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低下头怯怯道，“多谢娘娘恩典！臣妾定会好好反省！”
再次抬头之时，只见丽妃冷哼一声翩然离去，似是心情大悦，曦遥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冷着脸跟着那个舍人向相反的方向踱去。
不出所料，这霓裳阁的装修布置果真简朴，甚至可以说是破败，曦遥扶着一根已经掉漆的柱子，毫不掩饰内心的嫌恶，目光直看向那个躬身立在一旁的舍人道，“还在这里做什么？看本宫的笑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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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襄宫动荡 第六章 霓裳阁
得意之色略上眉梢，那舍人依旧恭敬道，“奴才怎敢看美人的笑话，还请美人在这里好生歇着静心吧。奴才复命去了。”
不待他走远，曦遥冷哼一声，坐到了一旁落满灰尘的木椅上，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沐彬悄悄瞄了眼那舍人远去的身影，款款踱到曦遥面前道，“美人。想来原本分配的宫人们很快就会赶到这霓裳阁，很快就能将这里打扫出来了，还请美人息怒……今日之事……实属意外。”
曦遥闲闲地摆弄着腰上的璎珞，扬眉一视沐彬狐疑的神色道，“有何意外？即便那个舍人不是丽妃的宫人，本宫也会如此，总会闹出点闲言碎语，说本宫恃宠而骄。”
沐彬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更为不解道，“美人何须刚刚入宫就……”
曦遥仰脸一笑，道，“襄王待本宫格外亲厚，已经引得后妃侧目了。纵使本宫一味地乖巧，同样会被人说成恃宠而骄。得宠容易固宠难，何不等襄王将那些美人一一品赏，本宫查探其喜好再做行动。那时便不只是得宠了。”
沐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沉吟道，“如今之势倒是美人看得比奴婢明白了……只是这霓裳阁地处偏僻，极为寒湿……怕是要费不少木柴了。美人如今又得罪了丽妃。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曦遥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满目疮痍。难以想象这华美的襄宫之中还有如此破败之地。
“这霓裳阁怕是有来历……”沐彬踱到了曦遥的身旁，眯眼看着那翻动过的土壤，“宫中的土地怎有寸土不生的道理？”
曦遥这才发觉这大院的不同寻常，纵使长年无人打理最多也就是野草丛生，怎的会寸草不生？曦遥欲到院中细细察看，谁料，沐彬却伸手拦住了曦遥。
对上曦遥狐疑的眼神，沐彬面无表情道，“待那些宫人们来到霓裳阁，自会得知，何必如此心急？还亲自查探。这也不是主子应做的事。”
曦遥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其用意，颌首应允道，“想来这里早就被人收拾了一番，即便搜查也不必急于一时。沐彬，你去看看那些宫人们为何还没赶来霓裳阁？本宫想歇会儿。”说罢，曦遥微闭双目，伏在桌边，想暂歇片刻。
“是。”沐彬微微颌首，随即快步走出了霓裳阁。
不多时，曦遥在沐彬的喊叫下悠悠转醒，隐约感觉到沐彬的神色不同以往。
“怎么了？”曦遥打着哈欠，气定神闲地看着略微慌张的沐彬。
“美人……”沐彬附到曦遥的耳边沉吟道，“有几位宫人死活不肯来着霓裳阁，倾尽了一切财产打点宫中位高权重的舍人和宫婢离开霓裳阁……眼下只剩下几位在门外等候了。”
“哦？”曦遥微微吃惊，嘴角牵动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这宫里的消息传得那样快？他们那么畏惧丽妃？”
“不！似乎不全是丽妃的缘故。”沐彬压低了声音，“据说这霓裳阁不祥。”
“若是吉祥之地，丽妃怎会让曦遥住进来？”曦遥摆弄着手中的绢布，毫不在意。
“这霓裳阁死过七位妃嫔……”沐彬正色道。
曦遥一怔，手一松，绢布滑落到了地上，耳边不断地回响着那句话，这个阁中死过七位妃嫔！七位！七这个数字在古籍都是极为强大的，这样说来，霓裳阁岂不是极凶之地？襄王连自己宫中有这样的地方也坐视不管么？
