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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郎花事第19部分阅读

    祭会场。

    御林军与都尉府将领外三层里三层,将崇文馆围成水泄不通。

    这种情况下,想将消息传递出来,绝不是轻易之事。

    是以那三天,我收到的唯一一条信息,是从公主驿馆传来的暗讯,大概意思是一切顺利。详细却是无法得知。

    好不容易挨至馆祭结束,义兄散了朝回府。我以为总算能听到些具体的消息,义兄却对我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抱歉。

    “进入地宫的只有皇帝最亲信的大内影卫,内阁数名正二品以上的大人。你想知道地宫之事,不妨问问王爷。”

    我的面色顿时便不好看了起来——自那日不快之后,再见面两人一直是冷战的状态。

    义兄显然知道这个情况,然而并没有想要改善这种紧张关系的意思,仅仅点了点头,道:“还是为兄去公主处请示一声,让她代为问一问罢。”

    然而一直到晚上,无论是王爷还是公主处均没有消息,反倒是让我看到了庞青。

    那是下半夜时分,我原便辗转睡得极浅,突然听到极大“笃”的一声,一下子便教惊醒了。

    披衣起身,看到窗棂处插了一支形状奇特的短箭,短箭上别了一块玉牌,正颤颤晃动,显然将箭射来的人膂力极好。

    两名保护的婢女警觉站于我的房门口,顺着她们的眼光我看到坐于屋檐上的庞青。

    他惯常一身宽松长衣,只是襟散带松,头上玉簪歪在一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修边幅。此刻他一手提了一个酒壶,另一只手则拿了一把造形精巧的银色小弓,见我望将过去,便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小弓,丝毫不理会两名全神戒备的青衣婢女。

    “李小姐,嘻嘻。”嘻笑的语气大异于平常。

    我不由一呆。

    这个庞青,竟似是醉了……

    外院很快围了一圈护卫,婢女劝我回房。庞青一指婢女:“你、还有你,回房。”一指围在外院的侍卫:“你们,回房。”他嘻嘻笑道:“李小姐留下,看看本国舅备的贺礼。”

    我被他所谓的贺礼弄得有些懵,只听他又朝我喊道:“你瞧那箭如何,玉如何,我这弓又如何?”

    我又重新扫了一眼窗棂上的箭及玉牌。箭是小金箭,箭尾用的是一管花纹斑斓的孔雀翎尾,上面甚至镶着一块红色宝石,显得华美异常。与金箭一比,玉牌则模样古朴,然而牌面隐约有奇怪的暗纹流动,显然是极为贵重之物,距离太远,银弓不能看得清楚,但料定亦是精巧之物。

    他龇牙一笑:“金箭玉牌银弓,你瞧瞧这套贺礼可别致?可衬得本国舅的身份?”

    他突然又看了看手里的银弓,犯了迷糊:“只是这屋顶之上,本国舅如何将弓给你?”我突然便想起了白日里义兄的话,灵光一现,神使鬼差便说道:“自然是国舅爷拿下来给我。为表达谢意,春香想请国舅喝一杯酒,不知道国舅赏不赏脸。”

    庞青神色大乐,一拍手,展袖便自檐上跃下,我对两个婢女冷冷说道:“命那些侍卫散了,你们也退下。”

    两名婢女对看一眼,足底生根一般没有移动半步,说穿了她们其实并非我的婢女,而是王爷的婢女,我也懒得与二人罗唣。因这些日子心中不甚爽利,我房中是常备了酒的,取过二个干净杯子斟了酒,递给了庞青。

    他周身酒气,笑吟吟地接过就喝,烛光下的脸色若美玉,如明霞流转,也不晓得此人究竟喝了多少酒,才喝成这般玉山欲倾的驾势。

    这种来者不拒的状态,再喝一杯与一百杯却是无甚差别了。

    我心怀鬼胎,一连灌了他十数杯,也不理会他问我为何不喝,一壶酒灌尽,我试探地唤了一声:“庞青。”他蓦地捉住我的手腕,力道奇大:“娘子为何还不取酒?”

