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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样年华-第8部分

    家中被束之高阁用来装点房间或是馈赠亲友。难道只许老师们吃肉,却不许我们喝汤吗,我们喝一小口汤要蒙受心灵上强烈地自我抨击和严刑拷打,而老师们却在大口吃肉的同时,心安理得地大碗喝着酒。”

    “既然这样,你想要什么书就买吧,但别买太多。只要你别去偷书,我就放心了。”周舟终于不再指责我的行为。

    “你放心吧。”

    喜欢看书的人哪有不偷书的,对于视书如命的人,这不能算作偷,只能叫作窃。一个世纪前的读书人孔乙己就是这么说的。

    学校图书馆装备了先进的防盗设备(防学生不防老师),书库的进出口处装有警报器,凡是身带未经过库图书的学生从此经过,必会引起警声长鸣,自投罗网。图书馆的窗户也被铁丝勒紧,使得那些想将图书顺窗口运出的学生希望落空。

    尽管图书馆戒备森严,但我和杨阳还是成功地将自己想得到的书籍摆在了我们的书架上。我们窃书纯属偶然。

    有一次,我随手翻阅一本张超凡从图书馆借来的《电工学解题指导》,我翻到了书中的某一页,发现这页书的装订缝深处粘有一根银白色金属条,我感觉它就是那根与报警器息息相关的磁条,如若将它从书中拆去,报警器便会形同虚设,我将带着图书出入图书馆如履平地。我为自己的大胆设想激动不已。

    我立即拆去这本书的磁条,将书掖在怀中,奔赴图书馆。果然如我所料,我带着这本书经过报警器时,除了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外,报警器毫无反应,当我揣着这本书再次走出的时候,报警器仍如哑巴一般伫立在我身旁,对我的行为置若罔闻。我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从此,我和杨阳默契配合,将各种书籍带出图书馆,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窃书运动。

    我们的校纪中明确规定,偷盗图书一次者,给予留校查看处分,偷盗两次者,开除学籍。若以此尺度来衡量我和杨阳应受的处罚的话,我们早应该被学校清除出大门十次以上。我现在之所以有勇气揭露自己的犯罪真相,第一是因为我的这种形为比之偷窃其它财产,从动机上说,高尚许多。第二是因为我已经从校长的手中接过印有我名字的毕业证,学校已经没有了追究我刑事责任的权力,如果学校以此书中所述内容为证据,偏偏要翻出陈年旧帐找我对质的话,我会死不认帐的。到时候我就说:“这本小说的内容完全出于虚构,艺术作品并非真实生活的记录。我上大学的时候可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下面我继续坦白自己在学校的犯罪经过。我不仅窃取小说,还撕毁图书馆的画册。每月的杂志一经我手,便会变得体无完肤,面目全非,其受损程度取决于这期杂志制作水准的高低,如果杂志的主编知道他们出版社的杂志被我出于热爱以至于不择手段地获得的时候,他一定会坐在宽敞的办公桌前,喝着毛尖儿,没事偷着乐的。

    时间过得奇快,它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留给我们欢笑、悲伤、爱恨和不可逃脱的考试。又到了学期末。我再一次因为考试的到来而惊恐不安。我的不安只是暂时的,它是由我没有认真学习而又想考试及格这件看似矛盾实则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所导致的。这种不安会作为一种必然现象出现在考试前夕,在面临短暂的不安和考前的胸有成竹时,我会义无返顾地选择前者,因为这种不安会随着考试的结束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后者却需要付出一个学期生活在学习的压抑下的代价。

    为了避免不及格现象再次发生,我开始夜以继日地在通宵教室学习。学校为了拯救一批像我这样平时不学习,却不自暴自弃的学生,在考试期间开设了通宵教室,以便让我们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利用好这几天,就会在几天里掌握一个学期所学的内容,但我还会在走出考场后将它们忘得一干二净。

