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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

目睹危机迫近,却想起一些毫无瓜葛的事,这反而让他升起了一种感觉:

    温约红能够应付。

    应付这变局!

    其实,温约红不一定跟什么带红的女子有关,他姓温,名字叫约红而已。也许他父亲怀念一个有个喜欢穿红衣的女子,或许他母亲纪念有个叫“红”字的姊妹,也可能他的父母本来叫他做“丝丝”,但因为笔误,叫成了“约红”。说不定“约红”二字,根本就毫无意义,温约红不一定约得到那一抹红,正如朱润发不一定就发,吴慧中不一定就秀外慧中,钟定坚不一定够坚定,马志明不一定志大光明,冯荣成不一定就光荣成功,梁应忠不一定就是忠的,谢自荣不一定就觉得自己很荣幸,贺家和不一定就万事兴隆,文随安不一定就随遇而安一样。

    如果说,谁想起辛弃疾就想起他的剑胆琴心,谁念起苏东坡就念起他的雄迈豁达,谁提起秦始皇就提起了他的威武残暴……那不是因为他们的名字,而是因为他们做了那些事。

    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所以,孔仲尼成了至圣先师,关云长成了忠义武圣,史弥远却成了青史里一个可弥可远的恶名。

    如果你想要把自己的名字变成了可赞可叹还是可歌可泣,很简单,请做并且多干那一类的事,如此,纵叫甘庸也决不平庸,或称古聋也决不昏昧。

    自己的名字代表了什么,是由自己的努力和际遇来填写的。

    他们无声无息的到了温约红背后。

    象影子。

    ──你曾听见过影子会发出声音吗?

    ──那你绝对可以想象他们的无声。

    温约红正全神贯注的与蔷薇将军对峙。

    可是他背后却出现了两名大敌──至少其中一个是金甲将军!

    ──一朵“蔷薇”,已难对付,何况是那一座大山似的“金甲”!

    ──何况还有一道“影子”!

    那象一座山的人和象一片纸的人先在水面上映现。

    然后在月下掠过。

    贴近温约红。

    不管象一座山还是象一片纸,两人的行动都是快得十分舒缓、诡得十分宁谧,不声不息不知不觉的近温约红,象两道温约红自己在月下的影子。

    冷血和小刀,一个是在茹房的左端,一个是在茹房的右侧,从他们那儿望过去,冷血因据右边,所以可以望见门外左侧景况多一些,那儿是一株枯树和一口井,小刀人在左边,可以望见大门右侧情景多一些,那儿是水塘和盛放的白花。

    大家闻到香味是一样馥郁的。

    只不过不知为啥这香气竟会引来一些苍蝇。

    这些苍蝇红眼金头绿翅膀,飞行时嗡嗡作声,象筝弦最细的一根,轻微震动,倒也并不惹人厌。

    这时候,那座山和那片纸,离开温约红背后,已不到三十尺。

    (小心后面有敌人!)

    ──冷血和小刀心里狂呼。

    蔷薇将军笑着说:“这儿苍蝇可真不少。”他身上也绕飞着几只苍蝇。

    三缸公子也笑道:“那是因为你臭。”

    这时候,那座山和那张纸,离温约红背后,只不过二十尺,进度甚缓。

    (背后有敌人啊!)

    ──冷血和小刀的心都几乎跳了出来,一齐尖呼。

    蔷薇将军笑说:“我喷你的是黑血,你动得越快,便越不能动,动得越多,就跟现在那姓冷的一样。”

    三缸公子淡然道:“我当然知道,别忘了我是老字号温家的人。”

    蔷薇将军笑问:“那你泼我的是什么毒?”

    三缸公子即道:“白雪遗音。”

    蔷薇将军怔了一怔:“白雪……”

    “毒名‘白雪遗音’。”三缸公子马上接下去说,“你也最好不要再动,越是乱动、血气会跟汗水一道蒸发,保管你不需多少时间,便会变成这夏夜里第一块冰雪。”

    蔷薇将军凝肃的道:“我听过这毒的威力。你以掌力把毒功瞬间入水酒里,洒我一身,这下可好了,你不能动,我不能动,有谁来动?”

    三缸公子道:“我们大家最好谁都不要轻举妄动。”苍蝇也在他头上翱翔,有些还飞落到他身上。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动。

    谁都没有先动。

    这时候,“那座山”和“那面纸”,距三缸公子温约红背后,还不到十尺,他们越近温约红,就进行得越是小心翼翼。

    (小心后面呀!)

