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看到主人细心备下的伤药,竟然有些尴尬,他是表现的有多明显,才让外人如此心领神会?
背上的伤口经过太多次剧烈打斗,崩裂数次,愈合的很不好。再加上从白鲨海岸逃离,还有刚才浴缸里的纵|欲,看起来,很难不留疤了。
南北替他小心打理好伤口,一层层把纱布缠上他的身体。
她的手,从他的身后,慢慢绕到身前,再绕回后背:“刚才给你处理的医生,有没有告诫你,伤口不要浸到水?”
他很平淡的嗯了声。
她无奈笑笑,替他穿上了衬衫,自己却仍旧穿着单薄的内衣。
程牧阳从移动的架子上,把礼服拿过来,也耐心替她穿上,甚至不允许她插手。
等替她戴上项链后,他才从整面墙的镜子里看她,说出了稍后的安排:“今晚的宴会上,我会带着你跳第一支舞,然后会有人带你离开。”
“你呢?”
“同时离开。”
“你不用管我太多,”南北告诉他,“我哥哥和他们的关系很好。所以,你最该担心的是自己。”
程牧阳比她高了不少。
她从镜子里,和他对视,感觉到两人之间,非常微妙的伤感情绪。
她转过来,用掌心拍了拍他的胸口,笑著去打破这种气氛:“我们这种人呢,日子过的太危险,永远都只能活在现在这一秒,多一分钟都不能想。所以,我对你过去的事情,不会太介意。”
他不懂她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乖乖告诉我,”她话锋一转,刻意装作刻薄,“除了喀秋莎,你还有没有其它红颜知己?嗯?”
程牧阳这才恍然。
他有些想笑。
南北笑吟吟看他:“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想这么久?”
程牧阳从裤子口袋摸出酒,那个银色的小酒壶丢在了摩洛驻地,所以现在他手里的,是个小巧的扁平玻璃瓶,里边装着的是透明的酒。
他喝了口,低头,又给她喂了小半口。
她蹙眉,却很温顺地张开嘴。
幸好马上就会分开,否则,她真的会被他灌成个酒鬼。
“你的问题,和一个秘密有关,”他离开她的嘴唇,低声说,“等我们再见面,我会告诉你答案。”
两个人在舞会开始前夕,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
不知道是主人,还是喀秋莎,太熟悉他嗜酒的习惯,让等候在门口的仆人端着新鲜的薄荷叶,替两个人去除嘴里的烈酒气息。她作为他的女伴,始终在他身边,看着他高调地,被主人给介绍给每一个贵客。
两个人不断走动着,举起香槟杯,频频碰触,寒暄。
她的视线,始终在周围的环境里,不断观察着。在这华灯初上的夜晚,她相信,不止有一个cia的人,在虎视眈眈。
程牧阳很聪明。
cia不可能暴露在阳光下,他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就在人群的中央,在菲律宾军政的人当中游走。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灯光渐暗下来,中年的帕安,挽住喀秋莎的手臂。
先滑入了舞池。
程牧阳轻握住她的腰,淬不及防地,将她旋入了舞池。太过醒目的入场方式,引起了众人的瞩目。他的脸孔被暗色的灯光模糊着,挂着抹笑,她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配合着他的脚步。
她忽然想起,那晚在游轮的酒吧里,没有任何人,两个人从深夜跳到了天明。
那时的程牧阳和自己无所顾忌,暧昧亲昵。
她的思绪只飘荡了几秒,再回神,他已经在众目睽睽下,如同那晚,低下头,鼻尖轻轻摩擦着她的鼻尖,旁若无人。
“南北?”
“嗯。”
“南北。”
她又嗯了声。
她已经习惯了,程牧阳每次都这样叫她。不断重复,反复求证,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程牧阳扶在她腰上手,移上来,扶正她的脸,要她看着自己。
“愿意嫁给我吗?”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她躲不开他的目光。
“认真的吗?”
