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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君过后尽开颜-第13部分

    点想法,悄悄在心底钻出来,很可怕,我不敢看它。我只是盯着季禳的脸。他说的,不是我想的意思,是不是?虽然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记载,可他不会做这种事,是不是?季禳,请你告诉我!

    “……伤员们英勇自尽了,用他们自己的身体给大家充口粮,给我们省下了马。三军都被他们的精神鼓舞。朕已经给他们立了忠烈祠。”他终于说出口来,语速飞快,好像他的话是一只蜻蜓,如果能用更轻捷的速度飞过水面,尾巴点开的涟漪就会更小、更容易被人忽略。

    口粮……身体充作口粮?我看着被子。我的手抠在被子里。我呕吐不出来。

    “昭?”他叫一声。

    “你吃过没有?”我苦涩道。

    他沉默好一会儿,道:“朕是他们的统率。任何一名士兵在朕麾下吃了任何东西,都是朕的责任,没有任何分别。”

    是的,他是统率、是犯,任何一份罪,都要由他的肩膀承担。这就是战争。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我忽然冲动的握住他的手。

    “昭?”

    我说不出话来。说我要尖叫、要责怪他?说我同情他、理解他?说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跟他一起承担他的罪,因为我知道那份罪过太重了,实在太重了?

    不,这并不是我全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什么?我说不出来。言语是这样无力的东西,一秒钟之间闪过的心意,哪怕用千言万语来定义,都会扭曲失实。

    他勉强笑了笑,拣轻松的话来说:“哦,铁骑军有个叫陈大勇的?他叫人打了自己四十军棍,说是你的意思。他说你如果能早日康复,他愿意再挨四百棍。”

    “啊,”我点点头,忽想起一件事,“还有罗狗子的抚恤呢?跟我一起攀岩摔下去的一个士兵,他的身后事怎么样了?”

    “所有牺牲的战士,都会得到光荣的抚恤。”季禳向我保证。

    “哦。”我再次点点头,好像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了。一场大战,这样,也就收梢。

    “总关心别人,你不问问你自己出了什么事?”他道。

    “呃……”我出了什么事?

    “体力透支过度。虽然有内力,也不能这样用,知道吗?朕听说了你狂奔两日后,在崖上撑住一个人的体重,后来又全速穿林,翻过观月峰和内瞳山?太胡闹了,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做,知道吗?”

    “当时没有选择啊……”我尴尬的喃喃。

    “胡说!”

    才不是胡说。就像他现在这样的憔悴,在我的床头打盹,是在守护我吧?他明明可以不必这样做,但也觉得没有选择,是吗?我看着他,心底的疼痛一直到达舌尖,说不出话来。季禳季禳,我们各自为了什么,画地为牢?

    他忽然错开目光,不再看我。

    “怎么了?”我问。

    “昭的眼睛……会说话啊。”他轻轻道。

    我们都不再言语。

    下章:伤痕

    第五十八章 伤痕

    “皇上,药熬好了!”有女孩子的声音在外头道。

    咦,这个声音,难道是……我惊喜的抬起眼睛看季禳。

    季禳点点头,含笑向外道:“进来。”

    外头的太监打起帘子――就一个马车厢,居然还用帘子分了里间和外间,皇家排场好恐怖――端着药盏进来的,真的是水玉!她看见我,欢喜得失声叫道:“您醒了!”而后醒悟自己失仪,忙向季禳一跪:“皇上恕罪。”腿看起来稍微有点僵硬,呃……难道因为她不习惯向皇上下跪吗?可是,刚刚进门时好像也稍微有点僵哦?

