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只是厌烦地甩了甩头，想把他们甩到后面去，不要妨碍我。
终于，在包包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小小的白色手机，上面的粉色小猫吊坠在风中摇曳，表面可能包了一层釉，光滑得像花晴柔软的肚皮，在夜色中流转着隐隐的波光。我颤抖着手按下那个最熟悉不过的号码，不一会儿，他就接了。
“小凝，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传来高纪扬富有磁性的声音，就是这声音，让我深深着迷。
我该说些什么呢？问他现在好不好？问他有多爱我？问他我能为他做些什么？问他……
“小凝，是不是想我了？要是想见我，我现在就去学校。”高纪扬带着调侃与隐隐的笑意说。
“纪扬。”
“嗯？”
“你，你明天早上要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吧？”我终于想到一件可以为他做的事，急急地开口。
“小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过来一会儿高纪扬才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些担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我仓皇地掩饰，好在，他看不到我现在的神情，“我就是想亲手做早餐给你吃啊，你不高兴吗？”
“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当然是在宿舍啊，这么晚了，我能在哪。”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我有些心虚地说。
“让叶音接电话。”高纪扬的语气不容反驳。
“她，她不在。”
“那总有人在吧，若荷呢，凌芳呢？”
“我们宿舍的人，你怎么都认识？”
“小凝，你的一切我都会关注。”
我眼里浮起来了一层雾气，寂静的夜更朦胧了。
“我在校门口。”我不再隐瞒，老实告诉他。
按下挂机键，我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到边上的一张石椅上，也不管上面脏不脏，就那么坐了下去，好像一下子被抽出了所有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有两束强光打过来，晃得我眼前一花，好像是车上的大灯。过一会儿，灯光暗了下去，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子迈得很大，边走过来，边喊着我的名字，“小凝。”
“小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啊。”高纪扬很快地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抓着我冰凉的手，着急地问道。
我靠在他怀里，一点点把头埋进去，只想寻找一点安全感，不知道这个怀抱还能拥有多久。我感觉到高纪扬的手在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温厚的手掌，带来心安的感觉。
“没事，我就是想对你好。”我慢慢地把头抬起来，刚一离开他的怀抱，就觉得一阵冷风吹来，脸上一凉。
高纪扬张开双臂，把我紧紧环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柔声道：“我知道，小凝，可是我希望你能对自己更好一点，这样，我才能放心啊。”
还是告诉他吧，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就算高宏凛没办法亲口说出那段过往，可是，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我们在一起的。
不，不行，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因为自己的父亲而离开我的。
那你就主动离开他，也别告诉他了，免得父子俩见面尴尬，随便找一个借口，离开他。你不是爱他吗，爱他，就成全他的父子之情，爱他，就不要让他为难。
不可以，爱是自私的，我不想轻易辜负了自己，别人的人生是人生，我的就不是么？我也想要幸福的人生，我也想要美满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拥有？
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在我心里响起，激烈地争论着，吵闹着，头快要爆炸一样。我痛苦地抓住头，口中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应该是我和高纪扬的恋爱中遇到的第一个危机，而且还是个貌似无法解决的危机。
那天晚上，他没有再追问我，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神经质一样地对他好。上网查找各种食谱，在宿舍偷偷炖汤，装在包暖杯里给他送过去；他看文件累了，我就给他按摩、敲背；他上下车，我抢着给他开车门；问他热吗？冷吗？渴不渴？累不累？简直像个女仆，无微不至到失去自我。
终于，在那一次，他的皮鞋不小心沾上了一点点灰，我蹲下去小心地用纸巾擦拭，为了更光亮，我站起来就要去找鞋油，他终于忍不住了，从后面一把抓住我的手。
“够了！小凝，你到底怎么了？！”高纪扬提高了声调，是质问的口气。
我眼里一酸，强忍着眼泪，连日来，压抑在胸中的委屈、担忧和害怕在那一瞬间好像就要冲破胸膛，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就是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高纪扬掰过我的身体，强迫我面对他，再次问我：“小凝，有什么事告诉我，我是你的男朋友，如果你有事连我都瞒着，那我们的感情算什么？”
看我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他继续道：“之前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我一直在等着你自己开口，可是，这么多天了，你还是那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你说想对我好，可是，我现在不好，很不好，因为你不好，我如何好得起来？”
“纪扬，你爱我吗？”
“小傻瓜，你说呢？”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原本总觉得女人问这种话特别矫情，爱不爱，也不是说了就算的。要是不爱，说了也是甜蜜的谎言，要是爱，不用说，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能感受到。可是，不知怎么了，我就是要听到他亲口说，才会安心。