“美人，要不我们去见见皇后吧。”沐彬沉吟道，纵使苏家的人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到底还是有些忌讳的。
“不可！”曦遥慌忙反驳道，定了定神，“你方才说的话，本宫就当没听见，去叫那几个人进来吧。本宫想见见他们。”
沐彬颌首，微微欠身行礼之后便唤那几人进来了。
按照襄宫的制度，分给美人的宫人们应该一共有十二名。五名舍人、七名宫婢。如今竟然只来了三人，一名舍人、两名宫婢。连最末流的夜者都不如。
曦遥不动声色对着他们笑道，“这地方清静，人也少。正合本宫心意，先报下姓名吧。”
那位舍人一怔，颤颤巍巍地跪下道，“美人。奴才李德海乃是邀月……霓裳阁舍人。”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小心翼翼地瞟着曦遥的脸色，伏下身子喊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罢了。”曦遥面无表情轻轻地摆了摆手，转向那两位宫婢。看上去她俩一位正值豆蔻，一位及笄。都是眉清目秀的美人儿，这襄宫选个宫女都是如此讲究。
“奴婢采星见过美人”那位正值豆蔻的女子盈盈拜倒在曦遥面前，那细嫩的声音漾入心中是让人感到丝丝甜腻。
“采星？倒是个别致的名字。”曦遥接过沐彬递来的一盏茶，开了盖儿，吸吮着茶叶的芳香之气，随口问向另一个宫婢，“你呢？”
“奴婢春兰见过美人，美人万福！”春兰深深叩拜，一直不敢正视曦遥的目光。
“哦。”曦遥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后，品了口这新贡的茶叶道，“人人皆道这霓裳阁不祥，那些宫人先后离开本宫……”曦遥顿了顿，瞟见那三个人都变了脸色，微微一笑，“既然你们留下了就做好分内之事，别让本宫不得安生。你们先去收拾下里面的屋子。这里只有你们三人当差。可得辛苦了。”
那三人应了一声后赶紧去了霓裳阁各处打扫。
今日天色已晚，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曦遥唤来沐彬，扶着她的手想出去走走。听说这襄宫中的美景甚多，尤其是在秋冬之际，各色菊梅竟相开放之景甚为美妙。曦遥同沐彬一起踱去了附近的一个花园。
“美人，真的不需要向王后说一声么？”沐彬沉吟了半晌，偷瞄着曦遥的脸色。
曦遥拈过一朵花枝，闻着那淡雅的香味一笑，“说些什么？”随即沉吟道，“对了，只能暂时委屈你同那几位下人一起住在西厢了，那几个人得好生看着。并不是留在霓裳阁的人就可信，曦遥总觉得他们三人中会有别的妃嫔安插的眼线。”
“是。”沐彬微微颌首应道。
“那吴美人真是无福之辈，好不容易得到襄王的青眼，就这样被打发到霓裳阁那样的地方去了。那里鬼怪纵横，曦遥就等着看她怎么死了。”一个娇嫩声音随着风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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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襄宫动荡 第七章 波涛暗涌
曦遥冷眼向声音的来源处一望，两个窈窕的身姿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几棵柳树之后。
“姐姐说的极是，谁让那吴曦遥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丽妃，就曦遥看来，这打发去霓裳阁还是小事。合宫觐见那一日绝对有她受的。”另一个女子应和道。
“是福充依和良充依。”沐彬附在曦遥的耳边小声道，“美人作何打算？”
曦遥忍着怒气道，“两个草包，吓唬吓唬就算完。”说罢，便躲到了一边的树丛中。
沐彬会意了，跟了过去大声道，“恭送王后娘娘！”
“什么？王后娘娘在这？”良充依大惊失色，压低声音道，“姐姐啊，可都怪你如此不注意！”
“怎能这样怪于曦遥？”福充依不满嘟囔着，朝四周探头探脑地查探着“咱们又没说什么，再说了，丽妃娘娘深得王心，有丽妃娘娘看重曦遥们能有什么大事？”说是这样说，她也不免骇然，赶紧随着良充依一起手忙脚乱地跑出了这花园。
目睹她们那滑稽样儿曦遥不免嗤笑出声，回头正对上沐彬冰冷的眼神，曦遥止住了笑声，问道，“怎么？”
“美人，眼下您树敌不少啊……襄王还独独没有给您封号。”沐彬冷冽的声音撞击着曦遥的耳膜，曦遥自然是懂她的意思，无非就是
