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位置上，江波和高翔坐在后排，把戴着手铐的二军子挤在中间。此时没人说话，二军子刚上路时还闹了一番，见不起作用，也住了口，只有一双眼珠贼碌碌地乱转。
地区公安局的两名同志驾车紧随在后边。
因为是大年夜这种特殊的时刻，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过往车辆。凌晨3点多了，再有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可此时却正是最暗的时候。
秦志剑正在驾车疾驶，突然&ot;咦&ot;了一声，车速慢了下来。林荫刚要问怎么回事，…眼现车灯前面有一辆轿车阻住道路，一个男人正揭开车前引擎盖子在检修着。听见背后的车声，他抬起头来，用手臂遮住灯光，手拿着扳手向这边走来，边走还边比划着自己的车。嘴里说的什么虽然听不清，但可以理解是在说他的车坏了，需要帮忙。
8第二十四章（8）
林荫心生疑虑，可又觉得不太可能出什么问题，刚要打开车门，秦志剑却在旁叫了声：&ot;不对劲儿，快……&ot;说话间，路沟和树丛里眺出几个黑影冲过来，手中还拿着长短枪支，每个人脸上还套着那种俗称&ot;马猴帽&ot;的东西，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睛。
秦志剑急忙倒车，却现退不回去了。因为，从后边的岔道驶来一辆轿车，堵住退路，将自己的两辆车堵在中间。那辆车上同样跳下三个戴&ot;马猴帽&ot;的家伙。
再回过头来，只见火光一闪，&ot;咚&ot;的一枪打了过来，好在子弹擦着车身过去，没伤着人。
激战不可避免了。
林荫愤怒至极：妈的，太猖狂了！他立刻下达命令：&ot;快，下车，高翔，你看住二军子；秦志剑、江波，准备战斗！&ot;后边已经先打响了。刑侦支队的两位同志跳下车，滚到路沟里，和三个蒙面人展开了对射。这边，林荫、秦志剑、江波躲避着子弹，边开枪边下车。于是，在这新年的大年初一，在这冬日的凌晨，在这空寂的清白公路上，一场激烈的枪战打响了。
到清水的一年里，林荫狠抓了实战训练，特别对刑警的实弹练习格外重视，曾专门请来武瞽大队的神枪手指导，自己还带头参加训练。现在，这训练挥了作用。
林荫这边，是三支枪对四支枪；刑侦支队两名同志则对付三支枪。剩下的高翔则将二军子死死按在雪地上不让他动弹，因为他没有枪，干着急帮不上忙。
林荫躲在树后，瞄准一个蒙面人扣动扳机，对方&ot;啊&ot;的一声倒在地上，可马上又爬起来，嘴里骂着什么，一连向这边开了几枪。林荫急忙伏在地上，子弹都打到面前的雪地上，进起的雪渣击痛了脸颊。
林荫很快现双方力量的优劣。对方有三支手枪和一支猎枪，而己方只有两支&ot;五四&ot;和一支&ot;六四&ot;手枪。后边地区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两名同志则要对付三名歹徒。而且，对方子弹也更为充足。这从射击的密度上就能比较出来。
形势非常不利。
还好，秦志剑一枪打过去，一个蒙面歹徒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不还击。这边就变成了三对三。
可是，对方仍然占有优势。
林荫十分焦急。他意识到，时间拖长对己方不利，于是，他边射击边对前方大叫起来：&ot;你们听着，我是清水市公安局长林荫，你们这样干要付出代价的，快放下武器，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要来了，地区公安局防暴支队就要到了……&ot;林荫的呼喊使对方阵营出现了慌乱，子弹也稀疏了一些，但，马上接连几枪向林荫的方向射来。接着就听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骂道：&ot;妈个x，别听他的，这时候谁要装熊我毙了他……&ot;是赫剐的声音。
对方的子弹又密集起来。林荫忽然听到高翔在身后叫起来：&ot;快，局长，他们过来了……&ot;林荫回过头去，见有两个蒙面歹徒正向高翔的方位迂回上来，林荫大急，绝不能让他们把二军子抢走。他在地上打个滚儿，弓着身向高翔的方向冲去。可对方很快现了他，一连几枪射过来，他急忙匍匐在地，眼睛望着前面，却无法上前援助。
