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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32部分阅读

    。」

    「这是令渠透过太子传话,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上皇要过蒲扇,用扇柄抠抠脚趾「我有些闹不明白,昭夜再浑,宝宝也没有把他扯下的意思,就是扯下了,玉瑶也是稳稳的太孙,干么把千千拉下水?有我在,你们也不会造玉瑶的反哪?怕什么啊?」

    「令渠一直怕微臣拱起另一个女皇。」

    「我看他是脑子有病、心里有鬼!」上皇不屑地嗤了一声,把蒲扇拍得满天响「我的宝贝昭阳才不干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事!要是你有这个心,昭夜早就不是太子了。褚令渠这只混帐夜猫子,巴着自家的死老鼠,竟敢猜忌我的宝贝孙女!」

    「听说上皇当年也曾经为了死老鼠杀了不少人。」

    「你说什么!」

    上皇眸中精光突现,阴狠地瞪着李贞一,他却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说「微臣只是说,将心比心,上皇不在乎,不代表对方不在乎。其实若是秋霜愿意,他与郡主也许可以互相帮助,秋霜比令渠强势,也比当年的令渠有资历,一阴一阳一柔一刚,也许不会像令渠是百炼刚硬做化指柔那般含怨,因此这事,微臣想答应太子,不知上皇意下如何?」

    「老糊涂,又不是你要结婚,你跟人家答应什么?」上皇毫不考虑地反驳,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上皇反对的原因是什么?还请示下。」

    「千千有女人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曾孙女儿步上宝宝的后尘。」上皇简短呃要的说,手中蒲扇徐徐,一双昏花老眼却死盯着李贞一「你这没血没泪的混帐老鸟,除了你那个死鬼女人外,从不体贴别人的感情。你不要以为我现在好好坐在这里跟你谈事,就等于我原谅你抛弃宝宝的事了!我告诉你,胆敢抛弃我女儿,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别人的情感对微臣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朝廷安稳,一切都可以牺牲。不过不得好死嘛,自微臣进御史台后,听过无数次这类的话,但是只有上皇是指着骂微臣的,微臣就看看上皇金口玉言能不能成真吧?」李贞一淡淡地说。

    「啧啧,没脸没皮的负心汉!」上皇鄙夷地斥了一声,又忍不住好奇心「都这么多年了,你总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生下昭阳的?你不是几度被内侍省押到后宫,都抵死不从吗?」

    「上皇,听女儿的八卦不太好吧!没什么事,微臣要告退了。」李贞一没等上皇留人,起身行礼就走了。

    走出含凉殿,刚才的步辇还在,一个小内侍见他出来,请他稍待,连忙去找步辇女,李贞一伫杖而立,远眺着含凉殿旁的柳树。正如上皇的心病是当年的政变,他也不愿提起五十年前从驾东幸连昌宫的事。步辇女排成两行过来,他收拾起心思坐上步辇,宫女们一声娇喝,抬起那乘步辇,缓缓离去,李贞一闭上眼睛,将五十年前的往事收进心底……

    狼虎丛

    就在田敦礼托付家人的隔日,适逢魏博的例行晚会,田敦礼特别让人去请虞璇玑来,一样是那日的魏府大堂,只是虞璇玑这次是坐在底下。

    虞璇玑走进大堂,孔目官就向她招手,这位孔目官虽是文职,却是田敦礼手下使出来的押衙出身,压低声音对她说「虞监察,这几日武将那边听说对那日大帅没说打不打有些不满,大帅命我跟你说,今日只怕没有好事,千万小心了。」

    虞璇玑点点头,想起那日与温杞交锋,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有点怕,温杞那日退下后,田敦礼命众人提出对淮西合纵之策的意见,文官这边多少有点忌惮朝廷,怕朝廷会为了二镇八州拼命,武将那边却不以为然,说先占了该当分给魏博的那几州,叫朝廷拿钱来赎。虞璇玑偷偷看向史诚,却见他依然事不关己似地坐在前面。

    一阵激辩后,田敦礼摆了摆手,示意双方暂停,他明白在这里干耗是无谓的,正如史诚在等他发话,他也在等史诚摊牌,却见虞璇玑举手「大帅,下官有些想法,请大帅与众位同僚听一听。」

