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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第7部分

    人。

    此刻,陆氏恨不得从不知道蒋明轩会来永州,更没有特意带着陆航回家,也没有故意安排他来到寿安寺,想利用他与蒋明轩的私交与宣武伯攀交情,为丈夫的仕途铺路。

    在陆氏与沈君昊各自的后悔中,玉瑶及习嬷嬷快步走了过来,而玉锁在园子门口守着。习嬷嬷用毯子紧紧包裹住云居雁,与玉瑶一起,半抱半扶着主子离开。

    陆氏落后她们几步,再次叮嘱沈君昊:“世侄,云沈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你们又有婚约在身……”她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沈君昊微笑着点点头,体贴地说:“夫人放心,在下明白。”言罢,想着沈子遥的提醒,他又似道歉般陈述:“在下正是因为知道婚约的存在,无奈之下欺骗了云家几个公子、姑娘。”他的言下之意,陆氏若害怕事情曝光,应该担心的是云家那边。

    陆氏当然明白他的暗示,也知道沈家决意履行婚约,自然不想传出什么闲话。她点头承诺偶后便快步离开了。

    沈君昊在她们后面默默看着云居雁被习嬷嬷背起,脑袋低垂。想着三天后便是云辅的生日,如果嫡长孙女不出现,必定惹人猜忌。他快走几步,对着陆氏说:“夫人稍等。”他指了指一旁的荷花池,“此水甚是寒凉,云姑娘最好还是喝一碗姜茶再回城。在下待会儿马上命人送一味驱寒药给夫人。”

    陆氏闻言有些惊讶,匆匆谢过沈君昊之后便走了。

    待陆氏等人的身影消失,沈子遥从角落走出,站在沈君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做了决定,想想怎么对伯父解释吧!”他口中的伯父是沈君昊的父亲。

    沈君昊扫了他一眼,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湿了的鞋裤,哀怨地说:“你有空替我担心,还不如帮我拿身干净衣服过来。”

    “本公子又不是你的小厮,不过看在亲戚一场,我会转告长顺的。”沈子遥说着,叹了一口气,惋惜地感叹:“被这么多无谓的人扰了佛门清净,我看我还是回去驿馆得了。”

    “你现在回去?”

    “是啊。”沈子遥点点头,“你替我向明轩兄说一声吧!反正你也要向他讨你的‘驱寒药’。”

    沈君昊被他说得尴尬,干巴巴地解释:“事已至此,我只是不想她累及我而已。”

    沈子遥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一副不关我的事,你不用对我解释的表情。

    沈君昊更加地不自然,拍了拍衣袖,转移话题问道:“你二哥……”

    “应该就是这几天到吧!所以我想去驿馆等着他。”他似安抚般对着沈君昊笑了笑,“他和明轩兄约了在这里见面,自然是不会失信的。”言罢扔下沈君昊便走了。

    不多会儿,沈君昊换上了长顺送来的干净衣裳,没有回屋洗漱便直接去找蒋明轩了。

    房间内,蒋明轩独自坐在案前摆弄着围棋。听到有人进屋,只是抬了抬眼皮,复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棋盘上,淡淡地问:“你不是嫌我这里闷吗?怎么又回来了?”

    “其实我刚才了不小心落了水,那水太冷了,想找你讨一颗药丸。”

    蒋明轩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放下棋子后转头盯着沈君昊,笑问:“你也掉下荷花池了?”

    一个“也”字,沈君昊马上明白,陆航先一步来过。他明知故问:“还有别人也落水了吗?看来是这和尚庙的风水有问题。”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一旁的塌子,倒头就躺了上去。

    之前,在葡萄藤下,他听到了沈子遥、云凌菲、陆航三人的对话,初时他以为是陆航护着自家表妹,现在想想,这才觉得陆航为的是云居雁。他仰面躺着,怔怔地盯着屋顶。

    蒋明轩见他衣服、鞋子都换了,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放在塌边的小几上。沈君昊打开匣子,从瓷瓶内倒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似药丸与他有仇一般。紧接着,他也不喝水,直接就咽了下去。

    蒋明轩早已坐回了棋盘前。他手握棋子,抬头看着沈君昊,不快不慢地说:“我不是好事之人,你也别糟蹋我的药丸。”

