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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部分

神却似月光映刀一般的明亮,穿透过仇烈香肘部拱在腰畔、像一座弧度优美玉山般的空间,他的视线就在那儿,凝住了。

    可是,虎爪到了。

    豹拳也到了。

    但也有其他的事物“到了”。

    而且是“及时赶到”的。

    那是:

    脚

    是的。

    脚。

    追命的一对脚。

    右脚急踢任劳的右爪。

    左脚疾蹴任软钦的左拳。

    奇快!

    奇急!

    奇速!

    任劳冷哼一声,突然变招!

    他真是说变招就变招!

    那一拳一爪,已不是攻向仇烈香的胸脯,而是击向追命的一对脚踝!

    ──你攻过来,我就先废了你一双腿子!

    任劳就等对方还招!

    一还招他就变招!

    他的招式变得快,也变得狠!

    但对方的变招,更是快得不可思议。

    对方一对脚依然踹出。

    可是方向变了。

    两足依然急踢,但踢的方向稍稍偏下一点,踹入任劳的左右腋下!

    ──那是“攒心x”。

    死x!

    这两脚变化之快,而且顺畅无比,仿佛,一早就打算是这样踢!

    而且,这两个x位更低一些,所以,击着的速度会更迅疾一些!

    高手过招,片瞬必争。

    任劳怪吠一声,双肘疾沉,一爪一凿,向下陡敲追命之双膝。

    情形是:追命要踢中任劳的攒心x,双腿必须直伸;但而今任劳已放弃硬对脚掌,先行截击追命双膝,只要追命双脚踢直了,他就一定先追命脚尖命中前先行击碎他的膝盖。

    膝盖一旦碎裂,就使不了劲,那两蹴之危自然也就消解了。

    可以说,追命变招奇而速,但任劳变招更奇而险!

    ──毕竟,手还是比脚好用一些,方便一些!

    他没想到的是:

    追命又变招!

    ──还能变招!

    他变的招居然跟任劳一模一样。

    至少,要命中的目标,是一样的,一致的。

    仿佛,追命本来就要攻向那里一样。

    而且,追命也好像早就预料到对方的一切变化一样。

    甚至,他的脚变招得比手还快。

    还灵。

    还活。

    他现在踢的就是任劳的膝盖。

    再无论怎么说,膝盖的确远低于腋下。

    这一变招,离得更近,任劳再无变招的可能。

    已来不及。

    已无可能。

    能。

    因为任劳确有过人之能。

    他整个人忽然凌空,离地,飞了起来。

    这时候,他的双脚,仍是蹬直的。

    他向前趴了下去。

    由于他向后一蹬,人往前扒,所以,头部与脚趾成了直角的一半,斜着身子疾扑了下来!

    是的,追命的两脚,便踹了个空。

    同时,任劳的豹拳和虎爪,带人带身全力砸击在追命蹬空的膝盖上!

    他要毁了这一双脚!

    一定!

    因为他恨!

    他恨这个满脸落拓沧桑的男子,也苍桑得比他潇洒,落拓得比他好看!

    他一看到就厌憎。

    就生烦恶!

    他这招是兵行险着。

    他知道追命再也躲不过去。

    他深信自己会敲碎这一对已开始名动江湖的腿子。

    他没想到的是:

    追命还能变招。

    而且,变招的路子,居然,跟他一样。

    ──甚至几乎完全一样!

    追命的方式是:

    忽然趴下。

    由于他也是向前掼下的,所以也双足离地、往后一蹬,腾了空,屈膝后弯,任劳那一豹一虎、一拳一爪,便落了空。

    这回,可来不及变招了!

    噗的一声,爪拳全打入土地里,还深深陷入草地里。

    然而追命要比任劳稍迟一瞬才掼倒!

    这点很重要。

    也就是说,任劳先变招,他才因变招而变招。

    人说先发制敌者强,但后发制人者更高!

    这一回,任劳先击空,扒地,招击于土,追命才掼倒,两人几乎头顶对着头顶,面贴着面,可是,追命朝他一笑,他还有一双手,劈劈拍拍,一口气,掴了他四个巴掌。

    四记耳光。

    少年无情 … 第八章 一声叹息

    这一个照面下来,任劳已吃了大亏。

    追命已占了上风。

    他只是未下杀手。

    ──为什么不痛下杀手?

    许或,他还是名捕快,他只要执法,但不能私自用刑,或许,他认为任软钦罪不致死,他不想杀他。

    但他却不知道,这几记耳光,已形同与任劳这等气狭小人,结了大雠巨恨,血海深仇。

    小人之所以为小人,因为他不认得你的恩典,只记得你的过失;浑忘了你带领他渡过许多荆棘路,而只厌恶你阻碍了他的前程。

    ──你放过小人,小人却不会放过你:这便是小人的特色!

