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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26部分阅读

    楚做风府的内应,还有什么不能为束楚做的。可恼李世昌脑袋被熊掌拍了,一向油盐不浸,不沾嫖赌,竟对风姿绰约的束楚生出心思!对风府来说,成也束楚,败也束楚!

    而今蒋思辰得利,连升两级,坐到了卫尉卿的位子上。蒋思辰,毛病多得像筛子,这样的人,倒不必多费心思。

    夏侯风森寒的双眼,闪了闪幽光。

    与此同时,海棠院花厅,桑柔坐在红松木的茶案后,静静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束楚。宝慧在一旁,优雅地煮着茶。花厅里静悄悄的,听得见茶水开沸的声音。

    “我见犹怜,楚楚动人。怪不得能让徐树林为你破家,能让李世昌和徐树林为你生死相搏,能让围在徐府门前的闲杂人指责徐氏无情,能让廷尉署的狱卒放了你进大牢探视钦点重犯。本妃见了你,都觉得拒绝你是一件焚琴煮鹤的残忍之事。”

    束楚心头委屈之极,两颗泪珠随着她的轻摇头,滑出眼眶,落在腮边,额上系着的素帛,隐有血迹渗出。

    桑柔眉尖紧蹙,眼底浮动着幽冷的微光,淡淡道:“你可知那放你进大牢的狱卒,现在如何了?”

    束楚泪眼凄迷。

    桑柔:“他被打了五十板子,再也当不了廷尉署的差。”

    束楚泣道:“妇只是想见一见郎君,没想连累他的。”

    桑柔:“你只想做你要做的事,达到你的目的,你没想连累旁人,因为你觉得,别人为你做事,都是理所应当的。至于别人为你做了逾礼违规的事,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你的确不会去想,因为你觉得,都是别人自愿的,自愿为你做事,自愿为你受罚,甚至自愿为你送命。”

    束楚惊骇地抬头看桑柔,接触到一对黑漆漆冷森森的眼眸。

    桑柔叹道:“你该是个宝珠,被人捧在手里,奈何薄命。如今真的薄命。”声音里似有怜惜,眼底却无半分。

    束楚泪如泉涌。当初两人面对徐家重压,徐树林便说,本是纤柔玉质,可叹薄命为奴,她笑道,若不是兄嫂卖她为奴,如何能认得郎君。

    “桑妃,妇别无所求,李大人因妇而死,妇愿一命抵一命,但求三殿下为郎君御前求情,放郎君一条生路。妇入幽冥府,甘受地狱万刑!”

    桑柔凉凉笑:“三殿下不肯见你,你还不明白吗?”

    束楚:“郎君自允了三殿下,便对三殿下忠心耿耿,三殿下若能救郎君一命,郎君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桑柔:“看来徐树林没少教你读书。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和徐树林一样,被你吃得死死的。徐树林当众杀了上官,铁案一件,判他明日午门处斩,是大王亲口下的旨,谁敢违抗?你去探视徐树林,便连累狱卒受了重责丢了差事,三殿下那样的人,还能为徐树林求情?”

    束楚脸色死灰,嘴唇翕动。

    桑柔:“你只想徐树林不能死,却不想李家,听说李大人的妻子,身体很不好,家中二子一女,尚且年幼,人家该怎么活?还得承着外人的嘲笑。”

    束楚悲泣道:“妇何曾想李大人死!李家人无辜,郎君就不无辜么,李大人身为上官,不自重身份,强抢下属之妻……”

    “打住!”桑柔淡淡笑道。

    。(未完待续)

    ps:谢猫猫的和氏璧~~

    108 自尽

    ————

    “满龙城的人,除了徐树林把你当他的妻,别人都知,你不过是徐家一婢,竟也敢自称徐树林之妻!竟也敢在本妃面前自称‘妇’!可知道,仅凭这一条,就能让御史弹劾,将徐树林下狱两年。之前大家都不说,不过碍着徐太常的面子,碍着徐树林颇得大王信任,本妃想,怕是徐树林与你双宿双栖,得意忘形,忘了人们对你俩有多不齿,忘了李大人于大王有救命之恩,李大人在大王心里,比徐树林重得多。”

    束楚哽咽道:“妇……奴……奴若是求得李家人谅解,三殿下能为郎君求一求情吗?”

