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旁站着不动的周妈妈两眼，果然，这一切闹不好就是这婆子的作为！
思及此，宋妈妈对那位还没见过面的崔妈妈忍不住鄙夷起来，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还被人抢了先机，实在是蠢不可及。
不过即便是蠢，该问的却还是要问的。
“崔妈妈？”苏灵玥眨了眨眼，看着突然对她提起崔婆子的宋妈妈，许久才呆呆的再扭头看了周妈妈两眼，欲言又止。
宋妈妈见状更是进一步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只是如今初来乍到，还不到翻脸的时候，故而她依旧和以往一样，含笑看着一旁板着脸站立不动的周妈妈：“也是临行时夫人的吩咐，说崔妈妈是……”
“崔妈妈如今可是咱们苏府的人，寿山伯夫人身份地位再不同，也不好把自己的手，伸到别人家里去吧！”周妈妈抬头，淡淡的打断了宋妈妈的话：“崔妈妈是犯了大错的人，瓜田李下的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宋妈妈你还是别多问了为好。”
这话含了赤果果的威胁，精明如宋妈妈绝对不会听不懂，所以周妈妈这话一出，哪怕平时一贯笑脸迎人的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的阴沉了下来。
“我，我有些乏了。”不等宋妈妈发难，苏灵玥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这一场即将爆发的争执消散于无形。
就算是再不满，宋妈妈也不好在眼前真的放着主子的话不管，只得暂时按下心底的愤怒，匆匆的向苏灵玥行礼，跟着周妈妈退了出去，好让被吓坏的苏灵玥好好休息。
“周妈妈，你也是随着大姑奶奶从咱们伯府里出来的老人儿了，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步出院门，宋妈妈止住脚步，回头对送她出远门的周妈妈笑道：“眼瞅着姑娘去京城是迟早的事情，你说咱们做奴才的，什么时候能越得过主子去？”
宋妈妈话里的威胁意味十足，但周妈妈却并不买账，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的笑道：“是啊，宋妈妈你说的是半点没错，你说若不是咱们姑娘的意思，我这个做奴才的哪里有那个胆子，去做姑娘不想做的事情呢？”
宋妈妈咬牙，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在这里和周妈妈闹得太过僵硬：“周妈妈，如今这里也没旁人，你也不用骗我了，给个实话吧，崔妈妈如今到底如何了？”
“实话？”周妈妈抬手轻轻的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才抬头：“我方才在姑娘面前不是说了吗，崔妈妈是犯了大错的人，姑娘要罚她，岂是我们能拦得住的？”
“犯了大错？崔妈妈一直伺候在姑奶奶身边，忠心耿耿，她能犯什么大错？”周妈妈越是说得含糊，宋妈妈便越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虽然崔妈妈依着眼前的情况来看，并不像出门时夫人交代的那般靠谱，但出卖夫人的安排和打算，她应该是没那个胆子的。
就算是眼前的周妈妈心有怀疑，可是没有具体的证据，那便坐实不了罪名，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治罪了。
可是除了这个，崔妈妈还能犯下什么错呢？
“宋妈妈来咱们苏府也有两天了，难道就没看到咱们这苏府大半已经被火焚尽，再也不复往日的繁盛了？”
“崔妈妈对主子心生不满，便动了歪心，这才给苏府带来了这场大祸。姑娘纯孝善良，想着崔妈妈是我们夫人生前最倚重的婆子，这些年伺候在夫人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当是她这一次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便并没有要她的命，只是送她去了西北而已。”
“什么，去西北？”
宋妈妈大惊，正想再问两句细节，却看到若菊一阵风似的从正大门的方向飞奔而来，见到守在门口的周妈妈，连气也没来得及喘匀便紧紧抓着她的手脸色惨白的叫道：“周妈妈，不好了，表，表少爷出事儿了！”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其人之道（一）
