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进宫这么久,就没见过皇太后。有人说皇太后去礼佛去了,但她也听人说,皇太后其实是出宫云游去了。
在很多私下的消息里,皇太后都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年轻时,甚至是护着先皇上过战场的。是个英雄式的人物,为了先皇才困顿后宫。后来,先皇去逝之后,她便也立刻便消失在后宫里。
肖灵一度怀疑,也许先皇也没有死。而是跟着皇太后一起死遁了！！
至于其他的妃子……那位皇贵妃依旧不在,其他人,大多都是一般形状,红着眼,一脸的担心。
可见,这些女子在这深宫里,个个也不过是戴着假面,追求的,也不过是生存而已。在这样的时刻,一个个还能将这面具维持的这么完美,可见,真正对皇上动心动情的,怕也是一个都没有的。
而那些皇子,大皇子神色莫名,有担忧,却也并不纯粹。太子最是复杂,甚至偶尔的,还能看到些欣喜。三皇子纯粹的担忧。四皇子担忧之余,紧皱着眉。而五六皇子到底年幼,纯粹的担忧着前一刻还对他们疼爱有佳的父亲。
肖灵暗叹一声,便看向太医进出的所在。
有人受伤,这一趟趟的血水,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但是,这血却并不是皇帝的。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其实很简单,皇帝的身体一直被一些药物慢慢的浸染着。这药物有好的方面,也有坏的方向……而这些药造成了他的血里,也必然有着特别的气色。而她看这一趟趟端出来的血,却是干净如新,好似新生婴孩一般。
因此,她断定,这血不是皇帝的,而是别人,年纪不大,身世干净。
肖灵心中猛的一突,既然皇上没有受伤,或者即便是受伤了,也绝对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伤。可他却让这么多人全都在这里焦急等侯……为的又是什么？
皇上的试探(二)
这是一次试探！！
肖灵几乎立刻便看明白了,别人看不看得明白她不知道,她只是又看了一眼云龙玄玉,见他却的担心真心诚意。不论是为了皇帝受伤,还是因为担心皇帝若是出事以后他的艰难日子。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诚意的,甚至因此而有些失神……
于是,她便放下了心。
她相信,皇上看得出,谁更真心些！！！
而她将几人表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一次,怕是太子要遭罪了！
“小林子。”
肖灵微微皱眉,慢慢转头看向身边的华浓。依旧那幅风光霁月的模样,可此刻,肖灵却有些不耐烦。这是什么时候,他一个奴才居然也开口说话。且不见这整个殿里,人人都屏息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他当真以为,他压低了声音,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他？
肖灵眼底的不耐自然也让华浓看得明白,他有些微怔,随即黯然。再看向肖灵的目光,居然也带上了不屑和鄙夷。
肖灵相当无语,可她不想拿自己的小命玩,稍稍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一点。依旧立着不动！
也不知那华浓到底想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哀恸,接着便只是痴痴的看着大皇子。
肖灵时不时的瞅他一眼,又退了一步。他的确不会歧视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论他们是为了什么,只要是双方你情我愿,她都觉得无所谓。可是,她无法接受看不清现实,爱情至上的人。
在这种人眼里,除了他们的爱情,他们什么都不管不顾。他们疯狂而执拗！疯起来的时候,让人害怕！
现在的她,更担心,等一下皇帝要掀起的狂风暴雨。
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
皇帝终于在海明安以及田公公的搀扶下,慢慢的踱了出来,稳稳的坐在主殿的高位上。
他的右胳膊上缠着纱布,一直缠到右肩。上面有着斑斑血迹,却依旧并不是皇上自己的。
