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婷婷……我太累了……我想睡……我想把这一切,全都抹去……活着,是没有可能,只有死去,才能重生……”
“舒颖!”
“别为我哭泣,这是我早就想到的结局。”
她微微地动了动被云婷握在手中的手指,指向浴缸旁边的毛巾架,在那架上,摆着一张折叠的纸。
“替我……交给他。”
云婷看了那张纸一眼,已经泪如雨下。
“不,我不要,你自己起来交给他……你自己去!”
“别闹了,婷婷。”向舒颖竟然微微地笑了起来,“我现在觉得很舒服……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我和宝宝……就要去天堂了,那里没有烦恼,没有伤悲,没有爱情……我亲爱的朋友,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为我祝福……”
向舒颖的身体突然一抖,嘴角鼻孔里,竟然全部涌出血来。
云婷吓坏了,连忙伸手去扶她:“舒颖你不要乱说了,坚持一下,他们去叫120了,医生马上就要来了,医生来了你就会有救了……你一定会活下去的……你一定……”
向舒颖再开口,竟然满嘴是血:“没……没用的……我割了动脉,开了煤气,我还吃了最剧毒的药……”
云婷惊呆。
“舒颖!”
她竟然这样对自己,这样寻死,简直没有再救回的可能!
“我不能离开我的宝宝,所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向舒颖张嘴,一口血就喷在水里,“我的朋友……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你……要幸福……我……该走了……婷婷……再见……”
气若游丝的向舒颖突然动了动身体,手腕上的伤口,血像泉水一样地涌进浴缸里,唇边鼻孔里,鲜红的颜色像是眼泪一样地滴落下来。
“不!不舒颖!向舒颖你不能死!你醒醒!你快醒醒!”云婷真的吓坏了,她用力地去扶向舒颖,她扯自己的衣服,想要帮舒颖擦去脸上的血,可是无论她怎么擦,那血水还像是泉一样地不停地涌出来。
云婷跪在浴池边,回身想要拿自己包里的手帕纸巾。
哪里知道一松手,向舒颖已经没有任何意识的身体已经重重地向着池水底滑了下去。
云婷连忙又去捞她。
可是向舒颖的眼睛已经紧紧地闭上了。
她的身子很重很重。
云婷抓住她那只受伤的手,徒劳地想要捂住她的伤口。血浸湿了云婷拿来的毛巾手帕,一层又一层,一涌又一涌,根本捂不住那受伤的鲜血,滴滴嗒嗒地滴落在浴缸里……
浴缸里红色的血水,已经溢出了池边。
染成了血色的水,仿佛是从向舒颖身体里涌出来的泪,在洗手间的地面上,蜿蜒成了一条小河……
向舒颖静静地躺在浴缸里,水面没过她漂亮的脸庞。
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云婷再也拖不动她了。
因为……她已经永远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红色的血水,染湿了云婷全身的衣服,她跪在池水边,看着好朋友静静地躺在浴缸里,鲜血从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流光……
向舒颖已经走了,带着她最心爱的宝宝,一起变成了蝴蝶,飞向了天堂……
“不——舒颖!小颖……”
云婷全身是血地跪在那里,泪流如雨。
她已经哭不出声,叫不出声,吼不出声……心像是被剜碎了,一片一片地,浸在了这池水中……
门外终于响起了人声,匆忙的脚步。
保安带着120的急救医生跑进来,一看到已经沉入池底的向舒颖,也顾不得跪在旁边的云婷,直接把向舒颖捞出水就开始急救。
输氧,心肺复苏,急救呼吸,强心针……几乎所有的急救措施都用上了。
“没用了。”
最后,医生也摇摇头。
“失血太多,又吸入过多二氧化碳,还有肠胃中毒现象,神仙也救不回来。料理后事吧。”
云婷坐在地板上,呆呆地看着舒颖的身体。
血水流满了一地。
身体已经渐渐冰冷。
曾经温暖温馨的小家,如今家破人亡。
想当初,她们还一起围坐在这里吃火锅,聊天打趣,如今,不过面对着一个空空的屋子,冰冷的身体。
一尸两命的结局,也许,早已注定。
她望着舒颖,整个人都已经僵化。
保安看到僵住的云婷,忍不住过来找她:“这位小姐,你是向小姐的朋友,是不是?您先节哀,能不能麻烦您联络向小姐的家人和朋友,让他们过来料理一下向小姐的后事吧……”
云婷的眼泪,都已经快要流干了。
听着保安员的话,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识了,只知道拿过自己的电话来,怔怔地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应答:“喂?”
“她死了。”
云婷的声音僵直。
“什么?”
“她死了,舒颖死了!她带着她的宝宝,一起死了!她们都死了!”云婷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电话那头怔住。
三秒钟之后:
“云婷,你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去!不要哭,不要害怕,我马上就到!”
