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做鞋,那一针一针,恍若扎进云慕的皮肉里。
她可不是好利用的,东方笑晴想利用她,还捉走她的父亲,以为她会妥协,如今她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身获重罪的父亲?反正是判了死刑的,她有心无力。
虽不知东方笑晴想让她做什么,可她不会坐以待毙,她要先下手为强,挑起云慕和东方笑晴去打架,她坐享其成。
云慕生活环境单纯,有同情心,可她没有,同情心在这深宫之中最不值钱,她自小看着母亲和姨娘们用尽手段争宠,早就明白心不狠坐不稳的道理。
今晚她会好好睡一觉,等着明天的好消息。
夜寂了。
云慕换了夜行衣,悄悄地摸到了东方笑晴的宫殿后面。
她这两天查看过了地形,东北侧有个角门,是供下等奴役们进出的,旁边有株梧桐树,她会从梧桐树上翻过去,看看东方笑晴今晚会不会吸血。
有妙曼琴声传出,宫中灯火通明,奴仆们正在各司其职,不见一人偷懒怠慢。
她虽被软禁,可因有孕的关系,宫中奴婢一个未减,吃穿用度还是极好的。可见她比权醉菁要过得好多了。
云慕慢慢靠到东方笑晴的寝宫窗边。一片乌云慢慢飘来,遮住天上的那轮明月,头顶的宫灯是暗红色的,落在她的脚边,像血一般残败。
东方笑晴的歌声传出来,娇柔如春水,怡然自得,听上去毫不为被关在这深宫而忧愁。
她就如此胸有成竹?
云慕用手指勾破窗纸,看向里面。
东方笑晴背窗而坐,镶着华美白玉的七弦琴在她指下奏出最妙曼的音声,她微低着头,长发如缎子一般滑下,几乎沾着地上的锦毯。
她确实美,就连云慕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如果东方笑晴是好心的女子,云慕也不愿意和她为敌,慕容安定若爱上她,也是自然的,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呢?
正观望时,只见那殿门缓缓打开,有婢女捧着茶壶进去了。
“娘娘,茶煮好了。”
“放着吧。”
她轻轻点头,然后伸手揭开茶壶盖儿。
饶是隔这么远,云慕也闻到了这血腥味儿,她拧拧眉,莫不是饮着畜生血?
沉思中,只见东方笑晴饮了一小口,便拧了秀眉,小声说:
“不新鲜,味儿不对,还是拖上来吧。”
那奴婢连忙出去,不多会儿,和另一人一起,居然拖了一人进来,往地上一丢。
云慕猛地掩住了嘴,那女人,就是白日里在园子里主动向慕容安定献媚的瑛贵人,此时软绵绵的,却还没死,正惊恐地看着东方笑晴。
“和我抢男人,会死得很难受呢。”
东方笑晴慢慢走过去,弯下腰,伸手摸她的脸。
瑛贵人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了,模样十分可怖,就在此时,东方笑晴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了云慕站的方向,一脸的笑意,似是知道她在那里。
“本宫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你信不信?”
她一面说,一面低下头,拉起了瑛贵人的头发,轻轻一甩,回到了琴边。
☆、【68】决裂,棋子
【68】决裂
云慕自然不会让司徒欣柔如此恶毒地杀人,索性现身出来,一掌拉开了窗子,和她对峙着。
“皇后既然来了,进来喝一杯吧。”
司徒欣柔轻轻一笑,绕回琴边,看着她。
“东方笑晴,你怎能如此恶毒?”
云慕从大殿进来,拧眉看着她。
“我得活着啊。”
司徒欣柔摇头,柔声说:
“还有,我不叫司徒欣柔,皇上没告诉你吗,我叫司徒欣柔。”
听到这姓氏,云慕一怔,胡归山庄深藏地底下的宝藏就是来自魏国,她有时候都怀疑师傅在五彩池,就是为了守着那片宝藏,否则东方庄主为何会对她言听计从呢?
