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几度夕阳红 > 几度夕阳红-第2部分

几度夕阳红-第2部分

量着她。晓彤显然十分发窘,有点儿紧张和失措,只怔怔的站着,一语不发的望着门口的人。

    魏如峰看出情况有几分尴尬,就干脆一拉晓彤说:“杨小姐,来吧,我们来正式跳跳!”说着,他把晓彤拉出房门,回进客厅里,亲自走到电唱机旁边,换上一张“田纳西圆舞曲”,然后过来请晓彤跳。晓彤看起来十分不自在,尤其霜霜那对眼睛只管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溜,使她更形不安。他们跳了起来,顾德美和另一个男孩子也跳了起来,霜霜却靠在沙发上看他们跳。晓彤错了好几次脚步,跳得非常糟糕,舞曲一结束,她就匆匆忙忙的说:“我该回家了。”然后,她找到顾德美,不顾对方的挽留,坚决要回家。魏如峰望着她,很想用汽车送她回去,可是,一转眼间,他看到霜霜正看着他,一面抿着嘴角,对他很含蓄的微笑着,好象看透了他的心事,他就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开口了。结果,是顾德美的三哥负责送晓彤回去。

    这天深夜,魏如峰自己开车,和霜霜一起回家。霜霜坐在魏如峰的身边,打了个哈欠,微笑的说:“表哥,今天晚上玩得痛快吧?”

    听出她话中有话,魏如峰就干脆不予置答。

    “如果你真有兴趣哦,我可以打听出那位杨小姐的地址来,只是先说说,你用什么来谢我?”

    魏如峰转了一个弯,加快了速度,头也不回的说:“一场电影。”

    霜霜病计鹧劬矗邢傅纳笫恿宋喝绶逡换岫喝绶辶成弦晃薇砬椤br />

    “一场电影,太少了吧?”

    “那么,两场。”

    “哼,”霜霜哼了一声:“小儿科!”

    “开出你的价钱来吧!”魏如峰不动声色的说。

    yuedu_text_c();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下次你陪我参加舞会的时候,不要把我丢在一边做电灯泡,自己去陪别的小姐,让我面子上下不了台。”

    “哦?”魏如峰看了霜霜一眼,霜霜脸上已没有笑容了,看样子还是真的生了气。“怎么?你还会缺少人陪吗?我看你早已应接不暇了!”

    “但是,你是我的partner呀!”

    魏如峰猛然把车煞住,寂静的街道阒无一人,他把手腕支在方向盘上,扭过头来带笑的盯着霜霜看,看得霜霜直瞪眼睛,叫着说:“你看什么?”

    “我看──”魏如峰慢条斯理的说:“你是不是爱上了我?”

    霜霜浓眉一掀,大眼睛一瞪,大嚷着说:“活见你的大头鬼!”

    魏如峰噗哧一笑,踩动油门,把车子向坐落在中山北路的大厦中驶去。

    在巷子口,晓彤就吩咐车夫停车,然后跨下了出租车,对顾德美的三哥──顾德民摆了摆手,说了声再见。目送那出租车扬长而去,她才整整衣服,四面望了望,慢慢的向巷子里走去。今晚的经历,对她是完全崭新的一页。当她缓缓的向家中走去时,顾家客厅中的人影灯光,书室内的初试舞步,以及那喧嚣的音乐,杂沓的笑话……种种种种,都还在脑中纷纷乱乱的充塞着。低着头,她心不在焉的向前走,才走了几步,蓦然间,一个黑影从巷子的暗处直窜了出来,同时爆出一声低吼:“站住!不要走!”

    晓彤大吃一惊,吓得心脏往口腔里跳,她停住步子,定睛一看,才看出原来是晓白在开她的玩笑。她用手摸摸胸口,抱怨的说:“你做什么嘛?这样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晓白不说话,先在路灯下对晓彤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才笑嘻嘻的说:“你这么晚回家,还有男朋友送回来,我可发现你的秘密了!”

    “别胡说八道,那是顾德美的三哥!”

    “那还不是一样!”晓白耸耸肩,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无聊的踢着地下的石子。“反正是个男的!”

    “胡扯!”

    “胡扯?”晓白抬起了眉毛:“他不是男的是女的呀?”