    我将脸晃了晃,问他可还记得我是谁。

    他的脸下一刻凑到我面前,尽是嘿嘿的坏笑,满脸尽是轻浮之色:“娘子是谁,待青品尝了味道,便能猜出来了。”

    我被他唬了一跳,两名婢女适时一左一右将他驾住,便要将他拉开,不料醉中的庞青滑如泥鳅一般,身体一个歪斜,便避开了婢女的挟围,笑嘻嘻向我摸了过来。我一惊,手里便摸向了放于桌下暗格的那只机簧盒子,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条人影扑了过来,一肘撞向庞青。

    这个人来势凶猛,这一回庞青也不敢托大,他口里噫了一声,手上已迅速与来人对拆了数招,他醉中步覆不步,终是吃了亏,数招后被一记击中肩膀,他倒退了数步,一下倒坐在一只梨木椅上,甩了甩头,似乎酒醒了三分。

    他顿时眯起了眼,望着面前的男人:“王爷这是何意?何故竟突然袭击本国舅呐?”

    虽未瞧见,但料定王爷面色定是极不好看。我听他冷冷道:“国舅又是何故意出现在本王将迎娶过门的王妃房中,欲行那轻簿之事?”

    庞青这才往四下扫了一眼,他的眼光落至我身上,自然也看到了我手里拿的已经按至机括的物事,很是唬了一跳的样子。他按了按额头,旋即板起了脸:“本国舅酒中分明是有女子唤我一同饮酒取乐,我正喝得尽兴,便随她招唤过了去,焉知竟是未来王妃的闺房?”一副撇清关系的模样。

    “庞国舅这便可以请了罢?”

    他摸摸鼻子起了身,摇摇晃晃行了两步后,突然又回头,冲我一眨眼:“李小姐下回想要人陪酒,请还来叫青。青下回决不像今次孟浪了。”

    我听到王爷手中拳头握紧发出的一声嗒啦声。

    庞青一走,王爷便回了头瞪视着我。我见他面色铁青,眸光恨恨,神情间难看至极,不由也退了一步。

    “但凡有一点闺秀的廉耻之心,”他冷冷道:“就不该半夜私约男子于闺阁,瓜田李下,饮酒取乐。”

    的确是我一时轻浮,才招惹了一场无妄。

    彼时我面上热辣,心中已有悔意。奈何教他一说,登时恼羞成怒。一张嘴便反唇相讥:“王爷现在也是身chu女子闺阁,也是瓜田李下。”我冷笑:“你廉耻倒好,怎不思回避回避?”

    我能看出,王爷瞬间是被气极了,胸口起伏,眸光如要吃人一般。

    他突然伸手,一握便抓住了婢女身上配带的长剑,连挥二剑,庞青留下的银弓与窗台上的玉牌金箭俱断做了二截,金石相交,那剑也因此斩出了一个豁口,眼瞧也是毁了。

    他将剑一丢,便掉头走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有些分歧不会因为冷战而消失;就算两个人最终不能在一起,也完全没必要以仇人的形式相处。可是看看现在两人的样子,因何会发展成这个地步?一张嘴便是火药味儿,就连想开口询问一件事情,也变成这般难以启口。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感情用事,哥哥还未救出,最重要的事情还需与这个男人配合才能完成,自己却先沉不住气了。

    我心中升起了悔意,跺跺脚,抬腿便要追出去。不提防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迎头抱住,鼻尖闻到了熟悉清爽的气味。

    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遂意,我们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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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夜里寒凉而冷清,烛光跳转,就快燃至尽头。

    婢女悄悄掩门退了出去。我任那男人抱着,数日来难以宣泄的不安紧张突然就松驰了下来。

    我们和好吧。

    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就不用让情况如此尴尬,彼此如此焦虑纠结痛苦。

    “好。”我这么应。

    简单一个字,却似乎给了他极大的鼓励,紧紧拥抱的姿势也突然更换了指令,他垂头,凶狠且激烈地吻住我的唇。

    唇上吃痛,伴随而来的窒息感让我有些慌张,扭头想闪避,他却进一步收紧手上的力道,稳稳托住我的后颈处,加深了那个吻。我簿弱的抵抗迅速瓦解在他蛮横的力量之中。两具身体颤抖着,开始发烫,似乎就要燃烧起来。

