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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45部分阅读

燕明睿的衣袍,“外祖母说过,两个人好不好,只有劝和,没有劝分的。”

    燕明睿一拍夏侯冬的脑袋:“小屁孩懂什么,你爹的事,轮到你多嘴吗?”

    夏侯冬缩了缩肩,努力站得笔直,迎视夏侯云看过来的目光,道:“北宫的是非多,秦妃是父亲的女人,她想走就走,父亲更要被人嘲笑了。父亲喜欢秦妃,就该留下她,父亲天神般人物,留下秦妃,还怕她不喜欢吗?

    夏侯云眯起了眼,看着那个躲在燕明睿身后,眨着眼睛,巴掌大的脸上,神情是渴望又畏惧的男孩,心里一阵烦闷,道:“谁与你说是非的?”

    夏侯冬抬头看看燕明睿。

    燕明睿:“还能有什么,丘妃檀妃招摇过市,人们都往北宫这边来,叽叽歪歪等着瞧热闹,女人就是麻烦。冬冬倒是提醒了,秦妃想走,可以让她走,但不是现在,怎么着也得等新军出来。”

    夏侯云眼眸一凝。

    “为什么要让秦妃走,父亲喜欢她!”夏侯冬小声道,“父亲的女人又不多,秦妃和丘妃檀妃比,好像不算最好看的,可她的那种样子,也不是别的女人能够有的,她的眼睛像,像秋天的锦江水,又清又亮,跟她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想,心里很踏实,像双脚踩在草地上一样踏实。”

    夏侯云愣,踏实?和穆雪在一起,的确是踏实!不觉走到夏侯冬面前,弯下腰来,盯着夏侯冬:“你没见她几次吧?”

    夏侯冬绕过燕明睿,避开那股冷压,嘟嘟道:“有的人,见一次就知道。”

    夏侯云怔,眯起眼:“人不大,鬼不小。”

    夏侯冬咬咬嘴唇:“父亲不喜欢秦妃吗,儿子喜欢,父亲不要她,儿子长大了要她。父亲留下她,好不好?”

    燕明睿望着呆若木鸡的夏侯云,蓦地心情大好,大笑道:“胆子可真不小,冬冬,敢跟你爹抢女人,哎呀,舅舅轻看你了!”

    夏侯冬喃喃道:“秦妃对我好啊。”

    燕明睿忍不住抖两抖,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噫!

    夏侯冬垂下头。她和他说话,会蹲下来,眼睛看眼睛,她抱起他避开檀曼莉的冲撞,随云居天给他送糕点,他知道才不是大家以为的,父亲让人送的,还有那件墨狐皮的小斗篷,他知道也不是五舅舅说的,父亲让秦妃做了送他的。除了外祖,那是他得到的第一个温暖,不想失去。

    夏侯云双臂虚环,右手虚握成拳,放在下巴上。

    寰王前七代烈祖的那位北夏王,独宠一位年长十五岁的宫女,封她为夫人,视满宫年轻妃嫔若无睹,置朝臣谏言奏折若罔闻。年龄,有时候不是问题。穆雪比夏侯冬。可大不到十五岁。

    夏侯云眼底冷光闪了闪,慢慢道:“这世上的好女人,很多。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夺不走,不是你的,强留,也不会是你的。别的东西也一样。”

    夏侯云挥退众人。

    坐在书案前,锦帛是张寒的来信,羊皮纸是穆雪的回信,“雪儿吾妻”,“夫张寒”。“不日南归”,刺痛着他的眼。有道是字如其人,冷珊冷瑚打听到的消息,与行云流水的黑色篆书的主人,仿佛毫不相干。张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让穆雪念念不忘,她说,张寒好像什么都会,没人能难得住他。那么强,似乎不可超越,她说。张寒美得不似凡人,微微一笑,谁也拒绝不得,她说,张寒很真,很简单,那样的人,认识了就再难忘。

    白初说,张寒许下穆雪一世一双人。不移,不易。不离不弃。

    燕明睿说,张寒和穆雪。没有情意和信任,是不可能的。

    是了,蔷薇花的消息,珊瑚的消息,都不能让穆雪相信,张寒背叛了她。

    那是一种怎样深沉的爱?