孙廷方的存在，在寿山伯府是一个异类。
他的身份，仅仅只是如今寿山伯夫人孙氏大哥的庶二子，可偏偏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得了孙氏的喜欢，一直便留在京城伯府里居着，平时帮着孙氏料理一些外头的往来庄务琐事，倒是比寿宁伯府家其他一些庶子女风光不少。
要说这位表少爷才能倒也是平平，偏偏长了一张勾人的桃花面，再配上那口吐莲花的三寸之舌，京城里倒也有些雅名。虽然苏灵玥没有亲眼见到，但是记忆里倒是听人说过，虽然他是庶出，可还是有不少贵家千金倾心于他。
可是现在苏灵玥回忆起来，那些道听途说，不过是他为了提高自身价值的噱头罢了。
哪怕当今公主喜欢又如何，也要皇帝开口答应找他为婿啊！
如今这可不是自己的爱情自己做主的现世，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除此之外，还有家族的利益，为了家族的发展强大，地位巩固，子女的婚姻，有时候是最好的纽带和桥梁。
一个虚有其表的庶子，在这样的婚姻现实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竞争力。
所以现在看起来，孙廷方算是一个聪明人。
至少，他懂得换一个角度去包装并且发展自己，投靠寿山伯夫人并且取得她的信任和喜欢，比混在自己家里所得到的实际好处可是要多得多。
寿山伯府现在本就比寿宁伯府显赫，再加上其姑母的缘故，他在这里受得闲气和排挤自然也就少多了。
如果没有意外，把握眼前的机会，好好的经营几年。给自己攒下未来的生活本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但凡是人，总会有弱点。这位聪明的表少爷也未能免俗。
他的弱点大多数男性都有，那便是好女色。
偏偏这位表少爷呢，还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主儿，府里年轻漂亮的丫鬟媳妇儿他没胆上去招呼。便只把一门心思投到了那花街勾栏地。撒出去的银子那真真是如流水一般，他倒是半点也不觉得心疼。
他的这个毛病在寿山伯府还有寿宁伯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寿宁伯府里嫡母当家，看着这个庶子花天酒地的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上前去纠他上正道？而寿山伯夫人孙氏虽然喜欢看重他，但对于孙廷方的这个喜好，一来是男人都好这一口只要没闹出什么事情来也没什么不可以；这二来嘛。他也没误了她安排下去的事情，事不关己自然也就高高挂起了。
所以这些年孙廷方顺风顺水的过来了，所以一到蜀川。对于莫管家这样投其所好的安排，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觉得莫管家会办事，值得嘉奖。
而对于全程陪着他跑前跑后溜须拍马的沈珏，他更是满口赞誉，甚至已经动了去向苏灵玥开口要人的心思。
所以这样能干的沈珏，再加上貌美如花善解人意的玲珑阁头牌小桃仙。孙廷方两日的潇洒下来真有些飘飘欲仙之感，连连在心底感慨这次的蜀川之行。真是来得值！
却不知在这样的快乐之下，已经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正缓缓的向他罩了过来。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因为小桃仙。
作为玲珑阁的头牌娘子，小桃仙的裙下之臣可谓众多。
孙廷方独占了小桃仙两三日自然让旁人觉得不满——
京城来的公子又如何？山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他是哪颗葱哪头蒜？
这样的抱怨再加上有人的刻意暗示，自然会有行动派冲冠一怒为红颜，冲上去和那位不懂风情对小桃仙无理欺辱的京城某公子理论理论，必要时使用武力自然也是无可避免。
孙廷方嘴皮子功夫不错，可是拳脚功夫就不那么拿得出手了。加上如今远在蜀川又不是在京城可以随时呼叫帮手，所以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被教训了个半死不活。