前面，一个歹徒已经冲到高翔跟前，嘴里还大叫着：&ot;二哥，快跟我们走……&ot;只见伏在雪地上的高翔突然跳了起来，扑向歹徒，歹徒的枪对准了他，可没等他扣动扳机，就被抓住手臂，一连两枪，全打向天空。又见高翔一个过背摔，将歹徒从背上摔了出去。
可二军千趁这个时机爬起来，嘴里叫着：&ot;快救我……&ot;向迎面一个歹徒跑过去。高翔见状，只得放开眼前的对手，追向二军子，嘴里还喊着：&ot;你别想跑！&ot;可是，这时候，迎面歹徒的枪口射出罪恶的子弹，只听高翔&ot;啊&ot;的一声惨叫，手向空中伸去，高大的身躯訇然仰倒在雪地上。
林荫目睹这一景象，心痛欲裂，痛叫一声：&ot;高翔——&ot;也忘记了节省子弹，一边往前冲一边向开枪的歹徒射出愤怒的子弹。可由于&ot;六四&ot;手枪的威力太小，歹徒虽然&ot;哎呀&ot;一声跪在地上，仍然挣扎着把枪口瞄向林荫。枪口近在咫尺，已经无法躲避，林荫已经做好中弹的准备，可这时倒下的高翔突然再次跃起，向歹徒的枪口扑上去。歹徒的枪响了，可仍然被高翔连枪带人扑倒在雪地上，歹徒拼命挣扎也不能爬起身来。
9第二十四章（9）
就在这时，远处有警车声传来，迅速逼近。地区公安局防暴支队迎接的队伍赶来了。
一个声音慌乱地叫起来：&ot;不好了，快撤…一妈的，把老二干掉……&ot;随着几声枪响，正在跑向同伙的二军子惨叫着倒在地上，他绝望地叫了最后一声：&ot;大哥……&ot;就再也不出声了。
剩下四个歹徒向远处跑去，秦志剑和江波哪里肯放，边骂边射击，又有两具尸体留了下来。
两辆警车疾驰过来，几名防暴警察跳下车，端着微型冲锋枪冲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一点儿。他们救了林荫等人，可结局已经无法挽回。
二军子被歹徒们击毙了。
地区公安局的一名同志身受重伤，秦志剑的一只手臂也负了轻伤。
高翔则伏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他高大的躯体下还死死压着一个歹徒。那歹徒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林荫高呼着高翔的名字冲上去，秦志剑高呼着高翔的名字冲过去，江波高呼着高翔的名字冲过去。地区公安局防暴队员们冲过去。
林荫翻过高翔高大的身躯，慢慢抱起他。防暴队员们从高翔身下把歹徒拖到一边。
林荫抱着高翔坐在雪地上，感到他的躯体还很柔软，还有温热，急切而又轻轻地对他呼唤起来：&ot;高翔，高翔，我是局长，你睁开眼睛，没事了，高翔，快睁开眼睛……&ot;微曦的晨光照在高翔的身上、脸上，可以看到他的胸前满是鲜血，附近的雪地上满是鲜血。在林荫焦急的呼唤声中，他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林荫，嘴唇动了一动，轻轻说：&ot;局长，我死后，给我穿警服……告诉我爸我蚂，说我已经分配了，当上警察了……你能……答应我吗……&ot;林荫不可抑制地抽泣出声，使劲点着头说：&ot;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高翔，你是警察，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警察，你是一个真正的警察……&ot;高翔笑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荫嘶声大叫起来：&ot;高翔，高翔，你不要走，不要走……&ot;秦志剑也大叫起来：&ot;高翔，高翔，你不要走，你不要走……&ot;秦志剑嚎啕大哭起来：&ot;天哪，建强走了，高翔你怎么也走了……我操他蚂的，这一切本不该生啊！这都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ot;林荫也想哭叫，可是，忽然感到心底有一股灼热不可阻挡地涌了上来，他哺一张，&ot;哇&ot;的…声，一口鲜血吐在雪地上。
秦志剑和江波都大叫起来：&ot;局长——局长——&ot;林荫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是紧紧地搂着高翔，感到他温热的躯体在渐渐冷却。
在场的所有警察都怆然泪下。几个防暴队员把枪口指向天空，扣动了扳机。
