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行了一礼：“前辈，晚辈来此求取一滴前辈之血，不知前辈可否割爱？”
“如果我说不，你会放过我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咦，那边有人？林莫站的方位不太好，视线都被遮住了，并没有看到池边有人，此时听到声音，赶紧变幻一下身形，才将那人看清。
只见黑池之侧，一名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曲膝半倚，姿态随意地坐在那里。他身材高大，面目俊美，虽然此时神态懒散，但眉宇间隐隐有一股凌厉霸气，让观者为之心惊。林莫再细看时，竟发现这男子周身被黑色锁链层层缠住，让他虽不至于动弹不得，却也被困在这黑池旁边，再不能离开半步。
“当然，如果前辈肯将您高深道法传授我一星半点，晚辈自然会以师徒之礼将您奉为恩师，再不会做让您不舒服的事了。”祝天奇稚气未脱的脸上是诚恳的笑意。
林莫胆战心惊地看着他。这家伙看起来更丧心病狂啊，这么可怕的拜师方式，祝小九简直比他纯真可爱善良一百、不，一万倍！
男子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摊开四肢道：“自取吧。”
祝天奇笑了一下，却走到一边拉起了一个转盘。机关旋钮触发，缠在男子身上的锁链一紧，他只能老老实实平躺在地，不禁不满道：“我都这么配合了，你还真不嫌麻烦。”
“前辈杀我不过碾死一只蚂蚁，蚂蚁想活下去，也只能辛苦一点了。”话音未落，祝天奇就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就刺向男子心口！
那男子闷哼一声，却没有怎么挣扎，只是用一种平淡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静静注视着祝天奇用匕首在自己心窝搅动的动作。
林莫脸色苍白地听着血肉与铁器混合的声音，过了好一阵，祝天奇才将匕首抽了出来。
那柄匕首上干干净净，良久，方有一滴乌黑色的液体缓缓流向刀尖。祝天奇连忙用竹筒接了，才大功告成地擦了擦额头。
“晚辈就不打扰前辈了，这便告辞。”说完，祝天奇连链子都没松，就径直离去了。
林莫想了想，并没有跟上去。
他将视线转移到男子身上。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地上的男子动了动，又一次坐直了身子，靠到了池壁上，目光好奇地打量着林莫，“你是谁？”
第八章 噬心之痛
林莫反问道：“你又是谁？”
男子失笑道：“你跑来找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相逢何必曾相识。”林莫胡诌了一句。
“嗯，你说得也对，”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不提也罢。”
求提一提！林莫心下暗叫，壮士留名啊！
这么酷炫的家伙，还被人拴在一看就很不同寻常的黑池旁边，一定是个大有来头的知名人士。林莫觉得，或许“修仙小百科”上能够找到与他有关的一些事迹。
“好吧，”也因为男子现在被锁住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怜，最后林莫还是服软了，“我是林莫。”
“嗯……”男子本来还在和颜悦色地看着他，听完他的话，却突然间面色一厉。
“林莫，解开噬心索！”
啥？林莫还没反应过来，就惊讶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脚竟然不由自主地动作起来，缓缓地向着那名男子走去！
四肢失去控制的感觉实在太可怕，林莫暗暗使尽了浑身气力，却竟然不能改变分毫。
他仍在向着男子慢慢走过去。
男子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走到男子身前，林莫才看清楚，原来之前那漆黑色并不是锁链的原色。只见锁链的一头直□□男子的心脏处，不断有黑色的液体从中流出，源源不绝地注入那黑色的水池之中。
原来这漆黑池塘，竟是由男子的心血灌注而成！
林莫心下暗骇，手却已经自动自发地向锁链探去。
男子额头正有汗珠缓缓落下。
林莫心中一动。然而不及细思，下一刻，他的指尖轻轻按上了锁链。
瞬间，一股锥心之痛猛然袭来，让林莫疼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就好像……就好像有一把刀子狠狠地搅着胸口，直要将血全部沥干一样！
好疼，锥心刺骨，不过如斯！
超乎极限的疼痛袭来，林莫的眼前一片模糊。
我大概会活活疼死！
他此时朦胧的意识中只有这一个清晰的念头。
然而，就在林莫的意识马上陷入昏暗之际，忽然间痛楚一缓，
他晃晃脑袋，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锁链上放开了，此时正虚虚放在空中，离锁链只差了一指之遥——对现在的林莫来说，这短短的长度，就是他与地狱相距的距离。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林莫看到脸色更加苍白的男子冲他一笑，紧接着，他就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伸向了锁链。
难以形容的痛苦再一次铺天盖地袭来！
当意识再次回复时，林莫舔舔嘴唇，舌尖沾染上了一丝鲜血的腥甜味道。
他已然将自己的唇瓣咬得鲜血淋漓。
再一次，短暂的休息过后，林莫又被无法抵抗的疼痛狠狠击中，如一叶破败小舟，沉沦在苦痛之海中垂死挣扎。
再次睁开眼睛，林莫咳嗽了两下，嘿嘿笑了一声。
“咦？”男子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要再次控制着他触碰噬心索时，却听见林莫冲他说道：“你对我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了……嗯，其实，刚才就能说话啦！”