    他推着我,一步步向那锦床处走。

    迷乱间,我只感觉自己被推入了床榻间,紧接着,襟口一凉。

    “遂意,遂意。”他轻声唤道,双眸燃烧成红色,声音里有饱含欲/望的嘶哑。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这使我陷入另一波惊慌之中。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紧张,他停止了往衣襟深处游离的手,重新又含住我的双唇。这一回吻得缠绵细致,带着蛊惑与安抚,我未出口的抗拒便化作了细碎的喘息呻吟。

    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了,变得绵软无力,连伸出去想推开他的手,也给他顺势牵引着,圈住他的后腰。

    理智想要拒绝,身体却在叫嚣着:顺从他!顺从他!就这么一次。

    就这么一次,待救出了哥哥,便与哥哥如幼年时一般,一同远走天涯去,彻底忘了面前的男人。

    所以今天,就放纵这一次。

    我收紧了抱住他的手,开始一点点地试着回应他。这无疑令他大喜,在彼此身体的颤抖间,将手伸向我的腰带……

    “砰砰砰!”门外突然响起了极大声的敲门声。

    忘我的时刻,突如其来的惊扰,令彼此都是一僵。

    外面响起了义兄的声音:“王爷,天色就快大亮了,您该回府准备早朝了。”

    王爷的表情简直是气急,下意识将我护在身下,声音带着怒气,冷冷道:“下去。”

    义兄前所未有的固执,还待将话又重复了一遍。王爷突然叫道:“护卫。”

    门外随即便响起了拉扯声,义兄急声叫了一句春香,便没有了声响。这段时间很短,却足够让我清醒了过来。

    我一把将覆在身上的男人推开,但见身上衣衫凌乱,贴身的小衣险险就要揭开,面上不由一阵红白交错。见他还要过来,立即出声拒绝:“义兄说的对,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于礼不合。王爷快请回罢。”

    “你不想知道哥哥在地宫下的消息了么?”他逼近了两步,声音带了诱哄。

    我原便有些自厌,他的话更加提醒了我,哥哥还在受苦,我却在这里纵情于声色。一时心中越发羞愧,见他还要逼我,全然没有平素半点君子风度,不由恨极,一激动竟红了眼圈,冲他厉声喝道:“你再过来试试。”他一愣,眸中残存燃烧的欲/望迅速地冷却了下来,随之闪过一丝悔意。

    “莫恼,是我错了。我在外头等你,你梳洗一番,我们说说话,好么?”

    我平静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天快大亮了,两人的谈话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王爷便将崇文馆祭数日的情形,大概与我说了一下。

    过程就如同那条密讯中所提到的,一切十分顺利。

    数年前因为事出突然,大夏王宫里并没有重修后地宫的机关枢纽图。当日我曾按照记忆重摹了一张交与王爷,一有机会便将它秘密交给哥哥。因为有这一张机关枢纽图,地宫下的经历有惊无险。在第二日傍晚便拿到了装有玉玺的匣子。只是那匣子好似有些问题。

    说至此处,王爷问我:“眉君,你是否还有其它的事未曾告诉我?”

    这种放松的时刻,他还是习惯唤我眉君。

    我别开了眼光:“那匣子另有机关,里面是秘制的机关锁,有自毁的设计,若不是以正确的方式强行开启这个匣子,自毁的枢纽便会启动,直接毁去匣内的东西。”我淡淡道:“打开的方法只怕连哥哥一时半刻也寻不着,劝你们别轻易尝试。”

    他沉默了半晌,才苦笑:“这些你哥哥都说过了。”

    我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说道:“你放心,一旦确定哥哥恢复自由,我便会将匣子打开。这也算是你我的约定,我自会信守诺言。”事事留在余手,也这是当年哥哥教我的。

    当时老夏帝命我将玉玺存入地宫时,我便存了一个心眼,也是打算有朝一日发生意外,便拿这个作为脱身的筹码,未曾想最终却用在王爷身上。

    他叹道:“眉君当真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他许久未曾用这种口吻与我说话,我也笑了笑:“王爷亦不遑多让,勿需客气。”