曦遥淡然一笑，道，“树敌不少是意料中事，至于不给封号，这其实是好事。眼下本宫已是入宫这几人中份位最高的了。若是再加以封号……本宫估摸着这后果得惨上百倍。”
“是，美人。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还请美人早些回去吧。”沐彬似有不满，冷冷道。
“本宫自己回去就行，你去太医院。就说本宫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去取些药来。”说罢，她自顾自地走回霓裳阁。
晚霞已出，火一般的艳阳藏在了山后，独留红光晕染天边的白云。后巷的两边立满了侍卫舍人，却死一般的寂静，在这样的宫里，曦遥不免感到孤独，不觉间加快了步伐走回了霓裳阁。
次日，合宫觐见，曦遥浑身高热，无力起身，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沐彬一早就唤了太医来为曦遥诊治。谁料那几位太医说什么都不肯踏入霓裳一步，匆匆回了王后身边的管事舍人，就去太医院配药了。
曦遥这一病，襄宫之中所有人都更加避讳这霓裳阁，昨日留下的三位宫人立即不见踪影，只剩沐彬在侧。曦遥瑟瑟发抖地拽着被子，彻骨的寒冷从头顶灌入，她几近昏厥。
朦胧之中，曦遥感到一个有力的臂膀将曦遥紧紧地拢在怀中，贴近那人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瞥见那身熟悉的白衣，这些都让曦遥安心，只是不知为何，眼泪顿时噙了曦遥满眼。
那熟悉声音不再如往日那样冰冷，他沉吟道，“寒秋，那包风寒散……你为何要自己吃下？”
“不然……曦遥……今日就要去见……她们。”曦遥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脑中一片混沌，只记着那个人唤自己“寒秋”，这是她真正的名字，多久都没有听人唤过了，她按了按太阳|岤，道“你……为何会来此？”
苏暮寒也不作答，只是将一个褐色的纸包交给了沐彬，“快将这个泡了水，喂与寒秋。”
“这里是襄宫……你怎能……这么轻易地进出？”曦遥心里担忧着他的安危，又贪婪地奢望他能在自己身边久一点。
“今日是合宫觐见的日子，王后特命襄京中的一个戏班进宫为新晋的宫嫔庆贺。曦遥便在其中，眼下那戏演的正欢呢！”苏暮寒淡然道，“即便是见她们也没那么可怕，以你眼下的处境倒是有一个好机会好好地摆丽妃一局。”
曦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那双大手，眼泪尽数落下，哽咽道，“我……我不想那么快就……”作为女子，曦遥何尝想那么快就卷入这后宫纷争？曦遥更不想这么快就……承宠。
“事非得已。”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双手，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别忘了你的家，你的国……我不宜耽搁太久。记住我今日的话，再会了！”
曦遥顿时如陷入湖底般冰冷，只能无力地看着他离开自己，无影无踪。他这一走，让她觉得这森冷黑暗的霓裳阁再无一丝光明，见沐彬端着药碗款款走来。她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三位宫人呢？”
“被奴婢打发走了，昨晚奴婢收到密报，哥哥要来，奴婢便唤他们去为美人采一些新鲜的花儿来祈福驱邪。”沐彬顿了顿道，“至于……后面的事估计能助美人分辨身边人了。”
曦遥接过药碗，将那苦药汤一口喝下，有些不明就里。
“美人！美人！”忽然，春兰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死命地叫着曦遥。
曦遥不免厌恶，无力地躺倒在床上，服了刚刚那一剂药，身体好了许多，只是心中不免烦闷，“何事需如此匆忙？”
“美人……还是快些求了王后搬离这里吧。这里实在是，奴婢一日也住不下去了。”春兰苦兮兮地叫道，“这里可是……仙逝过七位妃嫔啊！其中有一位……可就是吊死在这房中的啊！据说那个妃嫔，被人发现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舌头吐得可长了……奴婢……奴婢……”
曦遥眯着眼看着春兰，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坐起身故作惊骇状，“此话当真？”