“你以为自己能逃出去？”男子摇摇头，惋惜地说，“我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难得一见，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经受三次噬心之痛的家伙，你觉得我可能让你逃开吗？”
“不，你是不得不让我逃开。”林莫一本正经道。
仿佛觉察到了什么，男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诧异的神色：“你……”
——不知何时起，丝丝缕缕的白色丝线已经缓缓爬上了他的身躯，慢慢缠绕起来。
“凡人竟然有这种手段？”那名男子虽然更加虚弱了一点，但表情却仍旧轻松惬意，“唔，还是说你用了隐藏修为的法宝？”
林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男子的目光扫过正在努力攀爬的拂尘丝线，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手指轻弹，也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就见原本缠得结结实实的丝线一松，向着四周四散而去：“噬心索都不能让我动弹不得，就凭着几根线，啧，你实在太低估我了。”
“我不敢低估你。”林莫笑了笑，“只是对自己有些信心不足。”
男子轻咦一声，这才发现其他细线都丝丝缕缕地垂落到了地上，只有一条细细白丝却是悄然无声径自向着林莫飞去！
他欲要抬手制止，却已然慢了一拍，而伸手抓去，又无奈招式已老，指尖堪堪触及丝线尾端，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飞了过去。
丝线一触缠身，林莫哈哈一笑，任缠身术将自己的身躯牢牢缠起。
原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这名男子，而是自己！
林莫说的是实话，第二次疼痛袭来之前，他就察觉到自己已经可以控制唇舌，就在那个时刻，他悄然发动了缠身术。
然而，缠身术并不能瞬息发动，从法诀发动，到丝线缠身之间有一个时间差，林莫估计这是因为自己的实力不能真正控制法术的原因。所以他才会出声干扰，拖延时间以待法术发动。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发动了两次缠身术，第一次只是做出攻击男子的障眼法，用来混淆视听，而隐藏在这次法术中的第二重缠身术，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在仿若灭顶的痛苦中保持神智，还能忍痛实施计划，说来虽然不过是简单之举，可是林莫的意志力着实堪称恐怖。
此时林莫已经被缠得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他自己刚刚又特别注意了位置，正好处在一个男子触手不可及的地方，完全解除了被控制与攻击之虞。
疼死老子了。林莫暗道。
男子也看着他，目光间闪动着莫名心绪。
两人目光冷冷对视，林莫还想说几句场面话，却见男子突然仰天一倒，将四肢大大摊开，懒洋洋地躺在了地上。
“嗯，时间够长了，我……”他没说几个字，声音就越来越小，直至微不可闻。林莫瞪大了眼睛，收了法术凑过去一瞧，却发现这家伙呼吸轻缓，竟然已经睡着了。
林莫内心杀心暴起！
这个家伙莫名其妙操纵林莫不说，更让他体味到了堪称灭顶的痛楚，甚至还害得林莫不得不将自己的保命法术一连用去两次，此时竟然在这里呼呼大睡，简直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而且还深深伤害了我的自尊！林莫用仇恨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在系统包裹里找了找，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家伙，只能用拂尘柄狠狠地敲着他的胫骨——因为担心这个男子暴起伤人，一向谨慎的林莫并没有靠得太近。
然而，不知道这名男子身躯究竟是由何铸成，林莫使了全身的力气，他竟然纹丝不动。不要说觉得痛苦了，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还在自顾自睡得安稳。
林莫狠狠发泄了一番，直到筋疲力尽，才兴味索然地停了下来。打又打不动，骂也听不到，人世间最难折磨的对象莫过于此，面对这样的困局，林莫只好暂时选择将仇恨深埋在心底。
“宿主与可收徒对象单独相处超过一定时间，收徒对象辨认功能启动！”
咦？系统居然又说话了？
林莫惊讶地听着系统的提示，对所谓系统功能触发条件的坑爹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与可收徒对象单独相处超过一定时间”？这是个什么诡异的条件啊，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这么凑巧的情况，难道这个什么“收徒对象辨认功能”就永远不启动了吗？
一边吐着槽，林莫一边仔细看起了关于这项功能的介绍。原来，它可以帮助林莫辨认是否能将自己看中的对象收为徒弟，同时也可以确认林莫自己是否有资格收对方为徒。
资格？林莫看看那名男子，偷偷发动了这项功能。
“对方已有师门且境界高于宿主，不符合收徒条件。”
原来对方不能有师父，而且至少不能比我厉害太多。林莫暗暗点头，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条件呢？比如说，为什么系统会将这个家伙列为“可收徒对象”？系统对“徒弟”的挑选，又是基于什么标准呢？
林莫苦思冥想了半天，无奈没有结论，只好先将其放到了一边。
眼看男子还在呼呼大睡，林莫只好又拿出那本《八卦诀》，争分夺秒地看了起来。他深知变强的重要性，也明白欲速不达的道理，只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渴切的心情进一步催促着林莫加快努力的脚步，让他更加珍惜这不断流逝的点滴时光。
……