“云慕,你家世代是我司徒家的狗,你也不例外。”
司徒欣柔又一笑,小声说。
云慕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说:
“我真不明白,魏国已经没有了,你还要干什么?你想当贵妃就当你的贵妃,你三番几次侮辱我,以为我真会容忍你么?你公然杀害嫔妃,其罪当诛,跟我出去见皇上。”
“皇上……呵呵,云慕你好可爱,你以为今晚进来了,还能出去吗?”
司徒欣柔笑得花枝乱颤,反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痛得云慕几乎尖叫出来。
司徒欣柔的功力,慕容安定都只能打个平手,何况是如今没有武功的云慕?
“你我也算有缘,既然都来了,以后就留在这里宫里,让我好好吸吸血吧,我渴望你的血液已经很久了,虽然你娘亲脏得像阴沟里的老鼠,可你的血不错,是五彩池水滋养长大的……我喝你的血,功力还能大增,还能成为冰之后,何乐而不为?”
司徒欣柔继续笑,扳着她的手往后重重一推,云慕被她甩出老远,撞到墙上,喉头里一阵腥味乱涌。
“司徒欣柔,够了!朕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物!”
殿门突然被踢开,慕容安定黑着脸闯了进来。
“皇上。”
司徒欣柔万没想到慕容安定会进来,顿时大惊失色,纯情已装不下去,又无法立刻想出对策。
“笑晴,朕难道对你不好?他们说你,朕从来不信,你为何要杀人?”
慕容安定看向脚边,瑛贵人已经断了气,脸色苍白,血几乎被吸干。
“你对我好吗?为了你,我甚至和师傅作对……可你又娶别人!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前,我一直靠吸食人血来保证我运功时不走火入魔,可我遇到你了,我真心爱你,我想脱离那样的生活,所以我强忍痛苦,每天靠畜生的血来勉强维持,你带我回来,却又冷落我,你说喜欢柔弱的,我就一直柔弱,可你把我关起来!”
司徒欣柔拉下脸,不客气地指责慕容安定。
“那就能杀人?”
慕容安定大怒,做错事还不肯承认,哪里像当初在胡归山庄初见时的一点干净纯粹?
“我杀也杀了,又如何?你到底知不知道这贱人是什么人?”
司徒欣柔指着云慕,尖声大叫,正要往下说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枚银亮,重重打在她的嘴上,顿时一声痛呼,一颗牙应声而落,血从嘴里涌出。她惊骇地抬头看外面,半晌才转过头来,看着慕容安定说:
“反正就这样了,你既容不下我,我走便是。”
她说着,拔腿就往殿外跑。
她一面跑,一面解开衣带,让一身绫罗从她身上滑下,到了殿外,只剩下月白中衣,这才转头看向慕容安定,冷笑着说:
“既然你负我,从今天起,我们就恩断义绝,后会有期。”
她说着,纵身而起,往宫墙上跃去。
慕容安定起身就追,十数名名花流人也在外面疾追不舍。
可司徒欣柔的轻功非他们可比,她可怕到,如果真对慕容安定或者池安宁动手,他们两个都免不了会吃大亏。
慕容安定的脚步停下来,看着司徒欣柔消失的方向,恼怒莫名。
这女人,闯进来的时候突然,离开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真把给戏弄了一回!
他气冲冲回来,云慕已经回皇后宫了,她的手腕又被云慕所伤,这回比上一回伤得更厉害。已经肿得老大,抬手时都在颤抖不停。
“朕瞧瞧。”
他上前去,轻托住云慕的手,低声说。
“不必了。”
云慕缩手,拧眉看他,
“你怎么会去?”
“醉菁着人来告诉朕,说你要夜探,朕就赶来看看,实在没想到欣柔原来是这样的人……”
慕容安定拧拧眉,低声说。
“权贵妃。”
云慕点头,权醉菁说来又未来,不知是何缘故。
“她爬不进墙,摔了一下,崴了一下脚,抬回去了。”
慕容安定又说。
云慕这才了然地点头,呲了一下牙,把手臂放到桌上,小声说:
“你回去吧。”
“你哪这么犟?”
