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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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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她去对付人,容易。

    要她去杀人,也轻而易举。

    ──但劝人,尤其劝一个这样心爱的人,却不知从何下手(开口)是好。

    铁手忙向张书生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小骨兄弟能不记前仇,化解上一代恩怨,不以冤冤相报,这点反而是难得可贵的情c,在武林腥风血雨睚毗必报,称得上是仁心仁风,反教我等惭愧了。”

    张书生本来苦通儒学,为人敦厚,但自纠众上书无效,反而连累乡民惨死,加上赴京受尽屈辱后,深知哑忍容让只有助纣更恣,故而一反常态,行事狠辣,手段激烈,所以才屡屡出言质问小骨,并对他的软弱态度加以讽嘲。

    他因受过恕人厚道反招祸之苦,才选择了以牙还牙、血债血偿──他恨小骨的柔弱无定,其实骂的也是当日自己。

    而今见小骨濒近崩溃,也自觉用语太重,当然也不为己甚。

    所以他把话题一转,道:“我看,正邪对决是迟早不可免。除非邪派有一股内部扳正廓清的力量,不然的话,道消魔长还是魔消道长,终究都得要有分晓!要铲除大将军,他的几名得力走狗,是务必先行歼灭的。”

    苏秋坊呷了一口酒,道:“说得对,咱们姑且例举几个对大将军最忠心也最不好对付的走狗,其中‘万劫门’门主‘慑青’是个幽魂式的人物,不好对付。”

    寇梁也极熟悉大将军身边有些什么非凡人物,于是道:“‘暴行族’的三名族主:陈大胆、何二胆和文三胆,都很难缠。”

    马尔也是大将军的手下,自然也深明“大连盟”组织内的好手,所以说:“我看这次足智多谋的师爷苏花公,赶赴‘老字号’请救兵,温辣子这几人的毒比起唐仇来,又别开生面、另具一格,这才难防呢!”

    唐小鸟只说:“最可怕的是‘朝天山庄’的庄主‘y司’杨j,他的‘痰盂一出、谁敢不从’、‘喀吐一声,谁与争锋’才是大将军除了大笑姑婆、尚大师外和上太师外的第一高手。”

    唐小鸟是大将军麾下的杀手。

    她对抗狗道人和雷大弓,为的是救小骨,她从无意要背叛凌大将军。

    ──所以她也不知道杨j其实是诸葛先生派去的卧底。

    其实这一点,很多人都不知道。

    追命和阿里、二转子、侬指乙更不会说。

    ──因为对一个简直是把性命卖给他任务中的“卧底”而言,愈少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对他而言是愈安全。

    张书生则道:“惊怖大将军还有一股在外的势力,那是‘巧手班家’。班家大家长班乃信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他要是过来为大将军助拳,咱们要对付班家的人,就得费去泰半力气,‘班门五虎’传说死于追命三爷之手,这仇已结深了,为了面子和报仇,班乃信也有可能来趟这一趟浑水。”

    ──班星、班青、班花、班红、班虎本来就不是追命杀的。

    “四大名捕”有一个共同的看法:

    就算自己是在执行公事,铲除恶人,消灭歹徒,但也不可以说杀就杀、要杀就杀、想杀就杀。

    ──他们的任务是缉拿匪徒,而不是杀人。

    虽然他们身怀“平乱玦”,可先斩后奏,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愿杀人。

    不过,对这一观念的执持,他四人虽有大同,但也持小异。

    冷血年少气盛。他认为对付十恶不赦的歹徒,杀,是在所难免的,杀人,有时候不止是过瘾,还是一种艺术。

    追命老于世故。他觉得严肃的事情也大可轻松来做,就算是对付天理难容的凶徒,也不必多开杀孽。

    ──能不杀就不杀。

    铁手为人刚正。他勇于负责,曾以一人独追缉十八名辣手悍匪于十万大山,并也以独力押送十八恶煞返京,沿途击退来迎救及杀害这十八悍徒的人。他一向“秉公行事”,只求自己能做到公正廉明四字。

    ──杀是不能解决事情的。

    无情没有办法。他不喜欢杀人。他知道不该多造杀孽,他也不认为杀戮能解决问题,但他还是毫不容情地杀。

    ──因为他不能控制自己:他身罹残疾,偏又常遇上怙恶不悛的穷凶极恶之辈,而且他又向不能收回他发出的暗器。

    追命心知“班门五虎”是谁杀的。

    但他不能说出来。

    ──“班门五虎”一死,大将军手上的“金、木、水、火、土”五盟几乎已全部瓦解。

    可是这却与“巧手班家”结下深仇。

    ──可见,“杀”是真的不能解决问题的。

    以杀戮使人惧,能惧得几时?有朝一日杀不了,敌人反扑,则一定以杀还治其身,到时才不管他是否有能力掀起神州世变,可以诬人爱国有罪,就算能够杀人灭口,纵使不惜血洗长安,至多只吓怕了人,但折服不了心志;最多换来一时勇退:算你狠,任你狂,却来跟你只比谁耐久;有朝一日,有机可趁,又来动他的乱,镇他的压,才不怕秋前算帐,秋后要命!

