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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2部分阅读


    白次:“我们本无家,夫人给了我们安身之处,教给我们立命之能,少主往何处去,我们亦往何处去从。”

    穆雪呆木的表情有了少许松动,道:“你们,可以向官府投诚的。”

    “少主!”白初急了,“穆家从来没有投降的鼠辈!我们虎鲨,投诚也是死,少主这是不想要我们吗?”

    我想要!我想要!夏侯云心中喊。

    白次委屈:“少主,到了榆州,为什么不召唤我们?”

    “我不想连累你们。”也不想有可能被出卖,“你们,怎么逃脱的?”

    白初:“我们收到张郎君的鸽子,信上写,穆家大劫,少主出逃,让我们潜藏,寻找少主,保护少主。我们想不得太多,就悄悄驾船躲进了湖里的芦苇荡,没两天,将军府起火……”

    穆雪看向蔷薇花。

    紫蔷:“娘子从昏礼上跑了,奴婢当然不得落后,正收拾东西准备跑,冲进来数百灰色战衣的士兵,把张郎君围了。奴婢只好翻墙跑,趁着还没打起来,一路跑出城。奴婢在城外藏了十来天,打听张郎君的消息。”

    穆雪的声音沙哑了:“他,怎样了?”

    紫蔷撇撇嘴,大哭:“张郎君,张郎君,他,他不要娘子了!”

    穆雪眼前一黑,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

    “慢慢说。”绿蔷拍住紫蔷的肩膀。

    原来,就在张寒和灰衣甲士对峙的时候,丞相司礼的长孙女司蕙芬,中车府令高照的嫡次女高瑞香,一前一后赶到张家,上演一出二女争夫的大戏,司礼和高照随后双双登门,谁也不相让,最后竟然弄出个两头大,把张穆昏礼变成了张司、张高昏礼,原本属于穆雪的新房,归了司蕙芬和高瑞香。那些灰衣甲士,是十八皇子以狩猎行营的名义,私建的材士营。

    两头大。

    燕明睿嗤地笑出声,急忙捂住嘴。

    夏侯云的脸黑了。

    蔷薇花同时探到,穆雪乘坐的驷马轩车离开穆府后,府里喜宴排开,主,客,仆,卫,祖宅的,榆州的,全都中了下在酒水里的暗算,绵软动不得。材士营捧出一张令皇长子自尽的诏书,皇长子不从,材士营当场刺杀皇长子,把府里的人全部拉到骊山帝陵东门外。一时咸阳城里很多人家挂起了白幡。

    穆雪痴痴地望着篝火跳跃的火苗,那火焰在她的眼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夏侯云见情况不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倒下的穆雪,一个打横,将穆雪抱在怀里,走进小木屋,把她放到床上,叫燕明睿去请易青。

    蔷薇花和虎鲨都惊呆了,这谁啊,就这么抱着他们的少主?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又想,少主突然晕厥,总不能让她摔倒吧,只怪自己光顾着悲伤,反应太迟钝了。

    易青赶过来,手指搭上穆雪的手腕。

    低头凝视穆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孔,嫁人了,还没嫁成,新郎娶妻了,妻子不是她,夏侯云的情绪莫名地飞扬起来。

    易青长叹一声:“殿下,有道是怒伤肝,哀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这位淑女必是受了极大起落,兼之情性倔强不曾有过一丝渲泻,因而气血瘀阻于心脉,五脏六腑俱已受损……”

    夏侯云:“救好她。”

    易青开了张方子,白次抢过来,说声“属下去抓药”,人影已远。易青取出银针,一连九针,九针过后,终于见到穆雪的手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缓缓睁开了眼睛。

    夏侯云低笑道:“丫头,你吓死我了。”

    穆雪动了动,试图坐起来,蔷薇花的动作快,不及夏侯云快,夏侯云一屁股坐到床边,扶托起她的上身,眼光盯了盯靠在门边的燕明睿。

    燕明睿哀叹一声,张开双臂,赶羊哄鸡一般,很不客气把屋子里的人全都轰了出去,不住口地念叨“坏人好事要折寿的”。

    蔷薇花气得挥粉拳就要打。

    燕明睿双手抱头,喊:“郁结于心,哭出来才好,再不哭,命都没了!你想你们的主人哭给你们看啊,女人哭起来稀里哗啦可是很难看的!”

    蔷薇花窒息了。不能哭给她们看,就能哭给屋里那个男人看?难道她们这些陪伴娘子多年的侍女,比不得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太没天理了!

