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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架空传第38部分阅读

    到家里,也得当神敬,当祖宗待。如今下官成了知县,家里有了体面,即便当地知县到我们家也会客客气气的。所以,族里对我只一个要求:不刮地皮,也别收贿。逢年过节、红白喜事,还有孝敬上宪太太私房体己银子,左右各方应酬等等,这些费用都不必心,自然有族中叔爷们补贴——只求我平平安安做官,为他们保住面子。”

    “所以说,我做官不为钱!”

    “哦?”朱棣饶有兴趣地问道:“俗话说千里当官只为财,你不为钱,那为什么?”

    林海矜持地一笑。

    “人生所求不过名利二字。下官不求财,自然是只求名了。下官是从吏员做起来的,深知想要当个清官容易,但是想要当人给百姓做好事的能员却需要属下们倾力配合。”

    “下官能够做到洁身自好,上任时又用了杀一儆百的办法教众人警惕自律,但光有威还不够。下官说到底是一方神圣,不能维护下头的利益,谁肯实心跟我作事办差?所以下官就许诺,将来所得的奖励都分给众人,让底下的胥吏们也有个盼头。”

    朱棣听得大乐。

    “不错不错,你这种想法很有趣,本官一定将你的想法上奏给皇上,将你这种做法……”

    这时杨荣在一旁轻声提醒道:“毕大人,子贡赎人(注2后,鲁人不赎人矣。”

    这句话简直象是给朱棣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林海出身大户,家族给的月例钱甚至比一品官员的俸禄还高。而且林海本人志在扬名,对钱财的渴望并不强烈。所以说,这种特殊个案确实不能推广。林海可以将奖励都分给表现出色的胥吏,但其他官员呢?

    若高调歌颂林海的做法,那别的官员又如何自处?

    如果不将奖励分给胥吏,由于其他地方的胥吏也知道了常州的事例,见自己得不到额外的奖励,他们多半不会尽心办事。

    将奖励全都分给胥吏同样不妥。要知道,这种奖励也属于养廉银的一部分。朱设立养廉银的目

    了让官员不贪污受贿也能够过上体面的生活。如果tt面子被迫将奖励全都分给胥吏,那岂不是违背了设立养廉银的初衷?

    朱棣摇了摇头,觉得不能推广林海的做法很可惜。他飞速地转动脑筋,想要找出一个好办法来。

    想着想着,朱棣突然想起了后世采取的一种激励制度:某些国营工厂并不将车间承包给个人,而是与车间主任约定,若该车间当年完成某个指标,那便奖励多少。这份奖励理论上是属于该车间主任个人所有,但实际上,该车间主任通常都会从奖励中分出一部分给予副主任以及车间一些骨干。

    要不然,干脆再提高一下奖励额度,然后以“劝xxx诏令”的形式建议:知县应拿出一部分奖励给予骨干胥吏进行分配?

    提高奖励额度固然会增加朝廷的开支,但问题即便朝廷不肯承担这些开支,这笔费用也节省不了,照样得由整个社会来承担。胥吏虽不算国家官僚机器的正式编制,有的连薪金也拿不到,但他们是封建政府的办事人员。催租催赋,摊派摇役,捕人缉拿,及处理各种民事,管理市场、关卡,都是吏员的事务。于是他们也有了相应的权力——有了权力还会挨饿受穷?除非胥吏们个个都是海瑞!

    所以说,还不如索性将胥吏的薪水也算在公务员的薪水预算中去,反正这些人的工作都与国家权力密切相关……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冗官滥吏会加重财政负担也是个必须警惕的问题。朱棣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国家公务员数量之多,大约创下了横向以及纵向两项世界纪录吧。如果仅是数量上创下世界纪录倒也罢了,毕竟当时全国总人口也多。只可惜,朱穿越前的那个时空,中国的官民比例也同样创下了历史纪录……其实之前国家也曾精简过公务员规模,只可惜效果很讽刺——越是精简,官僚机构以及公务员却反而越多!