    追命眼中的凌落石,也不外如是。

    但不能任由如斯。

    ──因为百姓不是刍狗!

    ──中华精英不能再断丧。

    追命别的事向以闲视之,游戏人间,心明活杀,且不管云在青天水在瓶,他都以一念即万世万年即一念对待。

    但在大关大节上,他却不可等闲相视。

    所以他道:“看来,对付凌落石一事,还是宜从速进行。别的不说,定是蔡京自京师遣人下来翼助之,便已多生枝节、多惹是非、多结仇怨了。”

    苏秋坊这才漫声道:“各位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咱们这番煮狗论英雄,就看是先屠哪一只走狗,宰哪一只鹰犬。打击敌人,要一气呵成,尤其像蔡京一党的人,是决不能手软,一旦容让他们翻身,人民百姓便都翻不了身了。这儿,我向三位请了──”

    说着,他向铁手长揖。

    铁手慌忙让开。

    “怎么──?”

    他又向追命深揖。

    追命也忙不迭起身。

    “这是──!”

    再向冷血作揖。

    冷血已有准备,闪过一旁:

    “不可。”

    “我就拜托三位,为民除害;”苏秋坊拱手稽首,泪已盈眶,神情庄重,语重深长,“咱们二十万儒士,上京进谏,却落得横尸遍野的下场。二十万哪咤,冒死上书,却只削骨还父,削r还母,甚至还不能上动天听。现时当世,败坏腐化到这个地步,已人民不聊生,活不如死了。物必先腐而后虫生,要救国救民,必先剜除腐r,壮士断臂!三位,凌落石和他的走狗党羽,罪不容逭,不必仁慈,请下杀手吧!我代天下万民,在此同请三位诛恶除j,万毋枉纵!”

    少年铁手 … 第四章 否定的大刀

    他们分头进行。

    铁手赴“朝天山庄”,设法联络杨j,引出凌夫人,会合守在“四分半坛”的冷血、小刀、小骨。

    马尔、寇梁则飞骑赶赴“泪眼山”的“七分半楼”,打探燕鹤二盟和青花会的情形安危,以及弄清楚“天机组”的哈三佛、袁天王、艳芳大师动向如何。

    追命则独赴“落山矶”,试图弄清楚“大道如天”于一鞭的立场和实力。

    以苏秋坊、张书生为首的民兵义军,全聚集在“永远饭店”,除了要保住元气、保持实力之外,还要保护惊怖大将军恨得牙嘶嘶志在必得的:“斩妖廿八”梁取我,“小相公”李镜花、唐小鸟这些人。

    他们已准备对抗到底。

    不惜血流成河。

    铁手和冷血在“四分半坛”分手。

    ──“四分半坛”本来是在金河大道一带一个中型的帮会,正副坛主本是一对兄弟,老大叫“震三界”陈安慰,老二叫“战八方”陈放心,都是人材,本在武林可有一番大作为,但因不肯附从屈伏于大将军,给凌落石派人一夜间将之铲平,陈安慰、陈放心兄弟从此也在江湖上消失了。

    “四分半坛”给一把火烧个清光。

    在残垣废墟中,有野雀在墙头筑巢,忙碌回翔不已。

    路上,铁手和冷血并辔行在前面,觑得机会,铁手便向冷血剀切地表明自己观察所得:

    “四弟,你看,秋天将近,叶子落得也密了。”

    冷血也有点唏嘘:“我也好久没回到京城拜会世叔了。”

    “这些鸟儿匆忙衔泥啄草的,为的是筑好可以御寒抵冷的巢儿。”

    冷血苦笑道:“看来,鸟儿比我们这些天涯浪迹的人,还能有个温馨的窝儿。”

    铁手知道冷血还听不出他的暗示,于是说得更明显一些:

    “如果只是雄雀去衔泥筑巢,那太累了,可它们是出双入对,雌雄一道分工合作,你听它们的鸣叫,想必是十分愉快的了。”

    冷血静了下来。

    好一会,他才扬眉喜道:“恭喜二师哥。”

    铁手怔了怔。

    “何喜之有?”