焦急的等待了两个多时辰后，孙廷芳被人抬着送回了苏府。伤势说重不重，不会丢命也不会致残；可是说轻也不轻，反正在过年之前，是别想从床上起身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
看着脸被打成包子躺在床上直哼哼的孙廷芳，钱婆子就算是在寿山伯夫人面前再有脸面，也不敢上去细问个究竟，自然只能将不满和怒火发泄到随行的小厮随从身上。
可偏偏今天随行在孙廷芳身边的，又只有一个沈珏。
有周妈妈和莫管家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还没站稳脚跟的她也实在不好发作得太过，只得压着火气，尽量用听起来还算和气的语调问站在院子里的沈珏。
“这个，说实话小的也不清楚。”沈珏摇头，脸上的茫然和不解一点也看不出伪装和刻意的痕迹：“表少爷说要送桃仙姑娘一套头面，非要小的去咱们蜀川最好的金玉坊去取花样册子，等小的从那里回来，就发现玲珑阁已经闹翻了天……”
沈珏说着说着也是满脸的委屈：“小的之前也给表少爷提过，那桃仙姑娘在咱们蜀川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要是万一……”
“放p！不过是个勾栏院里的粉头，算个什么人物？”钱婆子身边的戴妈妈一下没忍住，劈头盖脸的便冲着沈珏喝道：“你们这些个小畜生，由来都是只顾着自个儿痛快得赏，撺掇着爷们儿往那肮脏地儿钻！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敢说和你没关系？”
“那依戴妈妈的意思，这事儿该如何？”周妈妈皱眉，脸色也因为戴婆子的那一声呵斥而变得难看起来，都说京城伯府的规矩大，怎么这做奴才的这么不知道轻重？
就算是不在乎这里是苏府，也该看看主子还在房里头躺着呢，怎么粗言秽语张口就来？
周妈妈本想开口说这里是苏府，就算沈珏有什么不是，那上头也还有姑娘在呢，哪里轮得到她一个旁府的奴才吆五喝六？
不过想着方才苏灵玥的交代，她只得硬压着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这话说的委婉，那脸上的表情，可是瞒不过别人的。
故而还没等戴婆子开口，宋妈妈便笑着上来挽了周妈妈的手：“这沈珏如何也是苏府的下人，如何处置也该去问了姑娘的意思才好，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说得出个一二来？”
“依我看啊，眼下罚不罚的还是另说，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表少爷的身子，眼瞅着就到年下了，总不能让表少爷这么一直在床上躺着吧？”有宋妈妈出来调和，周妈妈倒也见好就收，顺着便将话题的重点挪了方向“方才姑娘让莺儿带话过来，说表少爷的伤是大事，如今咱们府里这境况几位妈妈也看得到，人手本就不太够，几位都是熟悉表少爷习惯喜好的，倒不如这些日子就由几位妈妈代劳，照顾好表少爷才是正理儿。几位看呢？”
钱妈妈一脸憋屈的回房便砸了一个杯子，说是商量，可哪里容得了她们开口？
一来是主子的意思，二来也涉及到表少爷的身体，哪一样罪过压下来，都不是她们能受得住的。
“老姐姐，你先别生气。”宋妈妈第二个进门，若不是她闪避得快，那飞起的碎瓷渣滓差点就崩到她脸上了，可眼下却顾不得这个，她上前从钱妈妈手里救下第二个杯子，低声安抚道：“眼下可真不是生气的时候，如今咱们的一举一动，可都有人盯着呢。”
“盯着又如何，难道你看不出，这件事情透着蹊跷吗？！”钱婆子重重的把被子搁到桌上，一脸恨意的一屁股坐到了桌旁的一张凳子上：“怎么就那么巧了，表少爷出事儿的时候，身边竟一个人也没有！”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宋妈妈拧起茶壶给钱婆子泄了一杯温茶递到她面前，才又道：“就算是这一切都是那周婆子的主意，可咱们手上不是没有证据吗？”
“那你说怎么办？”钱婆子气冲冲的灌下一杯水，火气还是腾腾的往上冒：“咱们可是夫人安排来的，可是你看看这苏府里，谁把咱们当回事了？”
要说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外出办过事，但是像眼前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
“她毕竟是在这府里经营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挤走了崔婆子握了这掌家的权利，哪里会那么容易就将捏在手里的好处让出来？”宋妈妈摇头叹气，这钱妈妈就是看不穿这一层缘由。
