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印剑法最是干净利落他未杀你或许是一时突生不忍之心有意替司马道元留下一个后嗣……”
司马迁武嘶声道:
“我不相信你的话!职业剑手哪会存有人性?他不杀我难道不怕日后寻他复仇?”
甄定远叱道:
“住口!你们老少两个业已离死不远却一个劲儿在此穷呼瞎嚷什么?”
店掌柜漫不在乎道:“你们要听我说一桩故事么?”
说到此地目光有意无意在扫过大厅外边似乎正有所期待赵子原瞧在眼里心念微动忖道:
“莫非他等待的便是这白布包?”
当他再次转之际一桩怪事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只见宅院后边的小路上此刻又自远处缓缓步来了两列宫装妃嫔打扮的女子估计每行约莫有十人左右。
在两列官装女子的后面则由四个劲装大汉合力抬着一座雕龙镌凤华丽之极的小轿——
说那乘轿子华丽真一点也不为过轿身四周乃是以碧色琉璃珠串成在月色照映下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芒两旁横过二只红漆木杆轿顶上立着两只七彩的凤凰凤身悉由玛瑙和金叶铸成。
凤腹里则亮着一红灯将凤身映得通明仍有余光映到轿顶上面轿身一动彩凤便展动着长翼点着头远远望去栩栩如生。
轿子来到宅院后头停下那些宫装女子似乎早已觉潜身在屋檐上的人为一名伸手向赵子原一招那意思仿佛是说:
“你过来。”
赵子原心中吃了一惊暗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逞多想将手上的白布包暂放在檐上身子一振展开轻功像只狸猫般掠到轿子近前。那向他招手的嫔妃轻声道:“此地可是已故司马道元的宅第?”
赵子原漫口应道:
“是的”。
那嫔妃道:
“你藏身在这座废宅屋檐上做啥喂我问你方才有无一个掌柜模样的老头及一个黑衣蒙面人走进此屋?”
她的问话竟与苏继飞所问如一辙赵子原不由怔了一怔。
赵子原道:
“先后是有这两个人走进去缘何有此一问?”
那嫔妃微笑道:
“你先莫问鄙宫主要对你说话。”
赵子原诧道:
“贵宫主?姑娘们来自何处?”
那嫔妃樱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燕宫!”
燕宫!燕宫双后!这足以与摩云手及灵武四爵相提并论的几个字有若一把巨钟狠狠敲在赵子原的心上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里面他居然三番两次碰到了武林中绘声绘影传说得有如神仙人物赵子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闻了。
抑有进者那燕宫居处稳秘鲜有人知其所在与水泊绿屋二处同被目为武林二大神秘地方赵子原震惊之下不免有些将信将疑。
那妃嫔似己瞧见赵子原脸上的吃惊神情笑道:
“敢情你不相信小女子的话这也难怪……”
语至中途倏然顿住那妃嫔垂手直立露出倾听之状赵子原情知轿中所坐之人定以“传音入密”与她说话故亦不加以打扰。
须臾那妃嫔启齿说道:
“鄙上要我转告相公有一事相烦——”
赵子原道:
“但说无妨。”
那妃嫔娇躯微转袅袅步至小轿前面自轿中接过一个白色包袱在手上又步回原地。
她低声道:
“刚刚贱妾所提到的二人此刻想必置身厅中有烦相公在半个时辰后设法将这白布包掷进大厅布包脱手后最好立即一走了之否则恐有不豫之祸临身……”
赵子原愣愣呆立着宛若被人泼了一头雾水只是望着布包出神。
那妃嫔温道:
“相公怎么了?莫非连如此些许之劳亦吝于答应么?”
赵子原期期艾艾道:
“姑娘可知刚刚也有一人交与在下一个包袱她所托办之事与姑娘所言完全一样!”
那妃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不假思索道:
“这个咱们已经知晓了那人可是香川圣女?”
赵子原膛目道:
“原来——原来这是你们有计划而为……”
那妃嫔美颜一沉道:
“真相未明之前相公慎莫胡乱臆测。”
赵子原视线落在妃嫔身后那乘华丽的小轿道:
“敢问轿中所坐之人是否人称燕宫双后中的一位?”
