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冲他一笑：“你来了。”
这名男子约莫四十上下，周身气质飘渺，隐现宇宙灵光，林莫无法查探他的修为，但也知道他实力不凡。
“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男子拂手一挥，两杯香茗出现在棋盘一旁，林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他这才发现，棋盘之上棋子零星，只有白子尚存。
让过林莫之后，男子举杯轻呷了一口：“道友无需紧张，梓某即将消散天地，只是临行之前想找位朋友说几句话罢了。”
“我可不觉得我们是朋友。”这样说着，林莫喝了口茶。一股浑厚的灵气随着茶水流入他的身体，温柔地流淌在他的经脉之中。然而，就在林莫即将自动吸收灵力增加修为之际，他丹田内的系统面板上突然闪过一道流光，随即，那些灵气便尽数被其吸纳，再没有留给林莫一分一毫。
这一切都发生得无声无息，林莫还在认真倾听白衣男子将一段陈年旧事娓娓道来：“我与那人其实是……”
“好基友，”林莫心领神会道，“我懂的。”
“什么？”男子一脸茫然。
林莫又喝了口茶：“无事，请继续吧。”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一正一邪两位大能曾经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仇敌，一次他们为了争夺一件天地至宝而大打出手，结果两败俱伤之际，却被这件至宝收服，成为了宝物的奴隶。
果然是神奇的修真界！林莫暗叹，鹬蚌相争，竟然是鱼篓得利。
这件至宝名为琅华令，是由一个名为琅华仙境的小型秘境凝结而成，内里灵气浓郁，物产丰饶，虽然面积不大，但简直就是个居家旅行必备的便携式洞天福地，非常具有观赏价值和使用价值。
二人在仙境中醒来之后，便继续相争，然而争斗之下，他们发现彼此仿佛生机相连，竟然是一损俱损，就只得同时罢手了。
那之后，他们在这处秘境之中度过了无数的岁月……
等等，我怎么觉得就在刚刚他们中的一个还在大杀特杀？林莫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白衣人叹道：“这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两人心中虽然深恨对方，可却受限于秘境规则，于是便各踞一方独自修炼。然而，某天他们却感觉到了一个冥冥之中的意识，要求他们逢琅华令百年一次的现世之机，收割世间生灵以壮大秘境。杀戮越多，秘境的力量越强，二人也可以在此体悟更加完整的天道。
——此时，他们已经修炼了近百年的岁月，但因为小世界中法则不全，使得境界难得寸进，现在得到一条明路，那名邪修就立刻按捺不住了。
他虽然不是以杀戮入道，但是对屠戮生灵也没有什么心灵障碍，马上就接受了这个要求。而另一人则是正道大能，他苦思良久，仍然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以其它生灵来交换自身境界的提升。
然而邪修此时提出了一个建议。
他提议二人以天地棋一搏胜负，若是他胜出，就一次性收割十万生灵，而若是正道大能胜出，他便放弃这次杀戮的机会。
正道修士同意了。
白衣人讲到这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问了林莫一个问题：“若是道友能以屠戮大量生灵的方式增加修为境界，你待如何？”
林莫纳闷：“与我何干？我断然是不会使用这种方式修炼的。”
“若是只能用如此方式增加修为呢？”白衣人又问。
“那就不修炼了呗。”
听到林莫满不在乎的答复，白衣人笑道：“愿你谨记今日之言。”
说罢，他将一道灵光打出，落在林莫面前，凝结成一块晶莹玉牌：“这便是琅华令。此次现世没有吸收足够的生命能源，它已陷入百年沉睡之中，这五十年正是收伏它的最好时机。”
“第一次见面就送这种大礼，林某真是受之有愧。”林莫笑容满面地接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有半点惭愧的样子。
白衣人见他收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最后回头看了看远方的浓雾，将桌上的棋子一一收拢，方才慢慢站起身道：“琅华仙境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我与越……那个人生死与共，他既然已经身陨，现在也是我离开之时了。”
“等等，”林莫赶紧问道，“那人所言‘天生魔种’，究竟……”
白衣人的身影渐渐变淡，在千载苦修成空、即将消逝天地的最后时刻，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异样，甚至还平和地回答了林莫的问题：“天生魔种，乃是……”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越发模糊黯淡，倏忽化为一道飘渺白烟——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大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林莫面前，转瞬间融入了无边无际的云雾之中，再也找寻不得。
林莫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长生路上究竟有多少艰辛，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即便是这样以天地为棋的巅峰强者，亦是躲不过人事消磨的蹉跎，逃不过身死道消的下场。
“虽然知道这样说不大好，”林莫向天长叹，“你敢把话说完吗！？”
按照国际惯例，重要的话在临出口时总是会遭遇打断技能，而且往往就断在最让人挠心挠肺的关键点上。至少现在的林莫就非常挠心挠肺，眼巴巴地看着眼前飘渺的云雾，恨不得将白衣人重新揪出来一次。