    对于滥吏的问题,朱棣有一个解决的办法:那便是实行主官制——准确地说,是主官薪水负责制。

    以知县为例,其下主要有师爷(又称幕宾、幕客、幕友等)、家人(长随)、书吏和差役。其中,师爷和家人的薪水本来就是由知县支付,书吏和差役的薪水则主要由地方财政开支。在朱棣看来,干脆明文规定,这些人的薪水全都交给知县处置,由知县自行雇佣必要的吏员。

    实施这种主官制不必担心出现类似军队中吃空饷的问题。因为,军队中吃空饷,只要不打仗,那么它所造成的危害就不会立即暴露——若是战事爆,对于吃空饷的将领而言也未必全是坏事,因为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军队中缺少的人数划到阵亡名单中去。可民政上的主官若是“吃空饷”,那么谁来办事呢?如果知县神经,为了多吃空饷而导致了县中政事混乱,那么县丞、主薄、典吏、教谕等人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

    同样,实施这种制度也不必担心行政官员们“拥兵自重”——总不见得师爷、家人、书吏和差役领着主官放的薪水就会跟随主官造反吧?

    实施主官薪水负责制最大的好处便在于不会出现“滥吏”。因为,十个人能够做完的事,主官多半不会雇佣十一个人来做。

    那么,会不会出现主官把那些可以拿薪水的职位都给自己亲近的人,但这些人却光拿钱不做事,具体的事物却让“白役”(注3去做?之后,则会演变出“白役”滥泛的现象?其实这个问题也简单,只要规定主官必须与雇佣签定契约以及授权书即可。签定契约以及“行使公共权力授权书”的同时,还必须予以存档。如果没有授权书,则冒充官吏罪当斩!如此一来,“白役”自然不会出现。另一方面,若是拥有授权书的胥吏违法,那么与之签订授权书的主官连坐,于是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胥吏盘缠乡里的现象。

    至于说胥吏的编制数量问题,在朱棣想来也很简单:以某县人口为基数,按某个固定比例计算出此县可以拥有的吏员数量。朝廷按这个数量将该县全部胥吏的应薪水按不同比例放给知县、县丞、主簿、典吏等官员,让他们各自去雇佣胥吏。基层干部们若是少雇佣胥吏,节省下来的钱可视为他们的养廉银。如果十个人可以干完的事,基层干部们偏偏要雇佣二十个胥吏,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过,出现这种现象的可能性不大。

    更何况,封建社会的官员有着三年一换岗的优良传统,这一制度对于杜绝“滥吏”也有着很大的帮助。

    比如说某知县或无能,或好面子,或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该知县名下只有五十名吏员的编制,但他却一共雇佣了八十名胥吏。然而待新任知县上任后,却可以理所当然地一切从头开始。新任知县雇佣吏员时,完全没必要认前任知县的帐——前任雇佣八十名吏员那是他的事,我只需要四十五名吏员。

    ……

    朱棣自顾自地胡思乱想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却把杨荣吓得不清。

    能够跟着皇帝微服私访那是一种殊荣,多少人都希望争到这种机会。可是此刻,杨荣却巴不得这次皇上微服出巡时没点他的名。

    刚才眼见朱棣似乎准备宣传林海的事迹,杨荣赶紧进谏。破败了皇上的兴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没瞧见皇上此时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吗?若是化解不了这次尴尬,指不定皇上会觉得失了面子因而什么邪火呢!

    可是不立刻进谏却是绝对不行的。若事后再进谏,皇上已经向林海许诺要宣传他的事迹了,金口玉言再收回来,谁来负这个责任?!装聋作哑不进谏同样不行。“子贡赎人”的后果又不是只有他杨荣一个人想得出来。若是事后被别人指出来,皇上自然不会错,有错的只能是事情生时就在现场却又没能及时进谏的杨荣!

    真是愁断肠啊!