    以往是我陪周舟在教室学习,现在却是周舟陪我通宵达旦地复习。我们的身边放着饭盒、暖壶和若干袋方便面。每到深夜,我肚子饿了的时候,周舟就会放下手中的书本,给我泡一包方便面,在我吃完后她又会去水房刷饭盒。周舟这样做是为了帮我节省出时间,以便让我更高效地复习。她说:“你抓紧一切时间看书,多考一分是一分。”

    的确如此,对周舟来说,她现在复习是争取减少扣除的分数,而我的复习(不能称之为复习,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学习过)是在努力争取通过一分一分地累加,达到60分。

    周舟没有必要像我一样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之中,书中内容对她来讲,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所以,她会一边吃着锅巴,一边捧着课本或小说若无其事地看上几眼。我在看书的过程中困难重重,心情极其烦躁,因此周舟吃锅巴时发出的清脆声音会加重我的烦躁。周舟非常理解我的心情,她会把锅巴含在嘴里等待它慢慢变软,再轻轻地咀嚼。我有时会把注意力从书本转移到周舟吃锅巴的样子上,她趴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从食品袋里捏出一片黄澄澄的锅巴放进口中,片刻后,紧闭双唇将那片锅巴悄无声息地吃下,然后再将指尖放到嘴边舔一舔,看得我怦然心动,也想舔舔那根捏锅巴的手指,尝尝它究竟是什么味道。

    材力考试前夕,我弄到了一份考试题。这学期材力考试分成理论和实验两部分进行,那天我们去材力实验室进行实验考试,屋内有一台电脑,我想这台电脑里一定存有对我们有价值的东西,譬如说考试题。实验过程中,老师离开实验室去楼道抽烟。于是趁此时机,杨阳守在门口观察风吹草动,我打开了电脑,顺利地找到期末考试题,并将它存入齐思新的软盘中,在老师返回前及时关闭了电脑。其余同学都在专注地做着实验,没有注意到我们的一举一动,此事只好我们三个人知道。

    虽然弄来考试题,我们却没有答案,面对陌生的试题,我们三人谁也不会做,试卷的价值没能得到体现。我们找到张超凡,让他写出一份完整的答案,然后我们只需稍费脑筋,把答案背下来即可顺利通过考试。但张超凡对这些试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又找来另一个学习成绩优秀的同学,两人取长补短,拟出了一份基本正确的答案。当我们把答案拿到手的时候,全系三个班的学生早已人手一份了,这份试题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了全系皆知的秘密。

    有了这份试题,我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了。在全系同学均取得优异成绩后,我深感事态的严重性,因为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我。

    果不出我所料,我不但没有得到知恩图报,反而被某个见义勇为的同学告诉了老师,作为替罪羊被招至办公室审问。

    我决定以坚决不承认来否认自己对此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师也仅是道听徒说而已。我若无其事地走进老师的办公室。

    “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吗?”老师企图开门见山地让我承认犯罪事实。

    “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的材力考了多少?”

    “68。”我早已料想到事情会演变如此,所以在答卷的时候有所保留。

    “有人说你考试前找来一份试卷,有这回事吗?”

    “试卷?没有。如果有卷子我能才考68分吗?”

    “这次考试难度不小,可是居然没有不及格的。”

    “这说明您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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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教得再好也应该有不及格的呀!”他居然敢承认自己教得好。

    “除了您教得好外,还有我们自己的努力,我考前两天两夜都没怎么睡觉。”

    “你应该知道欺骗老师和偷试卷的后果。”

    “不论是什么后果,都与我没有关系。”

    老师对我的矢口否认无可奈何,说:“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吧,如果让我查到,我不会轻饶这个人的。”

    “你尽管重罚。”他的恐吓对我毫无作用。

    这件事情后来就此不了了之了,老师根本没有把它纠察到底的愿望和能力。

    材力考试就这么偶然地通过了。我和周舟依然在为后几门考试苦苦煎熬。我们占据教室的一角,旁边摆放着水壶和饭盆,还有一个枕头,无论我们谁学困了,就躺在后面的桌子上休息片刻。当还剩下最后一门《邓小平理论》(简称邓论)考试的时候,我们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回到各自宿舍休身养性,准备精神饱满地将最后这门考试拿下。

