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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部分

一步。

    至少,快了一些些。

    但他立即发觉:庙门的阶梯很陡,也很斜,既残破,又剥落。

    无情若是用轮椅转动辗上来,要辗上这石阶,只怕大是不便。

    他决定要暂缓一缓,先行协助他上了石阶再说!

    所以他飞掠的身子,微微一沉。

    这一沉,他趁势俯身往下一抄手,想要托住无情的肩膊,借力把他推上石阶。

    可是,他这一俯瞰才发现,无情之所以比他略迟,不是他行动上不便,或因反

    应慢了一些,而是无情在经过那口大香炉之际,做了一件事:他贴近铜鼎香炉,上

    身挨近,一扬手,像撒豆撒粉似的,往香炉里撒了一把“东西”。

    这些“东西”自他指问打了进去,离开指缝的一瞬间,都闪了一闪,亮了一亮。

    然后香炉咕嗜嗜了几声,整个香炉似一只大赡蛛似的,蠕动了几下,才静了下

    来。

    无情在出手的时候,正好,那是聂青飞身掠过,腹部向着香炉顶之际。

    无情一撤出了手上的事物,身子立即一屈,双手往下一托,也不知他扳住或按

    下了什么机关,呼的一声,整个轮椅便离了地,斜飞上石阶,竟比聂青还早一步到

    了庙门。

    所以,聂青那一抄手,也捞了一把空。

    也就是说:无情不让他扶,也已上了石阶,并且先行“解决”了香炉里聂青所

    忽略的事物。

    ——这残障的人,竟傲慢得不让人相扶!

    白骨精 第三回  开场黑

    聂青冷哼了一声。

    无情的木轮,已“砰”地撞在庙门上。

    门给撞开。

    无情已闯了进去。

    那两扇门又迅速合上。

    聂青再不迟疑,就在门关上的刹那,他也已闪了进去。

    眼前一黑。

    黑。

    —团黑。

    里面一团黑。

    整座庙,都一片漆黑。

    聂青没想到一照面孔会那么黑。

    一开场就是黑。

    他神凝八方,气聚一元,小心提防,全面戒备。

    他一入庙,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移位!

    他一闪身,已移开了原来的位子。

    理由非常简单:如果庙里有敌人埋伏,在这漆黑一片里,谁也难以辨认敌踪,

    但最好下手的地方,便是门口。

    因为人都是从这儿闯进来的。

    所以聂青马上离开了门口。

    他一错步,打横迈了六尺,又一长身,往前掠了八尺,再横跨三步,其间他凭

    敏锐的感觉,避开了四至五件不知是桌是椅还是柱的事物。他双袖鼓起,气守丹田,

    听聆动静。

    一有动静,他就出手。下手。

    可是,没有动静。

    完全没有动静。

    没有动。

    一切都静。

    甚至连呼吸声也没有。

    他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可是,无情的呼吸声呢?

    ——怎么他也像一人庙门,就如泥牛人海,消失。消融在黑暗中了呢?

    难道,这片黑是腐蚀性的?

    在这一片幽暗里,聂青担心的是三件事:一,敌人在哪里?

    二,敌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三,无情和习玫红去了哪里?

    ——莫不是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在黑暗里屏息以待,静待敌人露出破绽?

    还是:一进门已为敌人所制,现在只有自己孤军作战!?

    看不见。

    看不到。

    黑。

    到处是。

    到底是。

    ——黑暗,无处不在。

    无所不是。

    聂青己开始渗出冷汗。

    汗流泱背。

    第一次,他不但与未知的敌人为敌,而且,还与整个黑暗为敌。

    空气里,散播着霉。腐的味道。

    他连敌人的气味也嗅不着。

    如果勉强说能闻得着的——那只有腐尸和腐鬼的味儿。

    聂青却不敢妄动。

    他不能动。

    他在等。

    屏息苦候。

    敌人只要一动,他就下手。

    他已忍无可忍:他要攻破这一团黑。

    他也等完再等:他只等一点微明:一次机会!

    终于,有了声响。

    大概就在聂青左前方八尺二寸之遥,微微一响。

    “啪”。

    声音很轻。

    很低。

    恐怕,这要比一只小鼠啃破一颗花生壳的声音还低微吧?