    没容我多想,季禳笑着摆摆手:“罢了。”水玉便起身,端着药盏向我走过来,迟疑一下,季禳已经让到一边。水玉谦卑的弯了弯腰,在我旁边坐下,用勺子舀起药汤喂我。我略尝一口,中药还真是苦得可怕,一勺勺零打碎敲的喝,要苦到什么时候去?便叫她将整碗药都一块儿给我,我屏着息,咕嘟咕嘟一气喝下,吁口气道:“了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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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禳立在旁边,只管看着我们笑。我且不理他,头埋在水玉袖边,低低跟她撒娇:“出汗了,粘粘的,好想擦一下。”

    水玉笑道:“是!”起身掀起旁边一个铜鼎盖,里面就有现蒸的手巾,热腾腾拿了出来。我拿眼睛瞪着季禳。他抱着手微微一笑,踱出去了。水玉便替我宽衣擦拭。

    我身上穿的,自然已不是赴战场时的衣服,也不知谁替我换的。奇怪的是我看自己身上挺干净的,便问:“咦,你们给我洗过澡了吗?”

    “您老是出汗,水玉都替您擦过几次了。”水玉抿嘴笑。

    “水玉,谢谢你。”我道。

    “大人别这么假惺惺的客气!”她笑嗔,“照水玉的老话说呀,您少惹点吓人的事儿,就是体恤水玉了!”

    我讪笑:“下次不了。哎,你不是留在京城等我吗,怎么会到这儿来?”

    “……皇上、皇上他,嗯,水玉说愿意来照顾大人,所以就接水玉过来了。”水玉低头答,语调很慌张。

    奇怪,这有什么好慌张的?我忽然想起她刚才的动作:“水玉,你腿脚怎么好像有点僵硬?别了筋吗?”

    “不不,我……”她竟然用手去按裤脚!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立刻抢着要去提她裤脚看,她不敢碰我的裹着纱布的手、怕把我碰疼了,只索望后躲,情急间袖子皱了上去,露出半截手臂,臂上乌黑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我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这个……”水玉支吾着不敢说话。

    “难道是――”我不敢置信的往帘外看一眼。

    “不不。”水玉连忙摇手,“皇上救了水玉。是、是大人您走之后……因为官府可能对大人您有所误解,所以,传了水玉,问了点话……没有什么事。之后皇上捷报一传,特意关心水玉,水玉立刻就被放出来了。什么事都没有。真的!”

    “你把裤脚提起来我看。”我道。

    她咬了咬嘴唇,把裤脚提起来一点,再放下去:“您看,真的没什么事。”

    我看见的情形,可不是“没什么事”。我咬牙。

    她急着道:“跟这个比,大人的情况才比较严重吧!大人――”

    “你受伤,为什么不让你休息,还要叫你来照顾我?”我打断她,问。

    “是水玉自己请求的!”她不知所措的张着两只手,看我,眼神有点儿怯生生的,但完全没有埋怨。

    我低下头去。

    “大人?”她唤道。

    “没什么,你去把皇上叫进来吧。”我道。

    “大人……?”她非常担心。

    “真的没事。去叫吧。”我把头搁在枕上,阖着眼睛,道。

    下章:你我

    第五十九章 你我

    水玉出去了。轻轻的说话声音。帘子打开,季禳的脚步进来:“擦好了?”

    我阖目躺着,不说话,不看他。有一句话我是应该开口对他说的,但我要先积攒一点儿力气,为了这个,我不可以张开眼睛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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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他开口时,我也正好鼓足勇气开口:“皇上。”

    唉,这是命运!我好容易存起来的气又泄完了,挥挥手:“皇上您先说吧。”

    “你啊!朕叫你呆在京里,你却跑出来,太胡来了!朕要问你个擅离职守之罪,撤你的侍郎之职。”

    我只回答了一个字:“哦。”其他,还能再说什么?

    “昭,你理解朕的意思吗?”他问。

    是啊,我理解。就像我问陈大勇“服不服”一样。他不愿意看我受伤,同时又不希望手下人擅自行动,所以要责罚我吧。他如果知道我想跟他说的话,会怎么想呢?命运真的很好笑?我苦笑。

    “昭?”他道,“你刚刚想跟朕说什么?”