    杨荣可怜巴巴巴地偷偷关注着朱棣脸色的变化,暗自祈祷皇上能够化解这次尴尬。

    注1:指家仆。

    注2鲁人为人臣妾於诸侯,有能赎之,取其金於府。子贡赎鲁人於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

    注3指编制外的胥吏,相当于后世行政单位里非事业编制人员,比如说协警。

    第十章 强项令

    杨荣焦急的等待中,朱棣总算回过神来了。

    刚才那点时间只能想个大概,只能以后再仔细考虑细节问题。

    这么想着,朱棣便对林海娓娓说道:“刚才是本官想岔了。你这样虽然还不算破家为国,但多少也有这么点意思在里面,皇上知道后定然会大为欣赏。不过,大约皇上不会为此特意下旨对你进行褒扬……你心里可有委屈?”

    “下官虽说未曾进学,但读过的书也不算少。子贡赎人的典故下官也是知道的。”林海轻轻一笑。“下官只希望别因为此事被皇上下旨痛斥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能够这么想很好。”朱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瞟到县衙门口的那排站笼上。于是,朱将话题重新绕回到陈小锋的身上。

    “你也知道本官和陈小锋有过一面之缘……你看这样好不好?本官准备向皇上进个奏折,主要就说两点。一是将吏员的薪水纳入朝廷正式的财政支出之中,但交由知县等官员掌握。二是为了充分激励胥吏的积极性,可让知县掌握一定的名额,有权让表现最好的胥吏脱离贱籍。这两项改革即便不能立即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本官也一定会说服皇上先在常州试行。”

    “……作为交换,你等会儿就去把陈小锋放了。”

    在林海陷入沉思的间隙,朱棣的思维忍不住散开来。

    说实话,穿越之前朱棣还真没想过胥吏居然会属于贱籍。在他的想象中,胥吏相当于后世的基层公务员——没想这种在后世被青年人趋之若的职业,在明代却被打入另册,本人及子孙后代不得读书为官。

    说来也有趣。后世国人惊呼国学传统逐渐消失,但朱棣却不这么认为。比如说明清时代胥吏为贱籍,新中国的公务员号称“公仆”;比如说古代官员出巡时鸣锣开道,现代官员出巡时警车开道,级别高的还会封锁交通。任谁看到都明白,这是中国传统的一脉相承——别说西方国家,就连深受中华文化影响的日本、韩国以及高呼“以儒治国”的新加坡,顶到天也只学去了一点皮毛——那些国家的公务员出行时敢警车开道、封锁交通吗?

    对于贱籍这种无聊的东西,朱棣自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只可惜这个时代的社会风气确实很歧视娼优、奴婢、乞丐等职业,强行扭转社会风气非人力可为,顶多只能徐徐图之。胥吏掌握着基层的公共权力,却又隶属贱籍,权力和地位严重错位。一下子宣布将所有的胥吏都脱离贱籍或许行不通,但是将表现最好的胥吏脱离贱籍,其难度却小得多。而且,平白无故轻易得到的东西人们总是不会珍惜,

    见林海地眼神渐渐凝重起来。朱棣笑道:“你可是不相信本官会上这道奏折?又或说。你认为本官即便上了这道奏折也不一定有效?”

    林海缓缓摇头。“下官并不是怀疑这个……不过……其实下官只是打算将替人挨打在站笼中关一个时辰略施薄惩而已。大人又何必令下官为难呢?”

    从初中起。男生地体育考试科目中就有一项为引体向上或是悬吊。朱在这个项目上地成绩非常好。向来都是满分。他曾经与同学玩过一种游戏。就是悬吊时可将下巴放在单杆上借力。看谁坚持地时间更长。因为玩那个游戏是很早以前地事。朱棣只能依稀记得。自己坚持地最长时间似乎还不到十分钟。站笼里虽说还可用踮着脚分担一部分重力。但时间长了。想来无论是胳膊、脖子或是脚尖都会支撑不住。

    朱棣对那个陈小锋颇有好感。不忍见他继续受罪。于是便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本官一定要你放人呢?”

    林海犹豫半晌。终于咬着牙说道:“人。下官是不会放地。若下官同意了大人地提议。却视律法为何物?”