    桑柔忍不住冷笑:“你觉得李家人应该谅解徐树林吗,你又想施展你的魅力,迷惑别人,来达到你的目的?你可以再狠一点。”

    束楚垂目,两行珠泪滚落:“奴——奴没有!”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只等徐树林明日法场受死,徐家必不放过你,一个逃奴的罪,直接扭到内史衙门,牢房里有的是法子,无声无息整死一个人,”桑妃哂笑,“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怜香惜玉的,尤其是那些被关了很多年的老囚。”

    束楚的脸,失了最后一丝血色,那样子,生不如死吧。求徐府,徐府大门紧闭,求风府,风府冷嘲热讽,还能再求谁?杀人偿命,她给李世昌偿命,不行吗?

    桑柔:“你可知这两年,世家主母把自家儿子身边的丫环,都换成了小厮,只怕出个龙城第二婢。”

    束楚泪眼婆娑:“奴便知,都把奴当作攀主的贱女子。无人信主婢也有真情。”摇摇晃晃站起来,勉强向桑柔行一礼,往门外走。

    “也许徐树林不认风府为主,倒有锦绣前程,一步行差踏错,便是生死贫富两重天。”桑柔凝眸,望着束楚款款摆摆的身形。幽然道。

    第二天。午前。团团阴云在半空中移动,露出的小片小片天空,亦是淡淡的灰色。寒风呼啸而过。大街小巷行人疏落。长安宫午门外,却是人动如潮。

    午门问斩,在龙城人的记忆里,似乎是一件很久远的事。久得往前数二十五年,寰王承继大统时。在午门外杀了几位铁心追随先王的重臣。

    午门外西南角的刑台上,五花大绑昨天还是卫尉丞的徐树林。穿着囚衣,头发已被打散,身上虽无用刑后的血迹。亦再无世家子半分的优雅从容。

    人们唏嘘着,眉飞色舞地争论着,仿佛徐树林成了一个可以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接着便扒拉起那位龙城第一婢,再次印证红颜祸水的传说。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家的男女主人,对家里的婢女都生出了警惕之心。

    亲,你想家破人亡吗,从给小郎君挑选婢女开始。

    徐树林对人们的讽刺议论,充耳不闻,布满血丝的双眼焦急地人群里搜找。

    透过阴云的日光照着刑台前的木杆。咚咚咚,第一通鼓敲响。

    一个中年女人提着食篮,慢慢地走近徐树林。徐树林呆呆望着她,喊一声“娘”,眼泪流下来,眼里的光却一点点暗下去。

    徐母缓缓屈身,打开食篮,将酒菜摆开。

    徐树林哭道:“娘,你来做什么?儿子已经不是徐家人了!”

    徐母微微笑道:“你不是徐家的子孙,总是娘的儿子,阿林,不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娘还见不到你。这些菜,还是以前你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吃的,这么久了,娘不知道你的口味变没变。”

    徐树林哽咽着说不出话。

    徐母一手端盘,一手挟菜:“吃得饱饱的,也有力气往黄泉路走,娘会多烧点箔给你,到那边还能衣食无忧。”

    徐树林和着泪,一口一口吞下母亲送来的最后一顿饭,泣道:“娘,儿子不孝,儿子让你丢脸了!”

    徐母的眼圈突地红了。自长子徐树林被赶出徐家,丈夫冷落,妯娌讥笑,侍妾趾高气扬,她灰了心,若非膝下还有年幼的亲子,她会自请到郊外的庄子上养病,长久以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徐树林杀人受死,徐家无一人来告诉她,这是完全地不把徐树林当作徐家人。天亮前一刻,有蒙面人潜入送信,请她为徐树林送别,她心头忐忑,左思右想,不管蒙面人是什么目的,她送儿子最后一程,总是情理中事。

    徐树林:“娘,儿子一死不打紧,求娘为儿子做两件事,儿子只有两个请求。”

    他也没问自己过得好不好,徐母心头一痛,无论在他的心里谁最重,在她,他是她最爱的儿子,一直最重。徐母轻拭眼角,道:“娘允你。”

    徐树林:“娘要保重身子,再勿以儿子为重,另一件事,想必娘猜得出来,儿子既死,求娘放了束楚奴籍!”