皇上的伤极轻,脸色都不曾变一点点。但的确流了血,就肖灵判断,最多也就是蹭破点皮。
“难得你们有心,居然全都来了。”皇帝一脸深沉,将所有人,包括所有的奴才都扫了一遍,然后才慢悠悠开口：“朕今日得天庇佑,只是受些外伤,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夜已深,都回去吧！”说是这么说,可脸色惨白,说到最后,更是气弱无力。
摆了摆左臂,摆到一半,又缓缓垂下。“明天开始,太子和玄璞过来协助朕理事。”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便又在海总管和田公公的搀扶下,再一次离开。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任何人,任何置喙的余地。
而皇帝留下来的话,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
太子和大皇子玄璞自然高兴,尤其是大皇子,更是颇有些重大奖的意思。三皇子脸色微沉,眼神微暗,手握成拳,怕是掌心都破了。而四皇子到底小时吃的苦多,此时却并无变化。只是悄然的走到一边,拉了个匆匆出来的太医,小声的询问。
将一个担心父亲的孩子的形象,演译的不着一点痕迹。
不是一个人(三)
肖灵见状,自然是松了口气。如今这情形,她自然还是希望自己主子更好一些的。
不管众人如何想,终是不敢再留在那里打扰,而他们虽然神色间有些变化,也全都还是极力的藏着。
众妃离开的路上发生什么,肖灵无从得知。可几位皇子才出来,便开始了众生百态。
太子自得而高兴,看着其他几位皇子已然是斜视了。对大皇子,却是赤果果的敌视。太子也是皇家人,这其中的关系又岂能看不出来。皇上这是要给大皇子造势了。至于会造到什么样的程度,他却是不敢想的。是要让他们两人打擂台？还是谁是谁的磨刀石？
不管怎么样,他对云龙玄玉的幸灾乐祸却是十分的明显,“再得父皇喜欢又如何？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
四皇子出身不好,又被皇贵妃嫌弃。一直以来,都被人传为上不得台面。以前他被皇帝宠着的时候,他们只敢私下说,当面,这却是长大以来,头一回。
云龙玄玉哪里受过这等气,当下便要上去理论。
被肖灵一把抓住,他转身怒瞪肖灵,“该……”
肖灵急急的又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胳膊,嘴唇无声的动了两下。云龙玄玉立刻便低了头,声音中带着沙哑。本来转头怒瞪肖灵的视线,也巧妙的转身肖灵身边的五六两位皇子,“五弟,六弟,夜深寒重,你们快些回去。免得生了病,再惹父皇担心。”
五六两位皇子已然红了眼,之前他们便有要哭的架式,此时更是忍不住哽咽。直接齐齐扑向四皇子,一人抱住半条腿：“四哥,父皇没事吧？”
“放心,父皇会没事的。你们刚才也看到了,父皇还好好的,还能行走呢！想来是伤得不重……你们快些回去,明日还要早起,要好好念书,将来替父皇分忧。”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四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两小认真想了想,到是齐齐摇头：“没有。”然后又肯定的点头：“父皇会没事的。”
五皇子更是用力一握拳：“我决定了,我要学武,将来保护父皇,把所有刺客全都杀了……”
“五弟很好。”云龙玄玉半点不吝啬夸奖,只是眼底的忧愁,却是一直不曾淡去。
“还有我,还有我。”六皇子立刻追进。
四皇子强笑着：“六弟也很好。不过,现在你们要做的,是回去好好睡觉,好好睡觉才能长大,将来才能保护父皇。”
五六两位皇子终于跟着侍候的人去休息了。云龙玄玉这才抬头,看向太子和云龙玄璞,“大哥,太子哥哥,我也告辞了。”至于之前的话,他只当听不到。虽然前一刻他还差一点为此失态发怒,此时,却已经压下。
一是因为小林子无声的话语,另一层,却是他自己也有些恍惚的。似乎,在那转头之间,看到了他站在身侧,会出手提醒他此时的境况,心中的怒火便这么消散了。就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总会有个人在身后陪着他。于是那一瞬间,那点言语上的侮辱,便再不算什么。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四)