天渐渐亮了，东方已经泛红，曙光静静地映在每一个警察的身上，映在高翔含笑的脸上。
1尾声（1）
（2001年2月9日）
1
白山通往清水的山路上，一辆4500越野吉普在飞驰。
天气虽然还很冷，可毕竟是春天了，路旁的雪虽然没有融化，路面却已经微微变色，远处的雪原在阳光照耀下也格外耀眼，那是即将融化的前奏。
和一年前是同一台车，车里坐着同样的人，林荫仍然坐在驾驶员小杨旁边的副驾位置上。后排仍然是谷局长和张主任。
那些人的希望没能实现，地委确实讨论了清水的干部，讨论了林荫的职务问题，可最后的结论是：林荫继续担任清水公安局长职务，而且还提拔了半格，兼任白山地区公安局副局长。
2
半月前清白公路上那殊死一战，造成的后果和影响极其深远。
公安民警喋血事件震惊了清水市乃至整个白山地区。高翔出殡那天，无数人民群众自赶来，花圈挽帐铺天盖地。
遵照高翔的遗，林荫做主，给他穿上了警服，佩上了正式警衔。遗体告别仪式上，高翔穿着一身新式警服微笑地闭着眼睛躺在花丛中，显得那么威武，那么英俊，目睹此此景，好多同志忍不住放声大哭，一些女同志更是哭成了泪人。
省公安厅徐厅长为此乘飞机来到白山，约见了地委何书记和行署林专员，双方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这场谈话，对林荫的命运产生了良性影响。
接着，省纪检委调查组进驻白山，继而又来到清水。
这时，大军子案件也取得了重大突破。
二军子虽然被灭口，却抓住了赫刚。就是高翔牺牲前用身子扑住的那个家伙。
尽管赫刚死猪不怕开水烫，可是，在强大的政治攻势和公安机关坚定的态度面前，他最后还是做了聪明的选择，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他曾经是大军子的死党，很多罪恶活动他都参与了，因此交代出的问题也极有份量。
更重要的是，陶素素惨死后，在对她的遗物搜查时，现了她的一个日记本。上边不但记载了她家庭变故的过程，而且把自己所知的大军子办的每一件坏事都记在了上边，包括他和万大老板的关系。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他们的痛恨和对命运的自怜。所记载的事，时间，地点，清清楚楚，有些和赫刚的交代完全吻合。
这些材料都放到了省纪检委调查组的案头上。
三天前，万大老板被调查组&ot;两规&ot;了，不愿地离开了清水。清水的全面工作暂由洪市长主持。
同时，牛明被地区检察院法纪科请去，再也没有回来。
于是，在今天，一年后的今天，林荫又出现在白山至清水的公路上。谷局长和张主任也再次陪同赶来，既是给林荫助威，也是来给清水公安民警鼓舞士气。
3
车窗前出现了一条叉路，一条斜向前方上岗的叉路。林荫看着这条路，心忽地一抖，大声要司机停车。
林荫跳下车，走到路边，向远方的山岗看去。
山岗上，灵幻寺高高翘起的檐角显现出来。
一阵悠扬的乐声隐隐传来。
他看过了陶素素的日记。那本日记中，有几处流露出对自己的好感，读的时候，一种无声的温渗入心房。日记的最后写道：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受到报应，她就解脱红尘，到灵幻寺出家。
林荫看着灵幻寺的方向，好象又看到了那两队身着袈裟的男女僧人，看到了那一张张凄苦的面容。在这支队伍里，有一个美丽而凄楚的身影。
他百感交集。
小杨在车上叫了一声：&ot;林局长，咱们走吧！&ot;
林荫慢慢转过身，踏上4500的脚踏板，坐进车内，关上车门。4500慢慢启动，加速，向着清水的方向驶去。
林荫没有再向窗外望，灵幻寺很快远远地甩在后边。他心中暗暗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踏进寺庙半步。同时也暗中祈祷，愿人世间削之人越来越少。
这应该是自己奋斗的一个目标。
4
4500驶上白山通往清水的大路，速度越来越快。清水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前面。可是林荫知道，前面的道路还很远很远，很难很难。但是，无论多远多难，自己必须走下去，向着前方，走下去……
全书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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