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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富农第2部分阅读

    抱回孩子,走到半路的时候他问:“雷小子,那孩子挺好的。”

    雷守诺哪里听得进去,他一直以为枣子是哑巴,所以事情控制在不太过分之下。现在摆明就是被骗了,他对枣子的怜惜之心也就渐渐凉了。

    枣子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我……的……声音……”他试着说话,虽然干巴巴的还未完全恢复,但他真的能说话了。

    正高兴着呢,冷冰冰的雷守诺就回来了。

    雷守诺劈头盖脸就是指责,“你是骗子,一开始就打算用哑巴来骗我们对你好点,是不是。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枣子傻住了,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我没……骗你……我也不、不知道……为什么……”

    雷守诺其实挺中意枣子的,干干净净的样子,这几天被指派去做了许多寻常小哥子不愿意做的事,都很苦很累,枣子都默默干活,做自己能做的,不能做的也会尽力而为。这样的人不是正合适一起过日子吗?

    他相信枣子不是雷家别有目的派来的人,所以他这些天给枣子这么多苦差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他想好了的,等小爹觉得枣子过关之后,他就去买一只老母鸡,再上花阿大的家买点药材,炖个好汤给枣子补一补,平日里也要多熬点鸡蛋粥给他调理身子。

    方方面面都打算好了才发现枣子不老实,他真的凉了半截心。

    雷守诺把水桶装满,挑着担回家,再不同枣子说话,也不招呼他跟上。

    枣子见到这种情况就慌了,跑上去跟在雷守诺的旁边,“我没……没说谎。”

    雷守诺仍然不理人,嘴角都是硬邦邦的。枣子急得眼眶发红,壮着胆子跑到前面将人拦了下来。雷守诺比枣子高了足足一个头,睇着对方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枣子眼湿的样子他看了也不好受,语气也不自觉软了点。

    但是在枣子看来,雷守诺是气到极点要赶他出去了,他迫切想解释清楚,可是他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越是想辩解就越是焦急,只觉得心头压着一块大石,想呕呕不出来,呼吸跟着变得很沉重。他大口喘气,看着雷守诺的眼睛,视野逐渐被花白的星点占满。

    雷守诺放下箭头的扁担,扶住枣子的肩膀,“枣子?你看着我。”

    “我……没说谎……”说完这句,枣子身子就软了下去。雷守诺一把将人接住,心里头有火窜起来似的,烧得心急。梅小爹正好从家里出来见到了这一幕,小跑过来问什么事。雷守诺把枣子打横抱起,“枣子身体顶不住了,我带他去给花大哥那里!”

    “快点去,水桶我带回去。”其实这个时候梅小爹有些后悔了。

    一直怕雷家的正房阿大不肯放过他们,专门找个新抱子是为了害守诺的,没料到反而是自己做过了火,把好好一个孩子累挎了。

    看着雷守诺小男子汉的背影,再看看他怀里依偎着的枣子,他突然发自真心地觉得,真是要彻底放下心结了。

    为了那些旧事,他错过很多美好。像这一次,这样一个能吃苦耐劳好模样的孩子送来他们家当新抱子,不闹事又听话,还有什么可以挑剔?他一世人过了大半,竟然还在这点事情上看不开,差点坏了儿子的好姻缘,太不该,太不应该了。

    同梅小爹一样,雷守诺也后悔了。他十岁的时候亲眼见过村里一户孤寡阿大因为过度操劳晕倒在田边,送去花大哥那里的时候早已经没了出的气。刚才枣子晕倒,他就想起了这件事,当下脑子里炸开了锅,恨不得脚下生对翅膀,好尽快将枣子送去诊治。

    到了花大哥家,他把枣子小心翼翼地放上堂屋的木床上。麻子村上村和下村唯一一个大夫花大哥在枣子的手腕上搭上一块薄布,开始把脉。

    他皱眉道:“这个孩子身子骨很弱……”

    雷守诺忙把枣子晕倒的经过报了一遍,花大哥气道:“再怎样试练也不应该乱使人!出了人命看你们去哪里哭。”

    雷守诺一听人命这两个字就受不了了,“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快点看看怎么回事。”