    “你乱说些什么嘛,”晓彤跺跺脚:“我是说,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说着,她奇怪的看着晓白:“你为什么待在巷子里?”

    “哼!”晓白哼了一声,再耸耸肩。“家里!你去看看去,那个王伯伯和他的石膏美人坐在房子里就是不走,高谈阔论的也不知说些什么,看他们那股谈劲,恐怕再谈三小时也谈不完。可是,妈妈把你的房间和通外面爸爸妈妈的房间中的纸门取下来,两间打通成一间,为了招待这对贵宾。我的房间就成了堆积仓库,床啦,书啦,破椅子啦,竹书架啦,全堆在我房子里,连一寸的空地都没有,你想,我能待在哪里?”

    “王伯伯是个怎么样的人?”晓彤问,她今天晚上出去得很早,没有见到那个王孝城。

    “你去看吧,人满和气的,很会说话,喝酒跟喝水一样方便,我们准备的清酒就给他一个人喝光,酒喝得越多,话就越多。他那个太太呀,和他正相反,三拳打不出一个闷屁来,问一句,答一句,别别扭扭的,不过很漂亮。”

    晓彤走到家门口,门虚掩着,她推开门,和晓白走进去,大门内有一小块空地,然后就是正房的门。走进玄关,还没有上榻榻米,就听到一个男性沙哑的喉咙,正在长篇的谈着什么。她的出现使房内的人突然停了口,她望着室内,今天,房子里布置得很漂亮,两间六席的房间打通后就显得很宽敞了,小茶几上铺着她在学校里家事课上的作业──一条雅致的十字绣的桌布,几上还有一瓶名贵的玫瑰花。玻璃窗都抹拭过了,洁净明亮,使那蓝布窗帘也不太难看了。她的目光落在室内的客人身上──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男人穿著身米色的西装,打着条深红的领带,微胖的身材和奕奕有神的眼睛,给人一种亲切感。并不像晓彤预料中的艺朮家的样子,他没有蓬乱的头发和满脸的胡子,看起来是干净清爽的。至于他的妻子,正像晓白所形容的,是个石膏美人,大眼睛,高鼻子,却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晓彤,来,见见王伯伯和王伯母。”梦竹一眼看到晓彤的出现,就招呼着说。

    晓彤走进了房里,银色的衣衫裹着袅娜的小身子,盈盈的立在室内,腼腆的对王孝城点了个头,轻轻喊了声“王伯伯”和“王伯母”。王孝城显然是愣住了,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晓彤看,从她的脸看到她小巧的脚。半天才“哦”了一声说:“哦,这就是晓彤?记得我们分手那年,她才只有两三岁,晓白还抱在手里,时间多快,一转眼间,她已经长成个小妇人了!”他调开眼光,注视着梦竹,潇洒的一笑说:“记得以前吗?在黄桷树茶馆里比赛吃担担面,我,明远,还有小罗,一口气吃掉了二十碗担担面,你急得拚命叫:‘何苦何苦,这样吃法非撑死不可!‘哈,多快!那时你不过比晓彤现在大一两岁罢了,最喜欢芽白颜色的洋装,我还记得大家给你取的外号──小粉蝶儿。”

    梦竹“唔”了一声,脸上浮起一个无奈的、惘然的微笑。

    晓彤走到母亲身边,坐在梦竹的椅子扶手上。王孝城依然注视着梦竹,又看看依偎着梦竹的晓彤,似乎想衡量一下母女二人的相似之处,接着,就高兴的说:“又是一只小粉蝶儿!清秀雅丽,一如你当年。不过,她这对眼睛,长得可真──”他突然愣了一下,把话咽了回去,呆呆的注视着晓彤。晓彤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避开眼光,去看茶几上那瓶玫瑰花。室内有短暂的几秒钟的沉寂,空气仿佛有点莫名其妙的滞重。晓彤感到情况似乎很特别。就诧异的抬起眼睛来,正好和坐在王孝城不远处的明远的眼光接了个正着。立即,她不知所以的打了个寒噤,父亲的眼光深沉幽冷,正阴郁的盯着她,好象她是个陌生的、突然撞进来的人物似的。“哈,”说话的又是王孝城,似乎在竭力提起大家的兴致,又像在掩饰什么:“看到孩子成长,真是大乐事!”接着,他就把眼光从晓彤身上挪开,注视着明远,大概想转换室内由于晓彤出现而造成的一种奇妙的不安,他又热心的换了一个谈话题目:“明远,我总觉得你不应该放弃绘画,我记得当年你在同学里面,是最有天份的一个,在国立艺专的时候,教授也说你将来的成就会最大,为什么你要放弃艺朮呢?干公务员这一行,不是你当初最不愿意干的吗?”