    众人顿时转头过来看她,田敦礼与史诚看了对方一眼,田敦礼便将手一让「虞监察请讲。」

    「适才诸位押衙所言,要先占宣武数州再与朝廷谈价,站在魏镇立场上,是有道理,即使身为朝廷命官,我也不能说这个想法不对。事实上,我若是魏博出身,也会与诸位一样,觉得先干了再说。」虞璇玑谨慎地措辞,她在这时候发言,不是因为有什么退兵妙计,而是知道在这场激辩中,若是她不出来提醒官将们还有朝廷的代表,他们就会天马行空地看扁了朝廷「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诸位再怎么轻看朝廷,朝廷都还被关东二十余镇奉为正朔,还有关中江南剑南,若以倾国之力来夺二镇,不愁不成。但是朝廷并不乐见于此,毕竟在河朔三镇中,最是倚赖大帅与诸位,俗话说『食蛋活十载,杀鸡饱一餐』,朝廷倚重诸位处甚多,眼下因为用兵成德,一时给魏博太多承诺,但是往后不是没有再谈的空间。再说,魏博多年与成德交战,需要休息,何不让朝廷养个几年,将来再谈价呢?而且眼下发兵难道不用钱?再不久就是夏季黄泛期,魏博难道不需预备防灾的事?若是军情不利,军队挺到前线在那里干耗,一遇上洪水就什么都没了。一动不如一静,诸位不妨合计合计,陪着淮西淄青去冒险跟留在魏博静待时机,哪个比较合算。」

    「虞监察所言极是。」

    「是啊!你们不要在那里听了淮西胡说就脑袋发热。」

    「干翻朝廷?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婆娘哪!说打就打?」

    一众文官纷纷附和,武将那边则有些交头接耳,也有些人回呛过来「他奶奶的!给一个婆娘牵着鼻子走,你们有出息!」

    「给那姓萧的老妖婆骗了还不够!什么时候魏博镇轮到婆娘当家了?」

    「朝廷就他娘的是个贱妇!老妖婆带不出什么良家妇女来!」

    「河北汉子顶天立地,一个穿裙子的,凭甚么跟老子说三道四!」

    虞璇玑一阵怒气冲上脑门,紧握着拳头,感觉指甲刺到掌心,才冷静下来,她来河北前与韦中丞、李千里都深谈过,他们都再三提醒她,一定会遇到不满女人为官的男人,千万不要别跟他们较真,要就事论事,免得他们反而揪着女人从政的话尾,编派出许多想不到的话来。她想起座师大人冷着脸哼气的表情,倒觉得安心了点,既然位极人臣的中书令都不在乎女人出仕,跟乌鳖杂鱼计较岂不是失了身份?所以她不怒反笑,直起身子,朗声一笑「说了这么多,不就因为我是女人所以罪该万死吗?别说不赢人就揪着自己多出来的那块肉自满,可要真是汉子,摸着良心说一句,我的话有能驳的没有?能驳的只管驳。」

    田敦礼无声一笑,看看怒目不语的武将,又对史诚说「兵马使,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没有话吗?」

    「有是有,只是大帅听吗?」史诚一样淡淡地说,凉凉的语气把刚才激烈的气氛压住,透出一种诡谲。

    田敦礼心中明白,这是准备要发难了,他盯着史诚,依然笑着说「你还没说,怎么问我听不听?」

    「大帅自少年时,便一心忠于朝廷,甚至劝说太尉向朝廷投诚,把田氏三百年基业抛下,自去为萧家效命,太尉因此命丧成德,尸骨未寒、冤仇未雪,大帅回魏,某等本已整军经武,只待一战夺回太尉遗骸,但是大帅坚持听从朝廷安排,朝廷军令一日三变,初来说要讨伐,现在变成了和谈,朝廷要拉拢成德,那成德杀我魏博故主之仇怎么算?朝廷背信致使太尉丧命之仇怎么算?请大帅示下。」史诚一字一句,全打在田家家务上,暗批田敦礼无视河北传统、只顾朝廷利益不顾家仇,端的是犀利狠毒。