    “你不用这么斤斤计较吧!好歹我一片真心,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寂寞,第一时间跑来陪你……”

    “行了,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你的红颜知己说吧!”蒋明轩摇头,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棋盘上。

    沈君昊没有辩驳。沉默许久,他喃喃着:“你成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娶了一个心机深沉,做事不择手段,又会给你惹麻烦的女人,你会怎么办?甚至,还有可能……”他没有往下说。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转头朝蒋明轩望去,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棋盘,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蒋明轩的妻子两年前难产而亡,母子皆没有保住。

    第37章惩罚

    云居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甜蜜的梦。她梦到沈君昊醒了,她看到他凝视着自己。当她触摸到真实的他,她告诉他,她很高兴,他没有再次扔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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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浑噩噩中,她只觉得一会冷一会热。她知道有人给她擦汗,有人给她喂药。她听到失望的叹息声,低低的抽泣声。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徒劳无功。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迷迷糊糊间听到陆氏说:“大嫂,我确实不知沈君昊与沈子遥也在寿安寺……”

    “事已至此,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许氏的声音低沉且压抑,含着难以掩饰的怒意。

    “大嫂……”陆氏还想说什么,被云居雁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围至床边。一直照顾着云居雁的鞠萍急忙退开几步,让出位置。

    许氏并没像以前一样,在床边坐下,她只是无言地站在床尾,看着女儿慢慢睁开眼睛。陆氏虽然很想问清楚落水的来龙去脉,但也只是立在许氏身旁,急切地望着咳得快喘不过气的云居雁。

    云居雁好不容易才止了咳嗽,轻轻唤了一声:“母亲,三婶娘。”

    许氏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失望,生气,愤怒,所有的情绪消失在她的一声叹息中。她扭头对鞠萍说:“好好照顾着姑娘。”说罢,头也不回走了出去。陆氏深深看了云居雁一眼,随之走了出去。

    云居雁环顾四周,知道她正睡在自己的床上,但房内却只有鞠萍一人。“玉瑶、玉锁她们呢?还有习嬷嬷呢?”她问。

    “姑娘,大夫说您应该尽量少说话。”鞠萍答非所问,继而轻声安抚:“您再睡一会吧,不用担心的,晚上再喝一剂汤药,明日大概就能下床了。”

    云居雁疲累地闭上了眼睛。这一觉她睡得很安稳,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的床边,依然只有鞠萍一人。“我想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她恳求。

    鞠萍一脸为难,婉转地说:“姑娘,明日就是老太爷的寿宴,老爷、夫人正忙着。”言下之意,云平昭与许氏都不愿见她。

    “鞠萍姐姐。”云居雁急切地握住了鞠萍的手,“我只是想与母亲说一句话。”

    “不瞒姑娘,夫人吩咐,除了奴婢,谁也不能进出您的屋子。”

    闻言,云居雁失神地放开了鞠萍。她知道父母认定她为了嫁给沈君昊,不惜自毁名节。回忆沈君昊站在荷花池边冷冷看着自己的表情,她相信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如今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真的只是失足落水。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不曾站在荷花池边,不曾站上那块摇摇欲坠的石头,甚至,她希望自己压根没有出现在那里。早前她虽然已经决定放弃沈君昊,但说心里话,她依然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可想归想,她一点都不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嫁入沈家。

    “祖父那边……”她试探性问。以她的了解,陆氏一定有所应对的。

    鞠萍拿了一件衣服披在云居雁肩头,答道:“老太爷知道姑娘在寿安寺吹了山风,着了凉,已经传了话,让你好好歇着,这些日子都不用去请安了。明日的寿宴,由奴婢陪着姑娘去磕个头就行了。”

    云居雁的心重重一沉。鞠萍的话是在暗示她,云辅也认定落水是她搞的鬼。如今她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看到鞠萍一脸的欲言又止,她的心中再生不好的预感。“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她无力地说。如今她已四面楚歌,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鞠萍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陈述:“夫人吩咐,等姑娘的婚期订下,由奴婢陪着姑娘去夫人的陪嫁庄子住上一段时间,好好调养身子。”她稍一迟疑,补充道:“其实这是老太爷的意思。随行的还有老夫人留下的几个嬷嬷。她们会陪着姑娘一起绣嫁妆。”

    云居雁苦笑,无言以对。前世,她誓死要嫁许弘文时也遭遇了这样的待遇。用云辅的话,是她的母亲把她宠得太不像样了,需要教养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与眼下不同的,前世的许氏一开始虽不赞成她下嫁许弘文,但她亦觉得以许弘文的才学,一定能高中状元,所以并没真正恼了她,不消半个月就把她从庄子接了回来。

    想到鞠萍说,是由她陪着去庄子,云居雁急问:“玉瑶、玉锁呢?怎么也不见习嬷嬷?”

