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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23部分阅读

    “太子殿下请留步。”暗夜里闪出一人,躬身行礼,“小生宋浩然。”

    “哦!”夏侯云牵牵嘴角,“宋郎君,对你,本宫只有一句话,如果你是干净的,谁也不能免你的功名。阿雪,我们走。”

    穆雪推着轮椅,微微回头,看向宋浩然,借着火把的淡淡光芒,依稀可见这位能猎棕熊的年轻人,眼睛里水光闪闪。

    走近轻车,正待抬脚上车,穆雪回过头来,问:“易先生,你对李世昌说了什么话,把他气成那个样子?”

    易青摸摸下巴:“医术上讲,望闻问切,望,观气色也,闻,听声息也,问,询问症状也,切,指摸脉象也。通晓医理,再经长年沉淀,即可望人的腠理、肌肤、肠胃、骨髓心肺。”压低声音,道,“易某观李世昌大人,心肺已朽,寿命不足两月。”

    。(未完待续)

    099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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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雪脚下滑了滑,扶车厢稳住身子,低声回:“李世昌看起来生龙活虎的,易先生可确定?”

    易青面有得色:“十之八九。”

    穆雪:“如当年扁鹊见蔡桓公?”

    易青正色道:“不敢比神医。”

    穆雪笑,上车后,便见夏侯云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不觉失笑:“殿下,你这样子,有损你的俊颜。”

    夏侯云打个大大哈欠:“再俊的颜,你也瞧不见。”

    “闲得你。”穆雪道,“李世昌亲自带金甲卫来接管博士署,可见寰王听进了冷总管的禀报,想必中尉军也已经出动,龙城应该可以平稳度过这次危机。”

    夏侯云没精打采:“可惜抓不到幕后人,一天抓不到,龙城一天不得真正安稳。”

    穆雪:“那么多活口送到廷尉署,总能问出点东西来,鸟在天上飞,总要落到枝头,鱼在水里游,难免浮到水面,幕后人行动越多,露的痕迹就越多。”

    夏侯云:“寰王召我连夜进宫,丝毫不体恤我昨夜遇袭,唉。”

    穆雪呆了呆,瞅着夏侯云:“殿下,你这样子,我会以为你在撒,嗯,娇。”

    夏侯云眨眨眼睛:“你欺负我的,你看,昨天,白天害我摔跟头,晚上害我睡不好。”

    害不害的,怎么听怎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呢?穆雪头痛地看着装腔作势的夏侯云。

    夏侯云满脸伤心欲绝外加恨铁不成钢:“今天,你打架打得欢,要不是那个青衣女子,我这会儿就是一具尸体了!你还一点过意不去都没有!我说,你一个丫头片子。动不动龇牙咧嘴,拳脚相加,好看吗?”

    穆雪似笑非笑:“你敢你说不认识她?人家为你两次出手了哦。”暗暗磨牙,好看不好看的,谁请你看了!知恩不报,再多的圣贤书也改不了一肚子不知好歹的狼心狗肺!

    夏侯云揉揉鼻子,也似笑不笑:“至少说。我不认识会使鞭子的她。你想想。这次的刺客,是谁的人?士子闹榜,场面混乱。乱中出乱,如果我真死了,那些闹榜的士子,一口大黑锅。想不背都不成。”

    穆雪凉凉道:“没想到龙城的水,深得不见底。你这个太子。真悲哀,处处有人欲置你于死地。”

    “庸人才不遭人嫉恨。”夏侯云哼哼道,“阿雪,这么晚了进宫。寰王能有什么事?”

    穆雪:“你不知道?”

    夏侯云:“不知道。”

    “这么笨,拿什么来拯救你的脑子,”穆雪抬手支着下巴。四十五度看天,“听说。狗很聪明,要不,炖狗脑给你补补?”

    夏侯云很认真:“你是说,狗比我聪明,我不如狗,狗都不如?”

    穆雪也很认真地想了想:“我说过这话吗?我确信自己的表达没有错误,一定是你理解错误,果然很笨。”

    夏侯云瞪着穆雪,泄了气,用手一戳穆雪的额头:“你就欺负我吧。”

    穆雪一本正经:“我欺负你?殿下,话不可以乱说的。桑老廷尉说,乱说话是要拔舌的。”

    夏侯云仰天长叹:“不但凶拳恶脚,还伶牙俐齿,我这日子怎么过!”

