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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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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雷俞还没来得及后悔之前,庄怀飞和铁手也几乎立刻就把他们的问题解决了。

    他们的问题就是他们的敌人。

    捕老鼠 第五回 遇险时请让我同行

    “杀人是不是必要的?”

    “不,我是迫不得已才杀人。”

    “杀人是不是一件乐事?”

    “不。绝对不。”铁手痛苦的回答:“没有比杀人更讨厌的事了。”

    《武林纪事》的作者温百闲曾经有问于铁游夏。

    铁手曾作过以上的回答。

    “杀人会不会成了习惯?”

    “当然不会。每一次杀人,我都想起自己为人所杀的滋味。”

    “杀人是否一件趣事?”

    “怎么会!?”庄怀飞啼笑皆非的说:“杀人如杀己,自己给人杀戮的滋味怎会有趣!”

    制作《武林纪事》的“知不足生”温百闲也曾走访过庄怀飞,庄怀飞亦作过如此回答。

    不过,“知不足生”没有问过铁手或庄怀飞:杀死雷俞的滋味又是如何?

    如果问了,回答便是。

    “那是少见的愉快。”

    或者:

    “他是个该死的人。能由我杀他,简直是替天行道。”

    “因为杀了他,我交了个好友,所以杀他成了一次愉快的回忆。”

    雷俞死了。

    风雪漫天,铁手替庄怀飞拗断了铜环,庄怀飞跟铁手踩断了铁索。两人一面应战,一面为对方解了围、脱了困。

    俩人曾并肩作战。他曾作为对方的手,对方则成为他的脚。他们一起力抗强敌。

    风雪漫天飞。

    庄怀飞笑道:“和你并肩作战,真是件愉快的事。”

    血在他们的身上、衣上,手上,腿上。

    雪在融化。

    血在凝结。

    他们弹去身上的雪,拭抹身上的血,有时,也伸出手来,为对方挥揩去雪和血。

    铁手也眼睛发亮,心头发热,“但愿能常常和你一齐应敌一一他日漫漫江湖路,如果遇险,请让我与君同行。”

    庄怀飞心中也一热,不知怎的,像一股烧刀于和着冰雪强吞入喉头里夫了。“江湖风险多,君子多珍重。”

    铁手望着他,以一种男子汉的感情,大大夫的热血,说下一句。

    “为国保重。”

    也不知怎的,两人在这一次分手的时候,除了相知相惜之外却都有点异样的感觉:

    ——幸好是友,如果是敌,那就很遗憾,甚至极遗恨了。。。。。。……………会不会有一天大家形同陌路,如同强仇,大家在拳脚上见真章呢?

    为什么会生起这种想法?

    不知道。

    有时候,人会在高兴的时候想到快乐易逝,会在看到一条绳子的时候想起自己长了尾巴,会在跟心爱的人缠绵时想到野店里的老板娘,会在吃饭的时候想到伺屎,会在大风中想到一个哑巴……

    谁也不明白力何会忽然想起这些。

    风雪风雪。

    漫天漫地。

    铁手跟庄怀飞分了手。

    风风雪雪狂。

    漫慢天地间。

    日后。在江湖道上,铁手曾遇上过庄怀飞;在办案过程里,庄怀飞也遇上过铁手。

    他们俩还是跟对方站在同一阵线上。

    他们仍并肩与敌手作出殊死战,相互惜重,互为奥援,相交莫逆,而武林中对这一对名捕色常常相提并论,人称之为“佛手神腿,降魔伏妖”。

    他们也日渐熟捻,见面时,有时也会突递出一掌,踹出一腿,跟对方开开小玩笑,也是双方相知愈深的一种亲切举措。

    不过,铁手名声日噪,地位愈显,庄怀飞年岁渐大,又因为上司轩辕一失屡遭调度,在宦海上浮沉不已,而渐行渐远,两人因江湖路远,少在一起,渐渐也少见面,少信息,也渐无音书了。