    但聂青已然行动。

    几乎在声音响起时,他已掠到了发声所在地。

    那声音几乎在响起之际,已经寂灭。这一次声响后,只怕就不会再有声息了。

    可是,几乎就在响起的同一时间,聂青已出了手。

    抓住了“它”。

    尽管周遭是那未黑。

    那么顽固的黑。

    黑得好像是固体。

    他仍是一出手,就中:抓住了它。

    它冷。硬,有奇特的感觉。

    ——但不管“它”是什么,他都决不让“它”溜掉。

    可是就在这刹那之间,出现了一道光芒。

    这光亮不寻常。

    刀光。

    这一道刀光不寻常。

    快而厉。

    这一刀向聂青迎头研来!

    看到刀光时,刀已到。

    聂青已来不及避。

    刀光灿然,刀气森森,也使他睁不开眼。

    但他一出手,就抓了出去。

    他用的是右手。

    一出手,手就发绿。

    他左手是摸住了那件“事物”。

    ——那“东西”又冷又硬,又似有一股奇特、神奇的力量。

    ——无论是什么东西,一旦给他抓住了,没弄清楚,他就决不会轻易放手。

    这一刀他既已来不及闪躲,他就只有一爪抓了出去。

    他在这刹那间已认准刀势。

    ——刀口既然是这样劈来,那敌手便一定是那样握着刀,他一手便抓向对方的

    死处!

    就算是对方这一刀把他劈为两爿,他也一样要在对手胸膛抓出个大窟窿来!

    他这一抓,对方非得收刀不可,否则,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个大血d,——我死,

    你也活不了!

    这是聂青的打法。

    ——你死我活,最好;要不然,玉石俱焚又何妨!

    可是他没想到:对方也收不了势。

    收不了刀。

    也收不了招。

    因为,在对方闻声出刀之际,好像也在后头吃了一股力量,送了一送,便收势

    不住似的,这一刀砍下来,已是全力以赴,没有余力后退或撤招。

    看来,这大黑暗中电光火石的一击,两人只得两败俱伤。

    白骨精 第四回  电光火石

    就在这时,一缕火光,骤然亮起飞s如电,掠过二人之间。

    一人叱了一声:“住手。”

    光乍亮,刀和爪都凝在空间。一把边嵌硝石燃料的暗器,就钉在二人之间的柱

    上。

    在全然一片黑漆里,突然点火的人,其实很危险。

    敌暗我明。

    陡然亮火,形同将自己置身于奇险之中。

    但那人一点火,火离手,火石即成了暗器!

    火光映晃,爆出花火,嗤嗤作响。

    火光把一刀一爪僵在半空的人影,投映墙上。

    人已僵住,招式已忘,但墙上的人影仿佛仍在交手,一来一往。

    火光青白,掷出火石的人的脸色更白。

    他是无情。

    火光及时照亮。

    聂青看到向他一刀当头祈落的人是习玫红。

    习玫红也看清楚:自己几乎一刀研杀的是聂青。

    然而,聂青的手不知怎的,暴长了二尺有余,离自己胸脯,只有寸半!

    纵然,她能一刀把鬼王研成两半,但聂青的“杀青手”亦必劈在她胸脯上。

    现在,因为有光,所以两人的攻势,都凝在那儿,都没有攻杀出去。

    有光是因为无情。

    他及时打出火硝燃片。

    因为有光,两人才不致有悲惨下场。

    一一一在这全然黝黯里,这一点亮,这一点光,这一点白,竟如斯重要,重要

    得足以定生论死。

    习玫红讶然道:“是你?”

    聂青也愕然道:“是你?”

    无情轻叱:“还不收手!”

    习玫红收刀。

    聂青收招。

    两人仿佛都在阎王殿前打了一个转。

    聂青问:“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要知道,在墨黑中陡然亮火,若非友乃敌,只怕无情已活不过刚才那一刻。

    无情道:“我认得你们。”

    聂青斜脱无情按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你的眼能在黑里视物?”

    无情摇头。

    “我跟你们一样。”他说,“但我看不见你们,却认得你们。”

    习玫红听得偏了头。

    她偏了头去瞄无情鼓起的袖子,表情是茫然。

    她也香汗淋漓——刚才一人庙那番格斗,看来决不好惹。

    “你……看不见我们?”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但却……认得我们?”

