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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的报恩第6部分阅读

    岁大的狗,那时能做的就是在寒风瑟瑟的阳台上呼天喊地地叫了一晚上,终于楼上要早起的上班族被吵得不耐烦了,打电话给了物管。

    老头子捡回一条命,住院期间瓦格纳一个人关在家里,连续五天没吃东西,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老头回来了。

    瓦格纳见老头才住了五天医院就回来,虽然有点惊奇,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不是为老头蟑螂般的生命力喝彩,而是这样自己好歹也有点汤汤水水可吃了。

    老头提着一大包东西回来,进门时看他一眼,也没啥表示,然后就在餐桌上乒乒乓乓整了半天,瓦格纳叫了两声,心说你快去厨房给大爷我弄点吃的啊,我快饿成照片了好吗!

    然后老头子才转过身来,瓦格纳一见都傻眼了,老头子手里拿着一盒牛奶倒进他喝水的盘子里,又倒了一些狗粮到他吃饭的盘子里。

    狗粮瓦格纳是第一次见到,不是特别感兴趣,但是牛奶啊!那真是香到了极点!

    那之后瓦格纳的伙食彻底得到了改善,虽然老头还是经常忘记给他换水,但是待遇比起之前那简直是量变都没有直接就质变啊!

    一人一狗就这么搭伙过起日子。老头子有时听古典音乐,瓦格纳也会插个嘴,表示“汪!这个好听!”“汪汪汪!这个太吵!”

    老头子就喜欢听吵闹的,一点都不像个规矩的老头子,尤其喜欢听瓦格纳和马勒。那时还没名字的瓦格纳则比较喜欢听勃拉姆斯。

    “好啦好啦别吵了,给你放勃拉姆斯!”

    老头子听着勃拉姆斯的第二钢琴协奏曲睡着了,瓦格纳抬头打量着老头子打瞌睡的侧脸,心想,不管好与坏,这个人从此就是我的主人了。

    有一次业主委员会来发调查单,委员会大妈一进门看见纸箱子里汪汪直叫的他很是神奇:“哎呀老屈,你还养狗啊,怎么从来没见你下去遛狗呢?”

    说的是,瓦格纳没叫了,对业主委员大妈好感倍增,他已经半年没下过地了。

    业主委员会大妈问屈老头狗叫什么名字,老头不耐烦地随口说:“叫吃货。”

    瓦格纳都快吐血,你还挺时髦的啊!吃货你都懂?

    后来老头子下楼遛弯时也会带着他,不过似乎不太情愿,但是瓦格纳很开心,看着那敞开的牢笼和久违的辽阔天地,简直都要热泪盈眶。

    他在草地上尽情撒欢,听见别人跟老头子聊天,人家问,老屈你什么时候养的狗啊,不过你这狗也太没个形状了,这是雪纳瑞,收拾收拾还是挺好看的,blblbl……

    瓦格纳倒是没觉得自己这么野生的状态有啥不好,不过老头的话成功又让他要吐血三升。

    “喂他吃饱就不错了,还搞造型……”过了一会儿又说,“雪纳瑞是好狗吗?”

    别人说是啊,外面要卖一两千,算名贵犬吧。

    瓦格纳昂首挺胸,知道大爷我血统高贵了吧。老头子一脸稀罕地打量他。

    他长到一岁的时候,别家的狗都是英俊潇洒高富帅,就他一身乱毛疯长,看上去像个糙大汉,小区里的白富美们见他就躲老远。然后有一天,老头居然带他出了小区,一路过了天桥上了街。

    瓦格纳快乐地奔腾了一会儿,听见老头在背后喊他:“喂!喂!”

    你给我起过名,叫吃货,你忘记啦?瓦格纳有气无力地倒回去,见老头一脸尴尬的神色停在一家店面口。他抬头一看,我勒个去,那居然是一家宠物店!

    老头抱着他很拘谨地推门进了宠物店,店员迎上来问大爷有什么需要啊。

    “给这狗剪剪毛吧。”老头说,那语气特别特别怂,怂得他都好笑。

    店员们就给他来了一套洗剪吹,剪的时候店员小妹想招呼他配合别乱动,就回头问:“大爷,这狗叫什么名字啊?”