    花大哥细细检查了一遍枣子的眼睛鼻子和喉咙,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你的新抱子受过大刺激,心结抑郁心疾,恐怕会留下些症状,我诊治过这样的人,有些不能视物,有些不能说话,慢慢调理有可能会好过来。最紧要的是他本身体虚脾弱,底子亏得很厉害,你们还要那样操劳他……”大夫最不能看到人作贱人,又有点气上了头,“前几天我都在麻子下村看诊,今日前脚刚回家就要听你家这样做事,你如果再让我看到有下一次,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雷守诺老实听教训,花大哥是个心肠很好的人,他愿意听他的教导,“麻烦大哥开几贴药吧,银钱我转头送过来。”

    “嗯,你家新抱子今晚可能会发热,给他喝一大碗薄荷姜水,多盖一床被子发汗,出汗就好了。不过记得要擦汗换衣服,别又冷到。药等下回去吃饭完就喝,三碗水煲成一碗……”

    雷守诺一一记下,他脱下外面的薄棉衣裹住枣子,等花大哥店里的帮工小哥子把包好的药草拿给他,才背起枣子拎着药回家。

    梅小爹把雷守诺的床铺整理了一下,多加了一床被子,让枣子睡在里头。给他密密实实地盖好被子之后,梅小爹主动拿药去煲。雷守诺将来龙去脉说给他听,梅小爹说:“看来是我们顾虑太多了,不折腾他了,以后该怎么过日子就怎样过吧。”

    雷守诺自然是高兴的,“我知道怎样做了,小爹你要是不放心,等枣子病好了之后再问清楚,他能说话了。”

    “都可以,毕竟是陪你过一辈子的人,问一下也无妨。他不愿意讲的话你也不要逼他,紧要的是以后的日子。”

    “儿子明白。”

    傍晚时分枣子醒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念着自己没有说谎,雷守诺好笑又心疼,喂他吃了点粥,喝了药,又擦过汗才塞回被窝里让他继续睡。

    小爹要出门找薄荷,被雷守诺拦了下来,“小爹你今天累了,粗重工夫让我来,你快去吃东西吧。”

    薄荷这种东西随处可见,要找也不算辛苦,只是傍晚光线不好,小爹眼睛不好,雷守诺不放心他出来。

    拔了许多新鲜薄荷,洗干净,和生姜一起放进碗里,用刀把去剁,待它成了渣出了汁,再用滚烫的开水冲,最后放一点盐,咸咸甘甘,清香中还透着一股暖和的辣味。雷守诺尝了一口,觉得正好,才端进房里。

    枣子果然发热了,没几两肉的脸颊上染了红晕,嘟嘟囔囔地喃着胡话。梅小爹忙把人扶起来,雷守诺把碗压在枣子的嘴边,哄道:“乖枣子,张开嘴把这个喝了。”

    枣子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听话地含住了碗的边沿,一小口一小口地饮了下去。喝完薄荷姜水,他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没饿肚子,亦没有挨冷受冻,反而处处是温暖,有大人和小孩的欢笑声不停地回响。

    他在梦中笑了,心里想,这一切要是真的,让他吃什么苦都甘愿。

    第一卷  5第五章

    枣子这一病就病了整整半个月,算是验证了那句老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头五天反复地在夜里发热,后十天风寒不去,头疼流涕,走几步路腿就发软。他病得迷糊还记着要干活,几次三番被雷守诺摁回被子里。

    雷守诺说:“你先养好身体,别的不用管。”

    病好转之后,枣子缩在床头问:“我没说谎,别不要我。”雷守诺正把加了碎肉的菜干粥放下,说:“我知道你没说谎了。”

    枣子愣着问:“为什么?”明明那天还气得脸色铁青。

    雷守诺回答:“大夫说你出不了声是因为受过刺激,现在能说话算是恢复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别胡思乱想。”

    枣子心里问,为什么你会高兴?转头一想,招人做工,也是会说话的比较方便,可以理解的。雷守诺把粥用另一只碗摊凉,然后用小匙羹送到枣子嘴边,枣子还缩了一下,雷守诺反而笑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说:“我又不是大虫,你怕什么。”

    枣子闻到香味,吞了一口口水,问:“我可以吃这个?”

