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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之四 【早春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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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bz.

    作者:京城笑笑生

    2016年8月13日

    (引子)

    已经是农历二月底了,初春时节,山乡的夜晚来得特别早。太阳刚刚坠进西

    山,霜风便带着浓浓的寒意,向山脚下的延庆县城袭来,而群峰的阴影,很快就

    覆盖了半个城。随着晚霞慢慢隐去,那阴影越来越重,渐渐地和夜色融为一体。

    半轮明月,悄悄爬上天际,把清冷的月光洒向田野,村庄和静静的妫水河。

    在县城的边上紧靠小河,几年前新建了一片住宅。小里的楼房都不高,

    为了省去电梯,最多只有六层。山乡僻野,生活简单而平淡。人们依旧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保留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大地已经沉睡,小便也沉睡,除去微风拂

    过柳梢的沙沙作响,还有远处偶尔的一两声狗叫,整个小里寂静无声。

    在这远离北京城的地方,住的大多数是原先的乡民。家家户户敞开窗帘,灯

    火通明,没有什么隐私的概念。远远望去,好像晴朗的夏夜,天上那无数的繁星。

    小最西端顶楼的一家,却和别的住户不一样。黑洞洞的一扇窗户,紧拉着厚重

    的窗帘,却又不经意地露了条窄缝,隐约透出些惨淡的微光,好像是荧光屏在闪

    烁。而对面的住宅楼,正对这扇窗子低一层的人家,也有些与众不同。一幅温柔

    轻曼的纱帘,几乎遮满了窗子,却也留下条窄窄的边缝。屋内的壁灯,温馨而柔

    和,勾画出窗台上两株君子兰,那清丽脱俗的剪影。假如有天使在窥探,也一定

    会由衷地赞叹:在妫水河畔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优雅恬静,充满书香气息

    的人家。

    在那扇黑洞洞的窗户后面,端坐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他的面前是一张电

    脑桌,空空荡荡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只大碗和一架军用望远镜。大碗里黑乎

    乎的,像是什么中药,已经喝了一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望远镜倒是好

    货,正宗的俄罗斯原产。房间里面的灯都没有开,只有显示屏在忽明忽暗,照着

    那男人消瘦的脸颊,紧张而又兴奋。他时而举起望远镜,时而盯着面前的显示屏,

    还不停地摆弄着鼠标。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对面低层那户人家的客厅,显然是

    针孔摄像头传来的实时画面,不过清晰度非常高。画面中,温暖暧昧的壁灯下,

    一对青年男女,衣衫不整,正在沙发上拥抱爱抚和接吻。男人强健有力,女人娇

    柔妩媚。波斯地毯上,零乱地丢放着男人的衬衫,短袜和运动鞋。再从望远镜里

    看,年轻男人跪下了,他分开女人的双腿,一面亲吻裸露的大腿,一面隔着薄薄

    的内裤,老练地抚弄胯间的私处。再看那年轻女人,满脸娇羞,目光迷离,早已

    是欲火焚身。

    (从望远镜里看,年轻男人跪下了,一面亲吻女人的大腿,一面抚弄她的私

    处。)

    黑暗中,电脑前男人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对这个可怜的男人而言,画面中的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对面低层那一户,就是他自己的家,里面的一切,包括那张

    沙发,都是他亲手置办的。那娇媚的年轻女子,是他新婚才一年多的妻子,而那

    个强壮的年轻男人,则是他过去的同事,县中学的体育老师。即使在黑白屏幕上,

    也不难看出,体育老师是精壮的古铜色,衬托着年轻妻子的身体娇柔而白皙。

    体育老师站起来了,他开始脱裤子,长裤脱掉了,短裤也脱掉了,一根直撅

    撅硕大的阴茎,青筋暴露,又粗又长,暗黑色的龟头渗出丝丝黏液,在温暖的壁

    灯下熠熠闪亮。就要开始了,激动人心的一幕就要开始了!桌前的男人激动不已,

    他的右手不断摆弄着鼠标,把镜头推近,拉远,又推近,再拉远,同时,左手颤

    颤巍巍地伸向自己的下身。电脑桌下,长裤短裤胡乱敞开着,露出一截丑陋的阳

    具。

    那玩意儿乍看有些蔫儿,可也在一点点顽强地勃起着。

    哦,哦,噢。

    画面外的男人开始呻吟。

    嗯,嗯,啊。

    画面中,他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也开始呻吟。

    (一)