这么关键的时刻还加标点，说话说一半简直太可恶了！
然而再怎么愤然也是于事无补，林莫气呼呼地将茶杯举起，正要将剩下的茶水喝尽，突然间发现眼前的棋盘已经有了变化——白子升腾成烟雾消失不见，只留了一块光秃秃的棋盘，兀自静静地躺在桌上。
林莫心知这是因为白衣人身陨，他灵力所化的白子亦随之烟消云散，不禁撇了撇嘴。
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林莫暗道，一盘棋，两个座，棋盘还只剩下了白子，估计就是因为黑影先行一步离开的缘故。
数百年的时光里只有两个人彼此相伴，从生死大敌变成生死与共，这种骤然转变的关系一定引发了很有趣的心态变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呢？他们又是如何看待对方的呢？想到这里，林莫不禁有点好奇。
不过，唯二的知情者已然消散于天地之间，真相究竟如何，已经再没有人会知晓。或许有人能从他们当年留下的一丝丝蛛丝马迹，回溯出一点渺然的线索。不过，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林莫咕噜噜地将茶水喝尽，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将手上的琅华令搁到桌子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这枚玉牌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出一股浩渺的圣洁气息，确实不负“琅华仙境”之名。
如果只凭外表，谁又能相信，这竟然是依靠吞噬生灵以自身晋级的凶物呢？
想到白衣人说的话，林莫不禁摇头一笑道：“今日之言，嘿嘿，人心易变，我今天的想法说不定明天就变化了，怎么可能当真呢？”
不用苦修，不用历练，仅凭屠戮生灵就可以增进修为，甚至能够直指大道，这听起来是多么的简便快捷啊——林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非常非常熟悉这个套路。
不，事实上，这种事情他已经干过很多次了。
原来大部分游戏的本质都是这么凶残的！林莫暗道，打怪，得经验，升级，怪不得这么耳熟，原来完全是一个模式啊。
这么一想，眼前的琅华令似乎也不那么高大上了。林莫伸手拿起了玉牌，想了想，尝试着将它放进系统包裹里，结果失败了。
是因为等级不够么？林莫一琢磨，将玉牌直接塞进了口袋，就觉浑身一轻，意识飘忽地飞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尘埃落定
风声幽咽，将一道稚嫩的悲声传得很远很远。
一个小小的人影跪在地上，正在低诉着无尽的哀痛。
“师尊，都是小九的错……”
对啊，其实认真追究下来也算是你的错来着。林莫的意识渐渐回归，他模模糊糊地听着祝小九的低语，忍不住吐槽的同时，心里有几分难以抑制的感动。
“都是小九不好……”
其实，也不用这么自责啊。
“人单力薄……”
没事，你长大以后孝敬师父就行啦。
“这大风谷内处处岩石，连土都没有，小九无能为力，只能让师尊长眠于晴空之下了。”
等等……
林莫过了一会儿才理解了祝小九的意思。也就是说，因为没办法把他埋起来，所以就准备将自己的师尊曝尸荒野了？
好歹也是为了保护你才昏死过去的，你不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狠心吧！
——呃，不过他毕竟还小，拖着自己走的话，好像也走不出多远……林莫试图说服自己一会儿爬起来之后不要将祝小九揍得太狠。
“师尊身上的银两等物小九就拿走了，衣服便留给师尊。小九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师尊在天之灵担忧的。”
不但曝尸荒野，还要将他身上的财物席卷而去？而且祝小九说到衣服的时候语气还十分不舍，完全是一副“好想一起带走”的样子。
根本就是杀人越货的节奏啊！林莫的心一抽一抽的，真是个孽徒！
孽徒祝小九已经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抹了一把脸：“风鹤已经答应带我离开了，师尊，小九会记得你的！”
我也死都不会忘记的！林莫恶狠狠地想。你连让为师搭个顺风鹤都不行吗？就这么不想把我弄出去埋掉啊！
祝小九最后向林莫磕了三个头，就站了起来。他转过身快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又回身跑到了林莫身边，轻轻拉起了他的手。
林莫的手掌比他的大得多，他抓住林莫的手指，似乎想最后一次从中汲取温暖与力量：“师……啊啊啊！”
——那只手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同时，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熊……孩……子……”
“啊啊啊师尊诈尸啦！！！”祝小九被吓得大吵大叫。
在这对师徒终于原形毕露、不，是经过了一番坦诚深入的交流之后，林莫教给了祝小九许多做人的道理，就神清气爽地拉着苦着脸满头包的小九找到了大风鹤。
大风鹤还是一副懒懒的样子，说不上是颓废还是威严地蹲在地上，正望着山崖上已经凝固的血迹。其它风鹤在空中飞来飞去，好像在忙碌着什么。
林莫想到之前的一幕，心中也有几分沉痛。
“谢谢。”风鹤突然出声。它的头并没有转过来，但林莫却能体会到这两个字的分量。
林莫其实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只是黯然地同大风鹤一起望着谷内的情形。
过了一会儿，一道灰色身影降落在林莫身前，却又是一只风鹤。它的大小比较正常，站在大风鹤旁边，更能衬托出这位大型同类的庄严肥壮。