那妃惊颔道:
“不是官后还有谁?”
赵子原道:
“在下可否与贵上直接说几句话?”
那妃嫔道:
“不行”
赵子原听她说行如斯斩钉截铁不禁为之一怔刹时一股羞辱之心自心底直涌而上怒道:
“为何不行莫非我不够资格与贵上说话么?”
那妃嫔默然不语从她脸上的表情以观分明是肯定了赵子原之语。
一忽里赵子原只觉热血上冲双足一提往那座小轿直冲上去他一心只想将轿帘掀开直接与轿中人对谈以挽回自己的屈辱再也顾不得对方到底是何许人。
一个原本很理智很冷静的人在屡屡自我克制之下竟然会盲目冲动起来一旦生了这样的变化他便再也顾不到任何后果。
他犹未冲近小轿人影闪动两名宫装女子已拂袖挡身在他的面前。
那宫装女子身形之快应变之已非江湖之一干高手所能望其项背。
右一名宫装女子冷冷道:“相公自重。”
赵子原生像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又恢复了先前的冷静他一言不走回那妃嫔身侧将包袱接过来缓缓说道:
“既是燕宫双后交托之事在下自当照办。”
那妃嫔朝赵子原一福道:
“想不到相公倒是爽快得紧贱妾这里先替鄙上谢了。”
说着双手一击四个劲装汉子重将轿子抬起往原路退了回去。
赵子原怀着异样的心情目送数十名妃嫔拥簇着华丽的小轿渐渐远去方始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第三十六章 翠湖旧事
月影偏西寒蛰悲泣夜色被一股森凉阴黯的气氛笼罩着。
抬轿已然去远赵子原忡忡望着手上的白色包袱出神只觉脑中思虑纷杂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但他仍旧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不断思索这一连串匪可思夷的遭遇却始终整理不出一丁点头绪。
正自忖思间突闻宅院后园响起了一阵足步声赵子原意识到有人走到后院来了此刻他立身的巷路最易暴露目标连忙闪身掠到石墙边侧贴壁而立那步音由远而近由朦胧而清晰。
赵子原凝神谛听察觉出足音甚是凌乱而且轻重不一显然有二人以上同时走了过来。
一个沙哑的嗓声从高墙后面飘至:
“老李时候到了没有?”
另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道:
“急什么?堡主是怎样吩咐的你没听到么?他要咱们在半个时辰后才将这物事推出大厅去迟上一刻或快一些都不行否则嘿嘿小心你我的脑袋。”
那沙哑的嗓音道:
“喝你要甭拿这话来唬我不说别的单就这一宗事儿便够使人摸不着端倪了真不晓得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老李低叱道:
“别乱嚷嚷了留心声音太大传到前面厅中堡主行事一向没岔儿还有咱们操心的余地么?到时候尽管听命动手就是啦。”
那沙哑的声音道:
“咱王山从来都是听你的但目下你说这话却不能令我信服。”
那老李道:“有话直说别拉花门儿了。”那王山道:
“你说堡主行事没岔儿那么昨晚的事又该如何解释?咱太昭堡银衣队倾师而出围歼香川圣女却教几十个娘儿们打得兵败如山倒吃了这个败仗日后太昭堡这块金字招牌在江湖上还能混得开么?”
那老李道:
“当时局面演变实为意外这是堡主过于低估圣女的实力才会有此失着此外武啸秋及那白袍人突然出现亦是堡主始料所未及……”
语声微歇复道:
“其实也难怪老弟你泄气那姓武的和自袍人乃是武林天字号的人物且撇开不谈便是后来那姓赵的毛头小子仗剑闯入都构成了咱们莫大的威胁目睹他那一套神乎其明的剑法才知道我们这几十年的功夫算是白练的了。”
那王山道:
“那小子的剑术果然霸道非常老三、老六及老七都叫他给放倒了依咱瞧他的长剑路数似是……”
语犹未毕突闻一道轻微的异响自近处亮起那王山似乎有所警觉立刻中止了话声。
王山低喝道:
“谁?砌个万儿!”