    “臣正想向皇上请求辞官。”我平静道。

    他哑然,好一会儿:“朕会给你新的安排。昭,你还是没明白朕的意思?”语气很不确定。

    “是皇上没明白臣的意思。臣,正好想要辞官。”我一字字道。

    旁边半天没有动静。他听见我的话了吗?我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他。

    他凝视着我,那目光,我是在哪里见过?凌玉……不,我不想回忆。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目光。

    “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你留下来?”他哑着嗓子,只问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成为压垮我的稻草。

    当初,凌玉那么愤怒、那么杀人一样的对我咆哮,我可以撑下来,因为我心里知道,我是为他好。可是那一次也已经是我的极限,我不可以、不可以,再一次失去我的幸福。

    就算水玉在京城受了伤,我也没有办法恨他。我就算恨着自己、也没有办法恨他。他从一开始,就跟凌玉那么相似、又那么不一样。所有相似和不一样的地方我都没办法抵抗。他是耗子笼里的诱饵,我为了贪恋他的气息,可以放弃笼子外面的整片自由,只要他再给我多一点点诱惑啊……

    “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你留下来?”他的问话里这样绝望。

    “我要我的人不会遭受任何危险,可以吗?我不要再操心任何事情,可以吗?我不要管任何事、不要学习任何东西,没有任何负担、什么都不去管不去想,可以吗?我要无忧无虑的享受可以吗?”这一串话从我嘴里滑出来。

    那样堕落的、神仙一样的日子,他可以应许我吗?我说过我是个无赖,那样享受的生活是我最大的梦想。如果他答应,那我,真的没有能力抵抗。

    他的目光明亮起来,合着我的手掌,回答:“可以。”

    “那、那,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后宫!这样都可以吗?”其实这真是个莫明其妙的要求。难道秘密情人就比嫔妃来得高尚?

    “可以。”他清晰的回答。

    嗳,我松弛下来。从此不用再挣扎了,真奇怪,也并没有什么罪恶感,甚至没有特别不安,只是松弛,像沉进放满热水的浴缸。

    太监细声细气在帘外道:“皇上,方六郎铮再次求见。

    季禳立刻皱起眉,怪为难的看我一眼。

    笨蛋,都胡子拉碴了,还要皱眉,都不晓得有多难看。我碰碰他的脸颊:“干嘛这么臭的表情?方铮怎么了?”

    “朕不知道:一直没顾得上理他。只是你刚刚说,不要再管任何事,现在又让你听到跟朝中人有关的事,朕觉得……”他耸耸肩,“你当没听见,朕赶他走,如何?”

    “不,没有关系,你去处理就好。”我笑起来,“我在这里等你。”

    他点点头,待要起身,外面却起了一阵马蚤动。什么事?太监慌张道:“禀皇上!方六郎铮要闯驾!”

    要强行闯过来?方铮到底是有什么急事,非得见驾不可?我跟季禳对视一眼,彼此看懂对方的眼神。“请让臣也听一听。”我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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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听一听,不会再让自己辛苦。我誓。

    我的命运就是被这种誓言拖垮的。

    方铮满头大汗跪在地上:“皇上!臣的朋友,贝河,是与臣一起追随程侍郎勤王的。北虏溃败、王师告捷时,他思家心切,不合单骑先回京城,他父亲贝推官不信他投军勤王,当他私逃治游、还信口雌黄,于是将他绑起来行家法!他家僮急放信鸽告诉臣,他一丝两气、都快死了!臣请求皇上快些去告诉他们,贝河真的没撒谎,请快些放了他!”

    我倒吸一口冷气。季禳微微向我回了下头,我知道他的意思,快速低声道:“是有这么个人。快让他爹放了他吧!”

    季禳“唔”一声,对方铮道:“你可知闯驾是什么罪名?”

    什么意思?我在后头赶紧的踢一脚季禳的衣襟。他不理我!

    方铮叩:“臣任凭处置,单求救救贝河!”

    我又踢了一脚,这次更重一点。

    季禳不为所动,沉声道:“贝河之事,朕自会处置,你且去领罪。”

    “皇上……臣领罪!”方铮不再说什么,低头退下。季禳这才对旁边太监道:“跟贝推官说,他儿子是来勤王的。叫京尹加以嘉勉――唔,程侍郎带的所有世家子弟,都加以嘉勉。”

    太监领命去了。季禳回头看我:“你不放心朕?”