    穆雪凉凉道:“搭裆合作期可以提前结束的。”

    “千万别!”夏侯云大惊,“拳脚是凶恶了一些,但动作看起来赏心悦目,牙齿是伶俐了一些,但声音听起来琳琅如玉,本宫乐在其中。”

    “无——”赖字啐到舌尖,吞回喉咙,变成含糊不清的“外面脚步密集,想是中尉军正在巡防”。穆雪耳根微热,有一种不太陌生的气息在他和她之间流动,不觉悚然一惊,屏气正色,道:“你一会儿见寰王,说正事。”

    夏侯云懒洋洋道:“听着呢。”

    穆雪:“士子闹榜,不明身份的武士混在士子中间煽风点火,其真实目的并不明朗,是拖宋家垮塌,或是有州城初步谋求行政独立,还是架火把闹榜变成民变获取利益,也许兼而有之,也许仅限于落榜士子的不甘心,在廷尉署的审讯结果出来前,不宜下任何结论。”

    夏侯云:“寰王连夜召我进宫,能有什么事,不外乎是眼前的困境,御榜重议不重议,博士署营私查不查,怎么查。解决妥当,那是寰王圣明,解决不妥,我就是抵挡朝野攻讦的盾牌。你放心,我什么话都不说。我身子已废,寿元将尽,谁来逼我,谁就是铁石心肠。”

    穆雪:“你明明洁身自好,却被人称作花蝴蝶,明明仁善忍耐,却被看成性子绵软,你的名声并不好。榜上榜下的士子都得了你的允诺,你若甩手,将在士林失尽人心。所以,至少关于御榜重议,你得说话。”

    夏侯云:“这个话不好说。现在大家都认定有营私舞弊的恶行,不修议等同默认买榜的行为合法,默认便是赞同,以后的御榜将更难公正。修议,却会掉进落榜士子闹榜的泥潭,往后放榜,落榜士子再聚集闹榜,又该如何处置。”

    穆雪眉头紧锁:“的确是个死扣。”

    夏侯云:“今天能够迅速压下士子们的嚣张气势,很重要的一点,你一番诡词把落榜士子的代表人物陈钜,驳得哑口无言。想那陈钜,按你的说法,便是个有才无德的。也不知博士署哪位官员火眼金睛,将他给踢了。”

    穆雪:“陈钜能得到鹤鸣山官衙的荐折,可见他的孝感天地在当地得到一致认可。我只是觉得天赐黄金玄之又玄,朱门灯红酒绿,蓬户饥寒交迫,有人不伤蝼蚁,有人杀戮无数,神仙忙着与天同寿,妖魔忙着修成正果,鬼魂忙着勾搭判官投个好胎,天上地下哪个有闲时,来管凡尘俗世的人多事多。他们都来伸手,要人君做什么。”

    夏侯云嗤地笑了:“诡辩。长安宫可快到了,怎么办?”

    穆雪想了想:“任免官员,一般以德才为据。我父亲曾说,德才兼备是上品,重用,有德无才是次品,选用,有才无德是危险品,慎用,无德无才是废品,不用。”

    夏侯云无力抚额:“别说空话,这德才岂是一天能相看的。”

    穆雪沉思,道:“一个人的德,一天内看不清,你可以估且相信荐折上的赞语,而一个人有才无才,试一试便知。我记得大秦统一之前,关东齐国有个稷下学宫,兴盛时期,汇集天下贤士有千人多,学子要想闻达于众,就与其他学子辩,舌战群生。”

    夏侯云嘴角牵牵:“碰到韩非那样口吃的,与人辩却是辩不过。”

    穆雪:“说不出来,可以写出来吧,口吃的韩非写出惊世之作《韩非子》,谁能说他无才?”

    夏侯云揉鼻子。

    宣室殿内外灯火通明。

    四十五岁的寰王,身形瘦而挺,一张脸孔有棱有角,下颌方方的,胡子不长,但很浓,很黑,眉毛也是浓而黑的,一对眼睛深邃而朦胧。当年的北夏第一少,而今有如一杯又醇又烈的陈年酒。

    从古至今,酒的力量都很神奇,让人喜欢,让人着迷。岁月如刀,却令寰王这杯酒更加醇烈、令人沉醉欲罢不能。二十多年来,多少美貌女子醉死在这杯酒里,九死而不悔。

    坐在轮椅上的夏侯云,仿佛没看见跪了满殿的官吏,径直向寰王行过礼,语声淡淡:“大王召儿臣夤夜进宫,不知有何吩咐?”