    ──冷血急得汗流如浆,就似一只蛤蟆在他衫内产下了一窝蝌蚪。

    ──小刀的冰肌也沁出晶莹的汗,一颗颗密得象精心铺排的珍珠。

    ──近三缸公子背后的人是那么的沉着,以致苍蝇绕飞到他们脸上之时,他们连脸肌也不牵动一下。

    蔷薇将军忽然改了个话题:“你中了毒,我中了毒,我们谁也不比谁强,何不握手言和,做些对你我都有利的事情?”

    三缸公子摇摇头:“对我和你都有利的事,可能对别人不利,我不干。”

    蔷薇将军笑道:“你有原则我没有。大家硬挺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不如这样,你解我的毒,我解你的毒,不服气可以再拚一场,如何?”

    三缸公子一笑道:“你错了。”

    “我?”蔷薇将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飞绕的苍蝇,有点错愕的道,“错了?”

    三缸公子道:“我会解毒,你不会,我根本不需要跟你交换解毒。”

    蔷薇将军笑了:“是我错了,我倒是忘了,你是‘老字号’里‘活字号’里解毒的好手。”

    然后他忽然问了温约红一句很奇怪的话:

    “既然如此,我应该马上杀了你,还是拿下你好呢?”他认真的问,“你说呢?”

    话一问出口,那座山、那片纸,一齐出手!

    这时候,那山和那纸,己潜至温约红背后不及一手之距。

    他们一伸手就可以动手。

    一动手就是毒手!

    少年冷血 … 第四章 跟狮子谈和

    他们的出手,堪称无声无息。

    只不过,无论怎样无声无息的出手,还是得要动的。

    ──一动,就惊飞了苍蝇。

    “金甲将军”身着铠甲藤盔,但行动依然不带声息,不过,他的“金甲拳”一出,他脸上的苍蝇就飞了起来。

    然后他狂嚎了一声。

    他这一声狂吼,使得一切暗算的部署,全部白费!

    那像一片纸的人,本来已攻出一掌,乍听“金甲将军”的惨呼,他立即/马上/同时/当机立断的把一掌化成千百掌,护着全身,疾退三十尺!

    又回到原先的地方。

    ──他退的时候,由于太过仓促,几乎连他自己的影子都来不及跟上一般的急惶。

    他惊魂未定,但凡他所过之处,苍蝇都一一落下地来。

    他手上的浓绿之色,渐转为淡青。

    ──一如此际他的脸色。

    “金甲将军”石岗在狂呼了那一声之后,余下的事情,一浪接一浪、一波接一波的发生,不但石岗不知所措,就连目睹这情形的人也束手无策。

    首先是石岗的眼眉,掉落了下来。

    一阵清风徐来,他的胡子,还有头发,都纷纷而落。

    才不过一下子,他头上的毛发都掉得光光的。

    这次,蔷薇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斩草除根’?”

    三缸公子微笑:“有见识。”

    金甲将军嘶声道:“你是怎样下的毒?!”

    “苍蝇。”蔷薇将军道:“他利用这些讨厌的苍蝇播毒。”

    “对我而言,”三缸公子说:“这些都是讨人喜欢的苍蝇。”

    金甲将军大汗涔涔而下,密布秃头:“快给我解药!”

    他嘴里是嚷,但身体可再也不敢乱动。

    三缸公子笑道:“你不动,这毒就不会马上攻心。‘斩草除根’是先落毛发,再断筋骨;我还有一种‘赶尽杀绝’之毒,你们要不要试试?”

    金甲将军吭不了声,汗珠像他当日在沙场上指挥的兵马,蜂拥而出。

    那像一片纸的人叹道:“好个‘老字号’温家,果然是老字号!”

    “老字号温家、霹雳堂雷家、蜀中庸门、下三滥何家、太平门梁家、班门妙手、千术赌技沙家、金字招牌方家……”蔷薇将军道:“武林十三家,历久声名不坠,果尔有它的道理。”

    三缸公子笑道:“好说好说。如果不是在下眼拙,阁下应该就是‘影子将军’沙岗沙四将军吧!”

    那“薄”如片纸的人道:“好眼力。我是沙岗,但我不是‘千王沙家’的人。”

    “你已不需要是。”三缸公子遥望着他的一双手──仿佛要用一只眼监视他一只手掌才能放心似的,悠悠的道:“人练‘黑砂掌’、‘朱砂掌’、‘铁砂掌’,你却练成了‘青砂掌’,了不起。”

    “没有用,就算练成了‘七色掌’又如何?”沙岗说:“我们还是不能近老字号温家子弟的身边!”