    “不错,”无情道:“你们很好认。聂兄的眼睛是绿色的,愈是黑暗,愈是明

    显。习姑娘刚在交手,刀未完全人鞘,刀光裹在衫袖子里,约略映出了一片红。”

    他补充道:“我们一人庙里,骤然全黑,定然不能习惯,但只要先闭上眼睛一

    会儿,再定睛视物,就能在黑里看出点轮廓了。毕竟,闭上眼睛还是要比外边黑些。”

    “人通常都是要经历绝对的黑暗,才能辨别微明。”他一面说着,一面留意庙

    里的情形,“所以,就发现那一声响后,那一点白色的红光和那一对绿芒,迅速交

    ,我只好亮出火捻子来了。”

    幸好他亮了光。

    着了火。

    “要不然,只怕……”习玫红居然先说了,且嘿嘿嘿地道,“有人得要血溅当

    堂。”

    她口里的“有人”,当然不是说她自己。

    聂青双目又是绿光一长。

    无情马上问道:“你刚才一进庙门,不是发现敌踪了吗?”

    习玫红眼里又掩上了惧色,“是的。”

    聂青也问:“交上手了吧?”

    习玫红眼里骇意更深:“是的。”

    无情追问:“是什么样的敌人?”

    “敌人……”习玫红有点近乎喃喃自语,神色间有点惊惶的,“我遇上的敌人

    不是人。”

    “哦!?”

    聂青,无情这回可都完全不解了。

    习玫红忿忿地道:“我一走近庙门,就发觉里边有影子闪晃,于是一脚喘门,

    闯了进去。”

    这点聂青和无情都看见了。目睹了。

    迄今,他们都还真有点怨责习玫红贸然出袭,乱了他们的阵脚。

    无情真为习玫红提心吊胆,尤胜于为他自己和剑憧。

    毕竟,那可是未来弟妇啊!

    聂青青着眼睛问:“你进来之后,不是跟人交手吗?”

    习玫红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道:“不错,是动起手来。可却不是人。”

    聂青。无情面面相觑。

    “那是一副白骨。”习玫红说,“我一进门,就看到一副白骨。”

    原本,这猛鬼庙里边有白骨,也不算稀奇。

    不过习玫红说下去的却更无稽。

    “可是那白骨会动,”她说,“它还向我扑了过来。”

    “什……么!?”无情和聂青只觉匪夷所思。

    越是看到这样不敢置信的表情,习玫红愈党委屈,嘟着咀儿道:“它向我扑来,

    我就挥刀向它祈去,它居然可以招架……”

    聂青将信将疑:“你可看清楚了?跟你对打的,是一副骨骼!?”

    习玫红咂着咀儿说:“我可没青光眼!我的眼睛比你们加起来都大,还会看错

    不成!那的确是一副白骨!”

    她加重了语气:“是一只白骨精!”

    无情看她又要翻脸了,连忙间:“你说他招架……它可是用什么去挡你的刀?”

    习玫红说:“它用手。”

    无情狐疑地道:“手?”

    习玫红比手势说:“是手……就用它那两只白骨胳臂。”

    然后她气已巴他说:“它不仅挡,还能反击,反攻我要害!”

    聂青和无情又互望了一眼。

    “它用的可是招式”

    “它可会武功?”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问。

    白骨精 第五回  迎面刀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可是,那的确是一副白骨,”习玫红委屈他说,“连我

    都差点不是它对手的白骨精。”

    “我相信你,”无情缓缓地道,“因为我们来到疑神峰,本来就是为了要调查

    这些千奇百怪的事而来的;而且,我们在绮梦客栈,已听到了而且遇上了大多无法

    解释的事儿了。眼前的事,已令我们不得不信。”

    习玫红听了,就没那么气了,忽然沉默起来,看着那支还在乍乍发光的火捻子。

    “只不过,如果你愿意让大家的步调跟得上你一些,”

    无情道,“也许,我们就可以来得及先揭开香炉盖子,看看里边匿藏的是啥东

    西了。”

    “我也信你。”

    这次是聂青说的。

    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是鬼王。”

    “一个真正的鬼王,没理由不信世上有鬼的。”他说,“一个好鬼王,他自己

    就是最大的恶鬼。”

    这是聂青的“鬼王论”。

    习玫红忽然问道:“你这种又可当暗器,又可以照明的东西,叫什么名字?”

    无情听出她的语音有点悠忽忽的,答:“电光火石。”

    习玫红道:“是你自己发明的?”

    “发明的是诸葛先生。”无情道,“我加以改良。”

    习玫红又问:“像这样子的暗器,你有几只?”