因为风鹤的样子在林莫眼中差不多，他也拿不准这是不是最早为他们引路的那一只，只好向它点点头，权作打过了招呼。
那只风鹤向他曲下脖颈拜了一拜，就将一块灰色的岩石推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邀请我扔石头？难道这是风鹤的传统习俗？
林莫不解地接了过来，却一下子看到了物品说明。
——只有属于林莫的东西，他才能借助系统进行资料查看，比如之前欲可情给的解药，系统发布的奖励等。然而有些东西却是例外，也许是因为权限不够的缘故，只能看到一堆问号，比如佘村长给的吊坠，还有那块跟他的意识一同回归，莫名出现在口袋里的琅华令。
这块石头并不属于例外，说明也非常简单：一块岩石。
这是在逗我？林莫狐疑地看着面前的风鹤。
它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而是非常严肃地向他点了点头。
求说人话！林莫在内心热切呼吁。
“大风谷内特产灵虫。”关键时刻，大风鹤终于转过了头，郑重地解释道，“谢礼。”
灵虫？林莫仔细地看着石头，终于看出了一点不一样。
这块石头虽然遍体灰色，但是周围却盘旋了一圈黑色花纹，想到初入谷时遇到的场景，林莫的背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岩石的物品说明也同样出现了变化：一对苍岩王虫，大风谷特产，风鹤以此为食，似乎有某种特别的功效。
这个一看就不会有正常的功效吧，不过将食物送给我们，难道是让我们吃掉的意思？可是人类究竟能不能吃呢……林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祝小九，目光中蕴含的不明意味让祝小九莫名心中一寒。
林莫最后还是将苍岩王虫收了起来，转而望向大风鹤，有些欲言又止。
“有何问题，一并问出。”它的话语仍然很简短。
于是，依靠风鹤的只言片语与自己的超强脑补，林莫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日琅华令自天而降之后，就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瞬时就燃起了漫山大火。不过大风鹤毕竟是接近金丹期，很快就扑灭了凡火，然而，随后出现的诡异绿焰却让它吃尽了苦头——风刃袭击只能助长火势，等到它无意中发现运气长鸣可以压制火势时，天已经亮了。
那些嚣张的绿色火焰瞬间萎靡了下去，收缩到坑底，低伏成微弱的一团，却还伺机想要偷偷蔓延到外面，潜入谷底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
大风鹤思考后，就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森然绿焰，并在暗夜其张狂欲出之际，彻夜长鸣以进行压制。
——这就是夜间鹤唳的真相。
为啥不堵上块石头呢？林莫暗暗纳闷。
不过他随即释然，岩石虽然坚硬，可毕竟是凡物，又怎么挡得住这稀奇异火。而大风鹤已然筑基，肉体比山石强上了不知几倍。
林莫这一次来得实在很巧，他虽然只是个炼气期，不如大风鹤实力的十分之一，但是身怀可以吞噬其他火焰的毕方精火，又恰有绿焰的天敌太阳真火以行克制，与风鹤两相夹击之下，方才将其彻底扑灭。
眼见佘家村危难已解，祝小九问道：“师尊，我们还需去佘家村告知此事么？”
林莫想了想：“奖励都发了，去了估计已经找不到人了吧。”
“啊？”祝小九非常茫然。
大风鹤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气得祝小九暗自咬牙。
林莫并没有向祝小九详细解释，只是提示道：“小九可还记得鹤声响起时众人的反应？”
祝小九仔细回忆了一下，马上就恍然大悟。
当时鹤声突起，他运起一点微弱内息，捂住耳朵就没有什么大碍，而佘村长的两个儿子却是痛苦无比。当时他以为是自己修炼过的缘故，可是现在一想，自己才修炼了短短几天，又只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比得过青壮年的体魄呢。
祝小九喃喃道：“难道他们并非人类……”
“大约是长虫一类的精灵幻化而成的吧，”林莫猜测，“大概因为它们性喜阴暗，所以才会对风鹤破除阴邪的鸣叫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林莫所言的幻化与妖兽修炼出妖丹后凝成的人形并不相同，充其量只是个实体的障眼法。既没有法力，也不能更加轻松地接受天地灵气，只是行动上方便一些而已。若是遇到高深的修士，一眼便可以窥破它们的真身。
而祝小九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妖怪窝住过，一时间感到有点后怕——在他之前的生命历程中，妖物通常面目狰狞，甚至还会吃掉不听话的小孩，简直是恐怖至极。
这样想着，祝小九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在一个更大的妖怪窝里，心情不禁复杂极了。
偏偏林莫还在说着：“小九，现在危险已过，此处又对你的修炼大有好处，我们大约要在这里停留一年时间，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为师这就去人间城镇一趟。”
马上就要在妖怪窝短期定居的祝小九：“……没有。”
林莫点点头，就找了块地方，让祝小九自去修炼了。
目送祝小九离开之后，林莫心事重重地查看起了系统，只见那个-99的红色数字还明晃晃地挂在属性面板上，提示着危险正与他们二人近在咫尺。
这天生魔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林莫暗想，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为什么会直接引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