“四弟这就回去了？父皇可是一直最宠爱弟弟的,居然也不留下来以示孝心？父皇还真是白疼你了。”太子讥讽道,还以为父皇多宠爱他呢。结果还不是一样,出事了,父皇还是会重用他和大哥。而这个倍受宠爱的,却被撵了回去。
云龙玄玉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爆跳起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才微微施礼,转身便走。从头到尾,没再多说半个字。
肖灵跟小福子自然也跟上。
只是肖灵才走两步,便又被人叫住。
是华浓,只见他一副飘然若仙的走到他面前：“小林子,我错看你了。”然后,虽然不算不屑,却也带着些傲然的甩头,又回了大皇子身后。不愿再看他一眼,好似她是个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眼也要污了他的眼似的。
肖灵几乎气笑,却终究知道这不是什么能开口的地方。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人看不看错她,半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主子不看错她就行。当然,还有隐在暗处的眼睛。那可是皇帝的眼睛,千万不能看错了。
“华浓公公这话说得,小林子是主子的奴才,主子不看错就行。”肖灵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在说到公公两字时,音调很重很重。
“小林子,还不快跟上。谁准你跟人闲聊了,一点没有奴才的样子。看爷回去怎么罚你……”云龙玄玉在前面哼了一声。
肖灵立刻跟上,至于那句话,听的人怎么想,就不管他们的事了。
回到玄衍宫,小福子被云龙玄玉打发了。确定周围没人,云龙玄玉这才问肖灵：“你之前是什么意思？”
肖灵：“皇上身上的血,不是皇上的。皇上的伤最多不过擦伤。”
云龙玄玉猛的绷直了身体：“你确定？”
“确定。”
云龙玄玉开始在玄衍殿里来回的走动,脑子飞速的转动,半晌,才问肖灵：“你怎么看？”
再面对这种被当成幕僚使用的情况,肖灵已经不会有任何不满和意外了。“皇上在试探。”
“父皇怀疑,是宫里的人动的手？”云龙玄玉立刻便明白了,“是了,父皇昨天才让人准备赏冰灯,今天下午的时候,才将消息传出去。而晚上,刺客就守在御花园到天衍宫的路上……能这么快便得到消息,并如此迅速的准备好,必然是有内应。”
他来回走的更快,看得肖灵眼都晕了。只是,转到极快时,他猛的刹住脚,停在肖灵面前,似要验证一般：“那父皇让大哥二哥协理政事,是因为怀疑他们？”
“奴才不知。”这是真的不知道。皇帝到底会怀疑谁,她真猜不出来。
就她看来,在真凭实据没出来之前,谁都会怀疑。
云龙玄玉这一次却没有再为难肖灵,因为他自己也猜不透。事实上,之前他真的以为他的父皇是受伤的。
“也罢,不管父皇怀疑谁,爷只要保持本心就好。”左右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势力,根本什么都做不到。说到底,他还是太小。幸好的是,他的父皇也还年轻,他有足够他成长的时间。他现在需要的,就只是耐心而已。
不是一个人(五)
当天夜里,整个皇城都弥漫在一种萧杀而沉闷的气氛中。漫天的飞雪,早已将昨夜的痕迹全都遮掩。天地再一次恢复圣洁的白净。可人心,却浮动着。
肖灵伸个懒腰,将自己打理干净,又端了热水进去,侍候云龙玄玉起床。雨天早早的备好他今天要穿的衣服,可肖灵拿时,却微微顿了一下。
“主子,雨天是您的人么？”这里的人,表面上看都是效忠主子的。看起来,云龙玄下也是相当信任他们的。可到底谁是谁的人,谁又信任谁,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肖灵一度以为,云龙玄玉该是信任雨天的。而晴天却有许多破绽……可有的时候,她又总觉得,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
她这话问过界了,这本不该是她管的。
若是以前,这话必然让云龙玄玉怀疑起她,可这一次,他只是讶异的挑了下眉。却给了准确答案：“她是父皇的人。”
