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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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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奇、故事、小说,不正是反映现实吗?反映人生吗?反映人性么?只有在背叛见出真义,卧底中见出良知,出卖里见出真情,害里见出互助,才不是成人的童话,而是象征现实里的江湖!

    没有丑,那有美?

    没有恨,那有爱?

    没有败,那有成?

    没有小人,怎见君子?

    没有罪犯,那有四大名捕?

    ——没有四大名捕,那有四大名捕故事?

    没有四大名捕故事,说书人又怎有机会与听书人交流交会时的相契?

    ●

    话说回来,阿丙要出卖自己的堂伯阿拉,也不是那么轻松愉快的,他也有挣扎,有矛盾,有犹豫的。

    但他终于还是出卖、告密。

    那是因为他受不住:人有他天生的嫉妒。

    嫉。

    那是人性中最常见,最脆弱,最难堪,最不可扑灭,也最可悲可哀,最心狠手辣的一种特性。

    妒嫉,不但害人,而且害己。

    有了这情绪的人,会是非颠倒,埋没良知,进退失据,得失无常——就算是得,也是未伤人先伤己。

    最常见嫉妒他人的人,就是常说自己不是妒嫉,只是看不惯对方过于幸运、无耻、傲慢、凶恶……才仗义(其实是仗势)抱不平(其实是剷平对方)。

    妒嫉的人最看不得人好。

    妒嫉的人其实是自卑感作崇:他们恒常觉得自己比他们所嫉恨的人活得卑微。

    所以他们只好用卑鄙手段,为自己的不平而争取公平,当然,其实是夺取别人的公平来使自己心平。

    妒嫉是一种几乎人人都有的绝症。

    妒嫉的最终结果是长恨。

    妒嫉一直都埋伏在人最深层的劣根性中,而每次它的成功爆发,总是随着其他的劣性,例如:利用、暴力、打击、杀戮、y谋、诡计、谎言、哄骗、出卖、背叛、告密……

    对,就是告密!

    阿丙现在就是告密!

    ●

    告密那一天,晚来天雪,月黑风高。

    人随心移,心随意转,境由心生,在这种y霾满布、霜云漫空、天地间摇摇欲坠之际,人的良善一面,往往也把持不住,守不住阵容,禁不住出卖,就在那时际,‘三陈’和手下衙役来巡,找阿拉、阿丙,个别问话,阿丙就在这时,露了点口风,陈鹰得何等精明,马上追问,软硬兼施的几句话,阿丙只好把自己所见的和盘托出。

    然而在事发那一天,还是有些其他因素,促使阿丙‘出卖’得更理直气壮,再无置疑。

    那就是因为他撞见了一件事。

    那是前一天的午后……

    大雪纷飞中。

    他因为太冷,窝在灵堂那儿睡着了。可是,忽闻‘咔嚓’一声,一盏长生牌前的油灯垮了下来,油泼了桌了,火苗子几乎就要点燃烧开来了。

    阿丙毕竟年青。

    省觉得快。

    他连忙用烂地布掩灭了火苗,还烫了一下手指,他吃痛之下,忙把手指放到嘴边吸啜,这时候,一抬头,往窗口望去,就发现义庄的后门敞开着。

    阿拉伯就在院子内。

    雪正下着,那么冷的天气,他出来干吗?

    再仔细看,阿拉伯干枯如鹰爪子的手里,颤颤哆哆的拿着些什么东西。

    忽然,绯影一闪,一个人闪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形伛偻的老婆婆。

    这老婆婆所着的衣服,却是绯红色的,乍看,还以为那一树桃花提早开了,花仙子飘了下来。

    ●

    的确,那老太婆的动作很快,很利落,甚至很敏捷。

    怎么说,她都不像是老太婆。

    她还穿著绯红色的衣服,正在接收阿拉伯递给她的东西。

    ——那是啥东西?阿丙可看不清楚。

    但远远看去,那老婆婆的确是皱纹满面,身形佝偻,这一点肯定没有错。

    这样看了一眼,阿丙的妒火,轰的一声,冲击了脑海,燃烧了起来。

    他目睹了:

    阿拉伯把东西交给了那粉红色的老太婆!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见阿拉伯那么冒风冒寒,很慎重甚至很虔诚的样子,那么,可以推断是的,那是极其名贵、重要的事物。

    阿拉伯然后交了给老婆子!

    ——而不是交给他!

    说什么,他都是阿拉伯伯的子侄啊!

