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将两份请柬放在一块,又担心王府之人会扣下请柬,便在王府附近寻了个叫花子,给了些散碎银两,目视他安然离去才放心回到府中。
酉时用完晚膳,温偃月悄悄离府,生死在此一搏。
“小月姐姐。”
酉时下刻他们果然如约而至,看来自己猜得果真是不错了。
“小女给殿下请安。”
曼殊沙华小哥若有所思的望了温偃月一眼,即不承认也不反驳。
三人各怀心思走了一会,温偃月突然捂着小腹蹲在地上。
“小月姐姐你怎么了。”姽婳接到请柬虽有疑问,却帮她把请柬送到了该送之人手中,这会子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肚子疼。”
温偃月脸上以是一层薄汗,姽婳心急的扶了她去医馆。
内堂,大夫在为温偃月诊脉,姽婳与曼殊沙华在外堂等候。
“小女想请大夫帮个小忙。”
温偃月温婉一笑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与那大夫,大夫看了看银票的面额满脸堆笑,温偃月与其耳语了几句,大夫出去后姽婳跟曼殊沙华进了内堂。
“小月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大夫说是晚上吃错了食物。”
小斯端了三盏茶进来,温偃月喝了一口。
“姽婳我没事,这茶不错呢你尝一尝。”
姽婳将信将疑的望了她一眼,不好拂了她的意勉强喝了一口。
少时,温偃月见姽婳昏睡在桌子上,换了套男子的衣衫,拉着曼殊沙华从后门走了。
婀娜馆。
两人对立而坐。
“你如何知我与姽婳是认识的?”
“我猜那日姽婳是有意在那里等我,纵使我不去找她说话,她也会寻着理由来找我。她本想引我去御花园,你所在的那个亭子刚好能看见那里的全景,后来我与姽婳落水,你望了她一眼便走了,所以我猜测你们认识,可姽婳却不知道我们原本是认识的对么?”温偃月饮了口茶不急不缓的说着。
“哦?”曼殊沙华不置可否,就这么对视着。
“本来我也不确定你便是去侯府行刺的刺客,可是那晚我与姽婳去月老祠,姽婳让我去跟你搭讪,我想她是发现有人跟踪,却不确定到底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你,你一袭黑衣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你见我去跟你说话知道是姽婳在提示你,你便将计就计跟我去了饭馆。”
“你很聪明,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想让你救 我。”
“救你?”
“是的,救我。你早就知道齐王有意谋反,所以才会出现在皖城,習偲哥哥应该知道那晚的刺客是宫里的,只是不确定是哪一个。”现下挑开了温偃月也没什么顾虑的,她只求保自己一命而已。
“我为什么要救你。”
曼殊沙华意兴阑珊的望着温偃月,唇角一抹冷笑美得炫目。
“不为什么,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你若救我,我死前必定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我若是死了秘密就会带进棺材里。”他既然知道齐王想要谋反却没有动作,只能说明他尚未有什么证据,贸然动手,那齐王不反也得反了。
“你若帮我,齐王的罪行败露,谋反可是要诛满门的,你岂不是还是要死么,还累得家人要跟着你一块。”
温偃月一顿,是啊,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那到时候小叔叔与祖母,娘亲她们该如何呢?指甲嵌进了肉里,温偃月只觉得她的心从未这么乱过,她不想死,可小叔叔他们是无辜的,难道要因为自己一条命,而赔上温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的性命?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想教你一个即保得住自己,又保得住你家人的办法。”
曼殊沙华直视着她,那眼神似乎能看进她的心里,令她不寒而栗。
“什么办法?”
“毒死齐王。”
“毒死齐王?”齐王毕竟是自己的亲伯父,温偃月被自己的这句话骇到了,毒死齐王之后若他们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她温家上下不还是个死字?
