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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

人。我清了一些东西,放在总是搬家的一个大包包里面,还有那台电脑里面一些东西我也用螺丝刀卸了下来,用报纸包好。混装在衣服中。然后背着包,像逃也似地跑了出来,打了一个的士,来到了多多的住处。

    多多果然没有回来。我下楼去找个地方吃饭,然后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说她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才会回来,叫我在她家里,别到处乱跑。

    白天,让我伤感的心情好了许多,吃了饭后我就站在多多家的阳台上,外面晴空万里,甚至可以看得到遥远地方武钢的烟囱冒着烟。我抽着烟,想着人世如浮云,就像多多原来说过的,这世上谁少了谁还不能活?我再伤心再痛苦,李凡再伤心再痛苦,这太阳还不是那么明亮地照着大地,东起西落的?但话是这样说,我叹了口气,想着一个叫深圳的陌生的城市。终归是我绕不过的弯吧。

    我终究还是和多多一起去到了深圳。

    只是在登机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搞安检很仔细地对比了身份证上和相片和我当时的相貌,疑惑之下还是放行了,当时我懒得解释,多多也好像懒得解释。大概正是我们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才使我们顺利通过吧。

    在飞机上,多多叫我把左脸捂住,然后说这才有帅的样子,你现在的样子的确有些吓人,像在逃的重案犯。我还是不想说话,我知道,我马上离开这座城市,还有在这座城市所认识的人,从半径二十公里的范围,一下距离就要拉开到一千多公里了。虽然我在这座城市认识的人不到一千个,只是八百万中的可以忽略的一部分,可是我还是感觉到有些安全感,而深圳,至此为止,只有在我身边的多多一个人。

    在飞机起飞的时候,一股力量好像把我的腹部掏空了。这种空虚的感觉在我的脸上表现出一丝不适,多多望着我,摸着我的脸说:“可怜的寞寞,好像挺害怕的。”我向她苍白地笑了笑,算是答复。而与此同时,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在一个高度,远离了地面上的各种世间尘事,如果就这样不停地飞着,没有目的地,不用思考,不用管什么过去未来,应该是一个好主意。或者在最后来一次失事,在那瞬间把自己点燃,也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吧。

    可是飞机还是在一个多小时后准时到达深圳宝安机场。多多在飞机上非常开心地问我空中小姐漂亮与否,可惜,在对待女人的漂亮上,我和她的审美观完全不同。我们非常开心地为此事争吵着,多多还叫我低下头,看能否看到空姐超短裙下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内k。我没有这样做,旁边的几位乘客看起来有些烦我们了。于是我们便安静了下来。深圳,这个二十年前还叫宝安县的地方,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几乎无人知晓。而今天,整个中国几乎是无人不知了。

    在机场那么多人的迎来送往的情景里,我心里却感受一种特别的孤独。这种孤独就像不能把握住自己的方向一样,在海上的一片孤舟被一根莫名其妙的缆绳系着,或者说是一叶风筝,被另一端的人牵着。多多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如鱼得水,带着我穿梭在通道中,我成了她的一个小跟班。我想了一想,如果说多多此时丢我而去,我该如何呢?我不知道。我们坐上了一辆的士,然后多多说了个公明这个地名。我在车上不知道到了哪里,也没有问,因为即使说了我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

    直到多多把我带到她住的地方,我才稍稍安静下来,屋子里蒙满了灰尘,多多叫我打扫一下卫生,她说她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我便做着卫生,满头大汗。做完了多多都还没有回来,天已经很黑了。

    我在阳台上抽着烟,看着这座位于岭南的城市。或许她不叫城市,这里叫公明乡,深圳关外的一个乡镇而已,但已经有了城市的模型。这颠覆了我对农村观念的看法,我忽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谈谈这个地方,但多多不在身边,我就身处在这个叫做乡的地方,孤零零地在一间房子里,抽着烟。我想象着自己正处在公j般的中国地图的南方,这里已经比较靠近海了,可是我没有闻到海的一丝丝气息,没有那种开阔,只有压抑。