    这一下子,不只是嫉,还升起了恨。

    恨易生难平。

    平生久恨恨未消。

    有些人只敢爱,不敢恨,不是他没有恨意,找不到恨的对象,而是恨比爱久远,任由生恨,非报仇、杀戮不能消弭,一旦恨的高度达到了仇杀,深度抵达了报复,那么,恨的人也得不到快乐。

    毕竟,报仇是太辛苦了。

    人,本来就是应该多记恩义少记仇的。

    但人往往知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竟把贵重物品交予外人而不交给他……

    这一点,使阿丙从嫉,转成了恨。

    何况,在这鸟不飞、j不叫、狗不拉矢、鹅不下蛋、马会找不着尾巴的烂地段,阿拉伯年纪老迈,却居然有‘红粉’知音,而自己血气方刚,却仍孤枕寒被,一念及此,想到可能在他未来此地之前,阿拉伯早有人相伴,阿丙更是嫉火遭了恨烧。

    就这时候,隔风越雪的,那粉红色的老太婆似乎警觉性很高,往他那儿望了一眼。

    虽隔得如斯遥远,阿丙仍觉如遭针刺,不觉把脖子一缩,头一矮,奇怪的是,那眼神是极其凌厉、冷冽的,但一旦接触上了,却好像热火、烈酒一样,从眼瞳直灌入喉头,甚至有点醉的错觉,整个人,像徜徉在温泉中,很舒泰的感觉。

    这时候,只见那粉红色的老太婆,迅速跟阿拉伯说了几句话。

    阿拉伯回望了一眼,也说了几句,看样子,很是诚惶诚恐。

    再望时,老婆婆已然不见。

    门扉似掩未掩。

    雪无痕印。

    只有阿拉伯,犹拢双手于袖中,怔怔看着石阶,不知在想着什么,但颤哆剧烈,连隔得老远的阿丙也知道他冷。

    就在那时候,他决定出卖阿拉伯。

    再无顾碍。

    再不置疑。

    少年铁手 … 第二章 再见:是真的能再见吗?

    告密之后,陈鹰得、陈自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然后,他们找了两个衙差,把正在修坟的阿拉老汉,押了回来。

    ‘三陈’那一回入天涯义庄,带了四名衙差;这些衙役,一直跟在陈自陈、陈鹰得手下做事,有一对儿是胞兄弟,就叫‘干干’、‘恼恼’,另外两个,一个叫阿废,一个叫阿吠。

    这几人都是当地六扇门的老手,也是好手。

    干干和恼恼是从外县调了过来,而阿吠、阿废则跟从‘猛鹫神叟’和‘生龙活虎’已经多年,很受‘三陈’重用。

    阿拉老汉看到两名捕役过来找他,长叹一声,扔了锄头,说:‘等我一下。’然后,他就在那坟前上一柱香,拜了三拜,喃喃对着墓碑禀了几句话,这才跟两名捕役回灵堂那儿走。不消片刻,风雪已将那柱残香扑灭打熄,歪到荒坟那边去了。

    ●

    听到这里,无情眉心一蹙,问:‘慢。’

    是铁手一直询问阿丙有关告密的过程,然后,又追查是谁把阿拉老汉押回来受审的,才讲到这里,无情忽然打了个岔。

    铁手心里思忖:是不是自己的问题里,有了什么遗漏?却听无情问道:‘去押阿拉老汉回来的,是什么人?’

    陈鹰得鹰鹫似的锐目,闪动着奇光,笑道:‘成捕头莫急,早知道你们办案精明,一丝不苟,人都一齐来了,一个也没少,还多了一个。’

    他拍了拍手,走进五个役差来。这五个人一直都是随‘三陈’进入天涯义冢的,只不过到了灵堂后,他们就各自散开,有的翻翻席子,有的捅捅坑子,有的还索性攀上了屋脊,翻翻瓦子。

    ——好像,还有什么东西遗漏在某处,非要翻出来不甘心。

    不过,那怕他们正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但陈鹰得一拍掌,他们还是立时自各处进来了。

    有的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进来。

    有的则从后门溜了进来。

    有两个则从窗口。

    人飘了进来,像猫的爪子,连雪花也不及随之而入。

    还有一个则揭开几块瓦面,轻飘飘的闪了下来。

    像一张落叶。

    其中两个几乎一高一矮、一肥一瘦、一俊一丑的汉子道:

    ‘是我。’

    ‘和我。’

    陈鹰得笑道:‘他们是双胞胎,孪生兄弟。’

    那高肥汉道:‘你们叫我干干就行了。’

    那瘦矮汉道:‘我叫恼恼。我们的名字都很好记。’

    严魂灵和陆破执两人几乎忍俊不住,只心里发噱:上天造物,竟如此失衡!

