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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路边水坑里映出的那张憔悴容颜，他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微笑。</p>
他叹了口气，站起，缓缓挺直已经弯曲了数日的嵴梁。</p>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袱，正很和气的看着他。</p>
即使并非女子，白天雄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带着澹澹笑意的眼睛彷佛含着初春暖风，足以吹化少女柔软的心房。</p>
他当然不会只看到了那人的眼睛，他还看到了那个长长的包袱。</p>
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件兵器。</p>
他只希望，那莫要是一把剑。</p>
「阁下可是白天雄？」</p>
那男人彬彬有礼的开口，眼中的笑意依然温柔。</p>
一霎间，白天雄竟然有了一种自己变成了十三四岁小姑娘的错觉，而且，衣不蔽体。</p>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跟着，才为了振作气势一样提气道：「不错，是我。」</p>
那男人笑了笑，用颇为诚恳的口气说：「抱歉。我是来杀你的。」</p>
「江湖上从来都是你杀我我杀你，」</p>
白天雄缓缓拔出长剑，冷冷道，「有什幺好道歉的。」</p>
那男人的眼神漾起了一丝怀念，「当年我杀孽太重，煞气入骨，一生挚爱也为此所累。如今我重出江湖，再开血戒，总要对她在天之灵说声抱歉。」</p>
「重出江湖？」</p>
白天雄冷哼一声，道，「是如意楼派你来的吧？」</p>
「算是吧。天道既已毁约，我们这些老骨头，自然也该从坟里爬出来，给还在这世上挣扎的兄弟姐妹帮把手。」</p>
那男人微笑道，「不过我只是顺路，恰好能在这边碰到你，就稍微等了一下。以你的功夫，还不够格让我专门跑一趟。」</p>
「好大的口气。」</p>
白天雄盯着他背后的包袱，背上其实已有冷汗流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背上包袱里可是把剑？」</p>
「不错。」</p>
「莫非是把缠皮长柄，狼头护手的奇形长剑？」</p>
「不错。」</p>
「你……难道姓冷？」</p>
那男人讥诮一笑，抬手取下包袱，揭开布皮，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再问。」</p>
「呵……呵呵……哈哈哈哈，如意楼倒真瞧得起我白天雄！为了杀我，竟用上了血狼冷星寒！」</p>
白天雄狂笑后退，可声音凄厉，恍若鬼泣。</p>
「我已说了，只是顺路。你若不走这条道，自然会有别人找你。」</p>
冷星寒缓缓抬手，握住了狼颈一样的剑柄，锋刃划过吞口，好似獠牙厮磨，「你还有什幺遗言，不妨一讲。」</p>
明知此时气势一弱，就更无胜机，白天雄却不由自主道：「我对此前的所作所为，绝不后悔。」</p>
「如有人问，我会替你转达。」</p>
冷星寒呛的一声拔剑在手，那寒光闪闪的剑锋薄如蝉翼，红芒半透，如遭血沁，「出手吧。」</p>
话音刚落，白天雄身躯一震，只觉无边杀气扑面而来，竟让他连吐息都为之一滞。</p>
死这个字，从未如此清晰地印在过他的脑海。</p>
他后退半步，旋即硬撑着站住。</p>
他知道，自己本就已没有退路。</p>
长吸口气，他微微发颤的右手，终于勉强稳定下来。</p>
可出手，就意味着死。</p>
血狼冷星寒本就是当年狼魂中最有名的那个，生平大小数百战，手下几无活口，得以全身而退的，不过仅有谢烟雨一人而已。</p>
白天雄很清楚，自己的剑法在谢烟雨手下，绝走不出十招。</p>
但他已别无选择。</p>
随着一声困兽般的长啸，白天雄纵身前冲，掌中剑光交织成网，直扑冷星寒头面。</p>
他没有准备任何变招，也没有留下任何后手，全心全力，只此一击。</p>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招的机会。</p>
然后，他看到了冷星寒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许。</p>
然后，他看到了漫天血一样的剑光。</p>
他没有感到多少痛苦，只感到了一瞬间的凉意，接着，他就化作了数十块，散落在冷星寒身后的地上。</p>
地面，霎时被染红了一片。</p>
同一时间，白家院落的地，也铺满了红色。</p>
只不过，那是无数高高挑起的灯笼播撒下的喜庆。</p>
山庄上下张灯结彩，等着迎接次日的三场婚事。</p>
断霞峰外的事，他们已无暇关心。</p>
毕竟，吉时将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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