楚未扔掉自己手头的文件,抓起外套,大踏步地跑出办公室大门。
亲爱的,再见
向舒颖的葬礼。
在仁爱圣堂。
扎满了黄铯菊花和白色菊花的礼堂里,摆放着向舒颖身穿制服时最美丽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眸光晶亮,笑容甜美,唇角微微地翘起,仿佛无限幸福地望着这个世界。那时的她,是多么青春可人,对这个世界是多么充满了希望,单纯快乐的她,对未来的生活是充满了多么灿烂的幻想。
她的美丽,她的青春,她的英年早逝,令所有前来吊唁的人无不不胜唏嘘。
向舒颖的爸爸一直坐在旁边,双目红肿,向舒颖的妈妈哭昏过去无数次,又无数次从心疼中醒来,抱着舒颖剩下的遗物,痛哭失声。
云婷跪坐在舒颖的长明灯旁边,用一只细细的烛签帮她挑动着长明灯的烛花,仿佛让那灯燃得更明更亮,才能照亮舒颖那黑暗的行程。
眼泪,几乎已经流干了。
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致,几乎不像是自己的了。除了还记得她的腹中还有一个孩子,云婷仿佛觉得自己都已经跟着舒颖死去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舒颖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尤记得当初舒颖打电话给她的时候,那兴奋的声音:“婷婷,我有男朋友了!”那么开心,那么快乐,好像真的寻找到了她想要的幸福。舒颖可曾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人,虽然平凡,但有着自己美丽的幻想,想要找到一个白马王子,想要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幸福的爱情。于是当她遇到吴海滨,她们在旅行的路上相逢,她被海滨吸引,接受他的邀约,一切正常的就像每一对情侣的相识相逢。于是她爱了,她恋上吴海滨了,这又有什么错?
她是一直知道吴海滨的身世,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可是她并不知道海滨已经订婚,她只是单纯的守着她那一份小小的爱情,即使是买一栋小小的房子,也要坚持自己付首付。假如,她真的像那些傍大款的女人一样,岂不是早该刷爆吴海滨的卡,要一栋更豪华的别墅?她只是爱着吴海滨,她只是……想坚守着她那一份爱情……
即使,遭遇了他母亲的打击,即使,她怀上了本该他们两个一起负责的孩子。
但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
云婷知道,以舒颖的个性,她是绝不愿意做什么“地下情人”,也不愿意做人家的“第三者”的。试问哪一个姑娘,愿意把自己变成那样令人唾弃的人?可是没有选择,舒颖没有选择,不然忍受,不然就死……
于是,舒颖就只能选择了这样的结局。
云婷泪如雨下。
再也看不到她最要好的朋友,再也听不到她清脆的声音,再也看不到她爽朗的笑容,只记得她最后的那一句:“婷婷,来世……再也不要相信什么爱情!”
烛花跳跃。
云婷流泪。
楚未远远地坐着,看着那个单薄纤瘦的身影,低低哭泣。
他心如刀割。
向舒颖的离去,令人心痛,看着云婷痛楚的样子,他更加心疼。她已经瘦得几乎皮包骨了,那种风一吹就会刮走的削瘦,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可是不能。
他已经接到了请柬,他知道她要嫁给那个比她还小的男生。
看到那张请贴的时候,他的心不亚于现在看着向舒颖离去时的疼痛。心像是被人生生撕碎了一样的疼。可是有什么办法?这是她的选择。
即使让他死去,他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不想再逼她了。
她瘦弱得让他难过,当他接了她的电话,第一个赶到向舒颖家时,看到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血水里,魂魄都像是随着舒颖离去了,他的心……
楚未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啪!
忽然之间,灵堂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大家都是一怔。
抬起头来,只看到吴海滨跪在向舒颖的遗像前,而舒颖的父亲在他的身边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吴海滨跪在那里,躲都没有躲,只是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承受着两位老人已经伤心到极致的责骂。
“对不起……伯父……伯母……对不起!”
“我不要什么对不起……我要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你这个杀人凶手!”向妈妈看到吴海滨,哭着扑过来,扯住他的衣服就想要打他,还来不及抬手,已经哭得又昏倒在地。
众位亲人连忙抬的抬,扶的扶。
向爸爸双目红肿,指着吴海滨:“我养了二十二年的女儿,送到你手里不过一年,你就葬了她的命!我恨不得剥你的皮,拆你的骨!但是我知道我女儿不会愿意的,她就算死了,也忘不了你!但是,我要为了我的女儿,我的外孙!”
向伯父抬起手来,啪啪两巴掌又狠狠地扇在吴海滨的脸上!