    ——这两兄弟,一个高、肥、难看集于一身,另一个则矮、瘦、俊貌全有了,但全都过火了就极端了,一旦两个人凑在一起,个别有个别的丑,合起来有合起来的吓人,居然还是双胞胎兄弟!

    无情没有看他们,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问:‘你们为什么知道阿拉老汉在修坟?’

    干干向阿丙指了一指:‘他说的。’

    无情道:‘你们一见阿拉老汉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恼恼道:‘我们说:老头儿,跟我到衙里走一趟。’

    无情道:‘他怎么反应?’

    这次是干干答:‘他?全身发抖,几乎没晕过去,我俩儿扶住了他。’

    恼恼龇起黄牙,嗤笑了一声:‘也许,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无情道:‘他听了之后,不是去上了香吗?祈禀了几句吗?可有没人听一听他说什么?’

    一个人临终前的话,往往是值得一听的,那是他向这世间道别的话。

    ——除非那是个病人,而且病得意识已经错乱。

    就算是思路紊乱,他最后的告别,必然隐含了他对人世间最大的快乐与遗憾、最深刻的回想与挂念,或者,对人生走这一遭最入味的告白。

    那么,当然离就是死别的时候,那一句留言,还是应该留心去聆听的。

    同样,当一个人,虽然活生生的时候跟你说‘再见’,而那‘再见’其实意味着:永别了、后会无期、相见时难别亦难……种种难言之隐的话,请留意去听一听他的心声,可能,当你以为只是淡淡的一声风中道别,只是轻轻的一句例行公事,可有没有想过,当他转身而去,上楼返家之时,在灯火将亮未亮前,他别过头去,风中也传来一声叹息、多少祝福,以及难言的苦衷,千呼万唤的无声?

    那一声再见——是真的能再见吗?

    ——粗心的人,大意的人们,疏忽的人群,常在冲突、互斗、嚣烦中浮躁激动,大吼大叫,自以为委屈,自认为可以傲慢,往往忘了去聆听那独立风中的哭泣,千年孤寂的独白,还有铁肩担正义却给斥为j雄者的委屈。

    心要有情。

    人要有性。

    年轻人要保持激情。

    年青人要有志气。

    处事却要冷静。

    这是诸葛先生常对铁手、无情的教诲。

    铁手最了解这点,他愿意不惜一切,只要能替诸葛分忧解劳,就算头上掉下了个千斤闸,他都愿意为诸葛先生先行顶着,让他先缓一口气,有机会把下闸的人除掉再说;而他自己,宁给压死,在所不辞。

    无情虽然比铁手年少,但看法不完全相同。

    他因为多在神侯府打点要务,参与时政,而铁手行动便给,多派在外,代表诸葛行事,在武林中已有了点威望,在公门中极有号召力,是六扇门的表范。相比之下,无情似负责运智成分较重。

    不过,对于遇祸临危时如何替诸葛排忧解难一说,无情比较悲观,也有点残酷,当然,也相当冷静主知,同时,也很死心眼。

    他认为:以诸葛先生的地位、实力、火候和影响力,一旦发生这种生死存亡、独力难持的危机,那么,整体局面一定是到了迷雾四起、众说纷纭、魔长道消、兵凶势危之际了。

    遇上这种情境,一般民众百姓,所知必然不详不实,如能翔实,历代忠臣名将遭斩受诛之际,平民百姓,也不会蒙在鼓里,同声咒骂了。

    每有这种处境,一定不方便也不易解说清楚,而且动辄得咎。例如某直斥j妄,可能形同指责天子,触怒天颜,遭致败亡身死大祸临头。若完全任由敌人指斥加罪,不予澄清,也很容易罪名确切,他日欲辩无从,形同认罪。这种情形,愈踞上位,愈是难为。

    愈到诸葛先生如此境地,遇上这种事,其实越为凶险,越为不易拆解,动辄激怒天威,当事人百口莫辩,只能愈沉着应敌愈为上策。他一方面得为自己派系、所护的人顶着半壁塌天,一方面得为半壁江山顾全大局,又要保住自己性命名誉,真是谈何容易。

    可惜,往往这时候,便是平时信誓旦旦,矢志为诸葛或某主不惜身死,同进共退,祸福齐与,口口声声跟随一生不相弃,决不背叛的人遭受严厉考验之际。

    这时候,找到理由放弃、误解、落井下石、甚至反噬一口、大义灭亲的人,都会一一站出来行事。

    他们有的可能根本经不起考验,跟看大势不好,连忙割席断交——这种人,为了向得势派系交心,做的往往比敌人还绝,下手比外人还毒。

    无毒不丈夫,而且,斩草要除根,心虚的人,下手往往更辣,都是为了:我已经叛了、出卖你了、对不起你,怎会让你翻生、翻身!

