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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百乘金玉悖辙还(五)

    有些话,可以对间谍,有些话则不能,有些则是了也无用。

    西河的事、墨者的事、秦公子的事,吴起心中自有打算。

    他才未必不如大才,并非随口一,而是有自己的考虑。

    他在西河算是制政者,所以他不需要墨翟、禽滑厘之类的“制政”者来西河。

    这些人的确有大才,但是他们的才能大到可以制定政策而不只是执行政策,这就意味着除非与吴起对下利益的看法一致,否则不可能到一起去,更谈不上用他们。

    吴起需要的是一批又一批基层官吏,不需要他们懂得下、利益、本源等等这一切,只需要他们能够执行好定好的政策就行。

    依样画葫芦……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真正需要这样的人手的时候,吴起深感这种人太少,这件事太难,绝非听起来这么简单。

    吴起知道墨翟等人的才能,包括刚刚声名鹊起、雄文草帛新谷等事物传到魏地的适的才能,吴起都认可,而且相当认可。

    但正是因为这些人太有才能了,有才能到对下和利益有了自己的理解、并且形成了自己的一整套解释下的理念,所以不能用、也用不了。

    反倒是那些才能不算太多,但是可以遵守墨者纪律、能够执行好墨者规矩、学过一些文字的人,才是他最想要的。

    魏国暂时不需要相与帅,需要的是吏与士。

    对于在沛地的间谍焦禾传来的种种消息,吴起并不怀疑这些消息的真实性。

    惊讶之后,他没有对墨者产生太大的警惕,却对逃亡在魏都生活的秦公子连有了警惕。

    老聃曾: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无论如何评价,单从能力来看,吴起无疑称得上是上士,因而他看得比常人更远一些。

    他相信墨者在沛地做的那些事都是真的,相信稼穑之事可以做到那种地步,相信草帛书义的重要性,相信那些隐藏在数字内部的寻常人难以触摸到的治政之术的内涵……甚至相信关于所谓乐土的推论都是合理的。

    但是,有什么用呢?

    吴起认为,墨者对于下的理解有错、对于人性的理解有错、对于权力根源的理解有错。

    就像一匹快马,是伯乐看中的千里马,可明明应该往北,却偏偏向南疾驰。

    即便比别的马都快,终究还是不可能达成目的的。

    就像是墨者所谓的尚贤一样,这是极好的,但什么算是贤才呢?

    就像是墨者所谓的上下同义一样,这是极好的,但同的这个义是什么呢?

    在尚贤选拔官吏这件事上,吴起很认可焦禾传来的那些“关于草帛出现后尚贤之试行办法”的法。

    里面夹杂了不少墨者的言论,但只要去除掉那些言论,不但可以听甚至可以用。

    草帛他已经在安邑见过。

    那些简化之后标准的、任何一字都可拆分为八笔的字也已见过。

    因为那些墨者已经依靠那些商铺、商人或是本地的墨者,将那些东西传播了过来。

    一夜之间,安邑之士,各个念诵“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那几张传到这里的草帛,也印证了那些墨者宣讲的未来。

    那些规规矩矩可以拆分成八种笔画的文字,也比原本的文字更为方便。

    配合上墨者所的将来如何尚贤、如何选拔人才的办法,完全可以想象出一个色彩缤纷而又有根基有细节的未来。

    可吴起却觉得墨者太傻,傻到真的想要利下。

    可却忘了有个夫子叫仲尼,仲尼有个弟子叫子夏,子夏来到了西河,西河兴起了学派,学派经世致用也对下有自己的理解,而且这个学派扎根已久,人才济济。

    草帛墨者可以用、八笔字墨者可以用,但别人一样可以用。

    一把剑,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关键在于谁握在手里。

    子夏学派本就在西河扎根,如果能够求来墨者的草帛制作办法,采用墨者那种传授弟子徒众的方式,并无滞涩。

    同义,当然要同义,可这义是什么?

    尚贤,当然要尚贤,可怎么才算是贤?

    不相信墨者之义的,一样可以用草帛、八笔字、选贤试、稼穑法……

    魏是如今下唯一一个可能用墨者这种似乎是“幻想”出来的选拔培养官吏方式的邦国。

    因为魏国是唯一一个有和官方密切的学派的国家,至少此时是,而且学派的思想基本很统一,只有少数分歧。

    这正是墨者所谓的“同义”。只是同的是“子夏之儒”的义,而非“墨者”的义。

    只要保证这种“义”是垄断的,那么选拔出来的贤人也一定认同魏人的政策,同时又能成为很好的官吏。

    而墨者想要的利下,太难了,在吴起看来也不可能实现。

    因而,吴起并不担心那些远在沛地、做出来能让他、让西门豹、让段干木、让李悝、甚至让魏侯惊诧不已赞赏不休的事的墨者,能威胁到他的野望、威胁到魏的霸权。

    相反,那些源源不断为了“利下之人”的事物传播,只会让魏变得更加强大。

    至于是否非攻……在于君王的想法,可有雄心的君王会做非攻这样的事吗?而没有雄心的君王又何必尚贤?

    所以吴起对墨者不警惕,不担心,因为墨者对下、对人平等的这些理解,根本就是世义之下流,不可能风靡下,更不可能让君王相信。

    没有君王的支持,是可以做成事的吗?

    吴起认为这是做不成的,自己如果没有魏斯的支持,什么都做不成。

    做不成事,又担忧什么呢?

    相反,对于秦公子连拉拢胜绰那些叛墨的事,吴起却充满了警惕。

    他有自己的看法,也确信必须要尽快将这件事禀告魏侯。

    因为他是西河守,他面对的敌人就是秦国,所以警惕的也就比别人更深。

    秦公子连收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