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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第9部分阅读

赶紧拦住他,“我来。”他站到没腰深的池塘里,一片片捡回那些纸屑。

    终于把目之所及的那些纸片归拢到手上,云坤捧着它们如获至宝地回到房里。推开桌上其它东西,他细致妥当地放置好,之后用小镊子夹起它们。显然,这是项耗费眼力的工程,没有头绪的纸片乱纷纷一大堆。云坤却突然安静了,耐心地调出有图案的一面,象做拼图一样,慢慢甄选。

    阿图站在他旁边,看了很久。最后阿图摇摇头,转头去了许如意房里。她照旧闭着眼,阿图用手探她鼻端,还有丝丝缕缕热气。他摆手让小艾先出去,然后悄悄俯在许如意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要实在不愿意留下,我可以帮你。”

    许如意没有反应。

    阿图看了看门口,下定决心似的说:“晚上,我装作忘记锁铐子,你自己想办法出去。”见许如意还是没反应,他追问道:“你听见没有?”

    “滚。”她从牙缝里蹦出这个字。

    在许如意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的阿图,只能又回到云坤面前。他还对着那些碎纸片研究。阿图惊讶的发现,云坤竟然成功复原出巴掌大一块。

    日薄西山的时候,云坤抬起僵硬的脖子,屋里光线不够,他眼睛酸涩难忍。乍然看到阿图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云坤吓一跳,他皱起眉来。

    “二少,郑医生刚走。”阿图汇报。

    云坤有些许茫然,停了几秒钟,才回想起上午发生在凉亭里的事,他立刻起身,可起了一半又颓然坐下。看什么呢?看她脸上的巴掌印?他不愿回想当时,一想太阳抽着疼。

    “她怎么样了?”他问。

    “郑医生说,没什么大碍,饮食上加强营养。她身体有点虚。”阿图不想复述郑医生的话,他的建议是送许平安去医院彻底做个检查,目前,她有忧郁症的迹象。

    “你告诉厨房没有?”

    “说了。就是……”阿图停口气,接着说:“我觉得营养是一方面,心情也很重要。”

    云坤不搭腔,他把床头柜上胆灯移过来,打算继续修补手里的纸。

    可阿图得说,不能眼瞅着他们互相折磨。日子要是这么过下去,真不如一拍两散。“我觉得吧,老这么关着她也不是事。响过去,二少你就得回新宅,那里临着街边,她要是想走轻而易举的事。”

    这话令云坤慌神了,许如意的身手他见识过,也许她现在还有所顾忌,或者无处可去。但时间一长,赶上看管她的阿图和小艾再懈怠……有一点,云坤是确定无疑的,只要许如意离开了,她绝不会再回来。“怎么让她不走呢?”云坤一筹莫展。

    “哄她消气呗。照我看,她对二少你还有感情,从那天怕伤到你就能看出来。二少你也不要再为难她,你想想原来她怎么哄你的,你把那些办法用回到她身上。我觉得能有效果。”

    “对,”云坤惊喜了,“你再把拱桥布置上灯和蜡烛。象上次你跟周伯弄的一样。”

    “别,换个方法。”阿图赶紧摆手,“她看了这么些天后院了,估计烦也烦死了。二少,你想个新鲜点的。”

    如何哄许如意高兴,这个命题着实叫云坤做了难。他可以制定出周密的计划,却不知怎么讨她欢心。事实上,在许如意与他的关系上,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算上之前为她离开深州的事,他也没有放下过身架。那时谈到破裂处,他威严的‘嗯’一声,唬得许如意马上收声。再后来的日子里,许如意花样百出使出各种手段活跃气氛、讨他的高兴。作为安于领受的一方,他笑笑或是夸一句,她就美得不行。回想起来,他们打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辗转反侧了一夜后,云坤终归有了主意。他要陪许如意去教堂参加一堂弥撒。这个选择也有他的私心在里面,他期待她的信仰在这种时刻能发挥作用,让她尽快平和心情,走出阴霾。结束后他们还可以在外面就餐。要知道两人名为恋爱,却没做过恋人间最平常的逛街、看电影之类的活动。