    一个多月前。

    正月十五过后,县中学又开学了。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阳光灿烂,朝南的一面,房顶上的冰凌正在融化。

    远处河滩上,小草已经探出了嫩芽,预示着春天即将来临。十点钟的时候,

    下课铃声响了,徐小曼怀抱着一堆学生作业本,正穿过操场边的回廊,往高中英

    语组办公室走去。徐老师看上去很年轻,也很漂亮,像是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穿着打扮和别的女教师不一样,气质更是截然不同。虽然阴历新年才过去不久,

    她已经换上了春装:暗红色的风衣下面,露出灰色薄呢裙的裙边,腿上是黑色的

    长筒羊毛袜,配着黑色的半高跟皮鞋,在校园里颇为惹人注目。

    「小徐老师,小徐老师,停一下,停一下!」

    徐小曼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后勤处的胖婶儿王老师,正风风火火地

    赶过来。

    「小徐老师,你走得真快,到底是年轻。」王老师一面喘着粗气一面说:

    「学校又弄来了一批桔子,南方货,每人一筐。小徐老师,我是叫两个男生,抬

    到你办公室里,等周末你们家杨老师来取,还是让巴特尔下班给你捎到家里去?」

    「王姐,谢谢您了,还是先放在我办公室吧,一会儿我自己叫两个男生去您

    那儿,老麻烦巴特尔老师不太适。」

    「这就对了,小徐老师,上礼拜胖婶儿跟你说的话,看样子你是听进去了,

    咱们这儿比不上你们北京城,乡下人多嘴杂,喜欢嚼舌头,杨老师又不在,小曼

    你可得注意影响。」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注意着呢。」徐小曼露出一丝不快,「王姐,您还有

    别的事儿吗?我得去给学生们改作业。」

    「也没别的什么重要的事儿,回头你跟你们家杨老师说,噢,应该叫杨老板,

    后边儿的小教学楼太破了,你看能不能再赞助一回,我去找乡里的工程队给补补?」

    胖婶儿没有注意到别人的不耐烦,还在自顾自地絮叨着,「小曼啊,你别嫌婶子

    话多,杨老师走的时候可是托我关照你的。你知道吗,那个巴特尔在背后说什么,

    说什么你是他的如夫人,你说,这叫什么话?」

    「王老师,我真的必须走了,下星期里要统考。各人有各人的嘴,别人说

    什么,我没法管,您也管不着,是不是?」徐小曼真的不高兴了,「还有,您别

    叫我丈夫老板,他不是老板,也是给别人打工,没几个钱。您三天两头要赞助,

    换了谁也受不了。」

    话说完,徐小曼就自顾自地走了,头也不回,只留下高跟鞋袅袅的回音。

    胖婶儿一脸尴尬地站在那儿,瞪着徐老师袅袅婷婷的背影,恨恨地说:「德

    性,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城里户口吗?瞧那骚样儿,赶明儿有你的苦头吃!」

    (徐小曼出自书香门第,年轻漂亮,柔弱娇羞。)

