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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第47部分

    却知道张泰是个会办事的。两夫妻虽然称不上忠心耿耿,但从未背叛她。看锦绣心事重重地回屋,她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锦绣转身关上门,回道:“姑娘,府中的下人们对姑娘处罚玉瑶、抚琴议论纷纷。”她一边说,一边上前。见云居雁想找首饰,帮她打开了首饰盒。

    锦绣的动作极为娴熟,说话也是不疾不徐的,似在陈述极平常的事,但云居雁知道,她一向不多话,因着刚刚才到她身边,所以处事说话都比较小心。能让她关上门回禀,也就是说,事实绝非“议论纷纷”四字可以概括。

    “他们都在议论什么?”云居雁问,拿起了一支点翠簪子,照着镜子比了比。

    “回姑娘,应该是其他院子的人不明白玉瑶、抚琴受罚的缘由,因此说起了青杏和玉锁。”

    云居雁立马明白了,沉吟着放下了手中的簪子。

    云家丫鬟,婆子,管事一大堆,闲了的时候,聚在一起难免会说说主人的是非,但说是非不过是消遣,能够由此及彼,让全府的人都在议论的,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打算去泰清居见云辅,所以她刚刚化了妆,但最好的胭脂都遮不住眼下的青影。重生至今,她每时每刻都在疲于应付各种事情。如今外面的事尚未有结果,府里又出了新的事端。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锦绣看云居雁神情恍惚,心生不忍。她日日都在主子身边。知道她有多艰难。她本想说,只要让玉瑶、抚琴回来伺候。流言就会不攻自破。可想想她们犯的错,她还是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云居雁回过神,随手拿了一支如意云纹嵌蓝宝石掐丝簪子让锦绣帮忙插上,什么都没说,便往泰清居而去。

    行至泰清居门口,她远远看到沈襄疾步走来,行色匆匆,驻足稍等,至他走近。她问道:“沈管事,发生了什么事?”

    “大姑娘。”沈襄行过礼,避重就轻地说:“在下正要去向老太爷禀告。”

    “沈管事,沈公子应该交待过。我若是有为难的事。可以找你。”

    “是,沈公子确实交待过。”沈襄点头,续而又说:“不过沈公子只是让在下在大姑娘需要的时候帮着姑娘。”话毕。不待云居雁反应过来,他对着她拱拱手,言道:“姑娘恕罪,老太爷正等着在下。在下不敢违抗老太爷的吩咐。”说完朝云居雁点点头,转身跨入了院门。

    作为云家的下人,就算再有体面。也不能越过主子,尊卑不分。沈襄在云家多年。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云居雁意识到,这是云辅叮嘱他不要向她透露。而沈襄故意先行,应该是引她去听他与云辅的对话。

    行至云辅的书房门口,云居雁拦住了欲进门禀告的丫鬟,止步而立,就听到沈襄朗声说:“老太爷,县令大人命人传来消息,说是早前有份拦着夫人和大姑娘马车的一个地痞死在了自己家中。官差门去抓人的时候,尸体还是暖的。”

    听到这,云居雁的心重重一沉。这事和豆儿父亲之死很像,都是官差上门抓人之前,人就死了,死无对证。而这么巧的,杀了豆儿父亲的疑凶在不久前出现在知府衙门。

    难道事情和知府衙门中的某人有关?

    云居雁马上想到了齐元祥态度突变之事。纵观整件事,他不该选择同时得罪云沈两家,除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其他。

    云居雁尚未理清头绪,就听沈襄又说:“经陈四的指认,被杀的人确实和他是一起的。他们在商议的时候,他还出了不少主意,说是银子也他拿得最多。那天早上,他原本一直在陈四身边的,直至沈公子到了,他才突然间不见了。老太爷,在下口中的陈四就是当天早上被沈公子送去衙门的人。”

    不知是沈襄表现得太刻意,还是云辅看到了云居雁的身影,沈襄的话音刚落,就听云辅说:“站在外面干什么?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闻言,云居雁只得进屋行礼。云辅深深看了沈襄一眼,命他退下,随后对云居雁说:“我早说过,这些事不是你应该管的。”