    「我田家家训有言:兵贵慎不贵速,先祖雁门王又有言:用兵当如春雨及时,切忌不合时宜,我田敦礼遵从祖训,用兵一向谨慎……」田敦礼起身,拱手向身后的田成嗣像一揖,雁门王是魏博人对田成嗣的称呼,因为他曾受封雁门郡王,田敦礼行过礼,这才转头严肃地说「成德兵马不逊于魏博,要报我父之仇,不能贸然进攻,枉送了弟兄们的命,毕竟我父的命是命,弟兄们的命也是命,怎么打才能一举成功,那才是我没有发兵的原因。兵马使,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一些官将脸色稍霁,忠于田帅的文官与部份将官,自是觉得此话立于田家祖训上,又有爱兵之心,理当博得另一方的好感。但是坐在史诚身侧的一众将官却无动于衷,一位将官公事公办地说「雁门王用兵如神,讲求时机,这是魏博人都知道的,但是这不过是用兵之法,魏府三百年基业之根本,却是历代魏帅以魏镇前途为第一目标,在朝廷与其他藩镇间,不轻信、不结盟、不忠诚,魏博就是魏博,只有魏博的利益是利益,其余皆可抛。大帅忠于朝廷,已是违背祖训,再说眼下大好时机,大帅却无意进取,这也不合雁门王兵法吧?」

    虞璇玑心中暗惊,这家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连忙低声问了旁人,才知道此人虽然年轻,却也是田家亲戚,他母亲是田成嗣的嫡系后裔,在田氏家族大举搬到西京时,此人恪守母命拒绝离开,因此在魏博镇颇有声望。现任临清镇将,手握两万雄兵,驻扎在魏博东北,东拒淄青、北阻成德卢龙,这几日才特别回到魏州来。

    「三十七叔此番回魏,就是为了指责我不守祖训吗?」田敦礼依然温和地问,目光看向这位表叔时,已是无半分亲戚之谊「三十七叔是十九姑祖母言教身教带出来的,理当最守祖训,但是我父于成德遇难前,曾发文要求三十七叔交还田氏三千名部曲,那时,三十七叔如何回复我父?」

    临清镇将傲然冷笑,朗声说「三千部曲是田家家产,不属你田鸿政!」

    众将哗然,身为田氏表亲,当着人家儿子面前叫他老爸的名字,也太无礼了!田敦礼拍案而起,脸膛胀得通红,恨声说「我父姓田,你姓什么?你与你母亲狼狈为j,强占田氏部曲之外,私占魏博马场,挪用魏府常平仓粮,趁着前任魏帅病重,私运魏府宝库的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临清镇将毫不退缩,索性起身站到中道上戟指大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是大帅,我不过是个镇将,你想怎么说都可以,但是你们父子俩吃魏博的粮、喝魏博的水,却去捧萧宝宝的臭脚,这还不够,把田家人迁走,迎来个朝廷走狗做大帅,你们父子断送了田家基业!我身为田氏亲属,保守祖宗家产有什么不对?倒是你父亲,半辈子卖给了朝廷,到了死在王亭奏手上,你自己呢?哪里有利就往哪里跑?比魏州城里的表子还不如!」

    「真好意思说啊!那你一辈子听田十九娘那老娼妇的话就有出息?不要因为你娘姓田就上头上脸,一口一个祖宗、一口一个田家,你自己的祖宗在哪里?啊……我竟忘了……」田敦礼的智囊刘中丞见镇将骂得不堪,跳出来救驾,揶揄着说「你娘上一个男人死的时候没怀孕,嫁给第二个却大着肚子,难怪你只能认田家的祖宗,因为你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清楚,有出息!」

    「你……」镇将气得抓狂,『噌』地一声抽出怀剑,毫不犹豫地往刘中丞掷去「叫你狂!」

    好在是孔目官眼明手快,掷了个茶托过去,好歹打歪了准头,因此怀剑只在刘中丞左臂上画了一道,众人一见血,手忙脚乱地把刘中丞救下,却听得武将那边有人抽了口气,虞璇玑回头去看,惊叫一声!众人听得她的声音,连忙转头。却见镇将兀自站得直直的,头却不见了!众人楞楞地看着镇将依然怒视的头骨碌碌地滚过木板地,沾了一行血迹。是谁杀了他?