    徐小曼回到办公室坐下,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徐老师看起来年轻,其实已经

    快三十了,北京市里人,北师院英语系毕业的,原本在西城一所中学教初中。

    她的父亲是北师院的文学教授,母亲是北医三院的护士长,而她是独女,原

    来一直住在父母家里。前年徐小曼的父母退休了,嫌市里吵闹,空气不好,就搬

    到偏远的延庆,徐小曼也跟了过来。因为徐老师是市里的,所以升了一级,改教

    高中英语。徐小曼看事情很淡,对此感觉无所谓,她在这里最大的收获是结了婚。

    徐老师的丈夫杨宗涵老师,三十出头,高高瘦瘦的,一头天生的自来卷儿。他原

    籍是湖北天门,北师大教育系的研究生,为了留在北京,屈尊到县中学教书,原

    先是高中语文组的组长。杨老师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一直没有结婚,直到遇见徐

    小曼。杨老师在穷乡僻野觅到了知音,当然不肯错过,展开了苦苦的追求。徐小

    曼开始还有些矜持,后来想想自己到了剩女的边缘,小地方选择也确实不多。更

    重要的是,徐小曼的母亲很看好杨老师,认为他学历不错,人胆小本分,不搞什

    么花头,在北京又没有亲戚,省了很多麻烦。徐小曼于是就把自己嫁了,算起来

    也就是一年多前的事。婚后不久,杨老师辞职离开学校,下海经商,做了进口药

    品的代理,听说干得不错,所以常被人称做杨老板。徐小曼留在学校里,上午两

    节课,下午两节课,与世无争,倒也自在。

    延庆虽说隶属北京市,但民风保守排外,其实更像河北省。比如这所县中学,

    教职员工几乎都是本地人,非亲即故。外来户最多的时候有三个,现在还剩两个。

    英语组的徐小曼老师是一个,是体育组的巴特尔是另一个。体育老师巴特尔,张

    北坝上人,是个北漂,没什么过硬的学历,只有一张皱巴巴的张北师专文凭。据

    说他和校长沾点儿亲,不过很远。学校里的教职员工,不太看得起巴特尔,一般

    都不称他老师。徐小曼是个例外,她有涵养,当着别人的面,不论是学生还是老

    师,总是尊称巴特尔老师。巴特尔有自知之明,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但他还是很

    感激徐小曼。平时徐小曼有什么要帮忙的,比如扛什么重物,搬个煤气罐什么的,

    都是他一手包下。徐老师刚来学校的时候,曾经被几个小混混儿在校门口骚扰,

    别人都不敢出头,最后巴特尔来了,一声大吼,才赶跑了混混儿。这些情况,徐

    小曼的丈夫杨老师都是知道的,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最近半年,杨老师辞职下了

    海,不常着家,巴特尔更是勤快,鞍前马后,随叫随到。同事之间互相帮忙,本

    来是正常的,可也引来了不少风言风语,多半出自后勤处胖婶儿之口。

    徐小曼出自书香门第,自小母亲管教很严,从不搬弄是非,也讨厌别人搬弄

    是非,所以,她一直不喜欢胖婶儿王老师。王老师是校长的远房婶子,早些年教

    过音乐课,现在不干了。她为人热情,喜欢张罗,和谁都是自来熟,就是好嚼舌

    头,有时也占点小便宜。不过,胖婶儿和徐老师的丈夫关系很好。当年杨老板,

    不,杨老师从北京城搬到这荒郊野岭,一个人举目无亲的,胖婶儿帮了很多忙。