    “怎么不能?”雷守诺倒是奇怪了,“虽然肉是今天才有,但这半个月以来小爹都有给你吃鹅蛋的。”

    枣子几乎每日都是昏睡,怎么知道这些呢,雷守诺也不同他多话,把匙羹塞入他嘴里,喂了下去。很快一小锅粥就吃完了,枣子傻乎乎地张嘴就吞,小肚子撑得像西瓜那么圆,打了个饱嗝就动不了了。

    雷守诺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擦脖子,动作毛毛糙糙,揉得皮都红了。还要擦身体,被枣子躲开了。雷守诺把那只柴杆似的手腕移开,执意将自己的手探进了枣子的衣服里,摸了两把道:“没怎样出汗,刚吃饱先坐一下。”就把被子包了上去。

    枣子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刚才擦的还是羞的。雷守诺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回来坐在床边说:“枣子,我要同你说些事。”枣子竖起耳朵,点了点头。

    “你刚来的时候我和小爹对你都不好,你有没有怪我们?”雷守诺这番说话问出口心里面也是没底的。虽然山外的人家对新抱子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们家不是那种人,这样操劳枣子在他们眼中就是挺大的事了。

    枣子怎么说呢,特别累的时候会难过,但说实话他没怨恨过谁,也没怪过谁,有地方挡风挡雨,有东西填肚子,他就很知足了。他把心里的想法照直说了出来。

    雷守诺笑着揉了揉枣子的头,说:“那就好,我现在告诉你,那样指使你做工是有原因的。你见过雷家的人没有?”

    枣子说:“……那个,大屋里的人?”

    雷守诺说:“没错,就是那里。那户人姓雷,是高良县最大的富商,当家的人是我名义上的爹。他当年娶了我小爹当正房阿大,认识了上任县长的小哥之后他贪图权势,就把明媒正娶的小爹硬说是偏房,让那个金花小哥当了正房。”他停了一下,接着道,“那个人当了正房之后对我小爹百般刁难,在小爹怀上我的时候使诡计,说孩子是同宗族一个表亲私通得来的。小爹差点就被关牢房了,幸好后来水落石出,但是雷家的人已经彻底厌弃了我小爹,于是把我们两父子赶来了这个深山里。”

    枣子虽然不是很明白正房偏房,但也听得懂雷守诺说的故事,他笨拙地拍了拍雷守诺的头。雷守诺笑着道:“你被送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那个金花小哥让你来我们的,所以才对你那么苛刻,为的是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枣子连忙说:“我不是坏人!是一个叫媒哥儿的人把我从河边捡回去的。他让人给我洗澡,穿好看的衣服。又叫那个喜郎把我送到这里,我要逃的,可是逃不掉。”

    雷守诺锋利的眉毛皱了起来,说:“你是捡来的?以前家在哪里?”

    枣子默默地点头道:“我以前住在东湾市。”“没听说过,”雷守诺道,“家里有什么人?”

    “有院长,有好多孩子。”枣子眼眶泛酸,“大家都是被遗弃的,我们都住在那里。”

    院长?难道是13&56;看&26360;网那种烟花之地?县里头最大的是县长,13&56;看&26360;网里最能说话的就是院长了。雷守诺的心疼又多了几分,道:“他们逼迫你做过什么事?”

    “什么事?”枣子努力回想,摇头道,“没有,院长对我很好的,我身体不如别人好,平日做的都是家务和带小孩,其它事他都让别人干了……我想回去。”讲到后面,眼泪就掉了。

    雷守诺把人抱住,像小时候小爹安抚他那样轻轻拍打。心想那个院长还算是有良心的人,这么瘦弱的身体,如果还要遭遇那些凄凉事,可能真的会保不住。他说:“你讲的地方我不认识,你既然进了我家的门,以后就是我家的人,我会对你好的。别想以前的事了,好好和我过日子,可以吗?”