    知道云坤的安排,许如意木然的神情没任何变化。到了周日下午,她等着小艾拿来衣服、鞋子。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后,许如意提出要一卷纱布。

    小艾问:“做什么用?”她跟许如意交过一次手,知道对方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所以,给任何东西都有所防备。

    许如意没说话,亮了亮自己手腕。上面有浅浅的淤青。小艾懂了,虽然手铐上缠了一层软布,但还是给她磨出一些痕迹。她找来纱布替许如意包裹了手腕。

    甩着两截白花花的手腕,许如意走下楼。小志不在,由阿图开车,他和云坤并肩等在车旁。看到许如意的手腕,云坤脸色一变,被烫了似的赶紧错开眼神。许如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刻意半举着两个腕子,坐上后座。

    云坤犹豫片刻,自己拉开了前面副驾驶的位子。不坐在她身边,就不用看她厌弃的扭过身子躲避自己。打过那一记耳光,云坤自觉在她面前又低了半分。

    第一次涉足教堂,云坤有种特别的感受。圣像、整洁的祭台,里面每样东西都令他那颗苦闷压抑的心倍感宁静。但这种宁静没持续多一会儿,坐在身侧的许如意不停低头看自己手腕,惹得云坤心神不定。他想问是因为疼还是怎么,又怕招得她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发飙。云坤象个牵线木偶,她那里低低头,自己就扭脸看几下,刚被神父讲述的话吸引住,她又低头,他不得不再去偷眼看几下。一场弥撒结束,搞得云坤心神恍惚。

    弥撒后吃饭的地方还是云坤中意的那个私家菜馆。那里安静,讲话也方便。点菜的时候,云坤看许如意还不停摆弄手腕,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他没指望她回答。但一句话奇异地飘进耳朵,虽然还是冷冷的,对云坤来说却不啻于天籁一般。

    “裹着不透气。”

    他有多久没听过她的声音了?云坤大喜过望,立刻俯身到她面前,“我替你解开?”

    许如意没点头也没拒绝,她错过脸去看别处,仿佛不乐意他突然离得如此之近。

    云坤小心试探了她手一下,她竟毫无抵触,这下他添了底气,托起她手来,小心地解开。一圈圈除掉纱布,露出带着淡淡淤痕的皮肤,他歉疚地凑上去吹了几下,然后扬起脸问:“回家我用药油给你揉揉?”

    她垂下眼帘,拿开褪下的纱布,又把另一只手递过来。这动作分明有示好的意味,云坤简直受宠若惊了,他一边拆纱布一边说:“先吃饭,吃完了马上回家,我给你揉。”

    许如意还是阴晴不定惮度,一味垂着眼皮。

    点菜时,云坤难掩开心,想逗她说话,“上次,你说的那个菜,炒莲藕,你叫它什么?”他特别怀念那时的她,大惊小怪的傻气劲,而不是此刻这般默默绞着手里的纱布,头也不抬。当然这种搭讪是得不到回应的,弄得云坤讪讪的再想不出其它话题来哄她。

    菜都是顾及她口味的,云坤统统摆在她面前,他自己则是只点了一盅汤。

    吃了没几口,许如意忽然抓起桌上的餐巾布,侧过身干呕起来。吓得云坤赶紧过来替她拍着后背,又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许如意没拒绝,顺从地喝了,然后她擦了下嘴角又继续吃,可这回她的反应比刚才剧烈多了,呕得整个人弯下腰去,脸也憋红了。

    云坤有点慌神,“哪不舒服?要不去医院?”话一出口,他见许如意眼中顿时现出紧张,象是被戳穿了什么秘密。他轰然觉察,“你?你怀孕了?真的吗?”