    失意和惆怅,混杂着浓浓的苦涩与伤感,在夏侯云心中升腾。

    半年来,木头对他不好吗?木头对他很好。木头对他无感吗?如果她无感,不会容他亲近,如果她无感,生死之时,她不会亲他,让他要了她。她嫁给他,算不得他强迫,她也没把他从她的床上踢下去,她是他的妻,为什么要放她离去?

    他又怎么争?张寒的一只鸽子,便勾了她南归,只怕她睡在他身边,想的却是张寒。

    夏侯云张大嘴吸气,压下那满满的窒息感。

    秦夏的敌对,穆家的仇恨,也是一道深沟。穆英要一支千人特战队,混进咸阳,刺杀承乾皇帝,只怕她不这么想,那样的刺杀,极可能引起秦夏新的争端,争端不可调和,便是战争,她说过,她不会为了私仇,引夏军入秦。

    冷毅来报,宗正府的调查结果,丘妃檀妃租马车,出北宫,去甘泉宫散心,听说落照山庄的丁香开满山谷,改道往落照山庄去,有人证,有物证。为什么私出龙城,原因出在太子的冷落上。宗正府斥“胡闹”。

    夏侯云有种奇怪不安的感觉,丘檀二人从被掳,到甘泉宫转落照山庄,到自回北宫,到宗正府辩白查证,似乎除了流言抹黑北宫,并未给北宫造成实际伤害。这件事,真因为“冷落”这么简单?丘檀二人从进入北宫那天起,就是被冷落的。

    夏侯云望着“不日南归”那四个字,心头又憋又闷,很不耐烦,令内侍宫女送了丘檀二人去后殿,禁足。

    厅内的光线渐渐暗下来,夜幕低张。

    气喘吁吁的元元,推开守在门口的大双小双,冲进议事厅,喘着粗气说:“殿下,赶紧看看去吧,太子妃,太子妃一个人在花园里,在喝酒呢。”

    “什么事?”夏侯云呆了呆,酒漏子喝酒,喝不醉的。

    元元拍着胸口,又急又慌:“太子妃招了白小哥说话,白小哥的脸色难看极了,奴婢转到客院,看到白小哥他们打背包,脸色都不好看。奴婢告诉舅母,舅母好半天没说话,易先生来和舅母说话,舅母让奴婢收拾行装。殿下,太子妃要离开龙城吗?刚才太子妃拎了两坛子酒,两坛子啊!”

    夏侯云握紧了拳,木头这是铁心要走了,还要带着虎鲨走,还有易青、袁嬷嬷,他们这些秦人,都要走,这一走,再也不会到龙城来。

    韩加林伤瘉后,一时不宜露面,随燕家商队南下,去了魔鬼谷。袁嬷嬷从烟霞山庄返回北宫,打理合欢殿。

    易青是秦军医曹,袁嬷嬷舅甥是易青介绍买下的,看来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夏侯云注视元元,直看得元元低下头,涨红脸。夏侯云冷笑,元元算是这些秦人中的叛徒吧,她不想穆雪离开,是因为存了妄想。

    穆英下药,绑了他和穆雪回龙城成亲,却又说,他配不上穆雪。

    夏侯云怒极,一脚踢翻书案,在这些秦人眼里,他就那么不堪,不配得到穆雪的爱,只配让女奴垂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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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弥漫,彤云满天,大地一片昏暗,花园里倍感空幽,无边的昏暗中,出现了一点灯光,淡淡的灯光,更显出花园的寂静。

    九曲桥通向莲花池中央的六翼亭,灯在亭中,人在亭外。

    穆雪毫无形象地坐在木栈上,头靠栏杆,怀抱酒坛子,十足一个酒鬼。

    夏侯云慢慢地走过去。昏昏天光,浅浅灯光,仿佛有无尽的仇和怨,千种情怀,在她的眼角唇边凝滞,她泪眼迷离,那神气,好似一个含恨的幽灵。

    他的人虽然站立没动,心却早已飞到她的身旁。

    他的心虽然已飞到她的身旁,他的人还是站立没动。

    要走的是她,她很难过吗?去见张寒,她该高兴,她的难过,因为要和他分开吗?