    当然,忙也不是白帮的,去年杨老师下海,刚赚了第一笔钱,就都贴给了胖

    婶儿。

    胖婶儿找杨老师要赞助,说是回报会,尊师重教,把老教学楼粉刷了一遍。

    她请的是乡下施工队,说是便宜,其实那草台班子是她侄子挑起来的,里面的猫

    腻儿谁也说不清。胖婶儿的一张嘴很厉害,擅长空穴来风和添油加醋。最近不知

    为什么,她特别关心徐老师和男同事们的交往,特别是和巴特尔,弄得徐小曼很

    不自在。徐小曼对巴特尔有些好感,因为他比其他同事来得实在一些,能帮忙也

    肯帮忙,但是,徐小曼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巴特尔有些什么,婚前没有想过,婚后

    更没有想过。

    徐小曼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儿。胖婶儿虽然烦人,

    可话说回来,那个巴特尔确实也有不妥的地方。作为一个北漂,巴特尔平时说话

    处事是有分寸的,问题在于,他不能喝酒却爱喝酒,一喝高了说话就没遮拦。徐

    老师刚来学校不久,有一次巴特尔和几个校工喝酒。三杯烧酒下肚,巴特尔的话

    匣子打开了,就开始惹是生非。他说,徐小曼是全北京市最漂亮的女人。烧锅炉

    的大刘提出了不同意见,说这个徐老师放在延庆县当然算个人物,但搁在北京市

    根本就挂不上号。两个人于是就吵起来,最后还动了手。这件事蛮可笑的,但至

    今徐小曼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洋洋的。徐小曼相信,如夫人之类的话,巴特尔

    说得出口,不会是胖婶儿捏造。对于同事之间开玩笑,徐小曼并不太介意,不过

    现在情况不同,她已经结了婚,丈夫又不再身边,需要注意一些影响。

    「徐老师,徐老师!」

    徐小曼一下子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原来是英语课代表小丽,正站在眼前,

    手里捧着几本作业,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丽,你怎么没有上课?」

    「语文老师不舒服,我们只好自习,我就让那几个男生把欠的作业补上了。」

    小丽回答,「徐老师,作业本我给您放在哪儿?」

    「小丽,谢谢你,就放在桌子上吧。」徐小曼和蔼地说,「对了,小丽,你

    看见巴特尔老师没有?」

    「没有,他被王老师叫去抬秤,说是分桔子。」

    「我知道了。小丽,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去后勤处,叫巴特尔老师忙完后上

    我这儿来一趟?」

    「好的,老师,我现在就去。」

    「谢谢你,小丽,你真懂事。」

    小丽一阵风似地出去了。

    徐小曼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定定神儿,开始批改学生们的作业。

    (二)

    延庆不富裕,县中学更是没什么油水。早先学校也试着开过补习班夜校什么

    的,根本招不到几个人,只好停掉。校领导为了稳定教师?a href=&039;/youlianghtl&039; tart=&039;_bnk&039;游椋荒芰硐氚旆ǎ?/div