    她不答,但分明是咬紧下唇死不承认的赌气样。

    他狂喜地握住她手,再不介意她抗拒与否,紧紧贴到自己脸颊上,“如意,象你说的,我们生很多孩子,养很多鱼,我教他们认识花草,再带他们去当初孕育他们的地方玩。我们再也不闹了,我们好好的,要好好的,再也,再也不闹了。”说到后面竟有些哽噎。

    “我要吃酸梅杏。”她忽然说。

    “好。”云坤赶忙拉开门,吩咐阿图去找这种东西,要快。回来,他蹲到她跟前,他非常想抱抱她,又唯恐她抵触自己伤了哪里,他只能小心翼翼扶住她膝盖,说:“如意,以后再不能象小疯子那么跑了,走路要稳当。还有,认真吃饭增加营养,你最近瘦得太快了。”

    她破天荒地跟他四目相对,语气里听不出起伏,但其间的哀怮真真切切,“我爱了你1500天。”

    “我知道。”也有一层水汽漫上云坤眼眶。

    “哪知道……”她顿住了。

    云坤陡然揪紧了心,他非常恐惧下一秒她会说出绝情的话来,手里无端冒了一层冷汗。而这冷汗还未染到她□的膝盖上,许如意突然移动,快得不可思议。云坤搭在她膝盖上的双手转瞬背到身后,结结实实绑在了一起。借助的工具就是那条他解开的长长纱布。许如意冷静利落,向后一拉,就势把他捆在了桌腿上。

    云坤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扭过脸来,“如意?”

    许如意恢复了她灵活矫健的身姿,快速打开房门,左右看看后,她回过头来,凄然一笑,“刚才说的是前半句,后半句是:哪知道还没到1600天,我就不爱你了。”

    云坤意识到她这一走,只怕再无相见的那天,他慌不择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轻蔑地哼一声,狠狠拽下颈上的项链扔到他跟前,“我要的你永远给不起。”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许如意大约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回到家。没办法,她身上只有藏到内衣里的两百块钱。这点钱不够买一张火车硬座票,更别说一路吃饭、转车的钱。当她费尽周折回到远在云南边陲小镇的家时,身心俱疲,风尘仆仆。

    她称为‘家’的地方,更确切的说,是六岁之后生活的地方。穿过大片稻田,到达中间那栋孤立的、有高高围墙的小楼才是她家。之所以选择隔绝人烟的位置,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原因是秘密,不要说阿图问,即便云坤来问许如意也不会透露只言片语。这是她准备保守一辈子的秘密。

    推开深宅大院似的门,许如意第一时间奔到院中的井台,舀了大大一碗水,一口气喝完,她抹抹嘴,觉出周围有种不对劲的安静。她喊了一声,“鬼头,老四,老五。”

    “姐!”二层走道上,一道灰色的影子蹦出来。是曾经在深州出现过的男孩,精瘦的四肢,黑不溜秋的模样。喊过之后,男孩没有走楼梯,照直从二楼跳了下来,象片轻飘飘的叶子落到许如意跟前。他先是笑了一下,转而咧嘴要哭,可看到许如意容颜大变的样子又愣了。短短几秒钟,他象是表演哑剧呢,不停变换着表情。

    见他出现,许如意安心了。就着点儿剩下的水,她随意抹了抹脸上,洗去一路上的灰尘和汗水。

    “怎么就你一人在家?”

    被叫为鬼头的男孩没马上作答,手脚麻利地取来水盆,倒了满满一盆水,“洗脸,姐。”

    “先弄点饭来。”

    “哦。”鬼头一溜烟去办。

    许如意饥肠辘辘,勉强擦洗了一下。离开时穿的高跟鞋早被换成了一双廉价球鞋,衣服也成了方便行动的短裤t恤衫。她打着赤脚,又环顾一下冷清得不对劲的家,冲着厨房里忙碌的鬼头喊:“人呢?大白天他们去哪了?”还是没听见鬼头搭腔。许如意叉住后腰,慢慢挪到屋檐下的凳子处,一屁股坐了上去,饿劲上来她的低血糖又要犯。

    很快,鬼头端了一碗煮米线出来,见许如意狼吞虎咽的,他瘪瘪嘴,冷不丁抽泣一下,说:“就剩我了。老四和其他几个跑了,老五死了。”

    “什么?”她大惊,“死了?”她离开时老五还是活蹦乱跳呢。

    鬼头又说了叫她吃惊的消息,“师傅叫人抓走了,香姐去救他,走好多天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许如意有所预感,院子里看不出端倪,往屋里一瞟就能发现家具之类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到处是洗劫一空的惨状。

    “姐,你还记得你做的最后一单生意吗?”