    温约红道:“你的确够谨慎。你们两人近来的时候,至少有五只沾毒的苍蝇飞向你,但一只也停不到你脸上。”

    沙岗苦笑道:“跟老字号的人交手,不得不谨慎一些。”

    温约红道:“可是你连动都没有功,便能辨到这一点,实在不简单。”

    沙岗道:“你也连动都没有动,就施了毒。”

    温约红道:“可是你虽怀疑有毒,却不通知你的伙伴,这点定力忒也高明。”

    沙岗的脸色不青不白了。

    反而有点脸红。

    蔷薇将军马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离间我们。”

    他虽然说得快,但已不能阻止石岗怒视沙岗了。

    温约红道:“随便你们怎么说。我看,目前你们三人中,有两人已着了毒,另一人如果不想也中毒,最好现在便退回去;‘白雪遗音’和‘斩草除根’的解药,我可以给你们,但那药物是要煎要熬的,在毒力未全解之际,你们乱动,就等于自取灭亡。至于我中的‘黑血’之毒,我自己会解。”

    蔷薇将军沉吟道:“听来,你的建议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三缸公子道:“除非你们要死、想死。”

    蔷薇将军忽然问:“死的滋味却不知是怎么样?”

    三缸公子一楞:“你问我,我问谁?我又汉死过,怎么知道!”

    “你现在虽然还没死,”蔷薇将军诡笑道:“不过,很快就会领略个中的滋味了。”

    三缸公子沉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蔷薇将军把他的扫刀逆风一转,呼的一声,远处的如镜水波即生一道刀痕。

    “因为我要杀了你!”

    “不可妄动。”石岗情急地说,“你中了毒,我也中了毒,老字号的毒可不是好玩的。”

    “的确一点也不好玩。”蔷薇将军笑嘻嘻的说,“只不过,你没有中毒,我也没有中毒。”

    他笑着指向温约红:“你别忘了,我们这位‘老字号’的三缸公子,是‘活字号’的人物,只会解毒,不会施毒──就算会施毒吧,也不够毒!”

    他哈哈大笑:“在江湖上,你对敌人不够毒,便是对自己毒!你错了,你想兵不刃血,把我们骗回去,却忘了你自己是在和狮子谈和!”

    温约红没有再说话。

    他疾退。

    冷血和小刀从屋里望过去,知道他想要设法退入屋里来。

    ──他要退入“茹房”里做什么?

    (拒门迎敌?)

    (先解冷血和小刀身上之毒?)。

    温约红的意图已无法得悉:

    因为他根本退不进去。

    蔷薇将军已出了手。

    于春童使的是扫刀。

    大扫刀。

    他的扫刀一起,远处宁谧的水面,便屡起波涛之声。

    他的刀法冷血领略过,那是“变生不测,大斩大杀”。

    ──可是,现在,蔷薇将军不斩,也不杀。

    他的刀势完全变了:

    不斩不杀,只割只引。

    ──割是伤人。

    ──引是诱人的力量。

    这两种刀法都旨不在杀人,但却比杀人更具有杀伤力:一,温约红已着了“黑血”之毒,不能见血,一旦见血,就会完全失去战斗的能力;于春童要他伤,无疑是要他死。二,引的力量不是要人伤,也不是要人死,而是要人完全臣服在他的刀下。对一个有骨气的汉子来说,这比死比伤更难以忍受!

    温约红拔剑。

    剑不在他背后。

    他的腰畔也没有剑。

    他举起了酒埕子,喝了一口酒,自酒埕里拔出了剑。

    剑清清,剑亮亮。剑丽而夺目。

    剑似已在酒坛子里昏醉了八百年,而今一旦出世,立即就以不世之姿,象一场天长地久苦待海枯石烂的惊艳!

    好一把剑!

    这样一把惊艳的剑,遇上这样一柄诡秘的刀。

    两人在月下交手。

    刀割引。

    剑刺。

    ──刀胜还是剑赢?

    ──剑强还是刀厉?

    冷月下,金甲将军和影子将军都没有动手,他们是怕动手就会引动身上的毒?还是怕三缸公子会施毒?或者是,他们根本不相信蔷薇将军的话?