    是,那一刻情急时,我居然担心他会对方铮怒、并且不救贝河。我怎么会这么想他?我惭愧的低下头:“臣错了。”

    “朕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称臣。”他衣襟擦着我的衣襟,柔声道。

    “啊……那我不称臣?你呢?你也不称朕吗?”我笑。我还真不喜欢他称朕呢!

    “好。”他点头,“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就是你和我。”

    这句话落在耳中,好像比想像中的还要温暖。我的耳根烫,找个话题岔开去:“到京城还要多久?”

    “一日的行程。回去后你愿意住在哪里?荣苑山庄如何?”

    我手一僵:荣苑。他曾说:“昭,在荣苑看桃花的时候……我们还能回去那时候吗?”可我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她”。

    “是,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别担心。”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急着安慰我,“我们会有新的回忆。”

    我低头看着他的手掌。要告诉他真相吗?他会接受吗、会相信吗?不不,那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决定不再受任何良心的烦扰,尽量享受手中的幸福。程昭然已经死了,是她自己要死的;我进入她的身体,就像投了次胎,她留下的任何不幸,都已经由我承受,她留下来的任何幸福,也合该由我享受。

    “听你安排吧。”我道,语气也许有点心虚,但是不要紧,我知道我们会快乐。

    只要够快乐,那由我承担一点点心虚,又有什么大不了。

    下章:快乐

    第六十章 快乐

    荣苑很美,我说真心话。虽然这个季节已经看不见桃花。但满眼的绿意,依然沁人心脾。不知道所谓的“庄园”有多大,屋子旁边,我看不到墙。

    墙是必定存在的,再精心、藏的再远,也一定会有。但是既然藏起来,人家不要我看,那我就装着看不见。我只是笑,讨酒来喝,只要一点点,脑袋就晕了、世界更加可爱、笑容也便更加真诚。我想我真的会爱上酒的。

    “来,”季禳牵我的手,“随我来。”

    我不问他去哪里。脚下的地软得像有弹性,但也许是我自己的脚步踉跄。踉跄又怎么样呢?我咯咯咯的笑,像疯了。快乐根本是这么疯的一件事。我决定要快乐。

    他将我一直领进一个房间,好像没有窗子,光线很暗。

    “这是什么?宝库?”我认出了珍珠,还有玉如意,“呵这是你的宝库!这个房间塞满了吗?好像还不够大,你有没有一间连一间、像连环画一样一间间翻下去的大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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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微笑:“喜欢什么就说。要是没特别喜欢的,我们去下一间。”

    “喜欢什么都可以做吗?”

    “可以。”

    我拉出那个装珍珠的大箱子,把珍珠捧出来,一捧捧全放在地上:“你看你看,真的可以铺满地板?季,你真的很有钱?你知不知道?”我踢掉鞋子,将手伸给他,“我们来跳舞。”

    “啊?”

    “亲爱的殿下,我们来跳一支舞。”我拉起衣襟――咦,玉色百褶的裙摆,看起来好累赘的样子,难怪觉得磕磕绊绊呢!我为什么要穿这么麻烦的衣服!我动手解衣带。

    “昭!”他按住我的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响?我的头会被震痛也!我扶着头,向他比个“嘘”的手势:“跳舞!”

    是,跳舞。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读过一篇小说,“不如跳舞”。里面的女孩子,是美丽的、轻俏的,没心没肺,像只美丽的水母在飘浮。而男孩子们是这样爱她,因为她的世界里只有美丽、没有负担。我多想做这样一只水母。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世界,我好像总要回到哪里去的,可是哪里也回不去。糟了!一只丢失了海洋的水母。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知道我酒量不好,一下下就容易醉的,所以我没有逞能。真的。我没有醉这是真的。如果醉了,我会很小心的闭紧嘴巴,不再说话。我是这么小心的人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日语中的“一直”是怎么音的?yidoki?yiziki?三个音节很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