慕容安定不悦地说道:
“让朕总来讨好你?你受伤了,朕帮你脱|衣裳,睡觉。”
云慕抿抿唇,没出声。
大殿里一片安静,慕容安定突然侧过身来,看着她问:
“你不会也是司徒家的女儿吧?”
云慕抬眼看他,好半天才说:
“我怎么知道?你去查啊,查到我是司徒家的,你斩我就是。”
慕容安定苦笑一声,小声说了句什么,云慕没听清,也懒得问。这一夜,就这样坐过去了,慕容安定看上去格外的落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上人走了,或者,什么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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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淡淡,又被茂密的林子给遮住,山顶风大,司徒欣柔的白色中衣被吹得贴紧了身体。
她脸色苍白,越往山巅走,呼吸就越急促。
渐渐的,小道前方变得开阔了一点。
司徒欣柔微抬了下巴,加快脚步。那轮淡月悬在半空,看上去,几乎是伸手可触。一道削瘦的身影伫立于月下,清风掀起她身上的青色长袍,像是会随风飞去一般。
司徒欣柔走过去,慢慢跪到她的面前,小声说:
“师傅,徒儿回来了。”
“蠢货。”
女人转身,一脚踢过来,正中她的心窝。
司徒欣柔痛得一声惨呼,被踢得翻了好几个跟斗,才停下来,用力掩着胸口,惊恐地看着那女人。
“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打什么小心思,你故意惹怒慕容安定,想让他查云慕的身世,为师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云慕是我最重要的一颗棋,你敢碰她,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女人脸上覆着一张青玉面具,声音尖锐,像几把锋利的刀,割向司徒欣柔的喉咙。
她颤抖着,艰难地趴下去,小声说:
“徒儿不敢,徒儿只是实在忍不住想食血,师傅您已经两月未给徒儿解药了。”
“想要解药?”
女人一脚踩在她的背上,重重一碾,冷冷说道:
“为师养大你,不是让你去享福的,既然你争不上皇后的位置,也没多大的用处了。”
“师傅……”
司徒欣柔愕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把腹中孩儿打掉,为师让你去做另一件事。”
女人态度还是冷绝,司徒欣柔一脸惨淡,苦笑着说:
“徒儿没有怀孕,只因他怀疑徒儿的身份,所以才假称有孕,想稳住他的心。”
女人弯腰,仔细地听了听她的脉搏,这才说:
“为师准备把你嫁给武林盟主叶淮安。”
“可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司徒欣柔一脸悲愤,想站起来。
“那又如何?你如今不过是残花败柳,慕容安定玩旧了的,你还想有什么出路?去给为师笼着叶淮安,为师有用处。”
女人又一脚踩过去,司徒欣柔挣不过她,只能匍匐在地上,恨得双拳紧攥,无声地落泪。
“为师给过你机会,可惜你得不到慕容安定的庇护,认命吧。”
女人冷冷一笑,双臂一展,往月光浅浅处奔去,只留司徒欣柔坐在月光下,独自哭泣。
她爱着慕容安定,可惜一开始就道不同,不能走下去。
她是圣女手里的一颗棋,摆在哪里,她就得落在哪里……
☆、【69】躲不掉
权醉菁的脚肿得厉害,御医给她敷着草药,宫女端着药站在一边,准备伺侯她喝下。
殿中只有两盏烛亮着,光线昏暗,她挥退了御医,接过宫女端的药,仰头喝下。从宫墙上掉下来时,脚磕到了石阶上,磕开一条口子,这在她的计划之外,可也让她暗自高兴。
东方笑晴那贱人终于走了,只剩下云慕一个……
“都下去。”
她拧了眉,让宫婢下去,自己挥手解下了锦帘,躺下休息。
都想整她害她轻视她,她偏要活得好好的,活得万众景仰,宫中这些女人,毫不知什么叫真正的艰险,慕容安定还念着情义,在权家出这样的事之时,还不废她妃位,她就有八成把握反击成功。
云慕那丑女,总有一天也会被她逼到绝境。
她轻抚脸颊,无声地笑起来,到那时候,这后宫还是她的后宫,她的地位无人可撼。
窗户轻响,她迅速翻身,只见一把飞刀嗖地穿透了窗纸,准准扎在床头,她立刻拔下飞刀,上面写着两句话:“把纸烧毁即成毒,杀画公主。药效一天之后发作。”
杀那哑巴干什么?