    「孔目官,你暂代临清镇将。」田敦礼平静地说,他仍端坐于上首,一挥手,刚才挡在他座下的几个武士便退去,其中一人提着沾血的剑。田敦礼缓缓起身,沉稳地走下正座,伸手往镇将仍然直立的身子一推,尸体往后一倒,大量鲜血从颈上伤口喷涌而出,血汨汨流过地板,虞璇玑惊恐地看着不远处还在旋转的头颅,吓得发不出声音,却听田敦礼冷冷地说「三十七叔,不跟你计较,你当我是吃素的?我田十七,十四岁初战就斩首上百,别说是杀你这种武功稀松的酒囊饭袋,就是杀百战百劫滚出来的沙场老将,也是小菜一碟。」

    「大帅这是在警告某等吗?」史诚面不改色地问,满地鲜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掩鼻,他坐在最前面,衣袍与手脸上也沾了血,就是茶碗中,只怕也染了几点,却毫不介意地把茶喝下。

    田敦礼将大剑撑在身前,直视前方说「兵马使是魏博大将,也该到了向我表示忠诚的时候了吧?」

    「某等若是不想示忠呢?」

    「那就只好请你们去跟我三十七叔作伴了。」田敦礼狞笑着,正待一挥手,叫入外面的亲兵。

    「大帅三思哪……」有人从外面出声,像是看好戏似地踱进来,却是温杞,他看也不看满地血迹,显然并不惊讶,他站在门内三尺处,将手背在身后「老史,你们家大帅到底是年少气盛哪。」

    「气盛有好有坏,要是一口气直攻宣武则好,龟缩在这里杀人就坏。」史诚似乎胸有成竹地说,一摆手,却见后面官将整齐地抽出剑来,剑刃向下,拱手对田敦礼说「某等决心夺下宣武镇,请帅令!」

    田敦礼却也不惊,拍了拍手,大批亲兵踹开三边的木门,竟是人人刀出鞘、箭上弦,直指着那群武将,田敦礼一弹指,两个亲兵从后押住温杞,将他的手臂往后一扭、一按,田敦礼淡淡地说「你是什么东西?淮西是什么东西?敢来我的地盘搬弄是非?我顾念从前与元济一同玩球的情面,不会杀他的人,不过温掌书,还是留下左手再回去吧!」

    他一挥手,亲兵刀光一闪、一只断手滚落在地,正落在虞璇玑前面不远,温杞却没有吭声,只是用怨毒的眼光看了田敦礼一眼,对上虞璇玑惊慌的眼神时,他羞辱地闭了闭眼睛,随即又用同样怨毒的目光瞪着她。虞璇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狠的眼神,一地血泊中,断落的人头与人手,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刺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咬着唇才没叫出声来。

    一阵焦臭的味道传来,温杞终于忍不住哀号出声,是亲兵拿来火把在他伤口处烧灼止血,虞璇玑紧揪着衣衫下襬,紧闭着眼,尽量不让眼泪掉出来,再怎么恨他歹毒,也不忍心看到这个状况……

    「断只手断个头就吓哭了,虞监察,你到底是个女人……」不知哪个将官注意到她,出言嘲讽。

    「他是我受业之师,但凡是个人,都不忍心。」虞璇玑一听官衔,惊醒过来,咬着牙说,温杞已经痛晕过去,她低头望着他「即使他与我为敌,我也不能否认他曾经是我尊敬的老师,也就不能不怜悯,这是做人的根本,跟男人女人无关。」

    「温掌书醒来后,我会把这番话告诉他,冲着你这句话,他如果要砍断你的手,我会阻挡的。」史诚冷淡地说,他撇了撇嘴,对田敦礼说「大帅是执意不遵河北旧事了?」

    「是你们不忠于我,反倒来说我不遵河北旧俗,兵马使,你不觉得可笑吗?」田敦礼依然肃立。

    史诚一笑,环视四周后,淡淡地说「大帅真的仗着帅府一千五百名亲兵就要拿下我等吗?」

    「有何不可?」

    「那就请看这两封成德王兵马使与淄青李帅的回信吧。」史诚从怀中抽出两封已拆开的信,递给田敦礼。

    田敦礼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眼色一丢,座下亲兵连忙挡在他身前,以防史诚暗算,田敦礼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冷着脸说「你口口声声河北旧事,一回头,把魏博卖给成德淄青,简直狼心狗肺!」

    「大帅要杀魏博老将,横竖魏博也守不住,若想不被成德淄青攻破,就得调入朝廷的兵马,到那时,魏博一样是别人的!与其给了萧家妖妇,还不如成全河北汉子!」史诚身后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将含泪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