    老头愣了半晌,看着他,在噼噼啪啪的剪刀声中说:“他叫瓦格纳。”

    ……不是吃货,是瓦格纳,老头最喜欢的作曲家。瓦格纳自己都吓一跳。

    “来,瓦格纳,别动哦。”店员小妹扶着他的下巴开始剪胡须。他一动没动。虽然比起瓦格纳他更喜欢勃拉姆斯,但他还是一动没动。

    老头子就是随口取的吧,就跟吃货一样,过段时间再带他来剪毛时指不定又叫马勒了。洗剪吹完毕跟着老头走出店门的瓦格纳悻悻地想。

    老头带他回了住处,进电梯时正好楼上读小学的姑娘也放学了,小姑娘弯腰摸着他的头,小声道:“好可爱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然后他就听见老头子在电梯里头特别欲盖弥彰地喊了一声:“瓦格纳,走了。”

    阿彻和妞妞不做声地听瓦格纳讲起这些往事。虚弱的雪纳瑞又好几次抱怨冷,阿彻和妞妞干脆整个身子都趴在了他身上。

    瓦格纳哼了一声,继续说:“我和老头子一起生活了九年,大半年前我得了肿瘤,老头子带我跑遍了全城的宠物医院,但是都没得治。”

    妞妞掉着眼泪哼哼唧唧地吸鼻子。

    “后来老头也一天不如一天,他得了肺心病,进医院抢救好几次,最后一次再也没有回来……他的儿女来搬家里的东西,房子要租出去,搬家公司来的那天,我就自己走了……”瓦格纳淡淡地说,“那是我的主人,这辈子唯一一个主人。”

    “你跟我说你被抛弃过,但其实没有……”阿彻紧贴着瓦格纳的背,又难过又庆幸。

    “他的儿女是打算找个地方把我扔了,但其实我是自己走的。”黑色雪纳瑞说着,气息越来越弱,“卡拉扬,你的小修也许不会抛弃你,也许会,也许现在不会,也许以后会,也许他自己不想抛弃你,但他身边的人会……我希望他是爱你的,我希望你和阿格里奇都能幸福。”

    茶杯猪哼唧哼唧地嚎起来:“不要说了……”

    瓦格纳软绵绵地躺在地上,抬头望着月亮:“今天的月亮怎么这么亮啊,像太阳一样……”

    黑色雪纳瑞直视着越来越亮的月亮,忽然看见银色的月光像太阳一样迸射开来,四周一片光明,刚开始还能听见阿彻和妞妞的声音,渐渐的这些悲伤的声音就像云朵一样飘远了。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像光线一样照进来:

    “瓦格纳,走了。”

    17狗肉卷

    瓦格纳死后,阿彻和妞妞在一棵老树下挖了很大一个土坑,把瓦格纳埋了。

    没有了瓦格纳的旅途变得格外的安静。他们按照瓦格纳之前说过的路线一路下了山,山下是长长的公路,走了大半个钟头,终于看见公路上方的指示牌,前方再五公里处就是庚林市了。

    应该很高兴的,但是阿彻高兴不起来。

    小金毛和茶杯猪沿着公路旁慢慢走着。妞妞忽然停下来,阿彻回头问:“怎么了?”

    “我脚抽筋了。”茶杯猪低着头小声说。

    阿彻心里很过意不去,虽然已经放慢了脚程,但是茶杯猪要赶上自己的步伐还是很辛苦,他掉头倒回来:“咱们歇一会儿吧。”

    一狗一猪并肩趴在公路旁。阿彻望着眼前来来去去的车子,漫长的一个多月的旅程,终于快到达小修所在的城市了。这条通往小修的道路弥漫着灰尘,让他不由自主怀念起灵犬镇干净清新的空气,雨后草木的芳香。

    妞妞其实还是很想劝金毛小哥不要去找了,一来庚林市那么大,找到的机会微乎其微,二来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在一起。但是暗地里她又觉得,如果老是找不到,她就这么一直陪着阿彻找下去,好像也不错,但是万万一真的找到了,她反而就要和他分开了,那她就又是一个人了。

    “妞妞,”一旁的金毛狗崽反而先开了口,“如果你不想陪我去庚林市,不要勉强。”

    妞妞终于按捺不住地站起来:“小哥,其实咱们就这样也不错啊,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小修呢?我们也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啊!”