    “想必是师哥有了心上人,”冷血眼里闪动着聪敏和奋亢的光芒,“我快有二师嫂了。”

    铁手一时愣成了八时。

    这次,轮到他老半晌才道:“不是,我不是说我。”

    “不是你??”冷血大诧,“是谁?”

    然后他恍然大悟地道:“哦,我知道了:是三师哥!”

    “啐!”铁手只好道破,“我是说你。你和小刀姑娘天生一对,我看她对你也挺有意思的,听说你们两人在填房山为你治毒的路上还共过患难,相依为命,她的人品我和老三都认为顶好的,看来你对她也很有意思──就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你的意思?”

    冷血脸红了。

    “你别不好意思,”铁手道,“婚姻大事,全看缘字,一旦红鸾星动,瞬纵即逝,再不把握,后会无期。可别像我和老三那样,准不成七老八十还是死充乐哈哈的,其实只是个孤枕寒衾的自了汉!”

    冷血老半天才嗫嚅道:“不行啊,我有什么条件跟人家千金小姐谈婚论嫁……”

    “有什么不可以!”

    铁手几乎叫了起来。

    冷血连忙“殊”了一声,急得脸更红了,几乎没用手捂住铁手的嘴巴。

    “我的四师弟可是出色人材,难逢难得呀!”铁手为他两口子闹得兴兴奋奋的,“小刀姑娘也是人间绝色,并且贤良淑德,与你正好匹配。”

    冷血已忍不住流露了喜难自禁之色,但仍喟叹道:“我们天天冒风冒霜,抵寒抵饿,见刀见血,找路找宿的,怎能连累人家好姑娘……”

    铁手却不以为然:“就算是墙上野雀,也是一道觅食育子啊,要是你们真的情投意合,捱苦受饥,也是甜在心里的。你要好媳妇儿,就得自己努力争取呀,否则,走了宝就别跳脚吊脖子的了!”

    “娶媳妇这么好,”冷血故意找他话里的碴儿,“二师兄你又不讨一个回来?”

    铁手笑了。

    苦笑。

    “别看你平时寡言,一旦说起话来,嘴巴可刁利得很呢。”铁手拍拍他肩膀笑道,“我的情形跟你不同,我可不像你少年倜傥,这些年来,时局多变,世道维艰,我得幸常侍随世叔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请命,对个人感情,早扔在一旁,也习以为常了。”

    冷血浓眉一剔,笑道:“师兄也得为自己终生大事着想才是。国事虽然要紧,可是没有自己,哪还有国家?自己都没管好,哪管得了国家大事!”

    铁手笑道:“师弟这样说话,给人听去传为谗陷,大可判个抄斩满门的!”

    冷血道:“其实人人不管国事,任由天子朝臣胡闹妄为,也是他们暗里希冀的,却偏偏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嘿,我看兴则是他们的功,亡则是由你来救!”

    铁手道:“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我们要是爱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就得有牺牲奉献的精神,但我们不强迫别人也这样做。没道理一定要人家牺牲奉献而自己却坐享其成的,纵然国家民族爱恋自由亦如是。我未娶妻,是缘未至,你缘来了,还不当结须结么!几片落花随水去,一声长笛出云来。花落水面,顺流而去,这就是缘法啊!”

    冷血道:“二哥岂说无缘!我看小相公李姑娘对你就很……

    铁手马上脸色一沉,截道:“别胡说!李姑娘跟大相公李国花才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对儿!哪有我的事!”

    冷血听了,一阵迷惚,道:“不过,小刀姑娘的父亲是凌惊怖,我们又正与大将军为敌,看来这儿女私情──”

    铁手想了想,也确然感到此关难以逾越,惊怖大将军就像一口否定的大刀,一刀就狠狠斩在冷血和小刀细细的一线情丝上。

    “如果你们真的有情,有缘,”铁手只好这样说了,“那也就不该怕这些旁人的干扰才是。”

    “不过,”冷血期期艾艾地道,“我还年轻,出道还浅,这么快就有了家室,我怕我会……我是很倾慕小刀姑娘,但我又不想这么早就束缚了自己,负了平生志。”

    “讨了媳妇本来就不见得会失了大志,反而,还可以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做些不汗颜的大事呢!”铁手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不想太早有负累。这点我很了解:少年人总是这般想法,像我到这个年纪,哈哈,就开始后悔……”