“很认真。”
她和他握在一起的手,能隐隐感觉到他掌心的灼热。
两个人同时都有些心乱如麻。
“看我的手。”他的声音很轻。
南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里,而他的手指上,分明就捏着个戒指。
剔透的绿。
近在咫尺,悬在她的无名指尖前。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脚步却没有停。南北看着他指间的戒指,很想伸手,给自己戴上。她相信,她不会再遇到,像程牧阳一样,让自己如此心动的男人。很多次,当他和自己缠绵时,总会有办法说些能敲入她心底的话。
他会说,莫斯科的雪,很适合让人深入简出。
而他要把她关在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壁炉旁,做一整天。
然后在深夜,他会陪她看整个莫斯科城。
南北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握成了拳。
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你每次都逼我做决定,”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这次真的不行。我从四岁开始,就跟着哥哥四处逃命。他经常会在半夜,偷偷把我往陌生人家房里一丢,然后就消失很多天,才会浑身血淋淋的回来。他每次都带着刀,大家都怕他,所以不敢不收留我,虽然大多是穷人家,却总能吃饱。可他就不同了,每次都把自己当作诱饵,就为了让我能好好睡几天,吃饱肚子。”
“很辛苦。”他说。
“嗯,很辛苦,”南北闭上眼睛,听着他难得有些焦躁的心跳,“所以,如果他说,南北,程牧阳是我们的敌人,那我绝不会再见你。”
程牧阳把戒指收回去,放入心口一侧的衬衫口袋里:“看来绿色不适合你,下次,要不要红宝石?”他说的很轻松。
“听起来不错,我很喜欢红色。”
她也答的轻松。
程牧阳笑一笑,不再说话,只是把她按到自己的身上,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舞曲进入□的节奏,两个人配合的非常完美,到最后和一对男女交错而过,是喀秋莎和一个陌生男人。喀秋莎仿佛是意外地惊喜,叫他的名字,而她的舞伴,则用碧蓝色的眼睛礼貌地看着他们,颔首招呼。
“我们换个舞伴,可以吗?”喀秋莎在她们不远处,忽然提议。
南北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非常自然地,两对人交换了舞伴。
当那个欧洲男人的手,搭上她的腰时,她分明看到喀秋莎的眼睛里,有着难掩的欣喜。南北移开视线,感觉到自己的舞伴,在看着自己。
她看向他,那个男人用浓重的伦敦腔英文问她:“小姐,你是喀秋莎的朋友?”
她颔首,笑了笑。
余光里,程牧阳已经拥着喀秋莎滑到了舞池边沿,从身侧招待的酒盘里,随手拿起一杯香槟,对着她的方向,轻轻地举起杯子,悄然做了告别。
在交错的灯光,和沉浸在舞曲的人群中,他的告别,显得特别的不真实。
南北礼貌地陪着那个男人,结束了整支圆舞。
程牧阳按照计划,消失在了宴会厅,她默默祈祷他可以顺利到达机场,同时也趁着舞池热闹非常时,悄然提着长裙离开了舞池。
这个建筑的背后,就倚靠着巨大的天然瀑布。
那里同样聚集了很多人的,相谈甚欢的,暧昧不明的,明争暗斗的,都是菲律宾的政治,和她毫无关系。很多人说话,她都听不懂,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记得,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拒绝求婚。
在沈家明满十八岁时,曾经在自己的生日晚宴后,在她的睡房门口,非常紧张地拿出一枚戒指。也是突如其来的求婚,被她几句话连消带打的,当成了玩笑。
她拒绝的很轻松,心里却有些愧疚。
可是今晚,拒绝程牧阳的那一瞬,她竟然也有很大的失落。或许,这就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他的求婚,是恳求她和自己一起回莫斯科。
她坐在瀑布旁的桌子上,用很随意的借口,和身边的情侣借来了移动电话。
在拨出一串电话号码后,听到了熟悉的等待音。
在瀑布的水声里,安静地等着南淮。
这是南淮和她的专属连线,所以在电话接通的一瞬,她没有开口,南淮已经先说了话:“北北。”声音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在休息。
“嗯。”
“玩够了?”