春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曦遥神情跪着道，“奴婢不敢妄言啊！”
旋即，曦遥蹙眉无奈道，“本宫何尝想住在这里？若不是本宫得罪了丽妃娘娘……本宫想来也悔恨呢！要不本宫去向娘娘请罪吧？或者本宫去求王后。”说着，曦遥便慌忙地想要起身。
沐彬快步到床边按住曦遥，劝道，“美人的风寒尚未痊愈，千万不能起身啊！”
“不可！”曦遥嘶哑的嗓音大叫道，“绝对不可！本宫今日未去合宫觐见已是失礼，若是今日未去拜见丽妃娘娘，本宫还能有何出头之日？”
随即，曦遥恨恨地瞪着沐彬，怒喝道，“你是本宫的家奴，当日未好好劝本宫，让本宫触怒丽妃已是大罪！今日还敢来拦本宫？你给本宫去柴房！无本宫的命令不许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沐彬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美人……”
曦遥不再理睬她，自顾自道，“若不去拜见丽妃，本宫日后的衣服怕是连好的料子都没有了……本宫自小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美人……”沐彬双唇嗫嚅，眼中含泪，“奴婢……”
“还多说些什么？！给本宫出去！”曦遥怒喝道，突然猛呛了几口，见春兰递了杯水过来，道，“春兰，快去叫上采星和李德海，让他们随着本宫一起去拜见王后和丽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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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襄宫动荡 第八章 请罪（上）
春兰见沐彬被自己的主子打发走，又听到她这番吩咐受宠若惊地出门了。
曦遥挣扎着起身，双腿发软，无力地踱到梳妆台前，为自己梳妆起来，小心地绾了一字头，未插任何珠钗，更不戴任何翠环。她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眼眶红肿的自己微微一笑，这种病态，正是自己想要。
曦遥取出了一件，||乳|白色暗花图案的宫服，又扯过了一件白色的棉披风，如此素服淡妆，看上去清淡雅致，更有一种病态的娇弱。她见春兰已经回来了，便起身扶着她的手，让另外两位宫人跟着身后一起踱向王后的寝殿——未央宫。
天色已晚，风又大，曦遥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李德海眼尖，立即跑到了前面为她挡着风。
曦遥不免还是呛了几口风，咳了几声，这风寒散余毒未清，身子还是不痛快，好在很快就到未央宫了。
坤宁宫虽是王后的寝殿，却不是极尽奢华。宫殿周围只是铺了青石板，未曾用暗花大理石。连上面的碧瓦都并非其它宫殿鎏金瓦。这样的宫殿给王后住不免有些委屈王后了吧。曦遥私想着。
她让李德海上前通报，自己则是盈盈拜倒在了门口，喊道，“臣妾霓裳阁美人吴氏拜见王后娘娘！愿王后娘娘万安！”
只见一位穿着打扮几位净雅的宫婢款款走出，道，“外面风大，王后娘娘请美人进去！”
“不。”曦遥拒绝道，对上那位宫婢惊讶的眼神，曦遥缓缓道，“本宫身感风寒，怎能进去冲撞娘娘凤体？只是本宫今早实在病重，未曾如约来到坤宁宫请安，心里不安。还请娘娘恕罪！”
那宫婢脸色僵硬地笑了笑，扶起曦遥，道，“娘娘就猜到美人会如是说，坤宁宫可大了，还请美人先进去坐在门口便冲撞不到娘娘了，里面还暖和，不然美人这跪在门口病情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曦遥不好推辞，只好报以一笑随着那位宫婢进了未央宫。
未央宫内部果然宽敞亮堂，每一根柱子上都雕着凤穿牡丹图，墙上的挂瓶和字画也很是典雅。
曦遥抬眼望向凤座，一位女子端坐在凤座之上，三十许人，头绾牡丹，点缀了些许珠钗翠环，身着金边红色宫服，雍容华贵。
“霓裳阁美人吴氏拜见王后娘娘！愿王后娘娘凤体康健，长乐无极！”曦遥再次拜倒，恭敬地行礼。忽然瞟见王后的身边坐着两位宫嫔模样的人，定睛一看，其中一位竟然是方如烟，她微微吃惊。
“免礼。快快起身吧，这身子还没好。玉娇，给吴美人拿张席子。再铺上鹅绒软垫。”王后温和地笑着吩咐道，“本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