    明远往后一靠,靠进椅子里,像从个梦中醒来一般,抬起眼睛来,对王孝城看看,苦笑了一下。

    “不愿意干,也干了十三四年了。”他振作了一下,却依然有些寥落。“你想,刚到台湾的时候,人地生疏,又拖儿带女的,能混口饭吃就好了,管他什么工作呢。办公厅一坐,等因奉此,公文上磨光了当年的豪情壮志。孩子们日渐成长,衣食住行外带教育费,处处都需要钱,再也无法拋下稳定的工作去冒险从事绘画了,一年年下来,年纪也大了,画笔也生锈了,还谈什么艺朮呢!所以,还是你行,先立了业,再成家,现在是功成名就……”

    “算了,算了,”王孝城打断了明远的话:“谈什么功成名就,现在艺朮界也是一团糟,学了三天半画的人都可以开画展,只要你关系够,人事上处得好,有来头,你就能成画家!还有人拿老师的画来开画展,只要给老师钱就行了,你想,艺朮还有什么价值呢?有时,我还真想改行,你记得我以前一直要做商人的……”

    “你们这叫吃那一行,怨那一行,”梦竹笑着说,竭力想调和室内的低气压。“像你,孝城,可真不该抱怨了,做个名画家,弟子满天下,还有那么多牢马蚤!”“你别谈弟子还好些,谈了弟子更气人,”王孝城笑着说:“我有个学生,为了要出国而找我学国画,学了三天半就出去了,画得是其糟无比,结果居然在国外大开起画展,用的全是我的画稿,一张画的标价有高到五百美金的,比我的画还高出好几倍!你想,这不就明放着欺侮外国人吗?怪的是居然有人向他买!”

    yuedu_text_c();

    “外国人怎能懂中国的艺朮!”明远说。

    “那又不然了,”王孝城说:“我有个外国学生,比中国人画得还好,他还读中国历史,学中国诗呢!这些我们自己的青年不屑于学的,外国人还重视得不得了呢!”说着,他突然沉吟了一下,对明远说:“明远,我倒是有个意见,你重拾画笔如何?”

    “怎么──”明远迟疑的问。

    “我告诉你,”王孝城坐正了身子说:“现在,一些画得乱七八糟的人都穷开画展,学了三天半画的人也有勇气开画展,你这个正规艺专出来的怎么反而埋没在公文里面?以你的程度,开个画展一定可以轰动!至于人事宣传方面,我可以全力帮你忙,你何不试试看,画出六、七十幅画来,就足够开次画展了。只要画展成功,你就出头了,你拿手的工笔人物,现在非常吃香,你知不知道?”

    “可是──”明远凝视着王孝城,不由自主的有些兴奋起来,他俯向王孝城,犹豫的说:“可是,我已经太久没有碰画笔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那份天份绝不会使你下不了笔,你要是多参观人家的画展,你就会有勇气了。明远,你试试看、画出几十幅来,让我帮你开个画展,包你成功!”

    “只怕丢得太久了!”明远说,脸上的兴奋却在逐渐加深。

    “而且,这么久没画,恐怕已经没有画画的情绪……”

    “情绪,”王孝城叫着说:“培养呀!”

    明远沉默了。在沉默中,却显然对王孝城的话十分感兴趣,因而情绪有些激动。梦竹也默默的沉思着。王孝城看了看表,这才惊觉的跳了起来:“哎呀,十一点多了,一谈就谈了这么久,好了,告辞,告辞。改天再详谈。明远,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吧!”