南北笑了声:“嗯。”
“我安排人去接你回来,”南淮的声音,出乎她意料的冷静,好像早就洞晓了很多事情,“有什么事情,等到畹町再说。”
南北笑了声:“嗯。”
“至于程牧阳——”
她的心骤然被提起来。
声音骤然消失,手机被人从手中抽走。
同时,有枪口顶住了她的后背。
“南北小姐,”不算太陌生的伦敦口音,竟然是最后共舞的那个男人,“我想,这个瀑布的声音太吵了,我们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
☆、第三十一章 心念已成魔(1)
如果是几年前,可能会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命。
她在众目睽睽下,看似倚靠着这个男人,被挟持到了一辆车上。这个男人,还有他两个同伴的态度,非常客气,如果不是有枪口对着她,她甚至以为这就是程牧阳的安排。
他说过,“有人会带你离开”。
但南北相信,程牧阳不会让人以这种方式,带她离开。
她直觉上猜到,是cia。
在陌生的国家,能一眼认出她的人,只能是掌握中缅、中越边境的情报机构。
她相信,谜底很快就会揭开。车从庄园一路开出,离开繁华的人烟区,进入了海岸边的村子。
她想起凯尔曾经说的话,因为流血冲突和断电,这附近的一些村民已经被暂时转移。 那些组织的人数并不多,也有自己的驻地,不会分散人力占据这些无人的村子。而政府军队已经转移走了平民,也暂时不会来这里。
所以,除了他们的这辆车,四周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很安全的地方,同时,也是绝对的隐秘。
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临海木屋前。
和她走下来的所有人,都留在了车下,只有那个男人将她带入木屋,整个木屋架在海上,她穿着高跟鞋,每一步都深陷细沙里,走得慢,同时也在观察四周是不是有能逃走的出路。可当她进入屋子后,才明白自己真的被困住了。
这样的房屋,绝非是临时寻找,而根本是长期的驻点。
看起来普通的渡假房屋,内里却是机关重重,她被带进完全封闭的房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个人,曾经出现在畹町,甚至是缅甸的迈扎央赌场,是个亚裔。
“南北小姐,”那个男人伸出手,很礼貌地指着面前的沙发,“请坐。”
“杜先生,”南北笑了笑,“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相信我,南北小姐,”杜揉了揉太阳|岤,苦笑着说,“我也绝对想不到,你会和程牧阳有关系。”
“所以呢?”
“所以?”他笑著反问。
南北坐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通常,我们对待暗杀名单上的人,会有几个方法,”杜饶有兴致看着南北,“势力范围太大,牵涉到国际纠纷的,我们会让他亲自录制口供,然后带回美国公开审理,对国际社会有个交待,比如莫斯科上一个军火大亨。”
她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说。
“对于一些国际影响不大,又威胁国际社会稳定的,我们每年都会有暗杀的名额,无需请示,直接执行,不过事后会需要递交完整的暗杀报告,”杜把手放下来,靠在椅子上看她,“当然,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南北仍旧没说话。
她相信,杜会继续说下去,说到他真正想做的事。
“南北小姐,”杜终于开始揭开谜底,“我和你哥哥,是很好的朋友,程牧阳却是我这两年一直想要逮捕的人,而且,现在他抓住了我最重要的同伴。怎么说呢?我必须要抓到他,这就是我来菲律宾的目的。如果你能看在我和南家的友情上,帮我找到他,我会很感激你。”
“如果我拒绝呢?”
杜看了她一眼:“我不介意,为你写一份暗杀报告。”
南北也看他,毫不在意:“你不怕,你的国家,因此惹怒了一群亡命徒?
杜笑起来。
是那种清冷的,甚至有些有趣的笑。
“和你最后在一起的人,是程牧阳,你们在菲律宾帕安家族的宴会上,当众跳了一支舞。而之后,两个人就都消失无踪了。如果在十几天后,你的尸体出现在菲律宾的某个地方,你觉得,南淮会怎么想?照你哥哥的脾气,他一定会要了程牧阳的命,对不对?”