    鞠萍低头答道:“习嬷嬷正在自己的屋子,玉瑶、玉锁被夫人关在了柴房。夫人说,等老太爷的寿宴过了,再处置她们的伺候不周。”

    “那青杏呢?青杏还没从泰清居回来吗?”

    “青杏被老太爷打了板子,撵出去了……”

    “打了多少板子?”云居雁立马脸色煞白。前世,青杏之死就是因为被打了三十板子,伤重不治而亡。不过那是在她与许弘文成亲后的第四年。重生至今,云居雁隐隐觉得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同时又与前世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鞠萍与青杏以前同在许氏身边当差,感情也算不错。这次大家心知肚明,老太爷为了息事宁人,这才让青杏顶了所有罪责。“听说是三十大板。”看云居雁心急如焚,她又补充道:“如意告诉奴婢,行刑的人手下留了情,如今她已经被接出府去了。”

    听到同样是三十板子,云居雁的脑子嗡嗡直响。她急急下了床,从梳妆台的匣子里取了一张银票塞给鞠萍,恳求道:“姐姐,请你一定帮我想办法把银票交给青杏,务必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看鞠萍迟疑,又想到前世的青杏临死时的表情,她的眼泪涌上了眼眶,低声哀求:“姐姐,我求你了,我只是不希望青杏有事。”

    鞠萍心知肚明,若不是许氏仁厚,老太爷原本是想安排青杏自尽的。眼见云居雁落下了眼泪,她收起银票,点头承诺:“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

    云居雁点点头,用手帕擦去了泪水。寿安寺一事,如今的她几乎已经陷入绝境,当下不是掉眼泪的时候,她必须想办法扭转形势。

    鞠萍看她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心生不忍,压着声音说:“姑娘莫要焦急。夫人只是一时之气,她还是疼您的。昨天夜里奴婢不小心听到夫人与舅老爷说,如果二姑娘与您一起嫁入郡王府,她就带着您去给老侯爷守灵。舅老爷立时就答应,今日就去找世子爷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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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居雁默默听着,心中更是酸涩。她知道母亲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可即便是如此,她依然在为她极力争取。

    她的重生不该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第38章寿宴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云居雁一遍又一遍问着自己,一下又一下揉着面团。她以为重生的自己有能力左右未来,事情却总是朝着出乎她意料的方向发展;而当她觉得一切都与前世不一样的时候,历史却又总是惊人的相似。

    眼下,沈君昊误会她,父母恼了她,祖父不想看到她,她若想阻止前世的悲剧,首先必须获取他们的信任。可是应该怎么做?不要说她对沈家一无所知,就算是自己家,姐妹间的勾心斗角,长辈间的互相猜忌,前世的她懵懂无知,而这一世的她依旧无法看得明白透彻。

    她借着面团的柔软慢慢平复思绪。她一边鼓励自己振作,一边手脚麻利地做着糕点。

    当太阳徐徐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她终于把最后一笼五色糕放上蒸笼。叮嘱了小丫鬟仔细看顾着,她对守候在门口的鞠萍说:“麻烦姐姐帮我梳头换衣裳,祖父、父亲、母亲一定都希望我能精精神神的。”

    鞠萍点头称是,跟着云居雁去了卧房。鞠萍清楚地知道,当许氏得知女儿与沈君昊在寿安寺私会,还故意一起落了水是多么的生气与失望。她强忍着没有发作,想尽办法遮掩此事就是为了今日。今日的寿宴比往年多了很多贵客,又有沈君昊父子在,作为母亲,她首要考量的是女儿的将来。