“咦，你还在啊。”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林莫的思绪，他不满地抬起头，看到男子动作随意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哈哈，不用这么瞪着我，控魂术已解，短时间内我是没有办法再发动啦。”他笑眯眯地看着林莫，既没有因为自己的法术被破而气急败坏，也没有因为利用林莫而心生愧疚，就只是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轻描淡写地谈论着差点让林莫活活痛死的折磨。
“对了，你是哪个门派的？能有这份毅力，应当是门内的亲传弟子了吧。”
林莫冷冷看着他，没有回答。
“哎呀，你怎么这么小气，才让你替我承担了那么一小会儿。亏我还好心每次都让你休息了一阵子呢。”男子眨眨眼，表情有点委屈，“你就跟我说说话嘛，除了那个小家伙，我都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其他人啦！”
第九章 换得解药
谁管你！林莫暗想，一个大男人还卖萌，一点都不萌你知道吗？！
男子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自言自语了起来：“嗯，这次只睡了一个时辰，不好不好，时间太短了。上次睡了五天，唔，还是不太够。上上次比较好，睡了两年，大概马马虎虎……”
看来这家伙根本不像祝夫人所说，被噬心索什么的困住才“昏昏欲睡”，明明是因为他超喜欢睡懒觉的吧！心中腹诽，林莫黑着脸打断了他的话：“在下此次前来，实是有事相求。”
“说吧！”男子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快说快说！不对，你可以说慢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听很长时间。”
林莫叹气：“事情是这样的……”
听林莫说完之后，男子恍然大悟：“我说那小家伙怎么会突然下来，原来是因为上次的用完了啊。”
林莫颔首：“正是，不知能否劳烦阁下……”
“原来就是因为你的徒弟才让我又被刀子划拉了半天啊。”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的逻辑被自己吃了吗？这一刻，林莫很想就这么脱口而出。
“啧啧，仇人相见啊……”男子又在念念叨叨。
这个家伙真是烦死了！其实他是在这地下被关疯了吧——林莫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真相。
那人仍然在念叨：“既然这样，你就不能生气啦，你看，我因为你徒弟疼了一次，你因为我疼了一次——”
“是三次。”林莫纠正。
“你看你居然这么斤斤计较，简直不是个男人！”男子指责道。
林莫觉得自己跟深井冰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事关祝小九，他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不知可有什么方法能化解阁下之血？若阁下能告之，在下不吝感激。”——等我修炼有成就将你打成灰灰来报答你！林莫冷酷地想。
男子吃惊地看着他：“事关性命，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我想现在就把这个家伙打成灰灰！林莫愤怒地想。
似乎是欣赏够了林莫的怒容，男子才慢条斯理道：“其实也不是不行，不过……”
“阁下但言无妨！”
“那我就直说啦！”男子兴致勃勃道，“你进来的时候明明跟在那个小家伙后面，为什么他却似乎看不到你？”
因为你的修为高所以才看得到啊！这个念头刚刚出现，林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惊讶地看着男子，难道对方并不知道八卦遁法？
在很多时候，修为总是与眼界挂钩。在林莫的世界里，无论对其的认识如何，至少八卦的图案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误导了他，让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个世界的居民也对其颇为熟悉。而这名男子修为一看就很高深的样子，林莫就以为他早就对相关的知识了若指掌了——事实上，这个世界确实也有类似于周易八卦的存在，只是形态不同，与林莫的认知大有差异罢了。
看来《八卦诀》在这里还算是少见的道法了。林莫暗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点出其不意说不定会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眼看林莫沉默不言，男子催促道：“怎么样，用一门旁门遁法就能换你徒弟的命，这么划算的生意你还要考虑多久？”
若是真如男子所说，这桩交易倒也并不算亏。可是林莫的心头却似乎总有一丝阴霾，好像他一旦答应，就总有一天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如用其它事物以作交换？可林莫现在一穷二白，又哪里有能跟他做交易的东西呢？想到这里，林莫却是心中一动。
这名男子几次提到祝天奇，都用“小家伙”一带而过，联系到他直呼林莫之名以作操纵的异法，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祝天奇”这个名字。
林莫狠狠心，刚要开口，却忽然一顿，只觉一盆冷水当头而下！
我何时竟变成了这种人？林莫问着自己，为了一己私利，便要暗算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这男子若是知道了祝天奇的名字，今日的痛苦他少说也要经历一番，如此锥心之痛，便是忍受下来也要去了半条命，更有可能活活痛死当场。若祝天奇真只是一个无邪少年，林莫这么做确实算得上丧心病狂。
然而，严格来说，祝天奇并不算是与林莫无冤无仇，毕竟他暗下黑手，害了林莫的未来徒弟祝小九。虽然他年龄尚幼，也并没有真正下杀手，但从他种种行事手段来看，又岂是善良之辈。
林莫纠结的其实并不是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