    一会儿,多多回来了,对我打扫的卫生很满意,然后丢了一大包东西在我面前前,我打开一看,都是牙刷牙膏毛巾什么的,然后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卡,叫我换上。她笑眯眯地说:“我们两个号可是挨着的,你的结尾是八,我的结尾是九,情侣号呢。”

    我开心地笑了起来,说:“我要九,把八给你。”

    她急匆匆地说:“没时间换了,快点洗脸跟我出去一趟,约了人的。”

    我们急匆匆地下楼去,半天找不到车。多多就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上十分钟后就有人来了一辆车停在我们面前。我们坐进后座。多多风风火火的样子看了让我安心不少,我什么事都不清楚,什么人也不认识,只有跟着她,随她而走。

    我们来到一家卡拉ok的包房里,里面烟雾缭绕,坐着几个陌生的男人。他们见我们进来,都客气地站起身来打着招呼。看来他们都认识多多。多多稍微给我介绍了一下,说一个是什么村长,还有一个是什么电子有限公司的老板,一个是老板的助手,还有一个也是什么电子公司的老板。多多介绍完毕,然后对他们说我是她的助手张寞。他们微笑着点头,笑中好像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多多说:“换个地方吧,请你们喝茶!实在是不好意思,在武汉有些杂事给耽误了些天。”

    我们一行又几辆车来到一家茶馆。我隐约知道,这次会面很重要,大概是谈什么生意上的事情。我用耳朵听着他们聊天,然后仔细分析多多目前的处境。没一会儿就清楚了。

    多多准备接手一家做电脑音箱的厂,也就是我前面所说的带助手的那个姓赵的老板,这个村长呢,是这个厂的房东,厂房是村子出租的,恰好这个厂的租约也到期了。而那另一个电子厂的老板,则和这个厂相当于联营的单位,推出的电脑音箱是同一个牌子的。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瘦精精的村长说房租要涨价,涨10%,而且租约是五年,后面每年递增5%。谈的就是这事。多多想只租约二年,然后就是每年涨5%。听着他们聊来聊去的,时而扯得十万八千里远,时而又回到这个问题上。

    我被多多面带笑容的的沉静折服了。我很想拉多多到一旁,告诉她那个村长并不是为别的而不松口,多半是要贿赂一下而已。他们喊我张生让我非常不习惯,这让我想起古代的秀才,才会有这样的称呼。令我不感到意外的是,他们都认为我是多多的保镖,甚至还问我在哪个部队当的兵。我一切微笑而对,不多说话。直到晚上近十一点钟时,我们才从那里出来。多多说回家考虑一下。村长亲自开着车把我们送回到那里,走的时候说憋着普通话说有什么事找他摆平就好了。多多微笑地向他挥手告别。

    回到家里,多多躺在沙发上,然后对我说:“寞寞过来帮我捶下腰,累死了。”

    我帮她捏着腰,说:“你没看出来那个赵村长是想你塞点钱吗?”

    多多说:“还要你说?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还和他们那么多废话干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多谈话可以了解对方,这样才知道对方的想法,你才能把握全局。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

    “你怎么无缘无故地开什么厂啊?岂不累死,你看看你那装作沉静和笑容的样子。”我抱怨着说,然后在她的腰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哎呀!你想掐死我啊。你可是我的保镖呢。”多多大惊小怪地说:“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接这个厂,猜对了有奖。”

    我不用猜,其实我已经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多多这么做,无非是想在一种陌生的环境中给自己施压而已。我叹了一口气,问:“你到底有多少钱?”

    “怎么?你想绑架我还是想分我的财产啊?”多多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股票现在跌得像鬼,套进去了不少。不过我平平淡淡地过下辈子应该是有的吧?但那样也太没意思了。”

    我和她用武汉话交谈,忽然觉得很亲切,我还是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钱,其实这也不是很重要,但是我想,就她在武汉耽误那么长时间为了等我,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她赚钱。

    “我对这里不适应,感觉很迷茫的。”我对多多说,然后一p股坐在地上。

    “习惯了就好了。”多多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明天陪我到关内去买车,他妈的这地方没车不能出门。”

    “你要买什么车?你准备花多少钱?”我好奇地问。

    “你说呢?反正能开就成。”

    “我也不是很懂,要买就买武汉产的车吧。比方说塞纳,还有爱丽舍。”

    “和我想一块去了。看来我们还是心意相通啊!明天除了这事,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已经联系好了。”多多站起身来,然后拍了拍p股,说:“休息吧,今天够累的。你晚上可别失眠。”

    我好奇地问:“什么重要http://。z…z…z…c…n。c…o…的事情?”