    也有一种人,的确是不辨流言,以为圣旨就是天道,或以为猜估就是属实,更听一偏之见、一面之辞,他们也可以为自己开解:天子英明,怎会有错?如果有误,为何不辨?却不省得。当事人既为求机隐忍图存、如何申冤?抗命,只是自求速死!例如:某奉命与敌议和,其应是为暗渡陈仓、突袭外寇,难道还能事先公开言明告天下吗!或他须忍辱成全,保护良善精英,但又不能事先明告同僚,更不可启疑权贵,又教他如何不受尽误谤,委曲求全!

    遇上这种情形,诸葛只能一力承担,哑忍谣言。苦持独斗。

    ——遇上这种情形,还能抵死力助的,坚信不移的才是真正的好友、知交、同党、相知。

    余皆不是——至少连这点勇气、知心都没有,算不上是。

    难道,在天下都知道(例如诸葛)是忠的、好的、大义的情况下,你再一起去摇旗呐喊,一起去匡扶正义,其实,那时候,已多你一位不为多,少你一位不算少了。

    风前点烛才知暖。

    夜里燃灯才见明。

    无情知道这点。

    明白这点。

    所以,他所作的事,是在诸葛受谤遇祸时,他二话不说,一句不问,先以他的一切力量(虽然,他连站起来的能力也没有),为诸葛先生排难解忧,先‘顶’住了再说。

    他瘦弱的肩膀,能顶得住吗?

    不知道。

    但他一定顶着。

    ——要顶不了,还有铁手那一个宽宏的铁肩,身担正义而不屈!

    对无情而言,身有残疾,再顶这千斤大闸,的确是残狠的事。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一旦遇上了,他就一定顶着。

    ——有些事,遇上时,他不需要用理智。

    而是信任。

    ——只要是义所当为,他定当有所必为!

    就算再断送一双手也愿意!

    他虽然一向少出江湖,但以他的聪敏天资,以及一向参与朝廷的另一种残酷得非你死即我亡的权力斗争里,他一早就领悟了:

    江湖,不是说谁忠谁j,就是谁好谁坏的,谁可怜谁委屈,对方就是残酷无耻的,但人生在世,若对先生、世叔和正义、公理的基本信心也没有了,那么,他也碎了心,没有心了。

    没有心的人活着也不会开心的。

    他信先生。

    他用心办事。

    所以用心去问。

    用心去听。

    ●

    只是很多人都只用耳朵去听,没有用心——甚至,根本不去听一听,那弦外之韵,以及言外之音。

    ●

    听和问,都只要讲求啄碎同时,都是要用心的。

    啄和碎,也就是像j旦孵化一样,外面的(母j)和里面的(小j)同时认为出生的时机成熟了,母亲啄碎了壳,但不能太用力,小j啄开了壳,但也不能太不够力,壳碎而出,互相应合,机遇相契之际,才是啄啐同时。

    ●

    一个人若与另一个相契达到了这种程度,这种高度,这种境界,那么,可谓相知忘我,乐莫乐矣。

    那就是钟子期与伯牙,千里马与伯乐,高山与流水,苏梦枕与王小石,小花与无情了。

    只不过,世间能有几?

    世上几稀矣!

    找到了,就是你的幸福。

    幸运。

    ——找不到?也只不过是茫茫人海里,遗落的一声叹息。

    少年铁手 … 第三章 案发了!

    恼恼和干干,你望我,我望你,支支吾吾,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无情问:‘嗯?’

    恼恼搓着大手,苦恼地道:‘好像,好像是说……’然后望向干干。

    干干也很烦恼:‘这……这……他说……他说了什么呀!大概……大概也就是求神……不,求鬼保佑他吧……’

    说着,他忽然咔咔咔笑了几声干巴巴的,诌媚似的向着‘三陈’讨好的说:‘那糟老头儿一听要逮回去见三爷儿,马上n撒了一裤裆子,魂儿早散飞放倒,不必撩钩搭索就自己土上加泥去了。’

    他这一说,‘猛鹫’和‘生龙活虎’尚未回应,严魂灵面色一沉,道:‘你叫干干?’

    那干干见严魂灵几分姿色,给烛火一映一晃,活似艳鬼一样,不禁有些绯想,就诞着笑脸说:‘俺叫干干,是‘干干巴巴’的那个‘干’,不是‘乾’坤那个‘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