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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馥解语-第7部分

过得飞快,却是百岁等人的极限。他跟板二说到这儿了有车来接,迟迟没见着,顿时犯了酸性,打电话大呼小叫。

    这边话还没说完,一辆车开着极亮的大灯驶来,灯光里灰土腾腾。

    葛棠捂着嘴,退后了几步。

    百岁也拿巴掌在脸前扇扇,对电话说:“行了,来了。”

    车以呼啸之势冲过来停下,司机跳下来,满脸痛苦,“……路上拉肚子。”

    百岁眼神责怪,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指头指了他一下,扭头示意葛棠上车。

    葛棠站在车外仰望着,在百岁迭声催促下,才登上这很多人一辈子也坐不到的车种。

    她听姐姐葛萱说过,商家正业是做保安押运的,但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运钞车接站。葛棠自认见识多,态度也比一般人淡定,但坐在这车里也挺不坦然的。除了稀奇和兴奋,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怪异。

    百岁一直跟那小个子司机问东问西。葛棠几次想跟他说话,眼神相对,他也并没理解,或者说,没理。

    车就那么一路开到了传说中的流氓世家。

    满院的杏树,沉甸甸青果子压弯了枝杈。百岁进院就跳起来揪了一枚,塞给葛棠玩。

    葛棠掐着颗青杏,毛茸茸扎手,另一手则被百岁握在微潮的掌心里。

    院底房间灯火通明,门窗大开,隐有声响传出。葛棠不确定地侧过头看了看百岁,“你爸知道你回来吗?”

    “他不知道你跟回来。”百岁说着挠挠后脑勺。

    这憨傻的动作让他做得流里流气也不容易。葛棠光顾着佩服,举步间已被他牵至房前,顺着敞开的房门进屋。

    一个男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剔牙看电视。

    长相忠厚老实,身材魁梧,和百岁完全是两种类型,很难想像是同一基因产物。

    但在这个家里,也只商亮可以有这种悠然范儿。

    斜眼看见儿子进屋,也没太大反应,倒是在看到葛棠之后,撂下了腿坐直身子,不避讳地打量。眸光烁烁中还带那么一星疑惑。

    百岁说:“萱姐她妹。”抬手指向商亮,想想又觉得别扭,随意点了一下,“我爸。”

    葛棠咧咧嘴唇,“叔叔好。”头一回感觉礼貌得这么难受。

    商亮反倒自在了,“哦——萱儿她妹妹,叫葛什么来着?”

    百岁抢着答,“葛棠。”不停闲儿地嚷嚷,“你是不是吃完了?不是叫你等我回来吃吗?”

    商亮理直气壮,“饿了。”

    百岁很无语,“你忒不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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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亮不认罪,“你也没说有客儿来啊。没事儿,你八叔还在厨房拾掇呢,要吃什么自个儿去跟他说。”招呼葛棠过去坐,“我和……叫什么来着?”他问葛棠。

    葛棠自报姓名,又说:“叫小棠吧。”

    他点头,“嗯。我和小棠说说话,你去张罗吃的吧。”

    “别介。”百岁掇了张凳子坐到父亲对面,“我先跟你说点事儿。”

    商亮二眸一凛,面色戒备道:“闯祸了。”七分笃定三分怒。

    葛棠失笑,心道百岁这孩子真够不省心的。

    百岁居然迟疑了,搓着后颈,低头,眼仁斜瞄下葛棠,含糊说道:“也不算闯祸吧……”

    商亮一脚就踹翻了面前的黄梨木圆凳。

    百岁训练有素,闪躲速度奇快,居然毫发无伤。

    商亮也没追杀,插着腰浓眉倒竖,“回来一次给我添堵一次,越活越没劲!”

    百岁被骂得笑出来,慢条斯理拉了葛棠的手,“得,咱走吧,我领你出去吃。”

    葛棠被这一串突发事件弄得心惊肉跳,明知百岁这一举动是演戏,也没顾上反抗。

    暴走的家长忽地哑了。

    百岁回头逗他,“哎?真把我逐出去啦?”

    商亮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二人交握的手,“百岁儿你说说你闯什么祸了?”