    仇烈香仰首望着鞭花,在黑夜里,月华下,火光中,那些鞭圈一个接一个,一圈接一圈,绵绵不绝,生生不息,不,更可怕的是,这些鞭花,既是生了,就没有灭过;这些鞭圈,既已成形,就没息过。

    也就是说,在天空下,空间里,已满溢着鞭花,一个连接一个,虽然没直接套到仇烈香和无情的身上,但他们只要稍一移动,给这些鞭风气劲触及,立即,那千百个鞭圈的气劲,就一齐集中在一处,一起爆裂开来,那时候,就算仇烈香有再大的本领,无情有再多的暗器,都只有灰飞烟灭一途。

    那就是三鞭道人的厉害之处。

    他一直挥舞鞭影,其实不是虚张声势,也非恫吓,他是真的在蕴酿鞭网,纠结气劲,一旦部署成事,全面完成,纵对方武功再高,轻功再好,哪怕缩小为一只苍蝇,也一样逃不过他那“搜魂迷狐鞭”下。

    这情形如同,他每发出一鞭,其实都是形同实体,正如缘起不灭,法生不休。

    ──你只要在开始不移走、不顽抗,那么,所有原先圈起的鞭花,都成了一个个地雷,你只要稍稍触及,马上就以所有圈圈所蕴含且未减退的罡劲,一齐向你攻击。

    那时,你武功再高,也斗不过这千百道鞭劲遽加起来的罡气。

    仇烈香再平视望去,发现左右前后,也给鞭圈满布。

    ──已逃不过去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或许还可以行险一试,但背后尚有无情。

    无情行动不便。

    如果硬闯,只怕付出代价会相当惨重。

    一想到“惨重代价”,仇烈香马上作了一个决定:

    闯!!!

    这一刻她再无置疑。

    因为她想起了她的父亲:

    ──就是因为他的犹豫,所以娘才会有今日!唐门才有今天!

    不怕代价惨重。

    只怕永不行动!

    何况,她要保护无情。

    ──他不便行动,她就一定要保护他,就像他保住那串莲藕!

    如果自己日后要做出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来,要光大唐门、振兴唐家,她岂可再困于这么些个小小的虚幻的圈圈之中!?

    不行!

    她要硬闯!

    她要突破!!

    她要突围!!!

    她把一把绯色小刀,递给无情,万一她失手、失败,他手上还有这把刀,可以再拚一拚,不然,也期之以能保。

    然后,她解开她的腰束。

    那是一条长长的红绸布。

    红得特别娇艳。

    特别夺目。

    她穿的是宝绿色的小春袄便装,套着浅绿色的薄纱,本来就美得令人浑不知今夕何夕,暂时停止呼吸。

    她这一解下腰畔的红绸,动作轻快利落,而且手姿优美,风姿到了风情的地步,三鞭看了,忍不住一声呻吟。

    就在这刹间,他几乎不忍心杀她,就要立即解除布下的种种杀局气圈,要不然,他深知对方只要一触及,就会引爆所有气圈,功力再高的人也一样断无幸理。

    ──他可不想让她即死。

    ──他可还要好好亵玩她。

    她解开了红绫,却没马上动手,忽然,一扬手,发出了一刀!

    这一刀正越过空间,急取三鞭!

    眼看,这一把飞刀已越过了一半距离,要近三鞭了,但还是触及了一个预先布下的鞭圈。

    一下子,罡气给引爆了。

    噼嘞嘞一阵急响,像二十七株神木一起给雷殛中,轰然垮下──那把刀,就在这样的裂帛声中,断成百千碎片,还绽放出星花来!

    这把飞刀,居然在刹间就给鞭劲绞碎。

    粉碎!

    这一下,连仇烈香也变了脸色。

    因为她深知:如果刚才是她冲向鞭阵,她的安危如何真的可以想见。

    三鞭桀桀桀桀笑了:“脱掉你的衣服。”他说:“你脱了我就可以饶你不死,放你出鞭阵来。”

    仇烈香脸色煞白。

    她决定还要试一试。

    ──再不敢试,她恐怕自己连去试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时,却听一声叹息。

    叹息是无情发出来的。

    “你不该说这句话的。”无情喟息道,“你不应该说那样子的话。”

    “我说了又怎样!”三鞭狰狞地道,“我又没叫你脱,你脱了也没用,我不会放过你的!”