    这个女人,虽算不得绝顶美艳,但她那冷漠实则灵动的气质,倔强实则温润的情性,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如春风春水春阳一般,将他浸洇得透透的,透入他的肌肉,透入他的骨髓,透入他的灵魂。

    他怎么能放她走,再也见不到她?

    夏侯云的脚似被粘住,迈不动一步。

    穆雪幽灵般掉过头来,直视着夏侯云,她已经喝了一坛子酒,脸色却是苍白的,神智也是清明的。

    “你来了?”

    她的声音和平时一样,平静低柔,夏侯云却听出了疏离,心头绞痛。她要走,他留得住吗?

    “这儿很凉,回去吧。别再喝了,再喝。酒漏子也会醉的。”

    入夜的凉风刮了起来。

    穆雪深深地叹息一声:“我若醉了,不正合你的心意?”她清醒时,他近了她的身,也杀不了她。

    夏侯云皱起眉,她的意思,他会趁她酒醉,欺负她?他有那么无赖吗?

    穆雪扔掉空坛,一探手。抓过另一个坛子,撕掉封贴。夏侯云抢步过来,夺酒坛子。穆雪脚步踉跄,却只一闪,夏侯云便扑了空。看到她举起坛子往嘴里倒,夏侯云急了,一个擒拿手夺下酒坛扔进莲花池,穆雪跳起来抓住夏侯云的手,张口就咬。

    夏侯云疼得一僵,身体稳稳未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低低呼道:“丫头!就算你病好了,就算你千杯不醉。到底是女人,不能这么喝。”

    穆雪撇开他的手,擦擦嘴角的血,歪头瞧他一眼,眯眼笑了:“你这无赖,倒管起我,赔我酒来!”

    “不能再喝,你已经醉了!”夏侯云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冷得像冰。一个人,心里若不觉得冷。手绝不会这么冷;一个人,心里若没有痛。手也不会这么冷。这样的冷,他该怎么做。才能给她温暖,让她不再痛?她又肯接受吗?

    穆雪毫不客气甩开他的手,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白得像冰,几乎透明,她抬起头望着乌沉沉的天,冷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来,铁块般的乌云把大地囿囚住。衣裳被酒淋湿,寒意沁肤,双手抱肩,穆雪喃喃道:

    “我才没醉,酒漏子怎么会醉,我知道我是谁,知道你是谁,惹不起,躲得起,我要去……”痛得发木的脑子猛地惊悟,被他知道她要走,很可能就走不了了,她一个人便罢,还有穆家唯一的男嗣,还有跟着她背井离乡的虎鲨。

    尽管话尾不清,意思却是分明,夏侯云心心一阵凌厉的刺痛,声音不觉扬高:“你要躲我,为什么要躲我?你爱张寒,即使他娶了别人,要别人生他的孩子,你还是放不下他,你要去咸阳,去做什么,看他的儿女一个接一个出生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轻如鸿毛,薄如秋云,丫头,你对我也太狠了吧!”

    穆雪气得哆嗦起来:“你混蛋!你不认得我,当我也不认得你吗,你的轻狂,你的矫情,你的无赖,一点儿都没变,不不,变了,你轻佻,冷情,还无耻!”脚下打个趔趄,酒往头上冲,穆雪不禁苦笑,果然闷酒伤身,不醉的人也有了三分酒意。

    “我轻佻,我无耻,我配不上你南秦穆家的女儿!我无能,我窝囊,无一比得上穆家看中的张寒!”夏侯云忍一天的闷气,爆发了,“你要南归,我该敲锣打鼓欢送你,我该亲自送你去咸阳,把你送给张寒,拜托他别再和别的女人上床!”

    一把抓住穆雪扬起的手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又想打我?当我是什么,哦,在秦人眼里,夏人是没受教化的蛮夷,是茹毛饮血的北虏,你一直瞧不起我!所以,都不用张寒勾一勾手指头,你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我该成全你吗?”

    那深幽幽的眸子,光芒如此紧迫,带着无种愤怒的、痛苦的热力,尖锐地刺向穆雪的内心深处,穆雪怔怔,随即调开视线,半年来的朝夕相处,换来今天才揭出来的利用、侮辱,他还在装委屈,真是比夏天里的捕虫草还会伪装!