    “六只。”无情道,“因为知道要上山抓鬼,所以特别多带了。”

    “当然六只显然不够用。”无情补充,“还有十二只,分别在白么儿、陈阿三

    身上。”

    习玫红仿佛这才放了心:“它快点完了,是不?”

    这时,火石上的磷硝,己快燃尽了。

    无情,聂青、习玫红三人迅快地游目,打量了一下庙里的情形,都不禁有点不

    寒而栗:庙内,两排竖立了很多尊神像,还有百数十位罗汉。

    尊者大约体积借于常人,在殿前更跪着四五十座为民间百姓所仰仪,崇敬的神

    佛,面目栩栩如生,脸上都呈恐惧。

    畏怖之色,身带枷锁。刑具,齐匍伏向大殿神龛中心,跪拜叩首。

    大殿中心的半空,吊着一口神龛,坛内奉着一位神抵,摇摇晃晃。硕大无朋,

    但面目罩着一张大红布,大家都看不清楚。

    堂前,还整整排了两列的棺木。

    另外,在下面的紫檀判官大桌后,坐着一个阴影,罩着灰袍,就是纹风未动,

    其阴森之气,已袭人而来。

    众人触目自是心惊。

    但并不算意外。

    因为,他们一早已听孙绮梦和张切切说过,猛鬼庙内,确有如此场面。

    也许,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无情感觉到:习玫红温香的气息。她悄悄

    地向他肩腰挨过来。

    此际,他们都有同样的冲动:挑开红布、灰袍,看一看到底是何方妖物?还是

    哪路神抵?有没有切切、绔梦她们所说的那么唬人,那么惊怖!

    就在此时,火舌一长,然后,熄了。

    庙里恢复一片黑暗。

    庙里有一大群匍伏忏悔、跪拜求饶的神抵,还有两具“不知是什么东西”,以

    及,还有三个人:无情。

    聂青。

    习玫红。

    这次眼前一黑之时,大家可都完全有了防范和戒备。

    他们三个人迅速走在一起。

    所谓三人“走”在一起,其实是习玫红和聂青,就在火捻一熄之际,已迅快地

    左右围拢向无情。

    无情在核心。

    他虽然残废,但在三人之中,依然是龙头,是领袖,也是重心。

    聂青很冷酷。

    习玫红很骄做。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瞧不起无情。

    也不敢瞧不起这个有残缺的人。

    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需要壮胆,或是为了温馨,习玫红偷偷伸出了手。

    她要伸手去握住无情的手。

    可是就在她指尖沾着了无情手指的刹那:无情缩了手。

    一一一无情地缩了手。

    习玫红的手指,一直就僵在那里,像一只死了的手,在黑暗里。

    就在这时,火光又亮了。

    第二度火光。

    火,这次就在无情手里。

    他燃着了火捻子。

    庙里又重新有了火光。

    亮光。

    “你身上的火器可真多。”

    这是火光亮起后的第一句话,是聂青对无情说的,也不知是调侃,还是赞誉,

    或是讽嘲,抑或是嫉妒。称羡。

    “你身上的毒味很浓,”无情淡淡地回了他一句,“兵刃暗器味更重。”

    聂青的脸又青了。

    眼更绿了。

    他看那些诡怪神像的眼色,就像僵尸遇着了人。

    至少,是僵尸闻着了人味儿。

    但在火光重燃后,无情视线第一眼就落在聂青的手上。

    他手里拿了一件东西。

    无情还没有问,聂青就已经感觉到了,因为习玫红也向这事物注目。

    他只好先行说明:“刚才,还没有亮光的时候,这儿‘啪’的一响,我立即抢

    了过来,就抓住了这件玩意儿。

    可是,习姑娘的刀也就到了。“

    习玫红点点头:“我也是听到这一响。我原跟那白骨精打了几个回合,忽然,

    整副白骨就不见了。然后是门给震开,有人冲了进来。我一时不知敌友,只知那副

    白骨就在眼前消失,就一直留意声响,一有动静,立刻下手,结果一一”

    聂青苦笑道:“结果是给我迎面一刀。”

    习玫红没好气他说:“你的鬼爪子也不饶人。”

    无情解围道:“习姑娘可不止给过你当头一斩。”

    习姑娘咀里可不饶人:“你的头壳可也硬朗得很。”

    幸好火焰晃动,不然,无情这次红了脸,难免让人发现。

    他清了清喉咙道:“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