    我回到宿舍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睡觉,这门考试有三天的复习时间,足够我尽情地睡个痛快。

    当我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听见齐思新在对杨阳发牢马蚤:“操,总说共同富裕,可是有人早就开上了‘宝马’,我却连‘夏利’都没有!”齐思新在对书中提到的“共同富裕”大发感慨。

    “你的标准也太低了吧,难道有了宝马就等于先富起来了,简直是鼠目寸光。”杨阳将书扣在桌子上,点上一根烟。

    “那你说什么才叫富裕?”齐思新也合上了书。

    “至少得有两辆宝马才叫富裕。为了这个目标的早日实现,我们从现在起就要好好学习,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只有生产力发展了,经济才能发展。到那个时候,我就不抽二块五一盒的‘都宝’了。”

    “那你抽什么?”

    “我抽十块钱一盒的‘都宝’。”

    预料之中,邓论被我轻松过关。

    期末考试终于过去,犹如一场激烈的战斗刚刚结束,尸体遍布山岗,鲜血染红大地,一想到复习期间那些不眠的夜晚,我便有如重温一遍那心惊胆战的过程:每当夜幕降临时刻,我对第二天的考试科目还是一无所知,随着夜色的加深,我把课本一页页地翻过,在这个过程中,我要靠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顶下来,否则我会崩溃。天快亮的时候,也是我困倦到极至的时候,我会跑进厕所用凉水疯狂地冲击脑袋,再灌满一肚子凉水坐回到教室,继续将剩下的几页书看完。

    这个时期,我每天都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心脏跳动急剧加速,手在答题的过程中哆嗦不止。直至考完试很久后,我身体的各器官才恢复到正常状态。

    尽管在这次考试中我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仍没能获得一个称心如意的结局——依然有不及格的科目。我难以逃脱补考的命运,虽然没有满载而归,但能活着考下来已实属不易。

    刚走出考场,我便将那些为了应付考试而死记硬背住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我不知道学习这些东西究竟有何意义,它们不会伴我一生,更不能理解学校为何偏偏要让我们学习这些终将被遗忘的东西。

    寒假前夕,我到图书馆借了一些书,希望以此渡过漫漫寒假。面对琳琅满目的书架,我有些束手无策,不知究竟借哪些书好。

    我在书架上看到一本十七岁少年写的小说,据说此书为该少年挣得百万元人民币,也不知书中写些什么,竟然如此利润不菲。摆在这本小说旁边的是一本名为《致xx》(xx就是那个出书的少年)的杂文集,我对其中内容颇感兴趣,便将全书粗略浏览了一番。原来是十几名道行颇深的老作家、老评论家和老教授对该少年出书现象妄加点评,这些老学者们流露出社会对他们的不公平,其语调和目的可以归结如此:一个少年通过出书挣了那么多钱,怎么花?老学者们的迷惑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这钱又不是他们的,何必煞费苦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尽管他们把出书挣钱看作是一件并非崇高的事情,可他们却又为何推出这本《致xx》呢,难道不是为了挣钱吗?或是真的为了警示后人?