    许如意三下两下划拉了米线到嘴里,塞得两颊鼓鼓的,点头。

    “就是那家伙,带了一帮人追到这儿来。砸了咱家,逮了师傅。老五也是叫他们打死了。”

    许如意一下子噎住了。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许如意做的生意,就是:偷。不过,她这个贼不是街上小偷小摸那种,她偷的是价值极高的东西,古董字画或者客户看中的物品。

    事情要回到她六岁那年。童年的许如意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是到镇上的火车站里看飞驰而过的列车。为了避开小站站长恶声恶气的驱赶,每次许如意都是翻围墙进去,她身手灵活,近一米多高的围墙对她来说如履平地。

    她矫捷的身手被路过此地的香姐一眼看中。她跟着许如意到了乱石堆,瞧这小姑娘一脸痴迷地望着远去的列车,就过去跟她搭话。

    那天,碰巧许如意刚跟家里怄了气。姥姥说,姐俩到上学年龄了,可家里没钱,只能供一个读书,让姐妹俩自己商量谁去。许如意与姐姐对着看了半天,一个盼着妹妹自动退出,一个等着姐姐主动谦让。最后,性急的许如意喊:说话吗,你哑了。

    姐姐说:我去。我学完了回家给你讲一遍。

    许如意气得要死:我才不听你讲呢。我不稀罕。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姐姐上学去。

    许如意抹着眼泪跟香姐说:她比我大还不知道让着我,算什么姐姐。

    香姐说:跟我走,我能供你上学。

    许如意却问她:你是带我坐火车走吗?

    就是那天,许如意毅然决然坐上她期待已久的火车,跟着香姐到了她家。等到了她才知道,香姐家里有好几个象她这样的孩子,要么是爹妈狠心卖了的,要么是流浪在外的。他们无一例外有先天优越的身体条件。当时的香姐三十余岁,跟她男人以偷盗为生。后来她男人在一单生意中失手,被人打瘸了腿。他们迫于生计改变策略,由香姐找来一些孩子,训练好了继续替他们挣钱。

    许如意没那么高尚的道德观,香姐给她上学的机会,每天有饱饭吃,她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训练是很苦的事,有的孩子坚持不下去半路跑了,有的患病死了。许如意成功熬到了出师那天。所谓出师,是漂亮干净地完成一单生意,至此,就可以跟师傅采取分成的方式,自己挣钱了。

    那年,许如意十七岁。出师后,她跟香姐提出要回家看看。也是那次,她遇到了云坤,与之定下了四年后再见的约定。

    鬼头所说的最后一单生意,即是许如意和香姐说好的,干完最后这票,她离开‘家’。哪知,急于开始新生活的许如意心浮气躁,不慎留了痕迹被人追到了‘家’。惨祸也由此而出。

    “姐,你别急。”鬼头跳过来替她顺着后背。喝了口水,她缓过劲来,暗咒了一声‘王八蛋’。

    鬼头纳闷地问:“姐,你怎么回来了?是云坤不要你了?”

    “呸。”她抬脚踹过去。

    鬼头灵活地蹿到一边,连衣角也没让她碰上,“我盼着他不要你呢,跟我们在一块多好玩,嫁人没意思。”

    鬼头是流浪儿,也是香姐从火车道旁看上的他。许如意十七岁就出师了,而鬼头十八了还没接过一单生意。她既是他崇拜的偶像也是给予他关照的大姐。

    鬼头很快联系上香姐,告诉她如意姐回来了。很快,第三天下午,香姐也折返到家。见面后,香姐没别的废话,要求许如意跟自己去救老公亚邦。

    “就凭你和我?”如此自不量力的提议,许如意当即摇头。她管最后那单生意的对象叫死变态,在当地有钱有势的一个人,光是藏獒养了三四条。五十多岁老头子了,为了保养每天吃胎盘。从他家偷出客户指定的那副画,叫许如意颇费了一番周折,得手的过程也充满艰辛。

    “难道扔下亚邦不管吗?”香姐掉下泪来。

    “管也要看自己实力吧?”

    两个女流之辈闯那个壁垒森严的地方救人?无异于送死呢。

    “我已经买通了里面的人,他收了我钱,答应带我进去。你不知道,亚邦叫他们打的半死不活,没剩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