    时不常弄点水果,带鱼,色拉油什么的,发给大家当福利。虽说如今没人稀罕这

    些,但是白送的东西,谁也不会说不要。前一阵子过节,学校已经发了不少干货,

    现在又有南方来的水果,大家当然很高兴。后勤处里,沸沸扬扬,热火朝天,巴

    特尔领着锅炉房的大刘,正一筐筐地给桔子过秤。一群眼镜儿围在四周,七嘴八

    舌好不热闹,一来是闲得无聊打发工夫,二来也是监督巴特尔和大刘平均分配,

    生怕吃了亏。读书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每一筐的重量和桔子的大小,都很重要,

    马虎不得。

    其实眼镜儿们的有些多虑了,巴特尔干活一向认真仔细。分桔子这种事情,

    看起来是小事,弄不好也会得罪人,变成大事。巴特尔是外乡人,没有根基,所

    以凡事都很小心,尽量避免得罪任何人。他是蒙汉混血,同时具有蒙族人粗旷的

    外表和汉人缜密的心思。八十年代末的时候,张北开始开发旅游业,草创时期,

    各项措施都不规范。那年十月末,好端端地突然刮起白毛子风,积雪一下子有了

    一尺深,很多游客都被困住了。巴特尔的阿布,那时还是个小伙子,从草甸子背

    回来一个落了单的旅友,是个年轻姑娘。老额吉把姑娘抱在怀里,用体温焐了三

    天三夜,才救活过来。那是个汉族姑娘,从北京来,遇到雪暴,慌了神,和同伴

    走散,后来就冻僵了。姑娘的身体很弱,住了半个月调养好才离开。在那半个月

    里,巴特尔的阿布早晚陪着姑娘,两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姑娘走的那天,天特

    别蓝,阿布骑着马送出去好远,直到天黑才回来,看上去像是丢了魂一样。这件

    事本来算是完了,可来年五月份,那姑娘突然回来了,满脸憔悴,还挺着大肚子。

    二十年前,未婚先孕可不是件小事。感谢腾格里长生天,八月中旬,一个健

    康的男婴呱呱落地,世上就多了一个巴特尔。巴特尔还没满月,他的额吉,那汉

    人女子就悄悄地走了,只留下一张黑白照片,从此音讯全无。

    阿布忘不了那汉人女子,一直没有娶妻。坝上的草甸子,绿了又黄,黄了又

    绿,没娘的孩子巴特尔一天天长大了。他遗传了汉人额吉的聪明,考上了张北县

    城的师范专科。巴特尔二十一岁毕业,阿布做,和一个大脸盘的蒙族姑娘成了

    亲。巴特尔不太满意这桩婚事,不到半年就离开家,说是给家里挣大钱,怀揣着

    汉人额吉的照片闯北京去了。站在北京的街头,巴特尔明白了阿布为什么总也忘

    不了汉人额吉:这北京城里的姑娘实在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巴特尔常常想,要是

    能娶一个北京姑娘就好了,或者像阿布那样,找一个北京女子生个孩子也行。北

    漂的生活不容易,他做过小工扛过大个儿,还干过保安。巴特尔学会了人情

    世故,包括如何揣摩别人的心思,如何看人下菜碟等等。他除了强壮结实的身体,

    其它地方都越来越像城里的汉人。虽然巴特尔努力融入大城市的环境,但是最终

    一分钱也没攒下来。没办法,他只好来延庆投亲戚,说是教体育,其实跟打杂差

    不多。延庆县的生活费用低,巴特尔安顿下来,除去吃饭喝酒,月底还能给家里

    寄几个钱,日子过得倒也自在。开始的时候,同事们常常问巴特尔,为什么不把

    老婆接过来,可以在学校食堂里打个杂什么的。巴特尔总是回答,乡下老婆见不

    得世面,阿布老了,需要人伺候。慢慢地,大家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巴特尔第一次见到徐小曼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徐老师柔弱娇羞的神态,

    一下子使他想到了照片上的汉人额吉。那天晚上,巴特尔手握额吉的照片,平生

    第一次失眠了。腾格里长生天,在他孤寂的生命里注下了一缕温暖的阳光。巴特

    尔变得更加勤快,每天早早地赶到学校,为的只是能够早点看到徐老师。徐小曼

    一家初来乍到,两老一少,自然有很多地方需要帮助,特别是体力活儿。巴特尔

    言语不多,把所有的重活儿都揽下了,包括把全部家具搬上五楼。徐小曼的父亲

    连连感慨,说什么古风尚存。徐小曼更是感激不尽,送给巴特尔几大包果脯,还

    特意从北京给他买过一件毛衣。巴特尔从徐老师那里,得到了母亲或姐姐般的温

    暖。后来徐老师结婚的时候,巴特尔和相当一部分男生,着实失落了一阵,但他

    还是忙前忙后,给婚礼帮了很多忙。巴特尔清楚自己是个乡下人,而且是个已婚

    乡下人,没有理由幻想吃天鹅肉。阿布就是个例子,为了那半个月的快活,把一

    辈子都搭了进去。

    巴特尔一面忙碌着,一面和眼镜儿们打着哈哈。

    「巴特尔,今儿个晚上你辛苦一趟,蹬伙房的三轮儿给我送家里去,成不?」

    说话的是数学组的老大姐李老师,瘦巴巴的正在更年期里,「我们家你认识

    的,半路顶多偷吃一个,听见没有?」

    「好嘞,我顶多吃您半筐。」巴特尔爽快地回答,「您家就在河边那个新

    对吧?我先送徐老师家,然后再去您那儿,顺路,不耽误。」

    「那可不行,巴特尔要是先去徐老师那儿,轮到李大姐可得后半夜了,还不

    把李大姐憋急了?」没等李老师回话,有人就开始调侃上了。

    「那也不一定,李大姐先睡一觉,攒足精神头儿,后半夜巴特尔去了正好,

    一气儿干到天亮。」另一个家伙嬉皮笑脸地搭着茬。

    「滚,找抽呐你们!」

    李大姐举起一卷报纸,作势要打那两个家伙。那俩家伙抱住头,装出很害怕

    的样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巴特尔一点儿也不生气,还跟着大家一起傻笑。巴

    特尔四肢发达,但头脑并不简单。他心里很明白,学校里的知识分子和伪知识分

    拿他当丑角儿耍,但是为了生存,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家笑够了,一个家伙继续逗巴特尔:「我说巴特尔,你给徐老师当了这么