    百岁得意地举起他父亲的视线焦点,食指尖几乎碰到葛棠的鼻尖,“我把她睡了。人家让我负责。”

    不得其法的先斩后奏

    那真是一场混乱。

    在很久之后的葛棠的回忆里,还如梦似幻得全不像真实发生过的事。

    后来百岁说,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平时看她的优哉游哉很不顺眼,就想刺激刺激她。

    这孩子深思熟虑说出来的话,可信度肯定没多高的。

    其实葛棠当时只吓了一跳,真正受刺激的是商亮。

    还端着严父教子范儿的商亮,没料到局面来了个180度颠覆性逆转,震惊得他老半天都呈石化状态。

    百岁摇摇他肩膀,假模假式地请教,“爸,这种责,得咋负呢?”

    这种责任,商亮一般是不负的,但他绝对不会纵容儿子这么干。

    问题是他没经验,于是继续石化。

    百岁咭咭地笑,还朝葛棠飞了个无比之马蚤的媚眼。

    这其中最尴尬的就是葛棠了,挣着百岁的手挣不开,一张小脸烧得快要下火。

    百岁哄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一声地道的店小二膛音嘹亮地传来,“我说~这都站着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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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岁回头灿笑,“八叔~”

    “哎——”被唤做八叔的男人享受地应声,走近来问,“百岁儿多阵子到的?”

    葛棠趁百岁分心的工夫收回手,揉着生疼的腕子,望向那位八叔——背心短裤,肩膀上还搭了条毛巾,像是刚从公共澡堂子出来。

    百岁手里空了,不满意地瞄一眼葛棠,倒也没多言语,转向八叔扬起笑脸,“几天不见,八叔又富态了啊。”上前去敲着他的胸膛,“瞧这脯子多厚实。”

    八叔谦逊道:“哪儿的话,老胳膊老腿儿了……”

    百岁笑意更深,“胆子长肥了撑的吧?”说着又敲了一下,哼道,“竟敢不等我回来就开饭。”

    这一下想是力道不小,八叔吃痛地闷哼一声,抬手在百岁头上暴捶。

    百岁身子一拧避开他的拳,退到安全距离了,有恃无恐地顶嘴,“早就说我今儿回来吃饭,没一个听的,将来还指不指望我给你们送终了?”

    八叔追了两步,肥硕的身子跟不上他的速度,远远拿毛巾抽他,“我看你小子是不想吃饭了!”

    商亮早在八叔进来时就回了魂,咬着牙从旁扇风,“八子,逮着人把你看家本事使出来,让这闯祸茬子以后都不用吃饭。”

    八叔一听这话反倒停下来,“你又干什么了?”

    父子俩闻言,一起把目光投给了葛棠。

    百岁趁机捉住了八叔的毛巾另一端,笑道:“得了吧,八叔公认的看家本事是炝炒熘炸。我饿一两顿不要紧,客儿你们也给怠着吧,回头要传出去,商家这门前可就有清静盼头了。”

    商亮爬爬头发,“小棠你先坐,先坐。”对葛棠,他拿捏不准该客气还是亲切比较恰当。

    八叔看见了,若有所悟,肘子拐下百岁,眼神询问。

    百岁仿佛看不懂,“啊?”手一抖把毛巾扯过来,抹抹额上细汗,一派天真地嘻笑。

    八叔气结,撩着白背心下摆扇风,大咧咧瞅着葛棠,“大亮,这谁家孩子?”

    商亮被问住,愣一拍才答:“萱儿她妹子。”这一答完可怒了,“百岁儿你……!”顾忌地看下葛棠,压着火走到百岁身边给了他一脚,“给我滚出来!”

    百岁玩得很开心,揉着屁股,满脸不在乎地跟出去。

    屋里剩下葛棠和八叔,互相不认识。

    好在有商亮那么半句介绍。八叔重新打量葛棠一番,有话说了,“跟你姐长得真像,就是太瘦,肯定不好好吃饭,八叔给你弄吃的去啊。你们小姑娘总是减肥减肥,罪过……”

    葛棠哭笑不得,独自站在客厅中间,手和脚都不知怎么安置。

    商亮在两分钟后回来了,一脸让葛棠不安的喜气,跨过门槛就嚷嚷,“就这么着吧,太好了。我先给你姐打电话。这事儿要是成了可真有意思……”

    百岁没跟回来,想是跑去厨房偷食儿了。

    葛棠在商亮找到手机之前抢着说:“叔叔,百岁儿跟您开什么玩笑了吧?”