她不解地拧眉。这飞刀传书的人,就是给醉蝶玉蝶,给她乱七八糟的生儿子的药的女人,她娘亲两年前在庙中结识此妇人,她自称是江南一名王姓富商的妻子,叫曼娘,已五十有余。可是,她那容貌却如同三十出头,长得肤如凝脂,明媚有情,怎么都不像个老妇。
她又称自己有永保青春的药,她娘亲服用之后,果然皮肤越来越好,和床|事上,也能让权之楚越来越高兴,从此对那女人越来越信任。
从那时起,权夫人便常常去庙会上寻她,可往往几个月才能寻到一次,每次她都会多买上一些药来维持青春美貌,又给权醉菁买了求子的药,让她带回宫中,企图迷惑慕容安定,永享恩宠。权醉菁也见过她两回,那女人说尽好话,说她有皇后之相,一生富贵荣耀。
就在那天她出宫寻父,又撞上了这女人,这女人自称能帮她夺回帝宠,条件是她当上皇后之后,江南一带的几样生意,全都得交给她们王家,让王家独霸江南。
权醉菁虽然不信,可女人却告诉了她一件秘密,让她依计行事,赶走东方笑晴,现在看,那女人确实不简单,来头不小。
权醉菁不想理会那女人什么来头,她人在深宫,只有如此一搏,才能重新得到以前拥有的一切。
可是画公主是哑巴,杀了她有什么作用?
权醉菁思前想后,想不出女人抱着什么心思。她犹豫一下,把纸烧掉,将灰收起,融进茶壶,然后把水倒进一只小玉瓶中,再把这茶壶摔碎了,让宫婢收拾走,丢掉。
忙完,已是深夜。
去打探慕容安定的宫婢回来,告诉她,慕容安定又睡在云慕那里。
“丑妇到底有何魅力?”
她冷冷骂了一句,抓紧小玉瓶,突然就有了毒死云慕的念头,杀画儿,不如杀云慕,再嫁祸她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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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宫婢端着一只金盆进了云慕的寝殿,画儿紧跟在她身后。
“公主。”
云慕连忙起身,画儿抿唇一笑,摁她坐下,亲手用帕子包了冰块,挽了她的袖子,给她敷在伤处,替她消|肿。
“滋……”
云慕倒吸口凉气,这冰块可刺骨了。
画儿一手比划着,见她不懂,便过去拿了笔过来写:
“是皇上让我拿来,他心疼你。”
“公主也会做媒了。”
云慕忍不住笑起来,画儿也笑,脸上有几分羞涩的红晕。
“公主如此温柔贤惠,又善良,谁娶你都是福气呢,若我是男子,一定早早娶你回家。”
云慕不由得感叹起来。
画儿还是抿唇笑,继续用帕子给她擦手。
“权贵妃来了。”
宫婢匆匆进来禀报。
云慕抬眼看,只见几名太监抬着一只小辇过来了,权醉菁坐在上面,脚踝处缠得像粽子,即使隔这么远,也闻到了浓烈的药味儿。
画儿点头笑笑,坐到一边。
画儿和权醉菁来往甚少,权醉菁平常也不耐烦看她比划,常会嘲笑她,几回下来之后,画儿也就不再去自讨没趣。
“皇后的伤势如何?”
权醉菁一脸担忧,看着云慕。
“无碍,贵妃的脚没事吧?”
云慕看她的脚,小声问。权醉菁这一落魄,倒让云慕生起几分同情心,觉得是慕容安定太绝情。
“本宫没事。”
权醉菁笑笑,又转头看画儿。
“公主,好久不见,听说年易又提亲了,公主也要同情他一些,好几年了,我们都看着他可怜了呢。”
画儿脸又红了红,低头拧着帕子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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