    最后,我只借了一套《平凡的世界》。在这个物欲横流,纷纷扰扰的新世界,我只有做出如此选择。

    寒假里,周舟和她的父母回山东的老家过年,我整日呆在家中,靠看书来打发无聊的时光。除此之外,我与韩露又联系上了。

    高中同学的聚会上,韩露喝了许多酒,我看出她心中隐藏着苦闷。聚会结束后,我挽着韩露把她送回家。

    韩露并没有醉得很严重,完全能够自己回家,但她却提出要我送她回去。看着韩露神情憔悴的样子,我搂住她的肩头,在她提议不坐车的要求下,我们沿着街边踱步回到她家。

    韩露的家里没有人,父母都已出差去了广东。我们进门后,韩露一头倒在沙发里哭了起来,我站在旁边不知所措,不知何事致使她如此伤心。

    我去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递给韩露,示意她擦去眼泪。韩露接过毛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泣不成声地向我哭诉了这一年中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韩露被那个上海男生轻而易取地说服,与他上了床。正当韩露被那个家伙的花言巧语所盅惑,以为能够毕业后同他天长地久的时候,他却主动提出分手,理由是性格不合与家庭所在地相距遥远,于是便无情地离韩露而去。韩露被这个意料不到的残酷事实折磨得痛不欲生,学习成绩急剧下降,老师在不了解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屡次找到韩露谈话,同学们面对韩露的痛苦样子,不闻不问,置若罔闻,只管忙于自己之事。韩露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冰冷的世界,对生活丧失了信心。于是,她萌发了自杀的念头。一天,趁同宿舍的同学都去教室上课的时候,韩露从枕头下面摸出准备已久的刀片,悄悄地割开自己左手的脉搏。顷刻间,殷红的鲜血涌出皮肤,沿着手腕向下流淌,染红了床单……

    这时,一个跑回宿舍取作业的女生推门而入,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她片刻清醒过来后,立即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急骤的笛鸣声由远及近,驶入校园,韩露被送到医院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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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挽起韩露左手的衣袖,看到一条长约5厘米的伤痕触目惊心地生长在那里,我的心里一阵刺痛。

    想起高三放学后的每个傍晚,我就是用右手挽着韩露的左手,徘徊在华灯初上的北京街道,谈学习、谈生活、谈理想。如今,我们的手不再是当初的模样,它记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与爱恨交加。岁月的流逝改变了我们每个人,我们无法再回到从前,只能任时光继续改变着我们。

    韩露说她累了,想到床上躺一会儿,我把她扶到床上。躺下后,韩露闭上眼睛,看着她脸上清晰的泪痕,我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去安慰她。

    这时候,韩露睁开眼睛,指着床边对我说:“坐这儿。”

    我坐下来。

    “抱抱我好吗?”韩露凄惨地说。

    我不知如何是好。

    韩露看出我的焦虑,说:“听说你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

    我看出韩露的失望,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于是俯下身去,伸出胳膊搂住了她。韩露的双臂紧紧搂着我,将头抵在我的肩膀,又一次委屈地哭了起来,泪水浸透了我的毛衣、衬衣,湿润了我肩膀的皮肤,凉凉的。我下意识地将手指穿过韩露的头发,抚摸着她。哭声渐渐小去,转为抽泣。最后一切声音全部消失,屋里死般的寂静。我以为韩露睡着了,便抬起搂着她的胳膊。

    “别拿开。”韩露并没有睡着。

    我只好把胳膊再次搭到韩露的身上。

    “搂紧点儿。”

    我搂紧了些。

    “再紧点儿。”

    我只好把韩露搂得更紧。这时韩露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忧伤。

    我抚摸着韩露的脸颊,她再次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中滑落。

    “我想让你吻我。”韩露说。

    我看着韩露,她闭上眼睛等待。我把嘴靠近她的脸颊,感受到她的呼吸。我将嘴轻轻地贴在她的嘴上……

    “今天别走了,陪我住一晚好吗?”韩露说。

    “……”

    “我一个人害怕”韩露死死地抱紧我。

    寒假里,我隔三差五地接到韩露要我去找她的电话,她的情绪正渐渐趋于稳定。我总会给她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笑容也因此经常浮现在她的脸上。但当我抚摩着她左手的那条伤疤的时候,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周舟始终不知道韩露的存在,她曾经多次问过我,在她之前我和几个女孩好过,我当时斩钉截铁地说,一个也没有。周舟说她不相信,我说情况就是如此,她让我实话实说,并说自己不会计较前嫌的。我说既然你不计较前嫌为什么还要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