他的假设,很现实。
南北的脑子里浮现无数可能。她始终不肯联系南淮,就是怕暴露程牧阳的行踪,可始料不及的是,最后竟然成为了最大的麻烦。如果杜真的对她下手,在这个无人的沿海村落里,除了cia的人,不会有人知道内情。
程牧阳,肯定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而cia想要做些“证据”,太容易不过。
以小哥哥的性格,任何有嫌疑的人,他都会一并报复,哪怕是误会也无所谓。
寒意瞬间遍布血脉。她的头脑很快清醒下来。
可如果她的死,让最爱的两个人互相残杀,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冷静,她的眼睛很骇人,盯着杜,一语不发。
杜看着她的眼睛,又笑了笑:“相信我,你还有时间考虑。现在开始,我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让你好好想一想。”他说完,认真看了眼南北。
他和缅甸的南家合作数年,却很少见到南北。大多时候,出现在公开场合的都是她的“替身”。这个女孩子,有个太看重她的哥哥,如果不是因为要逮捕程牧阳,杜相信,自己绝不会动她。惹上南家,实在是个大麻烦。
“杜,你要相信中国的一句话,”南北也认真看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的事情,或许在明天,甚至是下一个小时,就会被我的家人知道。”
“我相信,”杜说,“但程牧阳对我们太重要,远超出你的想象。南北小姐,你是否想过,他也在利用你?如果不是你分散了我们的注意,他不会这么顺利离开帕安庄园。”
杜说完,开门离开了房间。
南北的身子,沉在沙发里,鼻端是各种混杂的味道。
非常令人反胃。
这房间有很浓重的烟草味道。
闷热,令人窒息。
她不在乎杜说的话,虽然程牧阳有太多的秘密,但她唯一肯相信的,就是他的感情。
现在唯一祈祷的,只能是哥哥能最快找到她的行踪,而程牧阳能马上离开菲律宾。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只要有时间,她总能想到办法。
门紧紧闭合着,没有表,也没有人。
她不知道,杜能给她多少时间。
程牧阳和喀秋莎在进入卧房前,行如干柴烈火的男女。当卧房门被关上后,他却恢复了冷静,和等待多时的阿曼打开后门,三个人通过庄园的通道,迅速离开。
车沿着颠簸的小路,疯狂前进着。
他难得闭上眼睛,让自己稍作休息。
这不是他第一次临时从一个国家撤退,在十□岁的年纪,他已经有自己的货运飞机,还有出海的货轮,他需要应付太多的国际巡逻舰,还有那些恐怖组织的头目。
九死一生,百炼成精。
可是脑中却浮现出刚才的一幕,竟然看到别的男人,拥着她跳舞,就觉得不舒服。
有很大的风从窗口吹进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躺着一枚戒指。
“今晚阿联酋航空有飞机来,我们会乘坐他们的专机回俄罗斯,”阿曼告诉他,“cia这次真是有了大动作,我们的飞机根本拿不到菲律宾机场的降落许可。”
程牧阳颔首,没说话。
去年,美国在全世界出售军火,最大的一个主顾就是阿联酋。
可惜,程牧阳也和他们关系极好。
有时候美国难以给出的价格,他都能轻易做到,所以这个主顾总会偏心,帮他一些小忙。比如在中情局控制的菲律宾机场,把他安全送走。
从汽车进入机场开始,始终是畅通无阻,最后停在了停机坪的最北面。那里有一架中型公务机,阿联酋航空的标识很醒目。程牧阳从汽车上走下来,喀秋莎忽然就接到一个电话,她的表情很平淡,只是说话的语气非常不好。
程牧阳已经迈上了扶梯的第一级,却本能地停下来。
他回过头,安静地看着喀秋莎。
喀秋莎说话的语气历来如此,和平常没有什么差别,但他却感觉到有什么问题。这是长久在生死线上徘徊,所培养出的直觉。
“程?”喀秋莎挂断电话,奇怪看他,“怎么不登机,到离开的时间了。”
“是谁的电话?”
“马克的,”喀秋莎笑了,“就是刚刚,和你换舞伴的男人。”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