“你如何能保证,我毒死齐王,你就能放过我温家一门。”
“此事所涉及的官员数不胜数,大多还有兵权在手,齐王一死,他们便群龙无首,纵使我要杀你们最起码还得等十年。我可以与你立字为证,若十年以内我即位便生效,若不是我,你们温家便只能自求多福。”
“十年?”不管是谁当皇帝她温家都不可能幸存,这就代表齐王赢温家生她死,齐王败她不过是多活十年而已。
“你若是信我,便把这包药投入齐王府的井里,齐王有早起的习惯。”
一张纸包着毒药,温偃月木然的看着自己手里。
“你记住我叫司徒邢野。”
毫无温度的声音在她身后想起,司徒邢野?难怪当日叫他阿野时他要掐自己脖子呢。
&nnsp;
0
第二卷 何人墨染白纸张 第三十八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二十七)
毒死齐王,毒死齐王,她能下毒毒死自己的亲伯父么?温偃月在王府中徘徊许久,好几次经过水井,却始终狠不下心肠。
“月儿,你这几日老在这府里东游西荡作甚,偲儿不在府中,你想出去尽管出去就是了。”
婶婶的声音,抬起头对上婶婶宠溺的笑,千般怨恨顷刻间烟消云散,男人的世界的只有江山,可他们院子里的女人,心里却只有丈夫儿女,住了这一月,也曾每日见婶婶在院中枯等,见着她却还是堆起笑脸轻声问候,谁的缘谁的孽。。。。。。
“婶婶,習偲哥哥怎还不回来,少了他每日在耳边叨念,月儿可是无聊的紧。”
“我也不知道,这几年你伯父与偲儿也不知成日忙些什么,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也难啊,女莹尚未出阁时我们母女还能聊聊天,解解闷,如今这日子啊,是越发的难过了。”秋氏闷着无聊随意转转,恰好碰到月儿,婢女门说这丫头在府里晃了好些天了,前几日还见她兴冲冲的往外头跑也不知是怎么了。
“伯父现下位高权重自然是有很多事务要忙,女莹姐姐都是两个娃娃的娘亲了,婶婶你也当了祖母了,待日后習偲哥哥娶了媳妇,生几个小娃娃,婶婶便不会闷了。”温偃月走过去拉着小婶婶的胳膊撒娇道。
“说起偲儿我便来气,这前前后后多少大家闺秀,高矮胖瘦,额宽额窄,从十三岁到三十岁,只要是未嫁的我都寻来给他看过了,他死活就是不肯成亲,这般模样也不知是像了谁。”这儿子的婚事就是她的心病,从成年起到这会儿都五年了,别说孙子,就连媳妇儿都还不晓得在哪儿。
“呵呵呵呵,必是像婶婶又像伯父,听祖母说伯父当年也是不肯娶妻,后来才在京都遇上了婶婶,若不是伯父当年坚持,又怎会娶到婶婶这般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婶婶你不知道,现在皖城里说书的讲天下美人儿,可都把婶婶排了号的。”想起司徒檀樱说的那些话,谈起習偲哥哥便有些不自在,这些事情她不愿细想,只盼着哥哥是她一辈子的哥哥。
“你伯父。”秋氏想起当年初时的场景,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红云。
“婶婶,你给我讲讲你跟伯父的故事吧,那些说书的讲得天花乱坠的。”英雄一怒为红颜,情之一字苦了多少痴男怨女,婶婶必定是幸福的。
“你啊,少听那些说书的胡说八道。”
“婶婶,你就说给我听听嘛,不然月儿可是会吃不下睡不着的。”
秋氏脸皮薄,温偃月却是个脸皮厚的,非缠着她说不可,秋氏看月儿小孩子心性,又想起自个当年,便找了处地方休息,慢慢跟她讲了起来。
“那时先皇还在,我爹爹贵为太傅,又是先皇儿时的伴读,我秋家贵极一时,便是尚书令见了也须礼让三分,更别说他那个混账儿子了。那一年科举,爹爹与我说京都现下人龙混杂,我尚待字闺中不宜出门,恰巧那时听闻惠琴阁里有把好琵琶,我素来喜声乐便偷偷的带着丫鬟去了府,谁知在大街上碰上了那个下三滥的东西,文相老来得子想是宠溺得过了,儿子才会这般不知礼数,我本想息事宁人,文相的公子到底还是会买我爹爹三分薄面,不至于对我过分无理,谁知你伯父那个愣头青,硬是把那人一顿好打,几个月都没下去床。”提起旧事,秋氏笑里多了几分活泼。
“那后来呢。”原来是伯父他多管闲事~