    正常人家孩子不能拿终身大事跟亲爹闹着玩,百岁没准儿。

    从商亮瞬间变犹豫的眼神就知道了。

    葛棠叹一口气。

    “开……玩笑?”商亮喃喃费解,在靠垫底下翻出手机,“我还是问问你姐吧。”在他看来这俩孩子的话全不能听。

    “这个点儿我姐可能都睡了。”葛棠从容地提醒,“她怀孕了,江哥现在不让她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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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亮只得打消向葛萱求证的主意,攥着手机好为难。

    葛棠笑道:“再说你问不问她都一回事,她什么也不知道。”

    商亮无意义地指指门外,“那你和百岁儿……”

    葛棠目光飘忽,“这不是总在一起玩么。放假了,没什么事儿。百岁儿说您家可比避暑山庄。”一段话没加关联词,说得有点结巴,不过意思总算表达出来了,且最后那句确是百岁常说的。

    商亮没错过她心虚的反应,挑高一眉,“不对吧,小棠,我们百岁儿不跟姑娘玩。”

    葛棠说:“我是葛萱的妹妹啊,又不是别的姑娘。”这话刚出口,葛棠就后悔了,商亮对葛萱的感情微妙,她实在不该多提。

    果然商亮一听就笑了,“你这孩子不老实。”

    葛棠认个罪,“我没别的意思。”

    “我也没别的意思。”商亮倾身,在边桌上取了杯子倒些水,递给葛棠,“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见着的百岁。听你姐说,你一直四处流浪……”神情忽地变敬畏,“搞艺术的?”

    葛棠干笑,“我以前是老师,教英语的。”低头吹着热茶,掩饰微窘的表情。

    商亮一知半解地点点头,铺垫的话就那么顺过去了,直奔主题说道:“反正百岁自己拿主意都习惯了,他说要跟你结婚,我没意见。说起来你们家我也算是知根儿知底儿……哟,留神!”

    葛棠本来是浅啜,商亮的话听得她一个激灵,热水烫到了唇舌,哎哟呼痛。

    商亮一把接过滚烫的杯子,“烫着了吧,这刚沏的茶。”

    百岁正托着一方盘食物进来,吆喝着,“来来来,边吃边审——”视及沙发上捂着嘴巴,眼睛通红的葛棠,脸沉下去,托盘搁在茶几上,走过去弯腰看她。

    葛棠疼得只顾着吸冷气,眨巴着两只眼,泪珠几乎就滚出来了。

    百岁怒视商亮,“你说什么呢?!”

    商亮好无辜,撂下水杯捏捏耳朵,“她喝水烫着了。”

    百岁面色尴尬,“切,烫就烫着,哭什么?”

    商亮二话没说给他一拳,“以为都像你那么皮糙肉厚的!”

    百岁揉着肩头,没敢吭声,伸手扳过葛棠下巴,“我看看。”

    葛棠别着脸,“去去去,没事儿。”

    商亮饶有兴趣看着二人,“怎么能没事儿,那可是开水。我去找你八叔拿药膏。”踩着欢快愉悦的步伐离开。

    “蹦蹦哒哒的。”百岁评价他爸离开的背影,坐下来细查葛棠的伤势,“烫通红~这还能吃饭吗?”

    葛棠推开他的手,“本来也没打算跟你来吃这种饭。”

    百岁从方盘上取过一碗炸酱面,“怎么,大老远过来就吃碗面,觉得不值当儿了?我跟你说,葛小棠,还真就别小瞧了这碗面……你是不是不吃葱?”挑了她的忌口撇到一边,其它几碟菜码儿依次倒入碗中,两手各执一支筷子搅拌,“你出去打听一下,商八爷的面,是谁都能吃得起的吗?”

    现宝似地把拌好的面端到她眼前,下巴一努,示意她尝过再说。

    葛棠不接,盯着那双秀气的睡凤眼问:“百岁儿,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百岁说:“就把你带回来给大亮瞧瞧呗。”他答得很顺嘴,似经过准备的答词。

    葛棠压着心跳,“为什么?”

    百岁心说这不是废话吗?搞对象让家里知道不很正常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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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念一想,这种理由太孩子气了,葛棠本来就仗着大他两岁,老把他当孩子。

    说起来,他们俩的事,好像连葛萱都还不知道。

    疑惑地瞟了瞟她,百岁问:“你是不是觉得太突然了?”