    “你那么多废话干嘛?明天你就知道了。”多多说完就洗澡去了,我琢磨了一下,想不出是什么事情。

    多多洗完澡后,我便问她:“我们就这样住?”

    “是啊。”多多吃惊地看着我,说:“一个一个房间。我估计在这里住的时间不多,现在刚开始可能多一些,以后可能会在关内多一些。”

    我看了看这两个房间,一间有阳台,一间没有。我说那我就住这边没阳台的好了。多多说:“你住有阳台的吧,抽烟也方便些,现在我抽得少了,尼古丁的毒对脸上的皮肤损坏很严重,你也少抽点。再说我看你挺喜欢有阳台的地方的。的确,我很喜欢阳台,喜欢在阳台上俯视着城市,或者街上的行人,可以让人感觉到心里更宽广一些,但并不能由于我的喜欢我就来霸占应该是属于她的那个地方,我知道,她一样喜欢阳台的。但我此时又不能和她争论不休,只得暂时这样。我告诉她床上的被单被子什么的都有些脏了,可能要洗,明天要不我就在家里把这些东西洗一下。她说算了,明天得和她一起,说什么我是主角。我不好再问,便洗澡去。多多进了那间没有阳台的房间,在镜子前仔细地打扮起来,像一个可爱的小女生。

    我洗完澡后,站在阳台上看着还算昏暗的城市,有些类似于武汉的城中村,朦胧中不乏宁静,但总是能听到一阵阵大货车飞驰而过的声音划破这夜空,正好与这个地方给我的混乱的感觉一致。

    可是坐在床上想躺下的时候,我害怕了。我忽然想起离开武汉时的那个噩梦,虽然那个梦离我现在的距离有一千多公里,但我还是感觉到它依附于我的身上。今晚它还会来吗?我不知道,我不敢睡觉,我害怕李凡,怕她来到我的梦中掀起我那些无奈的记忆,我在飞机上就已经对自己说,抛开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活着的事实。虽然那个梦,还有那座我呆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还有那么多我认识的人在我现在想来是那么遥远,其实不是,他们都已经浸入我的骨髓,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把我从那里唤醒。

    我去敲多多的房门,多多叫我进去。我扭开门进去,她正躺在床上看书。我说:“我有事情想问一下你。”

    “唉,你怎么比小朋友还麻烦?”她头都不抬地说,然后拍拍床沿,说过来说吧。

    我走过去坐下,说:“你做梦吗?”

    “你才做梦呢。”多多吃惊地看着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你有没有做过梦。”

    “科学研究说猴子都做梦,我怎么不做梦?”

    “那你做过噩梦吗?”

    “有啊。”

    “梦中的事情会真的发生吗?”

    “怎么会呢?你怎么变迷信了?”

    我紧追不舍地问:“噩梦之后是不是总是会做这样的梦?”

    多多不耐烦了,说:“你是不是人啊?是人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好像才从娘肚子里生出来样的。告诉你吧,我从来没有做过相同的梦,行了吧?”

    我放心了,那么李凡把我推下悬崖的事不会再重演了,这么远,她怎么赶得过来。我对多多说晚安,然后转身准备走开,多多说:“别想那么多,好好睡觉去。”然后她示意我抱她一下,我抱了。然后她又说:“好了,我的拥抱最灵的,被我抱过的人从不做噩梦。”