    阿彻眯着眼望着头顶漂浮的云朵,只看着天空的话,有一瞬就像回到了和小修每天放学后一起玩耍的后山:“你说得对……”

    妞妞还以为有了转机,却又见金毛小狗转头对她道:

    “也许没有小修我也可以过自己的生活,过自己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和小修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

    ——那样你就要离开灵犬镇,独自一人和一个人类在大城市里生活,可能这辈子你只能当他的宠物。你不会有朋友,不会有自己的人生,你只有他。

    贺兰老师的告诫在耳边响起,但心中强烈的声音一瞬就盖过了老师的话。

    只要能在一起……就算当一只宠物狗我也愿意。

    妞妞知道对方心意已决,失望地低垂着头,刚开口想说什么,头顶忽然一道影子罩下来,紧接着就听到“嗷呜”一声!

    “哈,抓到了!”

    她闻声惊讶地抬头,只见金毛小狗被一个男人用一根长长的钳子夹住脖子,赫然提到了半空。

    妞妞惊骇得脑子一片空白,男人的目标似乎只是阿彻,根本没注意到她,她只能呆呆地望着在钳子上挣扎的金毛小狗被很快带走。

    马路前方停着一辆又高又大的货车,阿彻望着大货车被帆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箱,他不知道那块厚重的帆布下面是什么,但那一团灰黑色在阳光下散发出死沉沉的坟墓般的气息,让他觉得不祥,更是狠命地挣扎起来。

    男人走过去,他的同伴放下车厢后的挡板,哗啦一下掀开帆布。阿彻一下子停止了挣扎。

    密密麻麻的小铁笼码在后车厢上,笼子里装的全是狗,大大小小足有上百只,有宠物狗也有土狗,有小型犬还有烈犬,笼子全是一个规格,有的塞了两只小狗,而一些体型较大的狗则必须佝偻在逼仄得连背都直不起来的笼子里。

    他看着这些同类,他们也看着他,但是谁也没有叫一声,那些空洞绝望的眼神让阿彻如梦方醒。

    “嗷呜!嗷呜!!”

    放开我!放开我!!

    “狗崽子力气还蛮大!”男人用两只手把住捕狗器,同伴跳上车厢找来一只空的笼子。笼子里有没洗干净的血腥味,阿彻被粗暴地一把塞了进去,他扭头想往外冲,鼻子一下就撞到冷酷地拍上的笼子门上。

    装着他的笼子被码到高处绑好,阿彻在笼子里挣扎得哐啷作响,汪汪汪用尽力气叫喊着,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喊叫还能做什么,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左右两侧都是别的笼子,那些病怏怏脏兮兮的狗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他不想变得像他们那样。

    两个男人在货箱后抽烟闲聊,商量着这一车狗能卖个什么价钱。阿彻才知道他们都是要被运去餐馆里做食材卖掉的。抽完烟,其中一个男人去路边找地方方便,另一个回头看一眼还在不死心地狂吠的他,骂了声“叫个p”,饶过车厢上了车。

    不一会儿方便完的男人回来,跳上车厢整理了一下铁笼,把空的笼子码在外面,又把厚重的帆布盖了下来。

    呼啦一下,眼前一片漆黑,阿彻感到黑暗中车子耸动了一下,向前驶去。

    阿彻在笼子里想尽办法,用牙咬用爪子掰,牙齿咬得出血,指甲也掰断掉,仍是无济于事。车子行进了一会儿,黑暗中筋疲力尽的小金毛忽然听见有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竖起耳朵,猛然认出那竟然是妞妞。

    “妞妞!妞妞我在这儿!”小金毛一下激动地站起来。

    车厢里传来小猪脚踢踢踏踏的声响,阿彻在笼子里急得乱蹿,待眼睛适应了黑暗,鼻子也从混乱的味道中分辨出了茶杯猪的位置,阿彻贴着笼子往下瞧,茶杯猪小小的身影正费力地顺着一竖行十几个笼子往上爬。那些笼子堆积起来的高度足有两米,以茶杯猪的个头,就如同一个人类徒手攀爬十层楼一般。

    阿彻看得胆战心惊,见茶杯猪的影子晃了一下:“小心!”

    一只圣伯纳犬伸出爪子搭了一把手,妞妞才没摔下去。

    “谢谢你啊楼下的大哥!”阿彻忙道谢,又朝笼子里的其它狗道,“请大家帮帮她,搭一把手让她上来,她是我的朋友!”