“爱，很爱很爱。”
听他说出这话，我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心，突然就那么开阔了，告诉他吧，要对自己有信心，对他有信心。
“纪扬，还记得那次在你家，你爸对我……”我说了一半，不用多说，他肯定记得。
高纪扬点点头，听我继续说下去。
“你爸找过我，告诉了我他以前的事，他，他有一个旧情人，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我艰难地说出这几句话，尽量精简，略去了高宏凛口中的爱恨痴缠与波动曲折，希望他不会受到太大的震动。
死一般的寂静，静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不敢看高纪扬的脸色，等待着他开口，可是，等了好久，久得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一样，等得心越来越慌，越来越不安，焦躁，还是没听到他开口。
终于，我按捺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到他苍白的脸，和满眼的不相信。我生出手去摸他的脸，冰凉的触感。
“纪扬？”我轻轻喊了一声，他没有反应，我的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从脸颊上滚落，我好像听到了泪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无力地放下手，轻轻地挣开他的怀抱，转身朝门口走去，就在门“吱嘎”一声响起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一句，“小凝，你让我好好想想。”
轻轻带上门，我靠在他办公室外面的墙上，整个人就要垮下去，满心的酸楚。
第四十四章 儿童福利院
从高氏大厦出来，感觉阳光都是冷的。
刚才，一路出来，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凄惶，出卖了我自己。那些原本就不看好我和高纪扬的人，看到我这样应该很高兴吧，可能都在猜测我是不是被甩了。虽然没有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可是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刺得我眼睛发痛。
我伤心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街上那样多沮丧的面孔呢，他们是不是也遇到什么不快的事情了？或许，这就是，唯心主义说的，不是风在动，而是心在动。现在，不是路人在悲伤，只是我被悲伤蒙住了眼，放眼望去，全世界都是悲伤的。
一辆银色轿车突然停在我面前，好像故意挡在我面前一样，我连眼珠子都懒得转，僵直地踩着小步，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突然，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到我面前。我缓缓抬起头，这个男人有着一张比高纪扬更加冷，更加酷，仿佛万年冰山，刀刻般的英俊脸庞，此刻正高傲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是段翊枫，还能是谁？
自从我和高纪扬好后，他好像就没再出现在我面前过了，这回，是知道了什么，故意来看我笑话的么？看看我这个攀龙附凤，妄图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乡野村姑，是怎么样从天上一下跌落到地下，是怎么样被人狠狠抛弃的？
这时候，我不想跟任何人纠缠，既然你挡着我，那我绕道走就是了。我默默地转了方向，向旁边走去，却一下子被身后的男人拉了回来，我全身无力，不小心摔到了段翊枫的怀里面。我挣扎着想站好，却被他紧紧搂住，让我无法挣脱。我努力了几下，顿时泄了气，你想抱就抱吧，想羞辱就羞辱吧。
段翊枫的指尖触摸到我的脸，轻轻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与他相视，我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手抬起了头，可是仍旧低垂着眼睑，根本不看他。
“这么点小事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在豪门大家立足？”段翊枫冷冷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
豪门？呵呵，是不是所有人都只看到高纪扬背后代表的势力和所谓的豪门，都认为我活该吧。立足？我连大门都走不进，还谈何立足。
“还有以后吗？没有了。”我哽咽着说，不想在这个狂傲的男人面前表现出脆弱，可是，内心的虚弱哪里是我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了的。
“你以为豪门世家是好入的？没有点修为，你连看一眼都会被灼伤。”段翊枫说着，一把将我抱起，不顾我的惊呼，直接把我扔进了后座。
“段翊枫，你想干什么？”这时，我是真的怕了，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焦急地想要去拉他的手臂。
“你要是想和我同归于尽的话，那就尽管动吧。”段翊枫面不改色地打着方向盘。
一听这话，我便放下手，瘫坐在了高档的真皮座椅上，同归于尽吗？不，我还很年轻，我还有大好的人生，我还不想死，即便是面前这个讨厌的男人，他，其实也不算罪大恶极。
过不了一会儿，车便停了下来，我向车窗外望去，是我从来没来过的地方，有几幢很旧的平房，从外面看起来有点类似于学校的宿舍，每间房的格局都一样，阳台上挂着很多小孩的衣服裤子。
段翊枫打开车门后一个人往前走，也不管我，我不知怎么了，可能比起跟着他，现在更怕一个人待在这样封闭的空间内。眼看着他就要走远，我赶紧打开车门，跟过去。他腿很长，走得很快，我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跟上他。
“段翊枫，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干嘛？”我在后面喊他。
结果他根本就不理我，我只好继续跟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几个掉漆的大字映入眼帘，“儿童福利院”。
看到这几个字，我一愣，这里是？再一看，难怪有这么多小孩衣服，可是就算是儿童福利院，是不是也太简陋了一点。这里是a城，毕竟不是什么特别穷苦的偏远地区，怎么环境看起来这么差？
段翊枫已经走进大门里就要转弯了，我怕跟丢了，立即加快脚步跟上。