    “明人不做暗事。回衙后。下官会将大人所提议地交易拜折奏明皇上!还请大人及早写好自辩折子!”

    朱棣不由放声大笑。

    若朱棣不是皇帝,此刻多半会是怒极反笑。但既然身为皇帝,他此时大笑,却是因为林海的表现而欣喜了。

    “法律不外乎人情。陈小锋之所以会干那种替人挨打的勾当,却是因为家中寡母生病,为了凑钱买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所谓百善孝为先,陈小锋此举既然出自纯孝,你又何不通融一二?”

    林海略微想了想,口气终于松动了。“若果真如此,下官自然会予以关照。”

    见事情已经搞定,朱棣便端茶送客。

    ……

    林海回到县衙门口时,一问,粮长们也都到齐了。

    林海没马上审问那些迟到的粮长,而是下令将陈小锋从笼中放了出来。

    陈小锋的身体素质真是强悍之极。在站笼中关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是一般人,出来后如果没人搀扶早就瘫软在地上了。可陈小锋却仿佛没事人似的,阔走向知县走了过来。

    “你是陈小锋?”

    “小人正是。”

    “你可知道这替人挨打也是违法的?”

    “知道。”

    林海厉声喝道:“那你为何知法犯法?!”

    “青天大老爷!小人虽没有功名,也是读过书的,并不敢违理犯法。”陈小锋垂下头怏怏说道:“只是寡母患病,为了凑钱买药,小人也是没办法。”

    “哦……此话当真?”

    “小人怎敢欺瞒父母官大人?此事一查便知,若是有一字虚言,小人愿遭天打五雷轰。”

    林海不可察觉地点点头。

    “百善孝为先。既然是为行孝而犯下此错,那本官也就原谅你一次。”

    听见站笼那边嘈杂起来,林海利刃一般的目光扫过去,结果嚷嚷声一下子变小了许多。

    “你们之中还有谁是因为父母生病无钱买药而被迫操此营生?”

    也许是受不了这种折磨了,站笼中一人犹豫片刻,咬着牙答道:“小人也是母亲生病!”

    林海对衙役们说道:“你们有谁知道那人住在哪里?”

    衙役们早已经被林海恩威并重的手段所折服,听林海提问,有知道的便老老实实回答

    。

    “那好,你去他家查看是否属实。”林海转过头盯着那人,嘿嘿冷笑。“你若是欺瞒本官,哼……那就等着站在死在笼子里!”

    那人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喊道:“父母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实在受不了了,所以一时糊涂……小人并非存心欺瞒大人,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大人……”

    林海却无比冷酷地吐出两个字。

    “迟了!”

    那人的精神气刹那间被彻底打垮了。他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眼前金星乱冒,然后身下传出一股恶臭。

    这一刻,无论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是胥吏们,全都噤若寒蝉——甚至连站笼中受刑人的呻吟声也突兀的消失了。相信这些人几十年后都不可能忘掉这一场景,而且只要林海还在常州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违法。

    在这种奇怪的寂静中,街那头突然传来了鸣锣的声音。大家下意识地朝那边望去,最前面是一名衙役鸣罗开道,后面跟着两个端着“肃静”、“回避”旗牌的衙役,然后是一名骑着马的官员。林海定睛望去,现来人是常州知府金炯,不由暗叹霉气。

    围观群众们自动分出一条路来,让这支队伍来到县衙门口。

    林海满肚皮不自在。知县附廓其实称不上百里侯,因为县衙与府衙同在一城的缘故,知县想做什么事都受到掣肘。虽说心中腹诽,林海却连忙迎了过去。

    “知府大人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下官自然过去听命,大人何必亲自过来呢?”

    “本官是专门来看审案的,”金炯瞪着沉吟不语的林海,说道:“怎么,不欢迎?!”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知府比知县还不止大上一级呢。林海只得无可奈何地躬身虚引。

    “请知府大人上座。”

    金知府翻了翻白眼。“这里哪有椅子?你叫本大人坐在地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