    长时间的小崔把儿,到底上手没有?」

    「当然没有,」另一个家伙接过茬儿,「要上手,也得咱们校长书记先上,

    大家说是不是?」

    又是一阵哄笑。

    巴特尔有些架不住了,正要呛回去几句,忽然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巴特

    尔抬起头,只见小丽站在门口,怯生生地望着他。

    「小丽,你找我?」巴特尔问。

    「不,不是,」女孩儿回答,「是我们徐老师找您,她说让您回头去她办公

    室一趟。」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巴特尔没有放下手里的活儿。

    小丽离开了。

    众人恢复了常态,一面打趣一面窃笑。

    「憋不住了,等不到晚上了。」

    「谁憋不住了,徐老师还是巴特尔?」

    「俩人都憋不住了。」

    嘻嘻嘻。

    哈哈哈。

    巴特尔没有作声,只是加快了手上的进度。

    胖婶儿王老师实在看不下去,开口说道:「得了,差不多就得了。现在杨老

    师不比从前,做老板的,白道黑道都有人。我给你们提个醒儿,别嘴上没把门儿

    的,回头传出去,小心杨老板找人卸你们一人一条腿。」

    眼镜们终于安静下来。

    (三)

    徐小曼的丈夫杨老师坐在大巴上,正从北京往延庆赶。他不喜欢被别人称为

    老板,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更喜欢老师这个称号。大巴已经出了西直门,沿着笔

    直的京张高速向昌平开去。杨老师靠着窗,望着外面单调的景色。这些年北京的

    城扩建得很快,原来西直门外的树林和农田都没有了,变成了灰朦朦的住宅小

    。天空和往常一样,也是灰朦朦的,与杨老师的心情正好相符。

    杨老师出生在湖北天门,家里孩子多,不富裕,兄姐妹一共五个,他排行

    老五。杨老师自小营养不良,细长瘦弱的身子,顶了个聪敏勤奋的脑袋。他是北

    师大的本科加免试直升硕士。研究生第二年的时候,一个美丽聪慧的师妹看上了

    他。小师妹是老北京,旗人,祖上阔绰过,在东四十条有好几处私宅,四院儿,

    价值无法估量。杨老师当然渴望在北京成家立业,可是又总也摆脱不了自卑。他

    告诉小师妹自己是农民出身,家境很差,可小师妹毫不在乎,多次要求去湖北拜

    见准公婆。杨老师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寒假,还是暑假带小师妹回老家。暑假的荆

    湘大地,酷暑难耐,蚊虫盛行,小师妹会生病的。寒假稍微好一些,就是阴湿,

    问题是,家乡的卫生条件太差了,连像样一点的厕所也没有。杨老师难以想象,

    小师妹在那四面透风的乡野茅厕会是什么样子,她还会毫不在乎吗?杨老师研究

    生毕业,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好狠狠心,提出了分手。他永远忘不了,小师妹一

    言不发,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汩汩而下。

    杨老师发誓,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放过。杨老师硕士毕业

    了,想留在北京,可一点门路也没有。拜计划生育的福,如今孩子少,中小学都

    在缩编并。杨老师不甘心,又在学校里耗了半年,最后没办法,去了远郊延庆,

    说出去也算是北京市吧。时间过得飞快,他在延庆安顿下来,有一天忽然发觉,

    自己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杨老师应该结婚了,可是小地方的姑娘,没有几个顺眼

    的。胖婶儿王老师是个热心人,给他介绍了不下十个对象,没一个成的。其中有

    一个姑娘条件很好,是县教育局一个副局长的侄女,可杨老师把她和小师妹一比,

    还是不行。是啊,小地方的姑娘,学识也好,气质也好,哪里比得上城里的旗人

    后代?胖婶儿倒也不生气,说终身大事,怎么着也得本人满意。

    今天的路况很好,大巴开得飞快,北京城很快就被甩在后面,路边的农田渐

    渐多起来。残冬未去,农民们也没有休闲,地里都搭着大棚,显然是种了反季蔬

    菜。

    农民苦啊!杨老师想到了家乡的父老,不禁长叹一声。

    杨老师见到徐小曼的那一瞬间,就认定,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仔细权衡了双方的条件:徐小曼是北京市户口,应该比湖北高出两级,