    “祖父,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我只是担心……”

    “你担心又有何用?”云辅冷哼,朝着门外的沈襄看了一眼。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刚才沈襄的意图十分明显。他又看向云居雁。沈襄一直谨守下人的本分,但他一直只听他的,就算是儿子云平昭,也不一定使得动他,而他却在暗中帮着云居雁。不止是当下,之前的几次也是,只是那时候他做得并不明显。

    可惜她终究只是女孩儿。

    云辅在心中叹了一声,沉声说:“即便你第一个发现程大不怀好意,如今已牵扯上官场,就连你父亲也无能为力。”

    “祖父,您不觉得,刚刚沈管事所言,和豆儿父亲之死很相似吗?或许齐大人的微服并非偶然……又或许,根结还是在云沈两家的婚事。”云居雁说到这,见云辅低头不语,知他不会与自己商议,只能转而说道:“祖父,我很担心沈公子……”

    “再过两日,淮安郡王府的人就会赶来永州。”

    “祖父,我担心的就是这两天。”云居雁眼巴巴地看着云辅,哀声说:“沈公子是郡王爷的嫡长孙,齐元大人再急功近利,也不敢令他受伤或者有性命之虞。只不过,如果这次的事是想往他身上泼污水呢?‘德行有亏’四字,他受不起的。”

    “难道我和你父亲就受得起‘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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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居雁知道云辅已经生气了,甚至在心理觉得,她还未出嫁,就已经只顾夫家,不顾娘家。可即便是如此,有些话她还是不得不说,因为她相信,沈君昊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不惜一切想把云家从所有的事情中摘出来。如今,通缉犯居然进出知府衙门,有些事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而齐元祥也不一定会因为沈君昊的几句试探而罢手,所以她必须防着些。

    “祖父,公平地说,程大的事,是因父亲而起。永州发生的一切,沈公子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的。他前前后后做的一切,是为了两家的情谊。眼下,我们怎么能把事情全推给他一个人?再说,那天早上,若不是他救了我和母亲……”

    “行了,你不用说了。”云辅打断了云居雁,扬声让沈襄把如意叫来,送云居雁回屋。

    云居雁不想就此放弃,可云辅已经转身走了出去。云居雁只得跟着如意离开。刚走到泰清居门口,一个小丫鬟追上来说道:“如意姐姐,老太爷吩咐,一定要把大姑娘送回房间。”说着,朝云居雁福了福,脆生生地说:“大姑娘,老太爷说,老爷很忙,让您不要去打扰。”

    云居雁原本是想在如意离开后去见云平昭的。听到云辅命人补上这句,便明白父亲那边肯定早已得了祖父的指示,是绝不会听她的。

    回到房间,她慢慢在屋子里踱着步。就差两天而已,两天后,即便张铁槐或者沈子寒的手下不能从江南带回消息,沈家的人也能从京城赶来了。到时不管齐元祥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得不罢手。可偏偏就是差了两天,短短的两天。

    云居雁等到傍晚,都不见张泰传回什么消息。泰清居、芷槐院那边也是静悄悄的。眼见着天空越来越红,鸟儿开始叽叽喳喳地回巢,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猛然起身,她行至自己的书房,找了一本《孝经》,用一块上好的绸布包了,命人交给张泰,暗暗交代了几句。

    半个时辰后,沈君昊站在知府衙门的门口,齐元祥身边的幕僚正满脸笑容地与他说话。台阶下,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不顾守卫的驱赶,睁着大眼睛看他们。待到沈君昊跨出大门,小孩高声问:“你是齐大人呢?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齐大人。”

    沈君昊驻足,只见小孩手中的绸布滑开了一个角,露出了书册的一个角。正在他疑惑间,齐元祥的幕僚已经一把夺过,见是一本《孝经》,也顾不得与沈君昊打招呼,匆匆忙忙就折了回去。

    知府衙门内,齐元祥立在廊下,满脸凝重。见沈君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正欲转身,就被自己的手下叫住了。接过手下递上的包裹,他怒道:“还不快把送东西的人押进来问清楚!”又见四周都是衙差,收敛神色对手下挥挥手。

    幕僚这才醒悟,匆匆折返大门口,哪里还有小孩的身影,只能进屋禀报。齐元祥闻知,脸色黑得堪比木炭,满脸的肥肉一抖一抖的,许久才缓过气。看到收下屏息静气立着,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依你看,是不是沈君昊或者云家的人搞的鬼?”