    徐母轻轻一颤:“阿林,那卖身契,在大房那里。”

    徐树林:“束楚不能脱了奴籍,儿子死不瞑目啊。”

    人群中冲出一个年轻女子,浑身缟素,跌跌圹奔向徐树林,扑倒在他脚下,抬头喊着郎君。

    徐树林顿时泪如雨下,只恨双手被绑,不能抱住心爱的女人。

    束楚向后退两步,向徐母跪下,吐字悲凄:“娘,束楚自知没资格叫你一声娘,可郎君视束楚为妻,束楚便该叫一声娘,娘,束楚福薄,不能长侍娘亲膝下,今生不孝,来生,束楚定以配得上郎君的身份,欢欢喜喜叫你一声娘!”

    徐母未语。恨吗?恨的。恨这个不知尊卑的婢女,勾得曾是徐家最出色的子孙失去宗族的庇佑,勾得她最疼爱的儿子走上断头台。

    束楚转身,毫不顾忌地抱了抱徐树林,道:“郎君,在别人眼里,你是主,我是奴,在我们自己心里,你是夫,我是妻,你我这一份情意,你知,我知,山川万物曾见证我们相携走过,这一生,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今生不能共白头,来生,我们重续夫妻情缘!”

    徐树林失声喊道:“束楚!今生得你深情如此,我九死不悔!别让我去得不安心,活着,替我孝敬娘亲!”

    咚咚咚,第二通鼓敲响。执刑的刽子手来到徐树林的身后,怀中的大刀闪出一道森森的寒光。

    束楚直起身,淡淡笑着:“郎君,我不能依你!你说过,我们命运相连,生死相随!现在,你快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我会很冷,很苦,郎君,你知道,我很怕冷,很怕苦。”再次抱了抱徐树林,猛地退后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帕,帕上一粒金丸,仰头吞下,轻唤道,“郎君,我生相从于你,死相随于你,来生,我定要一个高贵的身份,等你骑马来娶我……”

    口角流下一道血线,双臂抱住徐树林的腿,软软地倒下了。

    徐树林心胆俱裂,仰头向天,自胸腔中绞出一声悲号!人世间不容他们两个,天上地下,魂魄总可相依!

    围观的人们有些乱了,推搡着,议论变成声讨,吵吵嚷嚷。监刑的廷尉衙役惊呆了,冲过来,一边高喝维持秩序,一边拖走束楚的尸身。

    有大户人家的郎君,不由得慨叹,府里的丫环爬上他的床,并不都是向着他的财富地位,也有真心爱慕他这个人的,不是吗?

    徐母痛呼一声“放下”,抱住束楚,坚定地说:“阿林,你死以后,娘会将你们葬在一起。”

    “谢谢娘!”徐树林昂了昂头,“娘,来生,我和束楚还做你的儿子、儿媳!”

    鼓手再次擂鼓,监斩官抓了火签令便要往下扔,就听一声“且慢”,举目望去,一队银甲卫之后,太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监斩官急忙上前行礼。

    夏侯云招监斩官近前,扬了扬手中明黄的帛,道:“大王有旨,暂缓行刑,本宫想先问话徐树林,不知可否通融?”

    声音并不高,监斩官将将听清,怎能不通融,心头却奇怪,有旨不宣,为何?

    穆雪推着夏侯云来到刑台前。

    夏侯云看着徐母,道:“夫人还是放下的好,免得污了手。”

    易青对束楚检查一番,微微侧过头来:“回殿下,呼吸已停,脉搏已断,心跳也停止。”

    徐树林脸上无悲无惧,无愤无怒,是一片待死的灰败:“人都死了,还得承太子殿下轻蔑!只道我能护住她,原来实在高看了自己,真是可笑。”

    “你的确可笑。”夏侯云招招手,“本宫只想让你做个明白鬼。”

    从银甲卫后面小步跑来一人,直向夏侯云点头哈腰,然后开始说,他在南城门内开了一家小客栈,凌晨寅时初(三点),来了一位年轻女子,要求投宿三天,住进甲字号客房,上午离开,留话晚归。

    白初扔给徐树林一个包裹:“这就是那位年轻女子留在客房的包裹。”解开包裹皮。

    徐树林瞳仁缩了缩,认出都是束楚的金玉饰物。

    店主仔细辩认后,确认束楚就是留宿小客栈的年轻女子。

    徐树林怒道:“竖子血口喷人!束楚已经死了,欺负死人不能说话?”口中骂着店主,眼光却瞥向夏侯云。

    夏侯云再招招手。

    徐树林看着来人,目光一滞。

    。(未完待续)