    这下,他们已来到“四分半坛”一处仍有遮蔽的破屋,看得出来,在未变成一堆灰烬之前,这儿曾经历过的堂皇恢宏,此际,只有些野猫在废墟间争食蛾尸。

    他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并且约好遇事聚合时的各种暗号。

    于是,铁手打马奔赴“朝天山庄”。

    他们(铁手、追命和张书生、苏秋坊等)的用意是:

    要冷血把话向小刀说明。

    ──当然也有意造成冷血与小刀有相处的机会。

    少年铁手 … 第五章 婉拒的小刀

    冷血最希望的,便是跟小刀说话。

    不晓得为什么,只要是跟她在一起说话,就很快乐,就很快活了。

    ──仿佛,每一句话,都是最值得珍惜和至值得记取的。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是好。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说话。

    ──先说哪一句呢?

    他为了要早些有机会跟小刀说话,所以便快快地把该说的话都告诉小骨。

    他跟小骨说话,就自然很自然了。

    而且很大方。

    直接。

    “小骨,你不要气馁,”冷血正坐在一处给大火烧毁了的地窖阶梯边上,“我和你,都曾错以为自己是凌大将军的儿子,但我们其实都不是。凌落石的儿子,给他自己害死了。我们不必背负着这个沉重的虚壳来过一辈子。你是‘不死神龙’冷悔善的儿子,他老人家当年咤叱天下,世人景仰,你报不报仇都不打紧,但绝对不要气馁、放弃自己、坏了冷老盟主的威风。一个人向下沉沦,何等容易,你看这阶梯,滚下去便事了,但要上来,却难,一步一步挣扎往上爬,费尽力气。所以,千万不要让自己随随便便就掉下去。”

    “我……我从来都不威风。”小骨的语音听来想哭,“我跟你还是不一样的,你的年纪跟我虽然相差不远:但你已是天下四大名捕之一,我只是凌大将军的儿子凌小骨。而且,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他的儿子,我不像你,疑惑只一阵,没有那种给连根拔起之苦。”

    这时,只闻一阵驼铃响。

    清脆好听。

    一顶花轿。

    凤彩霞帔。

    抬轿的人,一前一后,冷血乍看,有点眼熟。

    当先一人,彩带华服,背后c了一面绣着金燕滚金边的竖旗,骑马领行,见了冷血,便勒缰问:

    “阁下可是姓冷?”

    冷血看见此人脸孔狭长,眉宇间有一股傲气、一股忧色。

    冷血道:“我是姓冷。”

    那人道:“我姓宋。”

    他们这样便算是交换过姓名。

    可是接下去发生的事却完全不可理喻:因为那人突然出手。

    冷血也马上还手。

    ──他就像一早已知道那人会向他出手一样!

    那人拔旗。

    旗上有尖棱。

    急刺冷血。

    旗帜迎风,霍的一声便张了开来,遮着冷血视线。

    饶是冷血已早有防备,也几乎吃了亏。

    他拔剑。

    拔小骨腰间的剑。

    他一剑就自旗帜飞扬之际的空绽处刺去。

    那人反而乱了。因为他得要立即下决定:

    他要杀伤冷血,可以。

    可是他首先得要中剑。

    这不可以。

    所以他只有收招。

    回旗。

    反架。

    冷血一剑反击,抢得先机,以他剑势和性子,本可马上反攻,但他却长叹了一声。

    他不想再打。

    只有一个人了解他长叹的意思。

    ──小刀。

    因为他已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以及为何要杀他。

    他不想打。

    不要打。

    但对方却要打。

    必须打。

    旗又疯地一卷。

    旗布又挡着冷血的视线。

    对方已拔出另一柄仅有尾指指甲之宽的细剑。

    剑锋在旗帜飘扬中急刺冷血。

    同一时间,轿中传出了一个娇柔稚嫩的语音,问:

    “他这种人,你还跟着他?”

    轿内人没有指明这话是跟谁说的。

    但小刀知道是在问她。

    所以她答:“你错了,他不是这种人。”

    那语音突然尖锐了起来,且充满了仇忿恨怨:“他用那么残酷的手段,追杀一个已满身负伤的人,他还不是这种人?!”

    然后她下断论似的道:“他是禽兽!”

    “他不是的。”小刀坚决地道,“你哥哥才是禽兽,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残杀了无辜的人还有同僚战友,冷捕头才不得已杀了他。”

    “你过来,”那女子对小刀也鄙薄得懊恼了起来,“我连你这贱女子也杀了。”

    小刀一笑。

    她的笑是一种婉拒。

    非常坚决的婉拒。

    少年铁手 … 第六章 人不可猫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