    而今,他们却在山道上重逢。

    那座山美得像一个梦。

    山意有点寒。

    所以梦也有点冷。

    但他们的血仍是热的。

    他们彼此仍有一股热诚和关爱,以致两人招呼过后各往前走,前行了许多路还回忆起过去一起杀敌、饮酒狂歌当哭。满怀理想的日子。

    一时间,这情怀恍似走回当日行过的山道,寂径无人行,却越发令人想起昔日立愿要冬天上山巅的豪情和梦。

    山梦。

    庄怀飞一面追缅,一面断断续续择要的跟谢恋恋叙述了一些有关与铁手往日相交的事。

    谢恋恋听得十分向往。

    其实,那个纷争中的风雨江湖,跟恋恋在武功县里每天都过着平凡。平淡,安逸而安乐的日子,不啻有天渊之别。

    所以恋恋很醉心于那种做剑狂歌、鲜衣怒马、快意恩仇。闯荡江湖的生活。

    因此她很倾慕他爹手上的这号红人:庄怀飞。

    因为他正代表了种种武林中波诡云橘的传奇,江湖上侠影萍踪的传说。他的过去是江湖的传说。他的背景是江湖的架构。他的说话是江湖的切口。他的眼色是江湖的沧桑。连他的伤痕也是可代表了江湖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以及它的波澜起伏也波澜壮阔。

    所以他是她的江湖梦。江湖情。

    很多人都嫌他年纪太大,而且官位不高,就连奶妈“姑姑”,还有手帕交沙浪诗也这么认为,还说他年纪己接近她爹爹了。

    不过,她可不赞同,也不喜欢。

    相反的,他如果宫位高显,那就一定像爹一样,身不由己,阿附权贵,任由朝廷摆布,一天到晚只能周旋于筵宴酬酥间,那多没趣啊!

    他就是因为年纪大,所以才历尽江湖风霜,d透世情,还保持了孩童的心,常逗她欢笑,让她了解许多她本来不解的世道人心。

    一一一他才没老!

    一一他还精壮,体魄过人,那是一种成熟的赃力,她喜欢。

    现在连沙浪诗和姑姑也不了解她,不再支持她了。

    幸好,最近却来了一位稀客。

    那是她最好的知交。

    那是最善解人意的朋友。

    在恋恋的心中,只怕没有人比她的身世更可怜了。

    但也没有人比她更冰雪聪明了。

    她好喜欢她。

    她一定会支持她的。

    不过,她近日也有点担心。

    因为庄怀飞老是神思恍椒,满怀心事似的。

    她常听庄怀飞向红猫和何尔蒙打听:“他来了没有?“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红猫”摆明了是庄怀飞的“大跟班”,至于何尔蒙,外号“忍人磨子”,本来曾因盗窃、通j,伤人、劫掠等不同罪状先后下过十次以上的牢狱,但都给庄怀飞保释开脱,得以全身,故对庄怀飞十分感激,留在他身边效忠心。

    “他”或“她”还是“他们”,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恋恋担心的倒是前些时候几乎每年都来一两次的“贵宾”。

    每一遭,庄怀飞都竭尽心力的接待他们。

    那是一对父女。

    一一一他们似乎有点神神秘秘,但举止间堂皇贵气,连爹看到他们也札仪有加。

    她倒不担忧那当父亲的,他看来是个精明、有权威、但善于内敛的人。

    她担心的却是那女子。

    她那种美不是她可以拥有的。

    那女子哪怕一次微笑带媚,也七情上面,不可方物,那一种郑重的惹火,足以慎重的勾引所有男人,甚至连女子也一样心动,但又不致惹火了正在妒忌她的人。

    她的艳很宽容。

    像一座山的梦。

    梦中的山。

    她看到那女子也觉神驰。

    那女子姓吴。

    她连媚也是单纯的。

    她怕她的男人会把持不住。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不禁有点微徽的激越。

    庄怀飞马上就感觉到了。

    那仿佛是在他们红绵的时候,她那矜持的反应。

    ——尽管很欢快,但还是很含蓄。

    所以他问:“怎么了?”

    恋恋马上答:“没什么。”

    庄怀飞因为在深思其他的问题。因而也就没追问下去。

    捕老鼠 第二章 大人有难

    第一回 不是最好的我不要

    第二回 假如我是假的

    第三回 无法纵控但不必按捺的情怀

    捕老鼠 第一回 不是最好的我不要

    路上,铁手也是怀想着昔日跟庄怀飞一起俱怀逸兴壮思飞的日子。

    他记得那场他们初遇时的风雪。

    他也深深记取他们首次见面就第一次联手的一役。

    他更记得他一步人“庄周堂”,就看见那个年纪应比自己大多了;但在神色间却刻意表现出一种比年青人更年轻的剽悍与傲岸来的汉子,正横眉冷对。孤身无惧的面对那一大群如狼似虎的恶人。

    一一他的无所畏惧里似乎还有一点无奈的孤愤。

    那也是一种既时不我与便适世而独立的傲慢吧?