    我将信将疑地离开她的房间,然后在床上躺下。

    还是睡不着,等我好不容易睡着以后,还是被噩梦惊醒,我打开灯,坐在床上,慢慢地回想着这个恐怖的梦,然后试图从中找出什么头绪出来。

    我梦见我是一只猿人,在树林里面一个人慢慢地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因为当时我根本就没想着什么。走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个人拿着弓箭正瞄准我,我一看,那个人竟然是多多,多多眼放着凶光,把箭对准我,那箭随时可能穿过我的心脏,我感到心脏发凉。我本来想跑的,可是正是因为那个猎人是多多,我却一下愣住了。然后我大声喊着:“多多别杀我……”还没等我的话说完,那箭一下直飞过来,穿透我的身体,我一下倒在地上,我感觉到了那箭穿过我身体时的冰凉……然后我以为自己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别人了,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竟然是李凡,可是她的脸让我感到那么陌生……我醒了,我摸了摸胸口,那种冰凉的感觉还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无法解释,也理不清什么头绪。但我不可能再去吵醒多多。我穿秋衣来到阳台上,看到蒙蒙的夜色,还有这陌生的地域。难道是这个地方给我的一个下马威?我感觉到凉风渐渐地渗入我的身体,天已经很凉了。我勾着头看了看楼下,我在五楼。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有了想跳下去的冲动……只要跳下去,这一切就结束了,over了。老子不跟这个世界,还有这个他妈的人生玩下去,我退出,行不行?我最亲密的两个女人,一个推我下悬崖,一个拿箭s穿我,虽然是梦,但我觉得是真实的,是那样的真实,我感觉自己死了两次了,死在了她们的手中,也算是一种缘分,是不是?好了,现在我们谁都也不欠谁的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可这是客死异乡,做孤魂野鬼,我应该选武汉的长江大桥跳下去,我明天就坐飞机回去,我不要呆在这里了。想到这里,我便转身准备回到床上去,可我一转身,发现多多就在我的身后,依着门,呆呆地看着我。

    我镇定地说:“你怎么还不睡?”

    多多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用一种很害怕的眼神,让人觉得她是那么的可怜。

    我说:“你去睡吧。”

    “我觉得你有问题,是不是要去看心理医生?”她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搂着她的肩膀,走到房里去,然后把阳台的门关上。多多说:“我刚才听到你喊我名字了,你知道我第一晚总是睡不着的,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默默地坐在床边,然后点点头。

    “梦见我了?”

    我点点头。

    “是不是梦见我不理你了?”

    我摇摇头,我说:“我要回武汉去。我害怕这个地方,害怕床上,害怕睡觉。”

    “那你梦见我怎么了?你怎么叫我别杀你?我怎么会杀你呢?梦是假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是假的,可是我还是受不了。”

    “我保证明天你就不会这样了,你知道陌生的地方是让人有些不适应,而且睡觉会做梦的,你适应了就好了。”

    我从来没有看到她这样温柔地和我说话,虽然她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想回武汉,不管做什么,我都要回去。我就是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说:“不管怎样,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分开的对不对?”

    她没有说话,我接着说:“既然我们还是要分开,不如现在就分开好了。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多多在我旁边坐下来,牵过我的手,说:“白天你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想那么多呢?”我甩开她的手,说:“你不懂。”

    多多在床头把我的烟和火机拿过来,点着一支,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告诉我的。”

    我也点着一支,说:“告诉你什么?”

    “你的身世。”多多淡淡地说:“我们应该是一路人,而不是你所说的不是一路人。”

    “这和身世没有关系的。”我说。

    “有关系的。如果你把你的告诉我,作为交换,我的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喜欢交换这个字,我说了这跟身世没有关系,你怎么能不信我?”我发火了,把烟丢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

    “我警告你,你可别对我发火。”多多也气势汹汹地看着我。

    “我没有发火,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

    “狗p的事实,你他妈到底说不说?”多多不依不饶地看着我。

    “我不说。”

    “你为什么不说?”

    “我不想说……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们之间吵架完全没道理。”我松了一口气,说:“反正我明天回武汉。我下了决心,你不要拦我,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这改变不了很多事情。而且我这样也会给你增加很多心理负担,我这种个性我怕你也会受不了,到时候闹翻了就更没有意思了。”

    “你这个男人,除了逃避你还会做什么?你自己说说。不是我瞧不起你,但你的做法真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你回武汉干什么?你回去找李凡?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