    葛棠点头,“你起码得先问我一声。”

    “哦。”百岁自我检讨了半秒,“不过我也是临时想回来的,路上打算跟你说来着,光听板二白唬了。”

    他其实并没怎么听板二说话,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葛棠开这个口。

    带你回去见我家长?太正式了。她要直接说不来怎么办?

    上我们家吃个饭?太随意了。她要真当成来吃饭的,那不白忙和了吗?

    还不如干脆什么也不说,先斩后奏,随机应变。

    这叫做无招胜有招,目前情况尚算如意。葛棠只是怪他没打招呼,这在他来说不成问题。百岁自责已到极限,不再哄她,端过碗吸溜吸溜吃面条,“你赶紧吃,一会儿坨了。”

    葛棠灰心了,百岁在这方面单纯得好可气。

    估计就像他爸说的那样,从不跟姑娘玩的原因。

    礅了礅筷子,葛棠食不知味地吃起面来。

    百岁偷瞄她的脸色,恍然大悟,“噢——是不是刚才我那么跟大亮说,把你睡了,要负责。你不好意思了啊?”

    葛棠伸手抽他一筷子,“你还敢提!”她幸亏嘴疼,吃得比较小心,要不非一口面条全喷他脸上不可。

    百岁让她出气,故意挨了这一下,“你别怪我说话糙。”还挺疼的,揉着手背解释道,“大亮那脑子有时候转不过来弯,不说直白点儿怕他听不懂。”

    门口偷听的人可忍不住了,一步迈进来,半袖卷起至肩头掖住,“百岁儿你这顿胖揍没落下来不舒服是吧?”

    百岁咽下了面条,不慌不忙抹抹嘴巴,“以后你不能再随便打我了,知道不?我结完婚,以后媳妇儿就是我监护人了。”

    葛棠竖起两只杏核眼。

    商亮倒是没听过这种常识,“老子打儿子不天经地义?”

    百岁点头,“敢情您打谁都很天经地义了。”

    商亮没理他的挤对,转向葛棠。

    葛棠却端着面碗往边上挪了挪,挑根面条送进嘴里,一副乖乖等看戏的模样。

    商亮乐了,在儿子后脑上拍了一巴掌,“你知道啥叫监护人?”

    百岁答:“就是看着你,不让你出事儿的。监护人,对不对?”

    葛棠真不知该惊该笑。

    百岁极懂眼色,马上撇清责任,“板二告诉我的。”

    商亮坐下来跷着二郎腿,“你知道他为啥没有哥还叫‘二’吗?”

    百岁低骂一句,心想自己信他的话也真够二的。

    葛棠想的是,原来百岁儿为了这个才想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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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接受这样理由的婚姻,葛萱更不能接受。葛棠不认为她这姐姐多疼自己,但总是一个妈生的,怎么也比商百岁来得亲。

    这样一分析,在商亮正经八百地做出提亲计划时,葛棠就说:“我得回去问问我姐。”

    百岁眯着眼,似懂非懂的。

    商亮第二天有事,不能即刻启程到北京,差了辆车送两个孩子先回去。

    普通的私家车,不是运钞车。葛棠坐着坦然了,加上头天一夜没睡,上车一晃悠则昏昏然。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一睡睡到了北京。

    百岁可有些坐立不安。司机很懂看少爷脸色,一路上连屁都只敢放哑的。

    葛棠觉轻,进城过收费站时被电子报价器吵醒,看看四周,不甚舒展地伸了个懒腰,“直接送我回家吧,我换个衣服去葛萱那儿。”

    她醒得恰好,多疑如百岁者,便觉得她这一程是故意在装睡,不想同自己讲话。

    车停在葛棠住的小区门口,百岁说:“我等你会儿,送你过去吧。”

    葛棠摇头,“不用。”开门下车。

    百岁一把拉住她,镜子里瞪了前头那眼神三八的司机一眼。

    司机忙收回目光,不自在地扭开脸,瞧见窗外的便利店,颇有眼力价儿地说:“我下楼买包烟啊百岁儿,马上回,你们稍等会儿。”车门怦一声关了严实。

    百岁低问:“你还计较我没事先跟你说一声?”

    葛棠笑,“你还没完了。”

    百岁叹道:“我真不是闹着玩。”

    葛棠回头,两只瞳仁浸了水一样,晃啊晃啊望着百岁的脸。

    他被逼得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