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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噢,他们吓唬不了奥林的,马洛先生,”她斩钉截铁地说,“要是有人想吓住他,他会发脾气的。”

    “哦,”我说,“不过我说的跟你说的是两回事。谁都可以被吓着——只要方法得当。”

    她固执地抿抿嘴。“不,马洛先生,他们吓不住奥林的。”

    “好吧,”我说,“就算他们吓不住他吧。假设他们只是砍掉他的一条腿,然后拿腿猛打他的头,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写信给投诉专栏?”

    “你在取笑我,”她礼貌地说,声音跟寄宿学校的汤一样,又冷又淡,“你一整天就做了这些吗?只发现奥林已经搬走,还有那一带的环境很差?这我自己去看看也就知道了,马洛先生。我原以为你是个侦探,应该——”她话没说完,不过意思很明确。

    “除此之外,我还做了些别的,”我说,“我拿杜松子酒给房东喝,翻过住宿登记簿,跟一个叫希克斯的人谈过话。乔治·希克斯。他戴了一顶假发。我想也许你没见过他。他住在,或者该说住过,奥林的房间。所以我想也许——”现在轮到我故意不把话讲完了。

    她那双被镜片放大了的淡蓝s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她的嘴很小、很强硬、闭得很紧,她双手j握着,放在书桌上她面前的那个方形大皮包上,整个身体僵直、呆板、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付了你二十块,马洛先生,”她冷冷地说,“我很清楚这是一天的工钱。但我认为你似乎并没有做满一天。”

    “不错,是没有,”我说,“不过今天还没完。而且那二十块你也不用担心,要的话你可以拿回去,我碰都没碰过。”

    我打开书桌抽屉,拿出她的钱,把钱从书桌上推过去。她只是看着,没有碰。她缓缓抬起眼睛看着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已经尽力而为了,马洛先生。”

    “就我掌握的资料而言是这样的。”

    “可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我可不这么想。”我说。

    “当然你爱怎么想我可管不着,”她尖刻地说道,“何况,如果我想知道的事已经全都知道了的话,我就不必跑到这儿请你帮忙了,对不对?”

    “我没说你想知道的已经全都知道了,”我答道,“问题是我想知道的我不是全都知道,所以就没办法帮你办事。再说,你跟我说的话又有漏d。”

    “什么漏d?我跟你说的全是事实。我是奥林的妹妹,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很清楚。”

    “他在西加州公司工作了多久?”

    “我跟你说过,他大概一年前来的加州。来了之后马上就找到了工作,是因为他离家前就是g这行的。”

    “他多久写一次信回家?我指在中断之前。”

    “每个星期。有时候更频繁。他总是轮流写给妈妈和我。当然信都是给我们两人的。”

    “说些什么?”

    《小妹妹》7(2)

    “你是说他信里说什么?”

    “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哎,你用不着对我大呼小叫的。他谈到他的工作、公司,还有那边的人,有时候提到他看过的表演。另外也说到加州,还过教堂。”

    “没提起什么女孩?”

    “我看奥林对女孩没多大兴趣。”

    “一直都住在同一个地方?”

    她点点头,一脸疑惑。

    “他多久没写信了?”

    这需要仔细想想。她紧抿着嘴唇,一个指尖直推下唇正中。“大概三四个月了吧。”她终于说。

    “他最后一封信的r期呢?”

    “我——我恐怕没办法告诉你正确r期,不过就像我说的,三四——”

    我朝她摆摆手。“信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有没有提到什么特别的事,或者有什么他应该提的事却没提?”

    “怎么?没有,看起来跟其他的信一样。”

    “这儿你们真的什么亲戚朋友都没有吗?”

    她奇怪地瞪我一眼,好像要说什么,然后又用力甩甩头。“没有。”

    “好,现在我要告诉你哪里不对。你不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也就算了,因为你有可能只是担心我会夹着瓶烈x酒来登门xs扰。”

    “你的话真粗。”她说。

    “我讲的话没一句不粗,我是粗人。照你的标准,身上没带三本以上祈祷书的就是粗人。我就是喜欢问问题。但奇怪的是,你没有被吓着,不管是你自己还是你妈妈,按理说你们应该吓得魂飞魄散。”

    她细小的手指紧紧抓着皮包,放在胸前。“你是说他出事了?”她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悲伤地自言自语,更像殡仪馆的人在向死者家属要定金。