    无情用一种近乎平缓,但很清晰有力的语调说:“你说了那句话,就等于承认,这鞭圈可以解,这鞭阵有活结。”

    话一说完,他左手一扬,飞出了,一刀。

    飞刀。

    刀绯红!

    ──那是她的刀。

    仇烈香之刀!

    那时候,鞭圈依然一串一串浮动着,鞭梢依然像在浮动在半空中的长蛇,腾动不已,起伏不停。

    刀正飞入鞭圈之中。

    鞭圈是一个接连一个,层层叠叠,无情这一刀,往正中鞭圈投去,立即,千百个鞭圈一起拢了上来,吞没了刀,马上又绞碎了这把飞刀!

    再次炸成粉碎。

    可是,无情就在这一刹间,右手又一扬,飞出一物!

    这次,不是飞刀。

    也不是暗器。

    而是竹签。

    ──原本串连莲藕片的竹签!

    少年无情 … 第九章 三片莲藕

    鞭劲炸碎了绯刀。

    那鞭的威力,是一圈接一圈,圈圈相连的;那鞭的罡气,是一波接一波,波波互涟的。这一来,那力道是无垠无尽的,那一叶飞刀,变成堕入了回旋绞缠的漩涡之中,就像一叶扁舟,只好在无穷威力中给绞成碎片。

    刀碎、四溅。

    无情就在鞭劲绞碎绯刀的刹那,把手上的竹签发了出去。

    发出去之前,还把莲藕片撷下。

    ──三片。

    他已吃了其中一片。

    ──那片莲藕,已跟他的胃连成一片。

    三鞭道人的长鞭,本来是没有破绽的。

    如果有,由于他在早前故意跟追命、无情、仇烈香对话,在他们相互调笑间,他已一鞭接一鞭,一波连一波,一圈衔一圈的部署好杀着。

    ──一旦“搜魂鞭尸三百圈”全部署好,仇烈香、追命、无情就一定逃不了、活不了、连还手也没可能了。

    所以,三鞭道人虽然怒忿,但依然任由他们互相调笑、诘问、甚至吟诗、胡闹,他都容忍下来。

    他旨在布下他的天罗地网。

    他的鞭劲。

    ──只要部署一成,他就必能笑在最后。

    而敌人只能惨嚎哀号求饶为结。

    他做对了。

    部署已成。

    他出手之时,仇烈香的飞刀,对他已完全构不成威胁。

    攻不进他的鞭圈。

    可是,他也没有意会到:在他部署死之鞭劲的同时,至少,有两个人也在调笑声中观察辨认,他鞭法中的破绽,以及对付他和任劳、任怨的方式。有一个人还窥出了他暗藏的杀着。

    在“搜魂三百”鞭气绞碎飞刀的同时,全部力道给触动,吸引过去吞噬并粉碎了飞刀,但就在这一瞬之间,罡气聚合之际,有了一小片破绽。

    无情便在这时发出了竹签。

    竹签不是兵器。

    ──它既不是精钢打镌的,甚至也不是五金利物。

    它是竹子削成的。

    它顺利潜过了鞭风。

    攒入了罡气。

    “嗖”地c在三鞭脸上。

    三鞭狂嚎一声,掩目,鞭劲骤散。

    这时,刀碎片四溅。

    有多片s向无情、仇烈香!

    仇烈香手上红绫飞舞,碎片也全给她手上的绸布吸住了、嵌入了、挡下了。

    仇烈香也替无情格下了至少七、八道刀的碎片!她的身子也因此而侧近了无情,甚至在情急之下,胸部接近了无情颜面,也不自觉。

    可是,还是有三道碎片,一道划破无情左臂衣衫,一道划破无情腰际,另一道则划破无情右耳廓。

    无情并非完全接不下刀的碎片,而是他一侧手,右手拇食二指一拑,拈住了一把较大而又较锋锐的刀片。

    ──那把刀片正趁仇烈香倾身为无情用红绫扫下碎片之际,飞s她的左颊。

    无情一手执住。

    这刀片很利。

    力道遒劲。

    无情两指拈住了它,但也划破了皮,微微溢血。他功力底子不好,用离仇烈香较远的右手两指,还真差些儿挟不住那凌厉的激s之力,他怕伤了仇烈香,强自挟住,故割伤了肌肤。

    仇烈香一见无情受伤,心中一疼,忙腾出一只手抓住无情淌血的手指,情急地道:“幸好我这几刀都没淬毒的──我看这鞭势不妙,万一搞不好会反弹,所以都没用淬毒的刀──你受伤了,但没事的,不要担心。”