    枣子抹干眼泪,怯怯地问:“我们要做一家人?”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但他冥冥中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了。很难过,但是院长教下,人在哪里都是要生活的,要想着未来,不要执着过往……他要听院长的话。

    雷守诺应道:“是的,我中意你,等你长大了,我就让你当我的正房阿大。”

    枣子破涕为笑道:“谢谢你,我会努力干活的,我很多东西都不懂,你能教教我么?”

    “哈哈,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新抱子,我自然要负责教你各种事。”雷守诺高兴得把枣子抱起来在房间转了半圈,枣子哇哇地叫,紧紧攀着雷守诺的肩膀不敢放手。

    重新坐回床上,枣子迟疑了一下,问:“我可以叫你雷哥么?”“可以,随你喜欢。”

    枣子继续道:“雷哥,正房,偏房,小哥子,还有新抱子,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这下雷守诺错愕了,“你不知道?”“没人教过我……”

    雷守诺想了想,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四个布包,扁扁的的布包打开之后是书。蓝色的封皮,微黄的纸页。一个布包里只有四本,很薄很旧。枣子的眼睛跟着雷守诺的动作,雷守诺很宝贝地拿起一本,“这是给小孩子启蒙用的书,我跟你讲讲。”翻开第一页开始讲解。

    书里头的都是繁体字,枣子只会简体字,看繁体觉得眼熟,但是看不懂。里面也有简单的图画,于是他安静地看着图听讲。

    这个国家叫辰国,不能生孩子的身体强壮的是小子(长大后叫汉子),能生孩子的叫小哥子(长大后叫哥子),脖子上有胎记。汉子娶的第一个哥子就是正房阿大,后面娶的是偏房阿二阿三……成亲之后汉子就是当家人;一般人的叫法是某家当家和某家阿大。

    看图上画的都是男人,这里可能是没有女人的。枣子想。

    至于新抱子就是抱了人家的小哥子,一般小过十岁或者十岁左右,长大后配给那户人家的孩子。运气好的能当正房,运气不好的可能要当偏房,最凄凉的是那户人家的汉子不肯娶他,他只能当一世仆人。这些朝廷都是默许的。新抱子不比寻常娶亲,不用嫁妆,也没大排场,好人家会做个酒席送点简单的喜礼,差点的什么都没有。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他们有一个圆房礼,算是唯一的一点喜庆礼数。可都是看人办的,不一定每个新抱子都有。

    雷守诺的声音在少年与汉子之间,有点沙哑,但听得人很舒服。两人的头不知不觉依偎在一起,雷守诺心情变好了,刻意多说了一些内容,例如,生养的那位叫小爹,另一位是叫爹,嫁人之后也是这么叫,为了区分两家,会在称呼前面加上一个字,这个字是长辈们自己定的;自家哥子出嫁了,长辈叫哥子嫁的人做哥郎,如果是自家汉子娶亲,就叫那个被娶进来的人做阿大阿二或阿三,看排序……

    足足讲了一下午,雷守诺才合上书,重新锁回柜子里。枣子也总算知道了这里的一部分风俗习惯,心里头清明了不少。

    雷守诺说:“我们家一直是穷过来的,近几年好了一点,虽然做不了大排场,但我也会尽力给你体面的礼数的。你安心跟着我吧。”

    枣子对这个地方的事情感到新奇又有些畏惧,都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事物和人情。可是看着雷守诺的时候他就能心安,那些好听的说话人人都会讲,可是面前的少年说出来却特别能叫人信服。

    他抱着棉被想了很久,久得屋子里都有了夕阳的余晖。雷守诺心里是急的,但是表面上不动如山,坐得住。枣子在琢磨呢,其实也不是想多艰深的东西,枣子只是想事情要比别人慢一点。

    最后,他想好了,说:“我们要当一家人。”这就是他的决定,他要一个家,也想要和这个人组成一个家,这就足够了。

    ……

    说完话,雷守诺走出屋子跟梅小爹交代清楚,梅小爹也高兴。他感慨道:“怎么说我们家的好日子也应该要来了。”

    雷守诺很同意,望着天空中袅袅的炊烟说:“家里多一个人的感觉真是挺好的。”

    梅小爹揶揄道:“那也要看是多了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归谁个。”雷守诺摸摸鼻子,“我就觉得有个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