    在他一再的恳求下,不少狗伸出了援手,妞妞爬到他的笼子面前时一张小猪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发出难过的哼哼声。

    “对不起,对不起小哥!要不是我让你在路边歇脚,你就不会被抓上来了呜呜呜……”

    “说什么呢,这不是你的错!”金毛狗崽隔着笼子安慰她,“你是怎么上车的?”

    “我看到那个男人在山坡下方便,就钻到了他口袋里……”妞妞泣不成声地说,她很想说我是来救你的放心吧我一定救你出去,可是以她这个头说这样的话,比不说还让人绝望。

    “别哭啦,”卷毛狗用轻松的口吻安慰茶杯猪,妞妞竟然冒着这么大危险来找他,他忽然有种死而无憾的感动,“你看你都能爬上来找我,我那么厉害,一找到机会准能跑出去!”

    妞妞看着小金毛使劲摇动的尾巴,难过极了。

    车子一路行驶了很长时间,虽然有时也会稍微停一下下,但也只是等红灯或者过收费站,那所谓的机会根本就看不到。阿彻越来越觉得希望渺茫。

    “……妞妞。”

    茶杯猪很疲倦,塞在笼子的夹缝间就这么睡了过去,阿彻怕她掉下去,一直拽着她。被阿彻叫了一声,茶杯猪赶紧睁开眼:“怎么了?”

    “你现在就下去吧。”阿彻说,“等会儿车子要是停在红灯处,你就赶紧下车。”

    “为什么?”茶杯猪急了,“我要陪着你,你刚刚不是说,说不定还有转机么?!”

    “要是有机会,我肯定能跑掉。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的话,”小卷毛狗低垂下眼,“我不想你看见我身首异处。”更别提变成一堆狗肉了……

    他这番话很严肃,哪晓得这话一出,妞妞噗地就笑出声来。

    小金毛被笑糊涂了。

    “小哥,你这话跟谁学的啊?这是电视剧里的台词啊,那个男主角要被送上刑场时就在囚车里对女主角喊:‘我不要你看见我身——首——异——处——’”

    茶杯猪扯着嗓子嚎,旁边两只狗也不由乐了一下,悲伤的氛围被冲淡了一米米。

    妞妞决意要留下,阿彻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灵犬镇的生活平静又安全,但是没有朋友,小修也离开了,外面的世界艰难又险恶,他却有了妞妞,有了瓦格纳。

    车子上了高架桥,速度赫然加快了,那块厚重的帆布偶尔被风掀出一条缝,一线阳光漏进来,那么明亮,却那么遥远。

    妞妞又睡了过去,阿彻趴在笼子里眯缝着眼望着那道细细的阳光。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小修了,再也不能报答老师的养育之恩了,他的生命如此短暂,虽有遗憾,但没有后悔。他全力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他没有辜负对小修的承诺,还拥有了生死与共的好友,要是能稍微报答一下老师那就完美了,但老师说过,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

    车子又不知道行进了多久,终于停下来,这一次停了很久,外面有嘈杂的说话声,车门打开,阿彻猜想应该是到目的地了。妞妞也已经醒了,紧紧抓着他的爪子,他能感到妞妞的小猪蹄都在颤抖。

    哗啦。

    厚重的帆布被一把掀开,夕阳的光兜头洒下。

    阿彻抬起脖子,听见货车挡板被放下的声音,继而是笼子里一些狗的马蚤动声,一会儿的功夫眼前的笼子就被提走移开了。

    车厢里爬上来个年轻人,正忙着向下转移笼子。

    他以为这些人应该都和那个抓他的男人一样面目可憎,可是他看见其中一个年轻人打开逼仄的笼子,抱出那只圣伯纳,摸着对方因为害怕和长期被压迫而直不起来的背,温柔地说着:“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

    妞妞也意了外,这时笼子晃动了一下,有人提起了他们的笼子。

    “哎呀,这只小金毛笼子外还挂着一只茶杯猪呢。”

    阿彻听见提笼子的人逗趣的声音,他的笼子很快被转移到车下,一个年轻女子接过笼子,蓦地一愣。

    “……妞妞?是妞妞吗?!”

    阿彻瞧见妞妞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呜呜地喊着:“主人!主人!”

    年轻女子将笼子放在脚边,激动地捧过茶杯猪,冲身后的同伴喊着:“天啦!我找到我的妞妞了!”

    “真的是它吗?”同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