    “我不知道有没有出事。不过照你所说的——你知道奥林的个x,他先是定期写信回家然后突然没有了音讯——我不明白你怎么还能等到夏天休假才跑来这儿打听情况。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报警,他们有专找失踪人口的部门,反而找个自己从没听说过的私家侦探帮你大海捞针。我也明白你亲爱的妈妈怎么能定定心心地坐在堪萨斯州的曼哈顿,一天又一天地帮牧师补袜子。奥林不再写信,没他的消息,可她就只是叹口气,再去补另一条裤子。”

    她豁的一下站起来。“你说话实在是太可怕了,令人恶心,”她怒气冲冲,“每句话都那么恶毒。你居然说我和妈妈漠不关心,简直太不像话了!”

    我把二十块现金往她那边又推了推。“你的担心值二十块,小姐,”我说,“但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说真的,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只请你把这一大迭钞票放回你的包里,就当我们从没见过面。明天你也许会想把这钱借给别的私家侦探。”

    她愤怒地把钱塞进皮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这么恶劣的态度,”她咬牙切齿地说,“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话。”

    我站起来,在书桌边踱着。“别总这么想,也许你慢慢会喜欢我这一套。”

    我往前探达身,一把扯下她的眼镜。她倒退半步,差点摔倒,我本能地伸出手臂揽住她。她睁大的眼睛,两手抵着我的胸部往外推。那力量简直和一只猫差不多。

    “没了眼镜,你这双眼睛可真是了不得。”我赞叹道。

    她放松下来,头往后仰,朱唇微启。“你对所有的客户大概都来这套吧。”她柔声说。她的手现在已经垂到体侧,皮包重重撞到我的腿上,她整个身体都靠在我的手臂上。如果她是想要我放开她的话,那她表达的信息可是完全相反。

    “我只是怕你摔倒。”我说。

    “我就知道你是很体贴的人。”她更放松了,头往后仰,眼皮下垂,眼睛眨巴了几下,嘴唇又张开了一点点,唇上浮现的那抹若有似无的挑逗x笑容似乎天生就会。“我看你大概以为我是故意的。”她说。

    “什么是故意的?”

    “绊倒,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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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妹》7(3)

    “唔,这个嘛——”

    她忽然搂住我的脖子,把我往她身上拉。于是我吻了她,或者说是重重地碰了她一下。她的嘴唇贴着我久久不放,然后便很安静很舒服地在我的怀里扭着,接着便靠在我身上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堪萨斯州的曼哈顿,你这样做是有可能被抓起来的。”她说。

    “如果天下还有公理的话,我出现在那儿就会坐牢。”我说。

    她格格地笑了起来,用一个指尖在我鼻子上点了一下。“我猜你更喜欢随便一些的女孩子”,她侧着头看着我说,“至少你不用擦掉口红了,也许下次我得抹上点。”

    “我们最好坐到地板上去”,我说,“我的胳膊都酸了。”

    她又格格地笑,姿态优雅地离开我的怀抱。“我看你大概以为常经有人吻我。”

    “哪个女孩不是?”

    她点点头,垂着头瞟了我一眼,睫毛盖住了半个眼睛。“连教会办的活动都有接吻游戏。”她说。

    “要不教会就办不成什么活动了。”我说。

    我们彼此看着对方,脸上没有特殊表情。

    “呃——”她终于开口了。我把眼镜还给她。她戴上去,又打开皮包,照照小镜子,在皮包里摸索一阵子,握着拳头伸出来。

    “抱歉,我刚才太小气了。”她说着往我书桌上的便条簿下塞了一样东西。接着又抛给我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迈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她亲昵地说,然后往外走,脚步声沿着走廊越来越远了。

    我走过去掀起便条簿,把那底下皱巴巴的纸钞抚平。那个吻是没什么,不过看来我又要为这二十块钱去奔波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始担心莱斯特·克劳森先生,电话就响了。我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接。对方的声音很急促,而且浑浊沉闷,好像嘴里塞了窗帘布还是什么人一把长长的白胡子。

    “马洛吗?”那声音说。

    “我就是。”

    “你有保险箱吗,马洛?”