“哟，夏先生呀，您又来啦，孩子们现在在上课呢，不然您先坐一坐？”一个瘦削的中年大叔看到段翊枫，上前招呼。
“我去教室看看他们。”
夏先生？他不是姓段么，我狐疑地看那人一眼。那大叔这时也看到了我，正在打量我，问段翊枫，“这位是？”
我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段翊枫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冷淡道：“一个朋友。”说完就直往前走。
能和你这样的豪门总裁成为朋友，可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我心中不屑，面上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大叔看看我们，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不过也就一瞬的功夫，随即就小跑跟上段翊枫。我见状也跟过去。
我们三人走过几间关着门的房间，逐渐听到有孩子们读书的声音，过一会儿我们在一间教室外面停了下来。透过窗户望进去，大约坐着三十几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讲台上是个女老师在讲课，看起来很年轻，身材苗条修长，及腰的黑色长发，肤色白皙，眉清目秀，不同于职场女性的干练与强势，她身上有种迷人的魅力，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之感。
“大家跟我读，春眠不觉晓。”女老师面带笑容，温柔而响亮地对着孩子们说。
“春眠不觉晓——”孩子们齐声跟着老师重复这句诗，带着软软甜甜的童音，最后的音调还有点拖长了。似乎小孩子们朗读起来就是这样的，最后的那个字一定要拖着长长的尾音。
“处处闻啼鸟。”
……
刚才外面看起来，这家福利院似乎很简陋，可是现在看来，教室里的布置一点都不差。桌椅都是崭新的，地上贴着地砖，墙面被刷得雪白，甚至还画着可爱的壁画，都是童话故事里的人物，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青蛙王子，睡美人……这些都是陪伴我们整个童年的梦，就算长大了，看起来还是能牵动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孩子们穿的干净整洁，用的文具都是差不多同种样子的，橡皮上刻着米老鼠，铅笔上有唐老鸭，有的女孩子的笔袋上是美丽的公主，男孩子的书本封皮上就可能是狮王辛巴，真是有爱。
“夏先生，您看，孩子们都很认真地听课。”中年大叔一脸欣慰地看着教室里面，又转头向着段翊枫说。
段翊枫没回答他，我转过头，却看到这个比冰山还冷傲的男人脸上竟然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虽然很浅，很浅，可是我还是看见了，真如冰川乍破，融雪回春。阳光照射在他的侧脸上，细细的绒毛反射出金色的光泽，连眼睛里都闪烁着光彩。
我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张脸从来都像被冻住了一样，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即便笑，也是冷笑，从来没有这样直达眼底的真诚温暖的笑意。说句心里话，段翊枫长相绝对不比高纪扬差，这样一笑，我都差点看呆了。
“叮铃铃铃……”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女老师说了一声“下课”，孩子们都欢呼着离开座位，各自玩起来。到底还是小孩子，再怎么懂事，上课再怎么认真，还是喜欢玩耍的。
女老师这时看到了窗户外面的我们，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个异常欣喜的表情，随后，这欣喜里又透出一些羞涩，用手拂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向我们走过来。
“翊枫，你来啦？”女老师走到段翊枫面前，吴侬软语煞是好听。
以前还从没听过哪个人这样称呼过段翊枫，要么是段总，或是段先生，再看她的表情，这两个人关系一定不简单。
“嗯，今天有空，来看看你们。”段翊枫低下头轻声回道。
“这位是？”女老师看到我，有些迟疑地问道。
“别管她，我们去坐坐吧。”
我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升起怒火，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现在搞得好像我死皮赖脸跟着他一样。
女老师一听这话，又是一愣，再看了看我，对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心里的火顿时被压下一些，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翊枫叔叔。”
这时，教室里的孩子们看到了段翊枫，大叫着都跑了出来，一口一声“翊枫叔叔”，好像生怕他听不见一样。一边喊着一边张开小手臂向段翊枫扑过来，小脸上是满满的喜悦，还有浓浓的眷恋，就像是见到了父亲一样。
段翊枫蹲下身去抱他们，完全不顾身上的的西装被揉皱。
“翊枫叔叔，这次考试，我的分数是最高的。”
“翊枫叔叔，我背书最快了。”
“翊枫叔叔……”
“小芸，不要再拽翊枫叔叔的衣服了。”女老师把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抱过来，对着孩子们道：“先让叔叔去休息一会儿，过一会儿再来看你们，好不好？”
孩子们一听，也就乖乖地不再缠着段翊枫，只是露出恋恋不舍的表情。
我们在休息室里坐定，中年大叔给我们倒了一杯水。
“念影，最近一切都还好吧？”段翊枫喝了口水问道。
“都好，就是前一阵子，小芸看到动画片又问我，‘怎么小蝌蚪都有妈妈，我没有呢？’然后又哭了好久，这孩子本来就身体不太好，这样整天哭哭闹闹的，唉……”原来这个美好的女子叫念影，名字也美，只是这回答里带着沉重的担忧，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可见，她定是真心关心这些孩子。
第四十五章 姜念影
段翊枫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脸上有一闪而逝的忧伤，继而则是愤怒，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有一些茶水都溅了出来。
他是在为这些孩子们难过吧，愤怒是在怒那些无良的父母？
但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段翊枫不是来探视的吗，为什么这里的工作人员好像是在向领导汇报情况呢？其实，要是这样说也不对，看那个叫念影的女老师跟他谈话，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