    第二章

    石膏美人站起身来了,明远和梦竹也站起身来送客,他们向玄关走去,王孝城又竭力邀请明远夫妇到他们家去玩。走到玄关,晓白正坐在穿鞋的地方,捧着一本小册子看得津津有味,一看到他们出来,就慌忙跳起身来,把书藏在身后。梦竹眼尖,已经看到是一本什么“剑气珠光”,她无暇来责备晓白,只瞪了他一眼说:“晓白,去叫一辆三轮车来!”

    “哎呀,不用了,不用了,”王孝城说:“我们自己散步到巷口去叫!”

    “不不,”明远说:“让晓白去叫。”

    晓白跑出去叫车了,明远想到晓白身上没有钱,就溜进房里去取钱,王孝城一看明远走开了,就抓住这个空隙,对梦竹说:“梦竹,说实话,你们的生活情况如何?”

    梦竹勉强的笑笑说:“混日子而已,明远那份脾气你是知道的,对上不卖帐,对下又不拉拢,混了十几年,还只是个小职员。”

    王孝城点点头,望着梦竹,似乎想说什么,又迟疑着。梦竹看着他说:“有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王孝城欲言又止。

    “什么东西知不知道?”梦竹诧异的问。

    “有个人也在台湾──”王孝城的话说了一半,明远出来了。王孝城立即住了口。

    梦竹狐疑的看着王孝城,“有个人也在台湾──”谁?为什么他要说得这样神秘兮兮的?猛然问,她的心狂跳了起来,有个人也在台湾,难道是──?她像挨了一棍,顿时愣愣的发起呆来。

    车子来了,梦竹惊醒过来,和明远把王孝城夫妇送上车子,站在门口,看着三轮车走远,才慢慢的转身回房。

    回到房里,还有一大堆的善后工作要做,装纸门,把家具搬回原位,铺床,整理弄乱的原有秩序。梦竹忙碌的清理着,命令晓白和晓彤搬这搬那。她竭力用忙碌来禁止自己思想。可是,王孝城最后的那句话使她心情大乱。一面铺着床,一面又禁不住停下来发呆,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还是不要去想吧,她宁可不想!当一切恢复了原状,她就急急的叫两个孩子去睡觉。晓彤诧异的望着母亲,不知道有什么事让母亲如此不安?她正有许多话想和母亲说,她要告诉她今晚的经过,告诉她那个顾家的舞会,和那个奇妙的遭遇。但是,她才开口喊了一声:“妈妈!”

    梦竹就不耐的对她挥挥手说:“去吧,这么晚了,快些去睡觉,有话明天再说。”

    晓彤满腹猜疑的回到自己屋里,奇怪母亲何以与往日大不相同。可是,她有太多事情要思想,她没有时间去想母亲的事了。梦竹看到孩子们都回房了,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在梳妆台前坐下来。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愣愣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个人也有台湾!”会是谁?她拿着发刷,有心没心的刷着头发。这世界会这么小吗?不,一定不会,王孝城不知道说的是谁?决不是──她摔摔头,似乎想摔走一个可怕的阴影。

    明远走到她身后来了,把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猛然吃了一惊,发刷从手上落到地下去了。明远俯身拾起发刷,从镜子里凝视她,怀疑的问:“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梦竹有点口吃的说,她觉得明远已经洞烛了她的思想,而且,她猜测明远或者已经听到了王孝城最后那句话,这样一想,她的脸色就变白了。而明远站在她身后,握着那发刷,也闷不开腔。从镜子里,她可以看到他那凝肃而深沉的脸色,她更加不安了。好半天,两人都默然不语,梦竹了解明远的个性,她知道在他心中的一个角落里,始终对一件事耿耿于怀,连一件衣服尚且会引起他的不快,何况是──“梦竹!”

    明远一开口,梦竹就又吃惊的一跳,明远瞪着她问:“你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你要说什么话?”梦竹醒觉的问。

    yuedu_text_c();

    “对于王孝城的话,你有什么意见?”明远问。

    王孝城的话?梦竹脑中纷乱成一团,到底,他是听到那句话了,他一定也猜出王孝城所说的人是谁了。她瞠目结舌的望着明远在镜子里的脸,对于明远那份沉着的脸色,突然冒出一股怒火。总是这样,有什么话他从不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而要做出那股阴阳怪气的脸色给她看,他是在折磨她,还是在窥探她?他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