一道娇脆的女子口音道:
“虎头抱四六弓把儿华字行的线上的朋友听过么?”
那王山呐呐道:“姑娘你——”
那女子口音打断道:
“合字莫要叭叭噪叫你们且躺下歇一歇吧!”
那王山来不及再惊叫但听得接连两道闷哼响处接着又是砰砰二响墙外的赵子原心知他们二人业已被摆平了。
赵子原心中微凛暗忖:
“这女子是谁?听她语声倒颇为娇柔怎地却是满口黑话?”
他满心惊讶堪堪拔足跃过墙头人眼处一条窈窕黑色人影在天井中一闪而过瞧那淡淡的一抹背影分明是个女子。
跃落实地只见两个身着银色大氅的彪形大汉横躺在地上早已吃吃人点上了哑岤。
赵子原立即就认出二人乃是太昭堡的银衣队员只不知他俩躲藏在此计议些什么?那出手点倒这两人的女子又是谁?
他来不及转念多想纵身绕过天井回到原来藏身的地方刻前香川圣女所托交的包袱仍在原处。
眼下他手头已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白布包而且都必须在同一时间将它掷进厅中纵然他疑团满腹却也不好背着人家打开包袱瞧个究竟。
从透着昏黄铯灯光的窗隙望进去那老态龙钟的掌柜老头先映人赵子原的眼帘——
那店掌柜断续的声音道:
“……要等到真相大白委实渺茫得紧况且我这老头一大把年纪还有多少年好活?你们知道老夫是当年目击者之一想来亦不会让我安安静静度过余生……”
他说话时眼睛眉毛都挤在一起额上及眼角的皱纹条条可数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苍老意味。
甄定远冷笑道:
“你有此自知之明最好。”
店掌柜默默忖思一下视线落到司马迁武身上道:
“这少年乃司马道远之后当年那一桩公案他虽则浑然不晓将来若与姓谢的敌对时极有可能与你等站在同一阵线上现在你可以先让他走吧?”
甄定远犹未作答那黑衣人已自摇头道:
“不行”
店掌柜道:
“谢金印有意替司马一门留下这个后人难道你倒要赶尽杀绝么?”
黑衣人阴:
“正因姓谢的是有意留下这个活口老夫才要将他留下。”
司马迁武插口道:
“未将事情始未弄个明白之前区区亦决计不走阁下大可放心。”
黑衣人嘿然冷笑一声未尝置答。
店掌柜道:
“看来今夜尔等就不会放过我了是也不是?”
甄定远道:
“嘿嘿你自问能与咱们三人相抗么?”
店掌柜哈哈大笑道:
“二十年前在翠湖堤岸甄堡主当着谢金印面前说的也正是这句话想不到姓谢的倒还是个人物当场就回敬了尊驾一句你可还记得?”
甄定远道:
“你的记性太好了记性太好跟指甲过长一样有时会惹麻烦的老头你在活一辈子竟不能省得这个道理老夫真为你惋惜。”
店掌柜直若未闻淡淡道:
“姓谢的一字一语的说:‘天下若有人能与你们三个相抗那就只有谢金印一人了!’哈哈我引述得不错吧?可惜我没有他那等豪气自然也没有他的实力……”
黑衣人道:
“你还是爽快些将所见所闻全都说出来吧——”
店掌柜脸色变得沉重无比仰望着屋顶负起双手在厅中来回踱着方步似乎在有心回忆一件往事。
未了他停下足步缓缓说道:
“这是一件绝世秘密其中牵涉甚广若全部抖露只怕天下武林情势甚至国事都将为之改观而且今世上也只有老夫洞悉此中最大阴谋……”
窗外的赵子原听他说得如斯严重心中不觉一阵狂跳。
店掌柜道:
“老夫一生为此事曾走遍大江南北甚至北出塞外远适异国为的便是要查访真相将其公诸天下——”
说时情绪甚为激动好一会才逐渐恢复平静。黑衣人冷笑道:
“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死也可以瞑目了吧?”