    而今,那傲慢已经因为富贵而变得温和。自得多了。但那种孤芳愤世的味道却仍是仍未去尽了。

    好像还更浓烈了。

    后来,他们还常常联手办案,一齐破案,他始终不得志,但不改其志,依然自强不息,奋斗不屈。

    直至他被朝廷指派,一再调离。

    他犹记得他们在风雪中的期许:

    “和你并肩作战,真是件愉快的事。”

    “江湖风险多,君子多珍重。”

    那时候,血在他们身上、衣上、发上,犹自未干,雪花却在他们眉上、脸上。肩上融化了。

    原来他己给调到陕西来了,至少,在这里当上了大都头,不至像以前那么郁郁不得志了吧。

    看来,他也终于找到了红粉知音,而且好事将近了。

    想到这里,铁手也不禁为战友欣心,高兴了起来。

    他几度听说过他交上了女友,有几位他也见过,大抵上都聪敏。漂亮,年轻。可爱,且对庄怀飞都很崇仰、依赖。

    可是,可惜,都不得“善终”。

    到头来,都分手了。

    庄怀飞当然也表示了无奈与遗憾:

    “我脾气大,年纪大,也穷。”他没有忿忿不平,只郁郁寡欢,“到头来,谁会愿意嫁给一个没出息但又随时可能殉职、被祸的公差、捕快?”

    但另一方面,他又表达了了他的傲慢与自许:

    “没有好女子那就算了。不是最好的我不要。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到头来总得要真心对待才能过世。”

    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庄怀飞年岁渐大,身边美女频换,渐多是美丽而非正经人家的女子,始终未成家立室。

    他的说法已变成了:“我枯干的心情只怕已不能与花相遇。”

    铁手也没多问。庄怀飞也就不多说了。铁手却知道庄怀飞曾经伤过了心。

    他当然不会去问人家的伤心史。只在暗里为这样一个好汉同僚期许,祝福。

    直至今天,在这通往太白山的古道上,他又遇见了庄怀飞。

    ……………别来无恙否?

    却见在绿水白山间,故友挽了个腼腆女子同行,女子面目娇好,无限娇羞,也无限相依。两人走在一起,如丝络依于乔木,女的年轻而含蓄,男的成熟而热诚,正好匹配。

    铁手遇上他们之后,一路步向即县,都堪称心情愉快。

    这使他想起了小珍。

    他有了小珍之后,看到任何人能够成双成对,恩爱相依,他都无由地高兴起来。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他为他们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因为有了小珍之后,一切都值得他高高兴兴。

    小珍是那种冰雪聪明但去善于把自己的感受埋藏(必要时,甚至埋葬)的女子。在冬天你只要搓搓手,她就会为你设下一盆烧火旺的炭炉,在夏日里你只要轻咳一两声,她就会为你端上一碗冰镇的雪耳莲子清甜汤,还附带一个清浅得令人深深忆记的笑容。

    有一段时候,他甚至以为跟她在一起是无望的事了。

    因为与她相识的时候,她是习少庄主习秋崖的未婚妻子。

    习秋崖是贵族公子,英俊漂亮,虽然曾经历家门惨祸,但历劫后的习秋崖,仗着一把家传的“碎梦刀”,终于坚定而坚强的闯出名堂来了。

    小珍本来应该去依附他的,名正言顺的嫁入习家门户的——何况,铁手也看得出来,习秋崖是真心爱着小珍的。

    他应该退出的。

    不该使这样一对江湖好件侣为难或增添麻烦。

    不过,可能是一同历过难吧,铁手总是觉得:小珍好像对他有话要说。

    虽说是有话要对他说,但说的时候会变成别的了,譬如在暮色来临之际,小珍会说:

    “二爷,我的窗边黯了,可否为我点上一盏灯?”

    能,当然能。还有什么吩咐小珍你只管说,别说一盏两盏,纵叫我点亮全天下的灯我都愿意,而且还愿意至极。

    可是小珍没有说。

    到冬雪凛人的时候,小珍在灯下看着冰冻的指尖,似优似怨的说过一句话,像一记呢喃: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把手钻进你的口袋里取暖呢?”