    但她只是北师院的本科,比北师大的硕士又差了两级,两下正好抵消。杨老师最

    终的结论是,自己配得上徐小曼,没有什么可自卑的,于是,他展开了攻势,包

    括献诗和送花,以及其它一些不太花钱的方式。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多前,两

    人终于喜结良缘,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两人都没有什么存款,买不起房,只能和

    徐小曼的父母住在一起。少年夫妻,新婚燕尔,真是如胶似漆,只可惜顾忌着家

    中两位老人,春宵苦短,却总是不能尽兴。有一天下午,恰巧学校临时决定放假。

    杨老师夫妇四目相对,会心地一笑,中午刚过,便一前一后溜出校门。徐小曼的

    父母都是闲不住的人,退而不休。父亲在本地一家民办大专教几节课,而母亲则

    在卫生站贡献余热,所以下午的时候家里通常没有人。老两口一来是打发空

    闲时间,二来也是回报会,顺便弄点小钱。

    (杨老师夫妇感情很好,大白天就玩儿了起来。)

    杨老师夫妇赶回家,果然是空巢。两人二话不说便拥吻在一起,然后便宽衣

    解带上了床,连卧室的门都忘了关。小夫妻你浓我浓,想着难得忙里偷闲,不妨

    稍微来点情趣,便玩儿了起来。杨老师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术,把妻子弄得连

    声娇呼。正在兴头上,大门处一阵响动,徐妈妈不知为什么提前回家,撞了个正

    着。三个人那份尴尬就别提了。第二天晚上,老两口把小两口叫过去,认真地谈

    了话,说二世同堂,确实不方便,所以决定掏出全部积蓄,给女儿女婿买房,产

    权归小两口。小两口激动万分,杨老师差点儿给岳父母跪下去。他发誓,一定要

    混出个人模样,赚了大钱孝敬二老。几个月后,杨老师辞职下海,干起了进口药

    物代理。他常驻北京市里,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就在西直门外。凭借着自己的勤

    奋和岳母在医药界的老关系,公司的生意不错,很快就打开了局面,还招了几个

    业务员,都是年轻漂亮的下岗护士。杨老板,不,杨老师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生活工作两不误,周五晚上回延庆和家人团聚,周一早晨赶回北京做生意。