“夫人交代的事情，咱们是一定要办的，而且还要办好。只是目前咱们却急不得，一来因为咱们根基不稳，如果万一言语不和闹腾起来，那倒霉的还是咱们自己；这二来嘛，她周婆子就算是再能干，可总也会有心虚害怕之物之事，咱们只要有心，总是能拿住的！”
“到了那个时候，在铁证面前，我倒是要看看，她周婆子还要如何抵赖嚣张！”(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其人之道（二）
“沈公子的速度倒是快。”
苏灵玥隔着屏风正在和沈珏说话。
虽然说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是她的安排没错，但是沈珏的速度这样快，却还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就算小桃仙那里是早就安排妥当了的，可要寻一个有胆的去胖揍孙廷方还是有些难度的。
毕竟，孙廷方说起来也是寿宁伯的儿子，和一般的平头百姓还是有不同的。
“有一百两银子，任何一个乞丐都能成大爷。”沈珏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只是可惜了我一张脸面，再是不好拿出来用了。”
“我想那位孙公子在京城里，这类地方也肯定没少去，所以与人有口角什么的，也该是有的。”
“所以我就寻了个机会，去找了城里的几个混头，说是与这孙公子之前在京城就有过节的，如今在蜀川偶遇，便想借机出口气。”
“也就不到一百两银子，就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沈珏笑嘻嘻的：“只是那姓孙的挨了打，还以为是英雄救美呢！”
“……”苏灵玥叹了口气，依着沈珏的性子，这黑锅如今也不知道是扣在谁头上了。
不过不管谁倒霉，这事情倒是成了。
给那几个婆子找点事情干，总好过她们一直在府里溜达折腾。
“不过，姑娘你这安排，真的就能让那几个婆子安分下来么？”沈珏说完了事情的始末，又似想起什么一般一本正经的问苏灵玥。
苏灵玥没有回答，但是答案不言而喻——
当然不可能。
在表少爷出事的第三天，沈珏便拿着一封书信回来给了苏灵玥，里头的内容十分详尽。洋洋洒洒的数十页将如今府里的现状叙述了个清清楚楚，最终目的也很明确——
情况不妙，请求支援。
“难不成她们还想把整个寿山伯府搬过来？”看完信件，苏灵玥很是有些无语。
不过由此可见，寿山伯府对苏家的惦记，还真是深到骨子里了。若是这一批人处置的不妥当。那么接下来只怕才真的是麻烦不断呢。
轻抚着手炉上的描金彩绘，苏灵玥轻声发问：“送信的是谁？”
“好像是里头那个罗婆子的内侄子，已经让我打晕关到地窖里头去了。”
沈珏笑眯眯的整了整衣袖：“每天一顿水饭，时间长了也就没力气折腾了。”
“对了。小桃仙那边递了消息过来，说纤巧阁那边有动静了。”
沈珏见苏灵玥不开口，也就很自然的想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他又似刚想起来一般回头开口：“据说是从京城那边送过来了一批东西，估计应该是蜀锦。”
苏灵玥让若菊的弟弟递信给莫管家的当天，莫管家便借着裁新衣的名义去了纤巧阁。虽然没有见到被控制起来的楉管事，却还是让他打探到了一些有用的细节。
而因为有苏灵玥的那句提醒，楉管事这边也有了动作，抢先一步去了官府提出了质疑，治罪楉管事的事情，便被压了下来。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场接触，苏灵玥才知道玲珑阁的头牌娘子小桃仙。居然是楉管事的亲外甥女儿。
当年逃荒求生，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楉管事去了京城绣坊一呆就是十数年，而小桃仙也因为父母双亡而沦入青楼。
苏灵玥的帮忙让小桃仙很是感激，所以在苏灵玥请她帮忙请孙廷方入局时，她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让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进行了下来。
对此周妈妈的解释是好人有好报，面对周妈妈一通夸赞，苏灵玥难得的有些脸红——其实她的初衷，是为了挖纤巧阁的墙角，为自个儿开绣坊招人来着。能走到现在这一步，顶多只能算得上是无心插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