    昨日的第二更,下章4000

    第180章夹心饼干

    齐元祥与幕僚揣测是谁送来那本《孝经》的同时,沈君昊回到了客栈,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张泰。看着张泰恭敬地行礼,他问道:“那东西是你家主子送去知府衙门的?”

    “是,沈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张泰笑着回答,补充道:“姑娘让小的转告公子,她说齐大人必然做贼心虚。此次她先吓一吓他。如果公子觉得有必要,不如趁机逼他回乡,或者索性收为公子所用。只不过……”他见沈君昊一言不发,心下有些犹豫,但这是云居雁吩咐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姑娘说,齐大人急功好利,心术不正,公子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这是信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不如她?”

    “姑娘断没有这个意思。”张泰急切地解释。从沈君昊的表情,他分辨不出他是否真的生气了。以前他也与旁人一样,觉得他不过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公子,贪酒好色,不学无术,但接触得多了,他发现完全不是这回事。就拿客栈内的于翩翩来说,外面的人都觉得他们一定是日日饮酒作乐,夜夜春光旖旎,可事实上,于翩翩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除了长顺,其他人,包括店小二在内,没有沈君昊的允许,是进不了他的卧房的。

    对张泰而言,这段时间最难的事不是云居雁交代的任务,而是沈君昊的脾气。他完全揣摩不出这位大少爷的情绪或者意图,特别是涉及到他家姑娘的事,他的态度简直称得上高深莫测。见沈大公子沉思不语,张泰小心地说:“沈公子,大姑娘只是担心……”

    “你之前说的那事。可找到那人的落脚之处了吗?”沈君昊突然转移了话题。

    张泰急忙摇头,正色回答:“一直有人在知府衙门各处的出入口盯着。可再没见到那人的身影,不知道他是没出来,还是小的失职,让他走脱了。”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沈君昊的表情。

    沈君昊感觉到他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质问:“你回去代我问问你家姑娘,她用那么小的孩子送信,若是生出什么意外,她的良心可会不安。”

    “沈公子!”张泰急切地摇头。嘴里说着:“姑娘叮嘱过小的,一定要在沈公子出门时才让小孩上前。姑娘自不必向小的解释什么,但小的知道,姑娘相信沈公子一定会安全把他带离。这才有此决定。”

    沈君昊轻轻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淡淡地说:“她这么做,恐怕是想向齐元祥证明。那本《孝经》不是我命人送去罢了。”话毕不再多言,示意长顺把张泰带出去。

    张泰想澄清,奈何无从说起,只能随着长顺离开了。长顺送他下楼,折回屋子后忍不住问沈君昊:“公子,您为何故意说这些?您明明知道云姑娘是担心您……”

    “她担心的是她的父亲。是云家的声誉。她不过是想我为她父亲挽回名声。她深谋远虑,连五六年后的事都计划好了。还有什么是她想不到的?”

    陈顺默默听着。看主子真在生气,他不敢插嘴,心中却忍不住嘀咕:独独对云姑娘,你为什么总是把她想得那么坏?

    沈君昊越说越胸闷,越想越烦躁,因为他心中明白,云居雁的担心是对的。

    今日在知州衙门,齐元祥一边暗自打探他从哪里知道他父亲已故的消息,一边却没有松口,言里言外都在诉说自己的为难,甚至暗示,明日他会“意思意思”再审白芍,但他会尽量帮他,帮云家撇清关系。如果可以,会让县令一力承担所有罪名,控诉他为了讨好云沈两家,逼死程大,之后又试图隐瞒真相。