    寰王目光炯炯,盯着夏侯云:“那些士子,都散了?”

    “基本上。”

    寰王:“士子闹榜,你怎么看?”

    “桑老廷尉捉了几个人,相信他会给大王一个答复。”

    寰王:“满意的答复?”

    “不一定。”

    寰王:“有刺客借机刺杀你,怎么回事?”

    “不清楚。”

    寰王:“你这么招恨,让人非杀了你不可?”

    “也许吧。”

    寰王目光更深:“你保证上榜的士子,无罪不会革除功名,你保证给落榜的士子复审的机会,寡人便问你,如何保证。”

    夏侯云笑道:“大王说笑了。儿臣以驱散闹榜士子为目的,所用手段,当然由朝中的重臣弥补,宋丞相足智多谋,诡——人中俊杰,自然能替大王分忧,儿臣已是残废之躯,不敢妄议朝政。”

    宋丞相忍不住咳了两声,这是妥妥的只管挖坑不管埋?

    年近六十的宋丞相,个子不高,身躯微偻,穿一件光闪闪的朱红广袖官袍,漆纱笼冠下一张宽胖松驰的脸,花白的胡须稀疏不齐,有迟暮之年、龙钟之态,却仍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威势和尊严,令人凛然。

    寰王:“在其位,谋其政,你一日是太子,一日当议朝政。”

    夏侯云微微撇嘴:“有宋丞相临危不惧,大义灭亲,大王何必为难儿臣。”

    寰王:“那好吧,寡人这就传旨,有不服御榜的,到北宫寻太子理论便可。”

    “儿臣已递了奏折,去烟霞山庄休养。”

    寰王:“烟霞山庄遇袭,死伤惨重,还是北宫安全。”

    “有锦燕卫、左骁卫守护,烟霞山庄很安全。”

    寰王:“寡人收回两卫。”

    “君无戏言!”

    寰王:“此一时,彼一时。”

    “别!”夏侯云放淡声音道,“儿臣有个想法,可行不可行,还得大王定夺。”

    “说!”

    。(未完待续)

    100 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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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云摆出一脸轻描淡写:“各州城既然推荐那些士子到龙城来候官,龙城便大方承认,他们都是厚德之人。既然都是厚德之人,难分伯仲,不如以才学取博士。听说士子们在流星花园对面的随云居流连不去,那里以酒为彩头,请士子们作诗,大王何不以博士功名为彩头?春花秋月,各有风情,大王可让士子们自选长项,写出锦绣华章,论策、论兵、论农、论工、论商、论纵横、论武艺,是花是草,是牡丹是野菊,开出花来便可知晓。大王只需高坐御书案后,让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各找各家娃。”

    寰王的眼底飞掠过一道惊色。

    寰,为广大宇宙,他的四个儿子,云,星,风,雷。

    在人们眼里,太子夏侯云,不爱家花爱野花,人送外号花蝴蝶,更令寰王气不过的是,明明生得英毅肃峻,却是个绵软的性情,被打了左脸,恨不得把右脸凑过去,枉然拿过鸾城大会的头筹。自西戎凉州归来,人变得森冷,却是看起来而已,照样由人踩一脚,再踩一脚。寰王无语了,明明可以理直气壮,却一派忍气吞声的小家子气。于是,愤怒失望之下,将夏侯云踢去了榆州,生死由天。再见他时,他坐在轮椅上。北宫传出来的消息却像炸雷一样,一个一个炸得寰王目瞪口呆。

    桑老廷尉,佑国公,北宫宫臣,夏侯云一打二打三打,毫无畏惧。更不留情,似乎要把十多年的憋气全都打出去,打得朝野皆惊。

    有人说,因为身体残废,所有希望破灭,导致破罐破摔,不管不顾。

    给寰王的感觉却是。夏侯云像一把刀。褪去华丽的刀鞘,露出锋锐的刀芒。

    在夏侯云的这些动作里,可以清晰看到他带回的那位秦姓女子的身影。她是谁?