    一道蓝幽幽的闪电游蛇般划破天空,一声霹雳当空落下,震得大地嗦嗦晃晃,风呜呜地,更大了。一闪而过的电光,照得她的脸孔惊人的惨白,却又惊人的美,仿佛夕阳下的归鸿,残秋时分的夕阳,凄凉,而绝艳。

    穆雪的身子摇晃着,嗤嗤冷笑道:“看来,你已知我要南归,也罢,我就不再特意向你辞行了。”南归瞒不住便罢,猫鼠论却提不得,被他察觉她已知他的杀机,谁都走不出龙城。

    “你一定要走吗?你一定要离开我到咸阳去,就因为张寒在咸阳吗?你不能去,你不可以再离开我!我不允许你去找他!别忘了,你是我入了宗族的妻子!”夏侯云妒意满怀,紧握她的肩膀,愤然喊道。

    又一道闪电,又一声滚雷,雨落下来了。

    穆雪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寰王让他娶她,让她入夏侯宗族,就是为了她的才情为他所用!穆雪是夏侯云的妻子,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了,他们父子都是猫,她是被猫戏耍,还对猫感激不尽,蠢不可及的老鼠!

    “你不允许?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喊不允许?我是秦人,是穆家人,我不承认的婚约,就是一块破砖头!别说你是太子,是北夏未来的王,你的权力,我还真没瞧在眼里!对我说不允许,滚一边儿去!”穆雪横臂撞夏侯云,“你最好放我走,逼急了我,伤了残了死了,吃亏的是你!”

    夜雨簌簌,夜风切切。

    夏侯云被撞得倒退两步,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谁在逼谁?你还想绑了我做质子,好让你的人平安离开龙城?你也要杀我吗,你,你够狠!”

    他说什么,她会绑他做质子?果然自己心里是芝兰,看别人是芝兰,自己心里是荆棘,看别人亦是荆棘,原来,他竟有过以她为质子的想法,“自有安排”,可以想他的安排,绝不是芝兰!

    穆雪睁大了眼,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但觉得他一张脸越来越远,身子向前一栽!

    夏侯云再气,也不能看着她摔倒,慌忙扶住她,低头却见她两眼紧闭,也不知是醉,还是昏,想起榆州城外她两次深睡,打横将她抱起,长长叹了一声,一肚子气恨全化作了心疼,深悔与她吵起来。

    远远的,黑黢黢的树影中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她冷冷地站着,冷如一块从不溶化的寒冰,既不知她何时来的,也不知她已在雨中站了多久。雨水浸透了她的暗色衣裙,湿濡濡的黑发贴在她惨白的脸上,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已溶于雨夜的黑暗,但她的眼光,忧凄中混着刻毒,幽怨中揉着阴险,残忍的欲念里,还有一种放肆的果敢。

    又是酒,又是雨,穆雪十分狼狈,夏侯云脱去她濡湿的外衣,把她放在床上,拿棉巾给她擦脸绞头发。

    床头案上的紫色水晶灯,灯光流溢。

    雪白的枕头,乌黑的头发,她的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翼翅,覆在眼睑上,眼角还有一滴未落的泪。

    夏侯云轻轻拭去她的泪,喃喃道,你这泪,为谁流的?他也曾为你拭过泪吗?手指卷摩她的头发,低下头在她的前额上落下一吻,从额到颊,到唇,他也曾这样亲过你吗?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鼻端浮动少女幽幽的体香,淡淡的,清新的,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令人陶然欲醉。

    又是酒,又是雨,穆雪十分狼狈,夏侯云脱去她濡湿的外衣,把她放在床上,拿棉巾给她擦脸绞头发。

    床头案上的紫色水晶灯,灯光流溢。

    雪白的枕头,乌黑的头发,她的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翼翅,覆在眼睑上,眼角还有一滴未落的泪。

    夏侯云轻轻拭去她的泪,喃喃道,你这泪,为谁流的?他也曾为你拭过泪吗?手指卷摩她的头发,低下头在她的前额上落下一吻,从额到颊,到唇,他也曾这样亲过你吗?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鼻端浮动少女幽幽的体香,淡淡的,清新的,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令人陶然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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