吴海滨躲都没有躲,被打得脸都肿了起来。
“对不起……我对不起舒颖……”他哭着跪伏在地板上,向爸爸已经气得不能控制,被众位亲戚拉到了一边去。
吴海滨伏在舒颖的灵前,看着她放大的遗像上,灿烂而甜美的笑脸,只觉得心如刀绞,身如刀割。
那一日他是说了些气话,甚至在这一周的争吵之中,他为了大家都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些事,所以开口对舒颖说过,不如先把孩子打掉这样的话。结果他真的没有想到,舒颖的脾性如此刚烈,竟然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她绝不会打掉孩子,如果要孩子死去,她会陪着宝宝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回想当初,他们在旅行大巴上相见,她笑容就如照片上一样单纯甜美,仿佛永远充满了快乐和希望。他被这样的女孩子所吸引,被她的单纯美丽所打动,所以他才会去邀约她,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故事……只是,故事开始的美丽,结局却是这样的……
“舒颖……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如果有来生,来生我一定会……”他咬着嘴唇,泪流满面。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云婷轻轻地蹲在他的身边,递给他一张纸。
“这是舒颖留给你的。”
吴海滨接过那张纸,慢慢打开。纸上只有用血写成的一句话:
如果不能让一个男人爱你一辈子,那么就用死,让你记我一辈子。海滨,你是否真的曾经爱过我?
吴海滨捧着这张纸,手抖成一团。
云婷望着他哭红的眼睛,抖动的手指,她轻声地问他:“海滨,你有没有真的爱过舒颖?”
吴海滨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他点头,真挚的:“我爱她,我真的……爱过她。我不是她想的那么无情,我说打掉孩子,还有要和麦琪结婚,都是为了……”
“够了。”云婷打断吴海滨的话。
她转过身去,看着灵堂上舒颖甜美的笑容。
云婷对着舒颖笑笑:“小颖,你听到了吗?他说他真的爱过你,这就已经足够了,是不是?舒颖,你安心的走吧。我……我一定会幸福的……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结局。再见,我亲爱的朋友。”
吴海滨看着云婷,又看看向舒颖,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工作人员赶来,舒颖的遗体准备告别亲人们,将要送入火化炉,飞往天堂。
灵堂里刹时响起哭声一片。
云婷却回头看了一眼水晶棺里的向舒颖,慢慢地走出了仁爱圣堂。
堂外正是中午,阳光灿烂。
云婷抬起头来,只看到天空湛蓝清澈,白云如丝棉朵朵,又如美丽白蝶的双翅。哭声震响,可爱的人儿已经离开了尘世间最爱她的人们,展动双翅,飞向天空……
云婷抬头仰望,只觉得泪水,从眼角悄悄滑落。
楚未默默地站到她的身边。
她发觉,微微地侧过身来,看着他淡淡一笑。
楚未看着她带着眼泪的笑容,更觉得心头哽咽,酸楚非常。
“云婷……”他的声音微低,他想自己应该安慰她一下。
她却突然侧过身来,猛然抱住楚未。
楚未惊愕了一下。
但随即,也伸手抱住了她。
她瘦弱的身体,软软的香,在他的怀抱里,如此熟悉。
“婷婷……”他依住她的长发,以为她要流泪。
她却在他的怀中,靠近他的胸膛,低低地说了一句:“楚未,我爱你。”
楚未的心,像是被人刺了一下猛然抽痛。
他想要更紧地抱住她,却没想到她竟把他用力一推。
“因为爱你,所以……再见。”云婷推开楚未的怀抱,转身就想要离开。
楚未这次更加惊讶,他立刻叫道:“云婷,等一下!”
“不,我不等!”云婷根本不回头,却大声说,“我不等,现在不会等,以后也绝不会等!从今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见面,我们从此之后只是陌生人!有了舒颖这一个结局就已经足够了,我们绝对不可以变成这样……我已经答应了舒颖,会到最幸福的地方去,所以……从今以后,我绝对绝对都不会再见你,也绝对绝对不会……”
云婷终回过头来,看一眼楚未深邃的眼眸。
“绝不会……再爱你。”
楚未望着她,心如琉璃,已经碎成了千片万片。
“再见。”
她不敢再看他迭起的眉间一眼,已经立刻转身。
“我只说一句话。”楚未对着她的背影,声音低沉有力,“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有没有找到幸福,我都要你记得,我爱你,我会在这里,永远等你。”
云婷没有回头。
大步离去。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
心如泪滴。
再见。
再见,我最爱的人。
离开,到最幸福的那刻
明天,云婷要嫁人了。
嫁给蓝天南。
婚礼定在马尔代夫,在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想要举行一个简短的,安静的小婚礼。蓝天南帮她收拾了行李,退了租房,辞了工作,准备在婚礼之后就带她去南方一个小城市,他在那里找了一家研究所,两个人也许就过过普通的生活,像所有人一样平凡而快乐。
云婷的身体还是不太好,蓝天南特地叫了出租车到她楼下等她。
云婷最后一次环顾自己的小屋。
在这里住了四年,却好像经历了一生那么长。
记得开始有林霄在这里,游戏机的吵闹,他们之间的争吵,她为他晾洗的衣物,中午阳光下她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的影子……还有后来的楚未,虽然他未曾踏进过这间房子,但是他夜夜的陪伴,送她回来,下着雨的午夜,以及夏威夷夜色下,他们的g情热烈……再加上姐姐的归来,她不言不语却心知肚明的点拨,她对楚未的爱……最后是终点的蓝天南。
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终点。
那个默默地,爱了她四年的大男孩。
这四年,想起来好长好长,但似乎又很短很短。
也许人生也就是这样,?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