    紫蔷也哭:“张郎君要跑,谁拦得住他啊,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果然是的,娘子逃了婚倒是好的,可怜的娘子,再没个人给她做主了!”

    绿蔷仰望星空:“谁做得了娘子的主来?”

    白初:“我觉得张郎君不会那么容易就娶了别人,他对少主是什么情意,怕是谁都比不得。”

    008 哭泣

    小木屋里。

    夏侯云的手顺势抚上穆雪的肩,低头道:“想哭就哭,哭出来,才能好。”

    眼睁睁看着至亲的人一个个死在眼前,不得不趟着血一路逃往异域他乡,父宠母爱、兄疼嫂让的日子仿佛已是前生的回忆,二十多天,穆雪的心里已经积压了太多的悲痛和仇恨,高山积雪过厚也会雪崩,张寒的背叛,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三年相爱,一生相守,竟是一场笑话!

    低头凝视着手指上的绿玉指环。张寒说,我要用这枚小小的指环来圈住你,圈住你的一生,今生,永世,我们都在一起。张寒说,小雪在我的心里没有人比得过,此情明月可证,我们永不相负!一个一个的字如利剑在心中划过,一阵惊一阵痛!

    抬眸呆呆地望着夏侯云,八年前,她又饿又渴,又脏又累,绝望地倒在炙热的黄沙上,是这个人弯下腰向她伸出了厚暖的手!穆雪歇斯底里地转过脸去,眼角的泪滑落下来,无声的,大滴大滴的,片刻之后便如融化的冰川,汩汩而下,模糊了那张一向倔强的面孔。

    不喜女人靠近,甚至对女人有种莫名恐惧的夏侯云,鬼使神差,将穆雪环住,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背,将她抱在怀里,让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这一刻,他全忘了自己的计划,满心只有对这个冷静倔强女子的怜惜。

    穆雪没有挣扎,这一刻,她只想自己疲惫的身心有个可以靠着的地方,让她发泄内心的痛苦。她哭出了声,也不管会不会惊了屋外的人,也不管夏侯云的衣衫被她的鼻涕眼泪弄脏了,她只是哭着,号啕大哭,十八年来,第一次哭得这么肆意。

    只可惜了夏侯云千挑万选的新衣裳。

    也不知哭了多久,穆雪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夏侯云紧抱着,羞恼之下止了泪,推开夏侯云。

    夏侯云咳嗽两声,揉揉鼻子,掩住心里的尴尬和跳跃,低头望着穆雪忽红忽白的脸,不忍她难过,打开岔问起虎鲨和蔷薇花的来历。

    八年前,对北夏一战大捷,穆岐进咸阳交印述职,正元皇帝大悦,敕穆雪为九公主,封号安宁。白夫人向正元皇帝讨要虎鲨的备选人员,——那些有意无意犯法或被连坐的刑徒奴子,同时为穆雪讨要侍女,选了四个被犯错嫔妃牵连而受刑的小宫女,红黄因被灌哑药,治无可治,绿紫被刺面,白夫人则为她二人纹了蔷薇花掩住刺字。

    红蔷木讷,师从御膳房,做得一手好食。黄蔷手巧,师从墨派工师,炼得一手好器。绿蔷有星象天赋,师从太史令。紫蔷嘴碎最没出息,只会妆容。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夏侯云又想以手击额了。那白夫人,眼力、能力、想法、做法,实在是与众大不同!怪不得穆雪明明一个豪门淑女,金枝玉叶,却练得一身骇人的武功,气度不输于男子!

    夏侯云真想望空喊一声,白夫人,你的女儿是专门为我养的,你知道么!我夏侯云谢谢你了!

    夏侯云打水递棉巾给穆雪洗漱。

    燕明睿的眼珠子几乎掉地上,这位俨然是一个对妻子照顾有加、殷勤备至的居家好男人,是他认识的花蝴蝶太子夏侯云吗?哦噢亲娘唉,我眼花了吧,我梦游了吧!

    虎鲨、蔷薇花瞧得目瞪口呆。

    白初一把揪住燕明睿,结结巴巴:“你,你们是,是什么人?”