    沈君昊看得出,齐元祥虽嘴上这么说,但他真正的意图绝不仅止于此。他知道云居雁很想保住云平昭的贤名,因此他本打算今晚会一会知府和||县令,阻止明日的再审。如果不行,他唯有先下手为强,用一招“蛮不讲理”,搅了齐元祥的计划再说。如今云居雁为他铺了路,虽有些冒险,或者说不择手段,但只要他愿意配合,确实很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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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情况,沈君昊并不在乎计划是谁想出来的。他一直认为,很多东西,只要有用就行。可一想到她如花的笑靥背后,居然懂得利用别人的做贼心虚。最重要的,她居然把他的心思掌握得分毫不差,他就觉得不舒服,不平衡。他很不喜欢她把他看得透透的,而他却看不清她,触不到她的内心。他恨这种无力感。

    长顺立在一旁,看沈君昊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顿觉呼吸困难,压抑万分。为了缓解窒息感,他舔着脸微笑,问道:“公子,云姑娘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小的怎么想都不明白?”稍早之前他偷偷问过张泰,想知道云居雁到底要他家主子怎么做,张泰也表示不明白,自己只是依吩咐办事。

    长顺看沈君昊只是瞥了自己一眼,仿佛他问了一个史上最蠢的问题,他只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中嘟囔:我看只有你们才明白对方的意思!想到这些日子自己苦命地来回奔波,还要承受主子对云居雁的各种不满,他又在心中埋怨:见不到的时候,想方设法见面,见到了又像小孩一样吵架。一提到对方,就像青蛙一样气鼓鼓的,他们一定是八字不合。以后成了亲,我可有得受了……

    长顺胡乱想着,突然间听到沈君昊命他准备笔墨。半个时辰后,他带着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来到了知府衙门。

    衙门的某个房间内,齐元祥刚与幕僚商议完第二天的计划。看到沈君昊的书信,原本猪肝色的肥脸瞬时白得似一张最高档的宣纸。长顺照着沈君昊的吩咐朗声说:“齐大人,我家公子说了,如果您在明日早上未有决定,他便要把刚收到的书信快马送回京城。”说完,朝着齐元祥拱拱手。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看着长顺嚣张的背影,齐元祥一脚踢上房门。随即又把沈君昊的书信撕了个粉碎,质问手下:“你不是说,是你亲自把人送走了吗?他怎么会说人证物证俱全?”

    “大人,在下亲自把报丧的人送上了马车,送至城外,看着马车走远……”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了说话那人的脸上。齐元祥犹不解气,抓起搁在一旁的《孝经》,狠狠往手下的脸上砸去,怒斥:“既然你把人送走了。我怎会被人威胁在先,接着又收到这东西?最重要的,你知不知道,匿名信还在沈君昊手中!难道你没瞧出来。那个纨绔子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齐元祥的手下见他在火头上。不敢接话,只能低头恭立一旁,只当自己不存在。不知过了多久。见主子的脸色稍有缓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会不会只是他们虚张声势?”

    齐元祥瞥了他一眼,依旧一言不发,半眯着眼睛思量,衡量得失。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他们都没有实质的证据,可他父亲已死是事实。他收到了消息也是真,这一切都是经不起追查的。“你赶快收拾东西。我去向知府辞行。”他沉声吩咐。事到如今,与其一世都被人抓着小辫子,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为三年后的复出做准备。

    因为齐元祥是微服来到永州的,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已经收拾妥当,坐上了知府准备的马车。马车之上,齐元祥斜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问:“你是不是亲眼看着白芍离开衙门的?”

    “是。”幕僚阴阴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在下对她说,云家家大业大,又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大人虽一心想为她主持公道,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大人被迫离开永州,唯一能做的便是放她一条生路。从此以后,别说是伸冤,就算只是为了活命,也该离姓云的远远的。”

    齐元祥听了他的话,满意地点点头,不再言语。他相信,如果没有云平昭,他绝不会受人嘲笑;他坚信,如果娶了桂阳||县主的是他,而不是云平昭,此时他早已是京畿重臣,就算父母过世,也会被皇帝夺情,哪里需要长途跋涉,回乡奔丧,蛰伏数年。

    回想前几日的见面,想到云平昭十多年未变的相貌,他在心中慨叹老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