店掌柜不答迳道:
“那时职业剑手谢金印在江湖上声名狼藉人人对他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老夫更不耻他的为人一日我因事星夜路过翠湖不期瞧见湖中一只画舫上掠起一条人影……”
他顿了顿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接道:
“那人几个起落便纵到湖边堤岸老夫与他打了个照面脱口叫道:
“麦大侠!”
“此人正是枪法独步天下、望重一时的金翎十字枪麦斫他神色颇为仓惶只对老夫拱了拱手一语不绕了过去。
“这时天空闪电交击老夫一眼瞥见他怀中抱着一个稚龄婴儿正自错愕间忽闻一道沉重有力的声音传至:“呔!那厮慢走一步!”
“麦斫闻声头也不回蓦地解下背上所系的十字枪拾起枪尖往怀抱中的婴孩刺去——
“老夫目睹他居然向一个无知幼儿下此毒一怔之下忍不住冲口大吼一声说道:
“麦大侠你——你作什么?”
“我一步跃前手起掌落麦斫为了招架老夫一掌枪势缓了一缓这会子一人如飞赶将过来麦斫匆匆将婴儿往地上一放往西堤直奔而去……”
赵子原听到这里渐起狐疑之念暗忖:
“这事怎地把麦斫也扯进去如店掌柜所言属实麦斫定必是个问题人物无疑。”
黑衣人冷笑道:
“你生性喜欢多管闲事终必要自尝恶果。”
店掌柜没有答理续道:
“是时我尚不知那后来出现之人便是谢金印他打量了老夫一眼道:
“有烦足下代为照顾这婴儿……”
“话未说完人已走得不见踪影老夫穷极一生几曾见过这等高明的轻功不觉俯沉思此人的来历忽然近处又是一阵轻风吹起一抹黑影在眼前一掠而逝那身形快得简直使人无丝毫捉摸的余地。
“老夫大惊之余顺手推出一掌孰料掌劲却有若泥牛人海全无动静再一定眼瞧时只见地上空荡荡的那犹在襁褓中的婴儿竟于顾盼之间自老夫眼前消失了……
“一连串的变故登时使我惊得呆了老夫在周围转了数转始终未再见到那婴儿的踪迹。
“天色黑如浓墨老夫满腹疑虑往前疾奔突然一阵马嘶声响起回一望一辆篷车直驰近来车头坐着一个头戴斗笠肩上披着一件大氅的驾车人两道冷电般的眸子正紧紧盯在老夫身上。
“我骇讶交集暗道这辆篷车仿佛自天而降车厢四周紧扣着的灰色篷布透个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可怖气氛!
“那驾车人一扬马鞭冷冷道:
“老儿你在湖边盘桓不去莫非在寻找什么?”
“老夫呆了一呆道:
“老朽找一个稚龄婴儿——”
那车夫冷笑道:
“很好你试着到阴间地府去找寻吧!”
“老夫听他语气不怀善意正自提神戒备车帘不知何时已掀起一角露出一张披散着长幽灵似的苍白面庞!”
“这是一张惨白毫无血色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的面孔老夫一瞥之下立时为之倒抽一口寒气——
“那幽灵似的脸庞开口道:
“万老你下去对付此人如何?”车厢中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时候紧迫老夫行动不便还是你下手吧。”
那幽灵般的女子叹一口气道:
“女人的心肠是最软的我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弄死怎能亲自动手?”
“她自怀中掏出一条罗绢轻轻抖了抖一股异样的香气扑鼻而至老夫察觉有异厉声吼道:
“你——你竟然用毒!”
“才喊出这么一句我已直挺挺躺在地上其实那罗帕所散的香粉虽然有毒我依旧了然无事只因我早年曾误服蝎血已成百毒不侵之躯但当时情势却迫得我不得不如许装作。
老夫闭目装死耳闻足步声起一人走到切近。
那女子的声音道:
“婴孩除去了没有?”
“一道沙哑的嗓子支吾道:
“老夫不及下手姓谢的已追了上来奇怪姓谢的剑下连杀十七人却留下了这个活口真不知用意何在?”
“先时那低沉的声音道:
“谢金印一生杀人无数总不会忽然起了恻隐之心吧?此举岂非大是有违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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