    燕明睿一把打掉白初的手,双手抱树,以头抢树:“那个傻乎乎蠢兮兮的呆头鹅,叫夏侯云,我,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神采英拔玉树临风的燕五公子燕明睿是也。”

    白初又气又笑又惊,噗一声喷了。

    蔷薇花也许不知,作为虎鲨三队的领队,白初知道,夏侯是北夏的国姓,燕氏是北夏第一大族,他心里忐忑起来,少主是被缉拿的“逆匪”,天网之下,不得不暂时远离秦土,这是要去北夏吗?北夏人,能容少主吗?那个叫夏侯云的,瞎子也看得出来他对少主有企图!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什么,白初抖两抖。

    洗漱后的穆雪,恢复了平静,眼里闪着水光,唇边停了一丝苦涩的笑。

    夏侯云:“事情都过去了,别想太多,以后,有我呢。”再没了牵挂,没了可想的人,才能安心做我的门客。

    穆雪轻摩指上的绿玉指环:“是我痴了,一时没看出来。”

    夏侯云:“看出什么?”

    穆雪娓娓道:“皇帝陛下车驾东巡,十八皇子、丞相司礼、中车府令高照,都是随行人员。咸阳之变,皇长子死,穆氏灭,如果确认是他们联手做下的,我想伸冤,想报仇,几乎没有可能。与这样强的人为敌,没有绝大的勇气和绝密的谋算,骨头都剩不下。张寒他,要跑,不难,留下,才是踩在生死线上,他这是以他自己为棋子,去掀翻十八皇子,祭奠枉死的……”

    夏侯云两眼看屋顶,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几乎无声,但觉肩膀一沉,夏侯云不由得苦笑,穆雪歪靠在自己肩上,闭着眼睛,睡着了。夏侯云把她轻轻放平,盖上被子,再苦笑,她这一睡,又得睡两天?她倒真放心他,换个人,不把她洗干净吃掉才怪!

    这丫头,是不是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毛病,难过极了就睡觉?

    如何不难过?亲人死,难过,爱人叛,难过,两痛相加,铁石心肠也承受不住。

    只是,这丫头太傻了,张寒已与两个女人洞了房,她居然说出这种自我安慰的话,不肯相信张寒背叛了她!

    究竟是颠鸾倒凤以求荣华富贵容易,还是忍辱负重以求报仇雪恨容易,用脚趾头想都会想的好吧。

    如果穆雪不是穆家人,张寒能对她说爱,能在短时间里从劣民游侠摇身变成四品武卫将军?

    如果司蕙芬和高瑞香不是出自高门大户,张寒能出卖色相一身侍两女?

    大难临头各自飞,她不懂吗?

    人可以蠢,但不能蠢得看不到人性的自私卑劣。

    她这样蠢,于他,岂不是更好?

    穆雪睡着了,没有看到夏侯云的微笑里有着极力忍耐却忍耐不住的兴奋,——一种鹰将俯冲、豹将跃起、猎杀前的兴奋。

    009 袭击

    将近黄昏,西方淡淡地染着一抹红霞,阳光依然是金黄|色,金黄|色的阳光照着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地被映照成一片金黄|色。雁栖城就在这一片金黄|色中,城楼上旌旗飞舞,彩带飘扬。

    按照夏侯云的安排,车马队在雁栖城休整,然后取道往龙城去。

    呜呜拉拉的喜乐由远而近,一支迎亲队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夏侯云举鞭示意马队停下避让。耽误了人家的吉时,可是会损阴德的。

    红灿灿的缁车近了,驾车的男子穿着大红软缎金钱绣花彩服,年约四十岁,虽坐在驭座上,仍掩不住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皮肤松驰的大胖脸,稀疏的眉毛,狭小的眼睛,很不相称。不相称便不相称,嘴咧着,牙露着,显然心情极好。洞房花烛夜,心情不好可就怪了。

    坐在缁车里的女子,红纱罩在头上,依稀可见发髻高堆,然身形纤细,想来年岁不大。跟在车后的嫁妆,仅两人一抬。

    夏侯云听着那欢快的乐曲,勒了勒缰绳,回头向身旁的安车望过去。车帘低垂,什么也看不到。唉!

    就在这时,端坐缁车里的新娘,双手合什,嘴唇翕动,突然站起,抬脚便跳下车,拎着裙子向安车冲过来,一低头,照着安车的青铜车厢猛撞,只听“咚”的一声,新娘倒在夏侯云的马下。红纱飘起,露出一张尖尖的小脸,未施脂粉,容色惊人的惨白,也惊人的娟秀,血从额角流出,洇红了身下的泥土。

    燕明睿扭过头去。就说这厮招蜂惹蝶,没错吧,还没飞媚眼呢,人家新娘子都撞上来了。

    夏侯云的脸也扭曲了,我招谁惹谁了,堂堂太子,停马路边,让你们新人通过,干嘛还瞧我不顺眼,血溅我的车!