肖灵也跟着讶异,可心中难以忽略的喜悦依旧慢慢升起,连声音都愉悦起来：“是么。”然后将手里的衣服递到云龙玄玉的面前,却没让他配到：“这衣服上绣团龙的金线,泡了药水。”
衣服是雨天亲手准备的,当然,这药水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她不确定是不是雨天动的手脚。现在到是确定了,必定不是。
皇帝无论如何,不会用这种下九流的手段对付自己儿子的。
“什么药水？”
肖灵摇头：“暂时不知道,但对人的身体有害。”
云龙玄玉立刻便想到：“今天爷必定要去父皇那里,爷还准备留下侍疾的……如果爷今天穿了这衣服过去……那父皇……”
“应该不会直接被毒死,但如果皇上现在是重伤,再加上这毒,怕也是危险了。”肖灵慢声跟着。
“而一旦父皇出事,必定会查到爷身上。”云龙玄玉突的冷笑：“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肖灵到不觉得如何,在宫里,如果没有这种事才奇怪。
“雨天。”云龙玄玉突的叫人。
雨天立刻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扇坠。“主子,您叫奴婢？”
“父皇受伤,心情想必不好。这衣服颜色太过沉闷,换一件轻松的。不过,也不要太艳。”
雨天不疑有他,立刻到里间拿了新衣服出来。一件浅绛色,绣着祥云的长袍。在领口袖口处,帮着白色狐狸毛。让他整个人显得活泼不少。尤其是走在雪间,到是相得益彰。
今日跟着侍候的是肖灵,因为情况太过复杂,云龙玄玉需要她对各种药物的认识。比如昨天,若不是肖灵,他不会知道他的父皇其实根本没受什么伤的事实。而这能力,却是小福子永远也不具备的。
来到天衍宫前,云龙玄玉等了一下,等到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全都到了。才与他们一起进去……至于大皇子和太子,却是早他们一步,早就进去了。
里面的情形如何,肖灵并不知道。因为她只是在外面守着！可不一会儿,到是安总管从里面出来,径直走到她面前：“小林子,跟杂家走吧！”
不是一个人(六)
肖灵跟着海总管来到以前她曾住过的院子,肖灵好奇了,“海总管,这是？”
“皇上有旨,让小林子你来见一见故人,”
“故人？”肖灵几乎立刻就想到小得子,她在这宫里,唯一能称得上故人的,也就是小得子了。可好好的,皇上绝对不会开这个口。除非：“海总管,小得子他……没事吧？”
“有事。”海明安笑眯眯的应着。
肖灵脸色腾的就变了,这种时候会有事,唯一有关的,也就是刺客了。
“不用担心,是有事,不过是好事。小得子是个有福的……”
后面的话,肖灵根本没用心听,只是琢磨着,这好事又会是什么？
到了地方,海明安只站在小得子门口叮嘱了两声：“你们小哥俩好好聊聊,说说话。小林子你好好陪陪小得子……”又吩咐院子里的小太监：“去,给小得子屋里送些点心茶水水果,一个个的,别偷懒……”
只待海明安离开,肖灵这才进小得子屋里。
一到里面,肖灵便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太监救治的人,分明就是小得子。而鉴于海明安和皇帝的态度,肖灵也能猜到,小得子这伤,估计是为了皇上受的。
“小林子。”一看到小林子,小得子就好似突然找到主心骨一般,叫了一声,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肖灵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哪怕是哭,也不敢乱动一分。便知道他伤的位置必定凶险,再加上昨天端进端出那些血……她不由一叹。走到床边,慢慢替他擦泪。
这还是个孩子呢！还不到十岁,却已直面生死。可不论面对皇帝还是海总管,都没有他委屈的地方。别说哭,即便是死了,他也得笑着死。否则,这伤也就白挨了。
这会儿看到熟人,找到了主心骨,所有的害怕和委屈,可不就一齐出来了。
“小林子,我好害怕。”
“不怕了,都过去了。”
“被剑刺到的时候,好疼。”
“我知道,会好的。”
“我以为我要死了。”
“不会,你还活的好好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小林子,我想家了……”
她也想,想那个另一个世界,她混得更加如鱼得水的世界。她的家！！！
“小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