    我整个下午都在彬彬有礼,实在是受够了。“废话少说,有p快放。”我答道。

    “我问了你一个问题,马洛。”

    “我不回答,”我说,“就这么简单。”我伸手按住挂机按钮,一边摸索着找香烟。我知道他马上会再打来,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就是这样,最后非得说句狠话占了上风才甘心。铃又响时,我单刀直入。

    “想谈生意就直说。而且没给钱之前,要叫本人‘先生’。”

    “老兄,你犯不着这么使x子。我有麻烦了,得把个东西放在安全的地方。只放几天,不是太久。你可以很快赚一笔小钱。”

    “多小?”我问,“多快?”

    “一张百元大钞,就在这儿等着,我在帮你热乎乎地捏着呢。”

    “我听到它在沙沙作响,”我说,“就在哪儿等着?”那声音我听过两次,一次是他说的时候,一次是在我的脑中回响时。

    “凡努斯旅馆三三二号房。敲门时两声长两声短,别敲得太响。我等不及了,你多快能——”

    “你要我保管的东西是什么?”

    “等你来了就知道,我说了我很急。”

    “你叫什么名字?”

    “找三三二号房就行了。”

    “谢谢你来电话,”我说,“再见。”

    “喂,等等,笨蛋。不是你想的什么赃物,不是毒品,不是翡翠耳环。只不过对我很有价值——对别人可一文不值。”

    “旅馆有保险箱啊。”

    “你想穷死吗,马洛?”

    “有何不可?洛克菲勒都是穷死的。再见。”

    声音变了,不再浑浊沉闷,而是变得尖锐起来,且语速飞快:“湾城的那些小事怎么样了?”

    我没说话,只是等着。电话里传来轻笑声:“就知道你会有兴趣的,马洛。三三二号房,别忘了。快点,老兄,别磨蹭。”

    《小妹妹》7(4)

    电话在我耳边咔嗒响了一下。我放下话筒。一支铅笔莫名其妙地滚下书桌,笔尖撞到桌脚上,断了。我捡起笔,把笔小心仔细地塞进固定在窗框边缘的波士顿削笔器里,慢慢转动着,让它削得均匀光滑。我把笔放在桌上的文件盘里,然后拍掉手上的笔屑。我有的是时间。我望着窗外。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然后,更加莫明其妙地,我看到欧法梅·奎斯特没戴眼镜的脸。很有光泽,化了妆,金s头发高高盘在前额上,一条发辫盘在中央,一双眼睛水波荡漾。这些人都有水波荡漾的眼睛。我开始想象出一个特写镜头:这张脸被罗曼奥夫酒吧里一个强壮的大汉啃着咬着。

    我二十九分钟后抵达凡努斯旅馆。

    《小妹妹》8(1)

    从前,很久以前,这家旅馆一定很雅致。但现在已面目全非。雪茄的气息还残留在大厅里,就像天花板上金s的油漆显得陈旧污浊,长皮椅里的弹簧已经松了。柜台的大理石因为年代久远,已成了棕黄s。但地毯是新的,看上去硬邦邦的,就像柜台职员的脸。我从他面前经过,慢腾腾地踱到角落的香烟柜台,拿出两毛五买一包骆驼牌香烟。柜台后的女孩长着稻草s的头发,长长的脖子,眼睛疲倦。她把香烟放到我面前,又加了盒火柴,然后把找我的零钱扔进标有“社区募捐箱,谢谢你”字样的投币盒里。

    “你会让我这么做的,对吧?”她温和地笑着,“你会愿意把你的零钱捐给那些可以的瘸腿孩子,不是吗?”

    “如果我不想呢?”我说。

    “我会把那七分钱掏出来,”女孩说,“不过会很麻烦。”她声音低沉,说话时音拉得很长,有一种湿润的感觉,像一块潮浴巾。我又丢进去两毛五,她这回笑开了花,半天合不拢嘴。

    “你是个好人,”她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很多男的到这儿来是找女孩调情。想想看,只要七分钱,就可以调情。”

    “这儿现在谁值班?”我问她,没接她的话头。

    “有两个。”她一只手伸向脑后,动作缓慢优美,在这过程里,好像不只是要展示她那五个血红s的指甲,“哈迪先生晚上值班,弗拉克先生白天值班。现在是白天,所以应该是弗拉克先生。”

    “我在哪儿可以找到他?”