    她一时间,竟浑忘了正在格斗。

    这时,刀碎已全给扫落,不过,若三鞭不是给s眇一目,痛楚不堪,鞭气大涣,鞭圈尽懈之际,也顾不得伤敌了。

    无情叹了一声,道:“我没事……不过,暗器应该明着用,不必淬毒的好。”

    仇烈香仍在心疼无情三处冒血的伤口,还在犹有余悸:“幸好,这次没用淬毒的……”

    目光忽落在无情另一只手,原来还紧紧攥着三片烤藕。

    她忽然明白过来了。

    无情因不肯放弃那三片莲藕,所以才腾身用离自己身子较远的右手来接过那一片刀,而且,他的手可能因为要特意绕过自己的胸脯,才拈住了刀片,所以,更不好使力,才会让刀锋割破表皮,这一来,为接这一片刀,就连接避不了、接不下其他几道碎片,因而负了伤,见了血。可是,无情仍不舍得放弃那三片藕。

    仇烈香一念及此,不觉眼眶一热。

    她恨恨的一跺足,抢过了无情手上的三片莲藕,往地上一摔,嗔叱:

    “都是它累事!都是它!”

    无情震讶。

    他似遭雷殛。

    比受伤还伤。

    他疾地抬头,看着仇烈香。

    他不明白她为啥要抢掉他一直保住的莲藕。

    他不明白他为何那么恨它。

    他不明白他为啥还要用脚去踩它。

    他不明白:

    (她不知道我是不舍得吗?

    难道她不明白我是珍惜的呀!

    ──这是你送给我吃的啊!

    其中一片还是你用舌尖舐过的呀!)

    他很无辜的看着她,像一个孩子。

    他几乎有欲泪的冲动。

    忽然发现了他的眼神,仇烈香心软了,忽然娇羞的一笑,说:

    “以后我再弄给你吃,更好的。这藕片你就别要了。你几时喜欢吃,我都弄给你吃。”

    她说的很快。

    很小声。

    无情听不大清楚。

    也不大明白。

    但不知为什么,他看了她那一笑,心中就一阵狂跳。

    那一笑真好。

    真好。

    他的心情也因这一笑而宽和。

    这正是生死关头,高手格斗拚命之际,这两个年轻人,却如同花前月下,涌起了这样子的情愫,生起了这般情怀。

    ──你有过这般情愫吗?

    ──你有过如此情怀么?

    如果依稀往梦似曾见,那已无枉此生。

    要是尚未遇上生死相许之情,到底人生只是也无风雨也无晴,虽然无恨,难免有憾。

    (她扔掉我的莲藕!)

    (她竟扔丢了她给我吃的莲藕!)

    ──大敌当前,无情心里居然仍在抗声、忿喊。

    是的,少年无情,也有傻乎乎的时候。

    幸好,仇烈香那一笑,才化不解为风情。

    ──其实,任何大人物,都有他傻楞楞的岁月。

    那是他们最可爱的时候。

    不傻的人生很漫长。

    傻气的岁月很本真。

    仇烈香刚才那句话,就似一个信诺,虽然无情既没听清楚,也没听明白,那是因为她说的很小声,语速也很快,说完了她就离开(无情的身边),而且立即就动了手(向三鞭道人)。

    时机不可错失。

    三鞭道人正伤了目。

    他的右眼给无情一道无声无息的竹签刺破了眼球,痛入心脾,恐慌不已:

    他一辈子暗算人。

    他毕生人都在害人。

    ──受害者会在他y威下求饶讨活,受尽恐怖折腾,哪像今晚此际,他的眼痛极了,眼前一片血光,心里一片紊乱:

    他竟伤在两个年轻男女的联手下!

    少年无情 … 第十章 两道鞭子

    ──受伤了!

    ──眼前一片血光!

    ──我瞎了!

    这些想法,令三鞭道人心中恐慌得几致瘫痪、崩溃。

    但他毕竟修为高深,身经百战。

    他痛定神来,拔掉了右眼的竹签。

    鲜血飞迸。

    他忍痛,忍怒,却又忍不住恐怖:

    ──这竹签有没有毒!?

    ──刚才划破他鼻尖那一刀,也有无淬毒!?

    他这一阵剧痛,一番恐慌,加上一劲儿的担忧,就给了无情与仇烈香刚才那几句对话的机会。

    可是,他随即镇定过来:

    悲恨掩盖了他的痛楚与恐怖!

    ──他要报仇!

    ──他们竟毁了他的一只眼!

    ──他要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