“后来文相大怒,暗动手脚去除了你伯父参加武举的名额,我私下里求了爹爹好几次,爹爹不愿与文相起正面冲突,不肯答应我,还把我关在了家里。不久不伯父便要回皖城了,我狼狈的从家里逃出去送他,他看我那般狼狈的模样,误以为我爹爹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为攀权贵要把我送与尚书令之子。他让我跟他回皖城,说他家里虽比不上尚书令也还算殷实,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还发誓终身不娶妾。”
“那你跟他回去了没。”温偃月正听得起劲儿连敬称的忘了,拉着婶婶的袖子左摇右摆。
“去了,等我回京的时候米已成炊,我爹爹一怒之下用棍子打断了他三根肋骨,他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我爹爹生了怜悯之心不再为难于他,想让他留在京都,他却是不肯,带着我返回了皖城,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提起自家夫君被爹爹打断了肋骨,纵使已过去了多年,秋氏眼中仍是蓄满了泪水。
“婶婶你好幸福啊。”温偃月很是羡慕,伯父或许不是个好臣子,却不失为一个好丈夫,他对妻子许下终生不纳妾之誓,如今位极人臣却从未生过背叛之心,罢了罢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是啊,我爹爹在世时也曾说过,我一生只忤逆过他一次,却是做了最正确的事情。”
“婶婶,月儿当真是羡慕。”这是真心话,她温偃月这一生,便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月儿家世模样性子与我当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必会寻得给好人家,真心待你一生一世。”秋氏笑看着月儿,她老了,看着月儿便想起了自己当年,女莹性子内向还当真不像她。
“月儿有心上人了,可他已经娶妻了。”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袒露自己的心思,时日无多,有人肯听她说说心事也是一种幸福吧。
“月儿现在还小,过去的事情便忘了吧。”秋氏不知如何去劝,月儿就像是她的女儿一样,虽不知其中原由,,也只能怪那人没有福分了。
“月儿此生,不悔,无怨。婶婶等等,我写封信,您帮我送回皖城去给小叔叔,小叔叔与他人熟识必会帮月儿把信送到的。”温偃月匆匆的去找笔墨。
秋氏看着月儿这风风火火的,哪像是伤心的模样,怕是这孩子还小,不明白什么是情吧。
温偃月思索了一番提笔写下救必应,六月雪,益母草,决明子,四个药名,又将纸张反过来,写上王不留行,使君子两个药名,她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安然到小叔叔手中,写得这般隐晦,一般人只怕也看不出什么来,便给婶婶送过去央求她尽早送去皖城。
药名反王不留行使君子,救必应六月雪益母草决明子。
王不留行使君子要反,救月母,绝。
&nnsp;
0
第二卷 何人墨染白纸张 第三十九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二十八)
这一天终是来了,司徒檀樱回京来齐王府看望婶婶,顺道来催命,温偃月坐在院子里看着她艳若桃李的脸,害怕了如此久,心却是静了。此生最后一个心愿,只望她能好好待小叔叔,我的小叔叔性情温良,温婉如玉,只可惜再见不到他。
“月儿可是病还没好全,脸色这般差。”
吴侬软语,巧笑嫣然,似一株虞美人素雅而娇艳,却是有毒。
“小婶婶。”或许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两个自己,又或许只是带了张面具,又譬如自己今日,竟还能笑颜如花的与司徒檀樱对坐饮茶。
“姨娘说你结识了几个朋友,怎还把自己闷在府中呢。”司徒檀樱嘴角含着笑,合上茶盏静静的看着,像是在等着回答。
“是认识了个小丫头片子,本想给習偲哥哥做媒,谁知他不愿,我也就不操这份闲心了。”这句话看似是关怀之语,温偃月抬头与小婶婶对视,衣着得体,动静得宜挑不出半分错。
“这成日闷着也不是什么好事,要不我们去游湖吧。五月栀子白如霜,六月荷花池塘少,去赏花也不错,月儿可有兴趣?”