    寰王眼眸里暗色更深。

    关于重议御榜,朝中的大臣都看到了无穷的后患,面对士子们静坐绝食的巨大压力,连素日里以诡计多端著称的宋丞相。除了把博士署上下恨得咬牙切齿,也没想出两全齐美。堵住悠悠众口的办法。

    夏侯云似恭不恭,亦端亦邪,滔滔不绝的一番话,归纳起来只有八个字。以才取士,人尽其才。

    这样的方法,既从最大程度上免了人为取士出现的营私现象。还以最快的速度让朝臣看到士子们的擅长,更快地安排到合适的职位上去。

    这样的方法。是性子绵软的花蝴蝶想得出来的?少不得那位秦姓女子吧。那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寰王望向宋丞相。

    宋丞相却是满面的惊艳,恰似名士看到了佳人,喜形于色:“大王,殿下的说法着实可行。本期候官,以才选博士,榜上榜下的士子不服也得服,都是走仕途的,无才怎么可以为百姓做事。厚德之士,这是大抬各州城官员的脸面,以后的荐折发放,他们将不得不更加慎重。”

    其他几位重臣均有异色,上前附和宋丞相之语。

    夏侯云耸耸肩:“大王,没别的事,儿臣告退。”

    寰王冷哼一声:“你这么能干,多做点儿事也是应当的。下面那些人,交给你了。”

    夏侯云张大眼睛:“那么多人,儿臣瞧得眼晕,还是算了吧,有大王给的两卫人马,儿臣够使了。这些人看上去满脸红光满肚子肥油,儿臣囊中羞涩,养不起。”

    跪倒在地的一众官员悲愤了,跪一天的人还能满脸红光?哪只眼睛能透过肚皮看到肥油?

    寰王敲了敲御书案:“寡人好像听说,你的马车停在宫外,从宣室殿到宫门口,路途遥远,你腿脚不方便,寡人这就传旨,让你的马车到宣室殿来接你。”

    “别,还是宫里的辇车坐着舒服,”夏侯云摸摸鼻子,“落榜士子举报博士署谋财营私,即使原告说清被告的名姓身份,没有第三方的人证,物证又不清,被告再咬着牙不承认,坐堂审案的也莫奈何。那就交给上天啰,举头三尺有神明,让博士署所有官吏滴血,以他们的父母子女发誓。”

    寰王:“发誓?”

    夏侯云:“对。比如说,本人某某某,以父母子女发誓,在这次候官中,本人没有营私,否则,父母子女将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跌死,骑马摔死,晴天出门被马车撞死,雨天出门被雷劈死,白天坐在屋里被房梁砸死,夜里睡觉被被子捂死……”

    “行了!”寰王气得脸色铁青,“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夏侯云冷笑道:“营私不是耍无赖吗,许他们耍无赖,不许我耍吗,大王要有好的办法,拿出来用啊。”

    寰王:“发誓又怎样,不发誓又怎样?”

    “三界六道,无数双眼睛盯着人世间,人在做,天在看。”夏侯云淡淡道,“不发誓,就把钱交出来,大王大人大量,既往不咎,如有隐瞒或再犯,两罪并罚,罚到腾迅里沙漠种树,种不活十万棵树,不许离开。发誓,那么现在就可以到金銮殿偏殿休息了,明早直接去博士署当值。”缓了缓气息,接着道,

    “刚才看到李大人,脑满肠肥的怕是闲得肉疼,不如就由他带着人马,配合御史大夫们,明早去发了誓的官吏家里,干一干查账的活。凡家中有财物来源不清的,以欺天之罪、欺君之罪,抄家不灭门,全家赶去腾迅里沙漠,子子孙孙,种活百万棵树,才得自由身。凡家财清楚的,大王就破费一二,加俸、升职、赏钱,随意啰。”

    寰王:“这动静闹得不要太大!”心眼却在朝天看,沙漠种树,易种不易活,十万棵,百万棵。经年累月,千难万苦,貌似是个不错的主意?

    夏侯云:“所以,让他们自己交出来,求得大王的原谅。”

    宋丞相忍笑:“所以,殿下不让他们回家,避免财物转移。”

    夏侯云:“金甲卫一定非常乐意干这种活。”

    寰王深深呼吸。

    做官做得久了。难免不干不净。发誓只是一个噱头。相比至亲应誓、抄家种树,的确不如主动承认营私,交钱赎罪。有腾迅里沙漠随时恭候。往后那些不知足的心思,必得极大收敛。

    这样的方法,有没有那个秦姓女子的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