    109 怯懦

    ————

    缩着肩走来的人,俊秀的长相因挤眉弄眼,显得有七八分的猥琐,正是束楚的哥哥。

    束楚的父亲,开药铺为生,染上痨病,家财耗尽,不得不将药铺典当,束楚七岁那年,父亲病故,兄长卖了嫂嫂的陪嫁,又把束楚卖进徐府,凑了钱赎回小药铺。徐树林和束楚离开徐府后的那段艰辛日子里,束楚曾向兄嫂借钱,被轰了出来,在徐树林到卫尉署当差后,常常见到他们两个登门求赏。束楚心软,总是有求必应,渐渐养得他们心大,讨赏越讨越狠。

    夏侯云:“徐大人,你知道他有个药铺,你查过他都卖什么药吗?”

    徐树林愣住,半晌,呐呐道:“小药铺而已,一家子吃喝都管不了,能有什么好东西。”

    夏侯云:“徐大人,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一桩案子,关于飞天大盗王老五。”

    徐树林:“那案子轰动朝野,飞天大盗王老五横行多年,盗抢劫杀无数,被韩大人设计捉住,韩大人因此案当上了龙城内史,王老五不堪受刑,咬碎了藏在牙中的毒药,自杀身死。”

    夏侯云:“本宫若是告诉你,月余前,本宫被王老五追杀,你信吗?”

    徐树林瞪大眼:“怎么可能?”

    夏侯云:“韩内史捉拿王老五,本宫曾有参与,与王老五见过一面。在腾迅里沙漠,本宫遇刺,刺客中有人使链子钩,当时略觉那人眼熟,昨夜听得你这位舅兄招供。才知那使链子钩的虬髯大汉就是王老五。”

    徐树林默,飞天大盗王老五,成名兵器正是一对链子钩,翻墙入户如履平地,进退搏杀奇招迭出。

    夏侯云:“你这位舅兄,的确开着一家很不起眼的药铺,你却不知。他有个混号。十两金,意思就是,给十两金。他什么药都敢做。”

    作为资深暗桩,穆英的手里有极多的消息来源渠道,几乎无所不知。

    “不过,这能让仵作都上当失手的假死药。却是你那位岳父的杰作,穷一生做了三粒。试验用掉一粒,留给他们兄妹一人一粒。你这位舅兄的那粒药,以百两金卖给了王老五,之所以卖掉束楚。就是逼束楚交出假死药,而束楚不肯交。现在,她当着你的面。当着无数人的面,把那药吞进了肚里。”

    徐树林的身子轻轻颤起来。痴痴地望着毫无声息的束楚,耳边是束楚兄长絮叨的话:

    昨天深夜,束楚来到他的药铺,放上五十两金,说,让他务必明天到午门外为她收尸,事后再付他一百五十两金。

    一个金元宝滚到徐树林的脚下,那熟悉的标识刺痛了他的眼。

    徐树林嘶声道:“太子殿下,你竟然找来证人说束楚的不是,我与她命运相连,生死相随,她怎么可能假死来骗我?”

    穆雪:“徐大人杀了李大人的消息,在街上散开时,太子殿下正到随云居与士子们闲聊,当即派了白护卫到你家转转,你这位妻子的举动都在白护卫的监视之下。所以,你才会见到这些看起来你并不愿意见到的证人。徐大人,你觉得,太子殿下有必要为一个婢女,大费周章寻找伪证吗?”

    徐树林颤抖得更剧烈,呐呐道:“为什么?”

    穆雪:“你丢尽了徐氏的脸面,如果她不在众人面前死一回,徐家人会放过她吗。死在你面前,歇了徐家人的各种念头,她既为自己搏得一个痴情女子的好名,还为以后做了铺设,别人就算认出她,至多感叹一句人有相似而已。”

    “不可能!我被赶出徐府,身无分纹,那样穷苦的日子,我们一起嚼过草皮咽过糠,谁也没放弃谁,束楚不是你们以为的,攀主求富贵的女子!我们,真心相爱!”

    穆雪:“鸾城大会的前三名,大王都会亲口封官。太子殿下查过,你被徐家除族是在二月,五月的鸾城大会你便拔了头筹,入了卫尉署,如果连三个月的苦都吃不下来,又怎能让你死心塌地,以婢为妻?”

    徐树林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