    她倾身向前,让我闻到她的头发,半英寸长的指甲指向电梯间。“沿着那条走廊下去,就在门房的旁边。门房很显眼,它的门只有一半,上面用金字写着‘门房’二字。只不过那个半门有点往后折,所以我想也许你会看不到。”

    “我会看到的,”我说,“就算我的脖子得上铰链我也能找到。这个弗拉克长什么样?”

    “呃,”她说,“他有点矮矮胖胖的,留着八字胡。结实粗壮,不过个子不高。”她的手指沿着柜台慢慢地移动,最后停在我不用跳起来就能碰到的地方。“他这人很无趣,”她说,“你找他g吗?”

    “公事。”我说,趁她还没扳住我的脖子,赶紧走掉了。

    我走到电梯那儿,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盯着我,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门房在通往水泉街入口的那条走廊的中间,它隔壁的门虚掩着,我在门边向四处张望一下,然后走进去,把门关上。

    有个男人坐在一张满是灰尘的小书桌旁,桌上除了一个个很大的烟灰缸,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他个子不高,身材粗壮。鼻子下面一撮黑乎乎的毛大概有一英寸长。我在他的对面坐下,把一张名片放在书桌上。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名片,看了看,又翻到背面,又看了看。背面根本一个字都没有。他从烟灰缸里拿起吸了一半的雪茄,点火时几乎烧到鼻子。

    “有什么麻烦?”他冲我大声喊道。

    “没什么麻烦。你是弗拉克?”

    他懒得回答我,只是死盯着我看,也许他是想隐藏自己的想法,也许不是——要看他到底有没有什么要隐藏的。

    “想问问你们一个客人的情况。”我说。

    “什么名字?”弗拉克冷冷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在这儿用的是什么名字,但他住三三二号房。”

    “他来这儿以前用的是什么名字?”弗拉克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

    “嗯,那他长什么样?”弗拉克现在起疑了,他又看了看我的名片,不过也无济于事。

    “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他。”

    弗拉克说:“我一定是太累了,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接到他的电话,”我说,“他要见我。”

    “我挡着你了吗?”

    “听着,弗拉克。g我这行的有时候会跟人结怨,这点你应该知道。这人要我帮忙,叫我过来,忘了留下名字就挂了电话。我上楼前想先查一下。”

    《小妹妹》8(2)

    弗拉克把雪茄从嘴里拿出来,耐心地说:“我精神不济,还是听不懂。我什么都不明白。”

    我靠在书桌上,一字一句很清楚地告诉他:“他很可能只是想把我引进旅馆房间,g掉我,然后一声不响地退房溜掉。你可不希望你们旅馆发生这种事吧,弗拉克?”

    “就算我很在意,”他说,“你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吗?”

    “你抽那种烟因为你喜欢,还是因为觉得衔着看起来有派头?”

    “一个星期四十五块,”弗拉克说,“我还能抽什么好的?”他定定地瞅着我。

    “又没要你付钱,”我说,“我们不做买卖。”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疲惫地站起来,走出房间,我点了根烟等着。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往书桌上扔了张登记卡。“汉布尔顿医生,加州埃尔森特罗”,卡片上的钢笔字沉稳圆实。柜台登记员在上头还写了别的,包括房间号码和每r租价。弗拉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卡片。那指甲该剪了,即使不剪,也需要好好洗洗。

    “下午两点四十七分来的,”他说,“今天,我是说。账单上没别的,就一天的租金,没打电话,没叫吃的,什么也没有。满意了吗?”

    “他长什么样?”我问。

    “我没见过他。你以为他们登记住宿的时候,我就站在柜台旁边一个个给他们拍照吗?”

    “谢谢了。”我说,“汉布尔顿医生,埃尔森特罗城。非常感谢。”我把登记卡j还给他。

    “还有什么我该知道的,”我出门时弗拉克说,“别忘了我在哪儿讨生活,如果这也叫生活的话。”

    我点点头,走了出去。总是有这样的r子,你遇到的每个人都是神经病。于是你会开始照镜子,暗自纳闷。

    《小妹妹》9(1)

    三三二号房在大楼后部,靠近安全出口。通向那房间的走廊有股旧地毯和家具油漆混合起来的怪味,还有一种无数个人曾来过这里的暗淡气氛。救火水龙下面的沙桶里塞满烟蒂和雪茄头,是长时间积累的结果。一扇开着的气窗里传来收音机震天响的音乐,另一扇气窗送进来的是一伙人的狂笑声。走廊尽头的三三二号房则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