涌起,把他牢牢地钉在原地。只觉得身重千斤,再无法挪动一步。

    “赵明堂,稳住阵型!”杨华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举盾!”这声音并不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

    随着这一声冷厉的声音,刚才还大声号哭的赵明堂突然一凛,举起手中大旗,大声怒喝:“各队十将、承局,勒束部队。举盾!”

    “举盾!”

    “举盾!”

    还在乱纷纷地叫,弓手们都扔掉手中大弓,混乱地举着盾牌,却一时无法形成有效的防线。

    “赵明堂,去协助一下。”杨华微一皱眉,这一群新兵的素质真他娘操蛋,关键时刻还得靠以前的老兄弟,“李鹞子,接替旗手位置。”

    “是!”赵明堂一咬牙,将旗杆往李鹞子手中一塞,手举盾牌跳到阵边,挡在兀术马前,以身边两个牌子手连成一线。一道不长的城墙形成了。

    “败了,败了!”古松尤自失魂落魄地站在人群里,还没等他魂魄归位,手上却是一疼,扭头一看,杨华已抢过他手中那张黑漆大弓,“喝!”一声,以一个怀中抱月的姿势拉圆了,指向女真人当中那个身这黄金索子软甲的大将军,“古虞侯,赌我能否射中完颜宗弼不,一贯钱?”

    “兀术,金国四太子!”古松终于清醒过来,吃惊地大叫。

    “当!”兀术根本就不在意究竟是谁拦在自己面前,手一挥,马刀斩在赵明堂盾牌上面。

    赵明堂浑身剧震,眼前景物突然一红,眼珠子都快被震得弹出眼眶了。

    皮革翻卷,木屑纷飞。

    耳朵里全是蜜蜂飞舞的声音,浑身的骨架都像是要抖散了。嗓子眼一甜,一道热气涌上喉头。

    “好厉害的家伙,再来一下我会死的!”赵明堂心中大叫。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倒下,这道防线就彻底被人击垮了。

    好在这个金甲人马快,瞬间已从他身边冲过,只带起一阵大风,其中有红色雪花如劲矢扑面而来,打得头盔“沙沙”乱响。

    “完了吗?”

    没有,兀术身后还跟着一个挥舞着狼牙棍的武士。

    这一棍重若千斤,赵明堂眼前一黑,口中热血再忍不住,一口喷了出去。

    正当他就要倒下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抓住他盾牌把手处的皮绳,“赵都头,我来助你!”回头一看,原来是古松。

    “是你。”

    “是我。”古松那张脸还是白得发青,他畏惧地躲在赵明堂身后,身体弓得像一只虾米。

    “谢了,兄弟。”赵明堂张口一笑,又是一口热血吐出,喷了古松一脸。

    古松喃喃道:“兄弟,是的,我们是兄弟。”

    耳朵边传来兵器磕击盾牌的闷响,凶猛而沉闷,每一击仿佛都是最后一次。

    好在,在赵名堂悍不畏死的坚持下,宋军的盾阵终于立了起来。几十面尖头方盾紧紧挨在一起,如一面城墙般在金人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中屹然不动。

    “把女真鞑子推下坡去!”杨华还保持着拉弓的肢势,手中箭头随着兀术缓缓移动,牢牢锁定他的颈项。兀术装备精良,头戴一顶钢盔,身上又穿着结实的索子甲。这一箭就算射中也没什么杀伤力。要想一狙而就,只能射他的脖子。

    这个时候,女真骑兵已经绕宋军小方阵绕了一圈,再次回到杨华的正面。

    已经有超过二十名宋军弓弩手永远闭上了眼睛,若不是因为阵周都有严实的盾牌阻拦,这群新兵早就放鸭子了。

    现在,长矛手已经退到后面,把位置让给了牌子手。

    “弟兄们,把女真靼子推下破去!”接替了旗手位置的李鹞子尖厉地大叫一声,“杀!”

    前排盾牌手和后排的长枪手同时向前一步,包括后面的几十人都同时用力,狠狠的挤压着敌人轻骑兵的腾挪空间。

    “杀!”

    长枪同时过顶刺出,刚转到正面的金人还来不及调整肢势,就被锋利的长矛戳中。战马轰隆倒下,被盾牌推得从坡上溜了下去。

    阵前人翻马仰。敌我双方都倒下去一大片。

    “咻!”杨华畜谋已久的那一箭终于射出去了。

    远方,那兀术也是机灵,头一低,“叮!”一声一丛火星迸开。

    “糟糕,没射中!”杨华心中一凛,左手一探,夹了两支箭,以连珠箭的手法一口气全射了出去。

    兀术也知道厉害,顾不得许多,猛地从马背上跃下,从上坡上一口气滚了下去,跃上一匹无主战马,飞快地跑远。他一身重甲,行动居然如此轻捷,令人难以想象。

    见主帅逃走,侥幸没死的女真骑兵一声呼哨,也纷纷追了上去。

    转眼就跑到宋军射程之外。

    “胜利了吗?”坡上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一战,敌我双方都死伤惨重。超过四十宋军倒在雪地上,而女真骑兵也只剩十来人。