“还是去游湖罢,月儿自知无半点闺阁小姐的模样,跟小婶婶站一块赏花,更显得月儿粗鲁不堪了。”温偃月心上一颤,司徒檀樱问她是愿意游湖,还是赏花,不过是让她选择长眠于冰冷的湖水之中,还是死于刀光剑影之下。也好,听说枉死的人都不能够投胎,湖水虽冷,或许有一日她还能见一见想见的人。
“瞧你说的,我看今日天色尚早我们准备准备还来得及。”
“好。”
“那我这就去准备着。”
司徒檀樱似乎心情不错,走时衣诀翻飞明艳动人。
戌时,月湖画舫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温偃月凄笑着盯着眼前的茶盏,原来自己还是怕死的。
“月儿可是有伤心的事儿,怎念这般伤感的词儿。”司徒檀樱轻笑,这会子月色怡人,她倒念起了牡丹亭。
“月儿想问小婶婶些事儿。”温偃月闭眼将茶尽数灌了下去,松手茶盏跌在船舱里打了个滚儿却是没碎。
“什么事儿。”
司徒檀樱品着上好的毛尖,也不问她为何摔了茶盏。
“你,为何要杀我。”缓缓走到窗边,月光撒在温偃月的脸上,此时的她恬阔柔和,衣衫都是来京都后新制的,依旧是白,小叔叔,你是否也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月光,虽隔着千山万水,我们却还能对同一片月光,真好。
“你早就知道了?”司徒檀樱的笑容顿住,抚上自己的手纤纤玉指,柔若无骨。
“是的,我知道。我也知道只要我喝下那盏茶,小婶婶不会让我死不瞑目。”
“你知道我要杀你,为何还要喝下那盏茶。”
早就安排好人手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便是船上的那几名侍卫,也是以一抵十的好手,温偃月就是生了翅膀也不可能安然离开这里,她司徒檀樱不明白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还能这般冷静。
温偃月再无力站立,抠着窗板滑坐在地上汗如雨下,这不是毒药,而是软筋散。
“为何?你们胜我要死,你们败我也要死,既然都是一个死字,我又何必拖累无辜的人。”
“表哥说的没错,月儿你果真是心思纯良。”
司徒檀樱掏出匕首慢慢的蹲在温偃月身前,专注的看着她的脸。
“果真是美,你放心,小婶婶亦不是个狠心的人,必会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啊。。。。。。
血顺着脸颊合着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淌,温偃月无力的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钻心刻骨的疼。
“月儿剑也舞得好呢。”
这是要分尸么,三刀,手脉齐断,容颜尽毁,倒是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底小看了司徒檀樱的狠绝。
“为什么?小婶婶可以放心了,月儿不会秃水,就算会这会子也游不动了。”温偃月无力辨别地上流的到底是血,还是汗,若是有面镜子说不定自己会被活活吓死,不,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了,又如何看得清镜子里的自己。
“月儿果然深知我心。”
许是割得满意了,司徒檀樱起身,嫌恶的望了眼被血侵湿的绣鞋与落在地上染了色的裙摆,回身坐到椅子上。
“你的娘亲名叫姜离,是离王失散多年的妹妹。”
“齐王允诺,只要离王能拖住燕关二十万大军,便将你娘亲送回离国。”
“而燕王则是割让皖城,外加送去一个你。若是如此,你与你的娘亲一个在离国,一个在燕国,我晋国岂不是危险?”
“我爹爹 不 不会同 意 你们 拿 我娘亲 去 作交换。”温偃月说得吃力,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要杀我,已经割让了皖城与燕国,送谁去又有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