    回到卧房,坐在梳妆台前,云居雁任由鞠萍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目光落在了首饰盒中的珊瑚红玛瑙簪子上。

    她从小喜欢纯净明艳的红色,所以在她及笄之日,她的父亲私下送了她这支簪子。虽称不上最贵重,但那近乎透明的红色,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这是前世的她最爱的颜色。

    “就用这支簪子吧。”她从匣子中拿出簪子,轻轻抚摸了一下才交给鞠萍,目光掠过一旁的衣服架子,说道:“今天是祖父寿辰,选明亮一些的颜色……就那件吧!”她的手指向一套与簪子同色系,但颜色稍浅的襦裙,又对着铜镜说:“胭脂用得重一些,至少要看起来有精神些。”她高烧刚退,又做了一晚上的糕点,气色并不好。

    鞠萍一一应了,为云居雁打理妥当,带上了其他几个丫鬟,一起去了泰清居。

    泰清居正厅的廊下,云梦双、云映雪已经到了。看云居雁走近,两人上前唤了一声“大姐”,云梦双关切地问:“大姐,听说你在寿安寺受了凉,可好些了?”她笑得温和而真挚,仿佛之前的所有事从未发生过。

    云居雁点点头,同样笑着回答:“只是吹了少许山风,已经无碍了,多谢二妹、五妹关心。”

    “其实都怪我,是我拉着大姐去赏花,这才害大姐染了风寒。”云凌菲一脸的自责,上前挽住云居雁的手腕,关切地看着她,随后才与云梦双、云映雪打了招呼。

    云居雁从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心。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自己真的没事。

    四人不咸不淡说着话,云雨桐与云惜柔也到了。相互间打过招呼,云惜柔小声解释:“大姐,我和三姐知道你病了,想去探望你的,但是母亲怕我们打扰了你,所以……”她说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仿佛十分害怕得罪云居雁,说完还拉了拉云雨桐的衣角。

    云雨桐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大姐没事了就好,刚刚我们还想去找你一起过来,到了你那才知道你已经先来了。”

    “大姐,三姐不是埋怨你……”

    “我知道。”云居雁看了看一脸急色的云惜柔,不咸不淡地说:“我应该使人去唤你们与我一起过来的,是我太心急了。”

    闻言,云雨桐微微诧异,抬头看了云居雁一眼。云惜柔低下头,一副怯弱、无助的样子。云凌菲瞟了一眼云惜柔,想开口,被云居雁按住了。一旁,云映雪看好戏般,对着云梦双努了努嘴,云梦双浅浅一笑,没有回应,眼睛望着紧闭的房门。

    不多会儿,云平毅夫妇带着儿子云骆到了,紧接着陆氏与云磊也来了,云堇落后云磊半步,紧跟着两人。云平毅、钱氏,以及云居雁、云梦双四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低头而行的云堇身上。

    二弟不是应该跟着父亲吗?云居雁暗自思量间,云平昭与许氏姗姗来迟。两人边行边说话,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待走到众人面前,大家相互见过礼,云平昭为他与许氏的迟到而道歉,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云居雁头上那支艳红的簪子。那是他特意为女儿的及笄礼准备的,他当然记得。他一直觉得女儿就像这支簪子,纯净而夺目,可想到她在寿安寺所为,他转头移开了目光。

    云惜柔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云居雁,阳光下,那刺目的红色闪得她的眼睛生疼,她只能紧咬牙关,勉强挤出笑容。

    云梦双站在父母身后冷眼旁观大房每一个人的表情。看到许氏瞧也不瞧女儿一眼,却难掩脸上的疲惫与眼中的忧虑,她嘴角微翕,浅浅笑着。今日,贵客满门的寿宴就是她放手一搏的最后机会。

    “吱呀”,正厅的开门声打断了云梦双的思绪。大家随着云平昭进了屋子,按照长幼之序,依次向云辅磕头祝寿。轮到云居雁时,鞠萍随之替她呈上了依然冒着热气的五色糕。

    其实,云居雁上前之时,云辅原本已经拿起了茶杯,作势欲饮茶。众人眼中的他表情未变,但碧绿的茶汤清楚明白地映衬出了他微微收缩的瞳孔。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鞠萍手上的食盒,他点点头,刚想挥手示意她退下,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糕点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