    伤兵大声惨呼,战马咴咴悲鸣。

    雪终于停下,一轮苍白的太阳摇摇晃晃地升起。

    大年初一了。远处的汲县贺岁的鞭炮声更加密集,援兵还没有到。

    热血顺着山坡流淌,腾腾热气氤氲而起。

    可因为天气实在太冷,血流到半坡就凝住了,变成豆腐状态,视之触目惊心。

    “恭喜都头。”赵明堂摇晃着身体走过来,他受了些内伤,说起话来中气不足,但脸上却带着笑容,“此战都头上阵下获,当弟三等。”

    宋军军功计算有严格的规定,敌众我寡为上阵。兀术全是骑兵,以一百步卒击退金人四十,自然是上得不能再上了,敌我死伤数目相当为下获。

    上阵下获,按规定将弟三等。杨华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头,今日获此大胜,怎么也得升上一升,从此迈入中级军官的行列才是。

    “什么下获,明明是上获。”一直在喘气的古松等金人去得远了,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红润,他笑道:“敌人都是骑兵,一个骑兵首级相当于七个步卒。敌人没于阵者二十,我军阵亡四十。我军已杀获敌四分以上,自损不及其一份,当然是大大的上获。”初次出阵便立下如此大功,古松忍不住想笑。

    他摸了摸唇上稀疏的胡须,朗声道:“都头,我当写信将今晚战况如实上报何灌将,为都头你请功,为我都将士请功。”话刚一说出口,他突然觉得丧气。自己也曾上何将军门下幕僚,颇受信重。无奈因犯了事,被人家打了二十棍,发配到军中一线效力。现在自己就算写信过去,只怕也到不了何灌的手里。

    想到这里,古松忙补了一句:“不,我立即给太宰张邦昌大人写信。”张邦昌是吏部尚书,本与古松同门,古松能进何灌幕中任职其中也有张大人的关系。

    听古松这么一说,一阵冷着脸子不说话的杨华抬起冰冷的眼睛看了古松一眼,突然说:“原来古虞侯是张太宰的故人,失敬。”

    古松有些得意,“古松读书的时候与张大人本是同学,实在惭愧,张大人以身为朝廷重臣,古松却还在军中厮混。都头,等打完这一仗,我定在张大人面前引荐将军。”

    杨华不置可否地一笑,“如此就多谢了。”他心中突然冷笑一声,张邦昌,就是汉j一个,以后别落到老子手里,否则一刀砍翻。他是朝廷有名的投降派,靖康二年年底,金人攻下东京之后,因为这个家伙在同女真谈判时给完颜宗望留下了深刻印象。在金人退兵之后,扶植他建立傀儡政权,国号大楚,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

    这个的人渣自然可恶,杨华连带着对古松也恶感大生。

    不过,他本就是一个冷脸的人,从表情上却看不出什么来。

    这一仗虽然干得漂亮,无奈军中多是新兵,死伤惨重。等兀术退兵,所有的人都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再也不肯动弹。

    其实,这个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刻。兀术尚未走远,加上离金人大营也近。若他回营带大军回身再袭,这一都人马只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念及于此,杨华忙大声道:“诸君提起精神,我们回城。大家不要乱,扔掉手中的笨重家什轻装。身上囫囵的扶着伤员,带上阵亡弟兄的尸体,快快快!再磨蹭下去女真人就杀过来了。”一边说,一边提起枪杆子往坐在地上的士兵身上抽去。

    刚才已经见识到女真骑兵的厉害,众人也知道若敌人再来一队轻骑,这都人马还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所有的人都提起精神,组成整齐的队型相互扶持着向南缓缓退去。

    “四皇子,宋军在撤退,我们是不是尾随攻击?”察觉到山冈上的杨华等人试图撤离之后,一个女真骑士大声说。

    “对,杀上去,报仇!”剩余十来骑悲愤地咆哮。

    兀术虚着眼睛看了岗上一眼,摇摇头:“进退有据,法度不乱,敌将很强呀!今天就这样了,带上阵亡勇士的发辫走吧。”

    按照女真人的风俗,战士死在异乡,尸体就地掩埋,却要割下辫子带回故乡,如此灵魂才能回到亲人身边。

    走上山冈,兀术割下死去士兵的辫子小心地收进怀里,又看了看死者空洞的眼神,心中突然有点发寒。回想起刚才那道严密的方阵,心中叹息一声,宋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尾随攻击杨华,敌人全是步兵,也走不快。而撤退时敌人队型空隙极多,若能在敌疲惫时狠命一击,未必不能收到奇效。要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若尾随而去,得靠骑弓不断扰乱迟滞敌人。问题是宋军的强弩硬弓杀伤力和射程都强于女真人,若现在杀回去,未必不被人家反扑。

    女真人口稀少,精锐的金国骑士死一个少一个。

    送死的事情还是留给郭药师的辽国降兵吧。

    掩埋了尸体之后,兀术闷闷地带人离开。

    走了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一标人马,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下属迪古补,一共有五百骑兵。

    第十一章 重骑

    “快快快!”杨华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大声地催促着众人。

    队中众人已累得浑身是汗,很多人都热得摘下头盔,大股热气蒸腾而起,兵器和盔甲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伤兵们在大声哀号,间夹着赵明堂南腔北调的咒骂声。

    “都头,我军大胜,怎么还这般赶路?”古松大口地喘息,一低头,“哇!”一声吐了一口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