    迎亲的队伍顿时乱了,伶人张大嘴忘了吹打,胖胖的新郎气急败坏跑过来,上前便扯夏侯云的马。那栗色马长嘶一声,前蹄抬起,竟朝着胖新郎踏去。夏侯云连忙勒缰,跳下马来。

    胖新郎惧于那马的凶悍,连退了好几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声哭诉,娶个妻容易吗,这就被人害死了,指着彩绘安车,杀人偿命,杀了我的妻,就得赔个妻给我,这车里的人,不能走了!

    此时炊烟四起,城外的行人要回城里的家,城里的行人要回城外的家,官道上人来人往,都歇了脚涌近前看热闹,一时乌泱泱的人头攒动,擦踵摩肩。

    紫蔷下马,噔噔噔冲到胖新郎面前,大喝道:“你这死胖子好没道理!明明是那小娘子自己跳车找死,想赖到我们身上来是吧,也得看你有没这个本事!”

    胖新郎就觉得眼前一亮,哟,好个标致的小娘子!丫环都这么标致,那车里的不知怎样天仙人物,全要了!嘻嘻笑道:“不管死不死的,你,那车里的,跟哥走吧,哥会好好疼你们的!”

    紫蔷眉毛都竖起来了,抬脚照着那圆滚滚的肚子便踢。

    燕明睿赶紧闭上眼,又睁出个缝儿瞧,那胖新郎已是满身土,帽子掉了,彩服破了,腰带歪了,捂着肚子喊杀人了,救命啊。

    一个布衣少年横里冲过来,抱住新娘大哭,石榴,你答应我要好好过日子的,你说你会好好的,你这是好好的吗,你这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啊,天,疼死我了!

    胖新郎的喊声嘎然而止,一张胖脸黑成了炭。

    真有热闹瞧了,居然在雁栖城外被人讹上了,这些人,真是眼瞎啊!燕明睿耸耸肩,撇撇嘴。

    易青从马队后方过来,蹲下身,把把新娘的脉,翻翻她的眼皮,站起,拱拱手:“这位小郎君,放下小娘子,小娘子只是撞得昏过去了,没死。”

    胖新郎手搓了搓,脚尖点点地,埋头俯冲,把布衣少年撞了个四脚朝天,瞪着易青,嗤嗤冷笑:“你说没死就没死啊,你说没死就是想跑,想跑也行,留下女人!”

    夏侯云气得打个哈哈,老虎不发威,当他是招财猫呢,抬手就要挥鞭。

    “易先生,先救那小娘子。”穆雪撩开车帘走下车。

    胖新郎小眼睛登时瞪圆了瞪成一对绿豆眼,呀呀呀,果然是天仙般人物!

    黄蔷从背后的大包包里掏出一块纯白的长巾,双手一送,铺在地上,红蔷抱起新娘放在白长巾上,扯下她一块中衣扎了伤口。易青取银针施针。黄蔷从包包里又掏出一块白色圆巾,认真仔细地擦拭安车上的血迹。

    新娘悠悠醒转,看看胖新郎,看看布衣少年,又看看夏侯云,看看穆雪,然后,挣扎着爬起来,扑在穆雪脚下,哭道:“淑女,救命!”

    布衣少年看看胖新郎,看看那辆彩绘安车,瘦削的脸孔神色变几变,又看看新娘,也扑在穆雪脚下:“淑女,救命!”

    穆雪怔了怔,她长得很慈悲吗?心软的那个人,明明站在旁边好不好。

    新娘飞快地说起她的事。

    她叫唐石榴,父亲和姑父合伙租了大胡王境内的小盐井,古山大战,两人被征入雁栖城的军队,因能力出众双双做了百骑长,大战中,两人临阵脱逃成为罪官,叔父借此将她母女赶出唐家,独占了盐井。母女二人不得已与姑母母子同住,姑父的姐姐为吴家主母,不忍弟弟的独子过得艰难,竟将四人一起接入吴家,唐石榴和吴家小郎君吴继泽年岁相仿,青梅竹马,双方换了庚帖,只等两人长大。

    不想去年,雁栖城军中几个军官争爵,暴出事来,唐石榴的父亲和姑父原是力战而死,被上官贪了功去,栽赃陷害他们是逃兵。丘城主大怒,严惩闹事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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