    铁手”嗯”了一声。他真的没听清楚,或是还没真的意会过来。

    小珍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有次铁手愁眉苦脸,苦思破案之策时,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见师弟冷血与爱娇爱嗅的习玫红调笑。嬉闹时,又不禁叹了一声。小珍在旁就说了一句:

    “二哥,我常不懂你的忧虑,但我只会为你优枪而忧伤。”

    听了小珍这一句话,铁手心一动,而且心有点痛。

    他再也不敢在小珍身边乱叹息了。而且,每次想起小珍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就心甜。

    他喜欢小珍的专心。

    他更喜欢跟她在一起时如同拍案惊奇。耐人寻味的复杂心情。

    可是他能怎么办?

    ——始终,小珍都是习秋崖的未婚妻啊。他是铁游夏。

    他是名捕铁手。总不能厚颜无耻去夺人之所好吧,抢人之所爱吧。

    如果小珍没有进一步给他或明或晴的示意,他可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以师弟冷血的战场来说,不进惟有退;以师父诸葛先生在宦海中的斗争而言,不进便只好败;以他自己的情场上来讲,不进就是退。

    退。

    悄悄退出这恼人关系。

    偏偏他又依依不舍。

    就这一点,他在有意无意间向冷血及习玫红透露了。

    幸好透露了。

    因为他给习玫红狠狠的大骂一场,纵使不致狗血淋头。

    至少,那也算是冷。热。沸水一齐浇背吧!

    “小珍姊是一个女子,你能要她怎么样?你要是真对她好,就放胆、放下一切去追她呀!名捕又怎样!”习玫红骂起人来是很凶的,“你站在她的位子想想,她是青楼艺妓出身的女子,在与你遇见之前己受二哥的爱护和援手,何况,她遭遇可怜,红颜多劫,又曾遭大哥的当众凌辱……………你是名捕,她也一样会自卑不配,就算不是吧。她得面对礼教、流言。恩义之苦,一个女儿家又如何向铁二爷你表达情愫!?”

    习玫红气虎虎的下结论道:“我认为她已向你表达得很勇敢也很清楚了,你不敢摆明追求她的态度是你不对。”

    然后她加一句“结论”:“你没有用。”

    之后她还嫌不足:“你没有勇气。”

    岂知说到这里,“结论”还没“结”又有新论:“你虚伪,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眼看她还要数落下去,冷血忙劝止,顾左右而言他,没料反而给习玫红一并儿骂在里头:

    “你呀你也一样,自私自利,不为人想,只嫌不足,‘四大名捕’,呸!”

    冷血只有苦笑。

    铁手倒是听了进去,当头问了一句:“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用我来说!”习玫红冷笑、怂恿:“追她去啊!”

    “好,你对,我错。”铁手道:“我追她。”

    捕老鼠 第二回 假如我是假的

    铁手这回断金碎玉式的态度反令习玫红诧异不已,“你,你是说……”

    “谢谢你教我,开导我。”铁手一诺千金地道:“别无事,我就卯足了,去追求她。”

    有一天,他真的跑去放胆跟小珍“表”了“态”。

    虽然,一向说话落地作金声,谈笑同足能面对千夫指。

    面对于军万马而凛然不惧,隐有群龙之首、领袖群伦的他。

    就这么样想跟小珍表示爱意的几句话,还真说得乱七八槽,头大舌大,几乎还嚼舌自尽、脸红红脸,脖子也粗了。

    小珍抿嘴笑了。

    她这笑也叫做犹怜。

    至少,她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是芳心如鹿撞,且也惊喜、窃喜不已。

    可是她忍不住幽幽的问:“二爷。”

    遂欲言又止。

    铁手几乎没把整个心、满怀热血。还有奇经百脉都灌注在小珍的话语里,没想到她只开了个头又不说下去,一下子,像上吊也像半天吊,急得只“嗯,嗯?嗯!?”了几声。

    小珍悠悠他说:“也许,二爷只是说着玩的,逗小珍来的。”

    铁手这回可急了。

    要是极难办的案子,他会从头开始,每一条草根、每一片叶子。每一根头发。每一滴血的去搜寻线索和证据;如果是极可怕的对手,他会正面对敌,遇强愈强,遇敌破敌,有难克难,有险冒险,见招破招,见式拆式,没有他不敢或不能面对的事。

    可是现在不同。

    他不知如何表达他的诚意和心意是好。

    他连舌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