    王爷又与我道,按照夏帝原来计划,此次打开地宫,原是要取出玉玺为接下他的泰山封禅所用,并且重造一条地宫出口来。如今因为这个变故,不得不将重点放在寻找匣子的打开方法上面。哥哥也因为这个原因,暂时留在地宫之下。

    临走时他递给我一张纸笺,那纸笺被烧了半角,上面是潦草的字迹,写的是一组算式,显然是某个人在思考时信手涂就的。我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中大震,终于问出了自方才便不敢问出的问题:

    “我哥哥他……可还好。”

    “……还好。我没有办法接近他与他说话,只能做到这些,眉君。”语气里带了怜惜。

    我自是明白“好”与“还好”之间的区别。想想,哥哥被夏帝囚禁地底数年,能活命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却是能好到哪里去?一时不敢再问,心中却急如油煎。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数日后。

    二十四日,吉日,宜嫁娶。

    六王爷与李府结亲之日。

    ☆、43c apter 6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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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王爷再娶王妃,虽然按照礼制不能隆重于前一任的元妃,但盛况还是空前。

    王宫中各种赏赐,百官祝贺,为了显示兄弟间亲厚敦睦,夏帝局时还将御驾亲至。

    这一日给我的印象,是各种鲜艳的红色。

    喜灯,彩球,绣金文红底缎的嫁服,红娟衫,天官锁,凤凰霞帔,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以及,头插着金花的新郎。

    当时我坐于绣床之上,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外头响着震耳的喧闹声,鼓乐一阵过一阵地吹打,炮仗噼叭作响。丫环与喜娘窃窃轻语:“花轿已经来了,新郎现在正与兄长敬茶,待敬过了茶,便要来领新娘子入花轿了!”

    “嘻嘻,我们还是赶快先去守着,说不准还能多拿些喜钱!”

    床榻一陷,我房里的这一个“新郎”坐到了我的身边。

    “眉君,我出发了。”

    流苏晃动,我任他揭了盖头。

    那一瞬间我有些错觉,仿佛这当真是两人间洞房花烛的到来。

    而他就是那个在期待与忐忑之间揭开新娘盖头,摒息用温柔且惊喜的眼光细细临摹新妇容颜的新郎。

    临别说的尽是温存之语。

    他道:“眉君换上嫁衣,果真极美。只是便宜了那些旁人。”

    说着取下一支金钗,再拔下一支步摇,顿了顿又拿袖口试图将我唇上的颜色拭得淡一些。我也不闪避,最终他只好叹了口气,说道,眉君,我想再抱抱你。

    我道,王爷此去,定要成功。

    他点头应了一声。

    “你自己……也需小心。”

    他的神情显露出毅然之色:“我定会带你兄妹二人,安全返回晋国。”

    这一日,六王府上婚宴□。

    一切按计划进行着。

    先是李府里的掉包。

    在迎亲队到达时,李府早已经有了一个易容装扮的假王爷等待着。那假王爷是寻了形貌相近之人改扮,一旦脸贴上了巨疤,身上换上新郎红袍,乍一眼看真假也难以分辨。花轿辰时出发,扮作新郎的假王爷领着花轿绕过半个皇城,回府拜堂成亲;真正的王爷却另行装扮,为盗宝救人而去了。

    这一场婚礼移除了朝中上下的视线,但这还不够,必须发生一件事情,让心思慎密多疑的夏帝以及这全城禁严的都尉府兵御林军,再无瑕顾及其它。于是便有了婚宴上的“抢亲”。

    司仪的第一声唱赞才响起,桐知猝起发难,猛然挟持住了二名皇子。

    二名皇子年龄尚小,一名是皇后所生嫡子,另一名则是夏帝最宠的庞贵妃所生。两名小小孩童被桐名与她二名谙识武技的侍女挟持住,毫无反抗之力。

    满脸母仪天下的夏皇后第一时间便急晕了过去,喧闹的喜宴一时大乱。

    任性的晋国公主看上了邻国的丑王爷,喜堂上逼亲,这的确是一件荒堂新鲜之事。然而场上却没有一人有玩笑的心情。御林军迅速在小小一座王府上聚集,公主的护卫队也极快守护在她的周围,顿时形成泾渭分明的姿态。

    混乱之中我亦随着惊慌失措的下人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