    冷血看见使剑的把使刀的,从大门前面到左边。不一会,使刀的又把使剑的回门前。小刀看见蔷薇将军把三缸公子从门前到右方,不久,三缸公子又奋力把蔷薇将军回门前。他们激战得就象是一对热恋的情侣,难舍难分、倏起倏伏、屡分屡合、抵死缠绵。

    两人武功,本来旗鼓相当。

    但有一事显然不相当。

    蔷薇将军不怕受伤。

    三缸公子不能伤。

    当一个人不能伤的时候,只有死;正如一个人不能败的时候,便决难取胜。

    ──不怕衰的人,往往胜得漂亮。

    ──衰得起的人,才能赢得起。

    敢于面对失败的人,无所谓失败。

    勇于奋战的人,反而常能不死于战争。

    “你们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蔷薇将军挥动扫刀,大割大引,已把三缸公子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他根本放不了毒,也无毒可放,他只是中了毒!”

    他是叫两名伙伴帮手。

    金甲将军抚脸道:“可是,我总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影子将军环臂道:“反正,你一个人也收拾得了他。”

    他们显然还是不愿意出手。

    他们显然对三缸公子仍有顾忌。

    影子将军还说:“他还有一埕子的酒,谁都知道‘三绝公子’的酒是‘干不得’的。”

    金甲将军跨步并说:“且让我先救回小姐,这才是当务之急。”

    他走向“茹房”。

    ──这一来,要比向温约红出手更绝!

    ──小刀已失去抵抗力。

    温约红怎能让几近全l的小刀落在金甲将军的手里?

    所以他急。

    高手相搏,首忌是“急”。

    急不得。

    这一急,换来一抹血红。

    ──温约红受伤了!

    着了“黑血”之毒,是万万不能见血的。一旦流血,力量也会跟着血汩汩的流出去了。

    蔷薇将军割中了三缸公子一刀。

    他同时把劲一回,把温约红引飞出去。

    接着下来,他一刀斫去。

    割下了金甲将军的头颅!

    少年冷血 … 第五章 我叽哩呱啦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

    金甲将军石岗着了刀,头飞去,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失去了首脑的身子还多走了几步;他还不敢置信蔷薇将军会向他遽下毒手,大眼睛还转了转,惊觉自已已身首异处,想到了死,这才真的死了。

    影子将军大惊,双手立时像萤火虫一般透着绿芒:“你干什么?!”

    蔷薇将军嘻嘻一笑:“不干什么,杀人而已。”

    影子将军怒道:“他没帮你助拳,你就杀他?”

    三缸公子忽然道:“错了,”然后说:“我们都错了。”

    他惨笑道:“原来你们是来保护小刀的,可是,他才是摧残小刀的人。他看见金甲将军要救小刀姑娘,怕小刀姑娘向大家道明真相,所以就立即予以格杀。”

    他说话非常辛苦,所以一面说一面喘气,他的力量已随着血涓涓滴滴的淌了出来,“我以为你们完全是一伙的,没有立即道破是他干的好事……”

    他抚胸痛苦的说:“比起他来,我们都只像初入江湖的小孩子!”

    影子将军叹道:“我也以为这是你们勾结叛贼、胁持小姐所干的好事!”

    三缸公子道:“虽然小刀和那位姓冷的小兄弟都作不了声,但我确知这里的惨事都是他干的。他不是说一路打马赶来的吗?但他鞋上血渍未干。我只是思疑,他却已动了手,斩马喷血,这招确令我措手不及。”

    影子将军嘿声道:“他下令我们屠村,然后便失去了影踪。因为大将军派大军增援,我和石岗、傅从、莫富大、雷暴,终于杀入村子。后来大将军身边心腹的唐大宗和李阁下都赶了过来,还跟来了爱喜姑娘……”

    说到这里,蔷薇将军突然一震,失声道:“她来了?她来干什么?!”

    影子将军的身形很薄,但眼睛却很深邃。此际,他的眼睛不但深,而且亮。

    “她来找你。”

    “她找我干什么?我在办事……”

    “她可不知道你办的是什么事。不过,她不但是小刀姑娘和小骨公子的义妹,也是大将军的义女,她要找你,唐大宗便问我们:你去了哪里,我们照猜测的说了。爱喜姑娘便也要来,李阁下便吩咐我和莫将军、石将军,陪爱喜姑娘一道上四房山来了。”

    “什、什么?她……她也来了?!”

    “莫将军正陪着她。”

    “她、她在哪里?!”

    “我们上了心房山,我们发观一贯留在屋里的九八婆婆居然不在,觉得有些蹊跷,于是我和石将军便上暗房山瞧瞧……你偷马的时候,我们正在暗房里,听到马蹄声,赶了出来,见背影依稀是你,知道有变故,赶了过来,以为可以助你一臂,谁知,嘿……”

    “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告诉你的话,当然是对我有利,对你不利的消息。”

    “你要让我知道,大将军已派出心腹手下李阁下和唐大宗到了这儿,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