    今天不是周五,也不是什么节假日,杨老师回延庆,是为了处理一件特殊的

    事情。杨老师生意上的一个朋友,也住在延庆,要出国两年,请他帮忙照看一下

    房子。房子不远,就在杨老师家的对面,高一层。一大早,杨老板接过钥匙,把

    朋友送上飞机,又去药房取了中药,就上了开往延庆的大巴。杨老是有私家车的,

    但是今天没有开,因为他想悄悄地回去,特别是不想让妻子徐小曼知道。一年前

    杨老师离开岳父母,搬进了新房,本来是件高兴的事。那天晚上,小两口早早地

    洗漱,然后就上了床。本来准备大干一场的,可杨老师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总觉

    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好像是岳母的,又好像是小师妹的,一直在盯着他们。最后

    没办法,杨老师勉强应付了十几下,草草了事。徐小曼像是坐在公共汽车上,好

    端端没到站就被人推下了车,脸上不由得写满了失望。杨老师看在眼里,记在心

    上,第二天天刚黑,就急匆匆拉着妻子上了床,不料这一次更糟,都没硬起来。

    杨老师本来人就敏感,体质又差,一下子落下了病根,得了弱症。他辞职离

    家去北京,一是为了挣钱,二来也是一种逃避。

    路边的农田渐渐少起来,楼房却越来越多,原来已经快到昌平县城了。

    这一年来,杨老师几乎跑遍了北京城所有的男科,都说是什么心因性阳萎,

    器官没什么问题。这心因性的毛病最难治,西医基本上没什么办法。北京城不仅

    正经医院多,电线杆上的老军医也多。杨老师一家家试下来,两个月前,终于找

    到了一家看起来靠点谱的。那是个白胡子老头儿,住在后海,据说祖上是太医,

    专治光绪皇帝的各种暗疾。杨老师讨来些草药,不知什么成分,只知道是祖传秘

    方,价格不算太贵。吃了一个月,好像有起色,看仓井空老师的作品有反应了。

    杨老师是仔细人,先找了个小姐试火,结果还是不行,不脱裤子能硬,一脱

    裤子就紧张,又疲软下去。杨老师回去找白胡子老头儿,那家伙倒是高兴得不得

    了,说见了苍老师能有反应就是希望。他还说当年光绪爷也是吃了一个月的药,

    看日本浮世绘就有反应,然后又吃了第二种药,三个月后就把珍妃干得哇哇叫。

    杨老师赶紧讨来了第二种药,价格贵了不少,但也没办法,治病要紧。老头儿还

    嘱咐,仓老师过时了,不妨看点新的,比如大桥未久老师,原来是骑兵,总有码,

    最近改当步兵,没码了。

    杨老师谨遵医嘱,吃了个把月的神药,好像有点儿长进,可又好像也没实质

    性的变化。他不由得更加焦虑。

    徐小曼对丈夫的弱症很清楚,对他外出求医也非常支持。杨老师夫妇的感情

    很好,徐小曼对丈夫只有鼓励,没有抱怨。每当想到这些,杨老师心中更加羞愧,

    也更加渴望早日走出阴影,恢复正常的夫妻生活。问题在于,这种男性隐疾是急

    不得的,越急越难治。最近杨老师还有一桩烦心事儿:几天前,胖婶儿给他通了

    电话,其一是为了拉赞助修教学楼,这倒没什么,不是太大的事儿,其二就有问

    题了,胖婶儿提到巴特尔和徐小曼越走越近,已经有了不少闲话,提醒杨老师注

    意。胖婶儿讲了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地点,人物,发生,发展,高潮,结果,

    绘声绘色,栩栩如生。杨老师知道,胖婶儿讲话夸张,喜欢添油加醋,但他也知

    道,胖婶儿的消息来源很广,一般不会无中生有。杨老师信任自己的妻子,也了

    解老同事巴特尔,知道他只是个小人物,不是什么坏人,可这毕竟涉及到孤男寡

    女,而自己又力不从心。杨老师忧心如焚,恨不能立刻赶回家去,可回家后又能

    做些什么呢?

    杨老师记得很清楚,那天放下电话后,他开始焦躁不安,吓得员工们大气都

    不敢出。杨老师不愿在下属面前失态,便披了件外套走出公司。站在写字楼的大

    门口,他呆呆地望着街上的人流,而街上的人流却与他毫无关系。马路对面的一

    家电器店门口,大喇叭嘈杂不堪,正反复播放着促销广告:最新高科技,针孔摄

    像,无线传输,高保真,高清晰,防火防盗防外遇,是您家庭的忠诚卫士!杨老

    师听了一遍又一遍,心里还是想不通:针孔摄像,早就不新鲜了,璩美凤出事那

    会儿就有,还什么防外遇,外遇能防得住吗?顶多算是能捉外遇,可捉住了又能

    怎么样?

    男人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他们出于本能,努力追求漂亮女人,并以娶到

    漂亮女人为荣,可是,当他们得到漂亮女人之后,却悲哀地发现,这只是开始而

    不是结束。在婚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还要提心吊胆处处防范,因为漂亮女人,

    不论未婚还是已婚,始终都是男人们狩猎的目标。

    汽车出了昌平县城,慢慢地就进了山。窗外的山峦和树林光秃秃的,残雪还

    没有消融,给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做男人苦,做漂亮女人的男人更苦!

    杨老师不禁一声长叹。

    (四)

    小镇的冬夜,天空还算干净。月亮出来了一会儿,很快又躲进了阴云里,好

    像也害怕冬夜的寒冷。大地已经沉睡,小里连声狗叫也没有,只剩下西北风一

    阵紧似一阵。

    徐小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手里还拿着一件毛衣,偶

    尔织上几针。电视里放着市面上流行的美剧,欲望与都市,不过不是普通,是

    一个大学闺蜜搞来的原,绝对未删节。房间里开着电暖器和加湿器,外面天寒

    地冻,家里却温暖宜人,好像春天一般。徐小曼在等巴特尔到家里来送桔子。她

    已经洗过澡,换了件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绸裙,脚上一双软底鞋,没有穿丝袜。

    白天的时候,徐小曼把巴特尔叫到办公室,本来是想告诉他,不要再管桔子

    之类的事儿,免得旁人说闲话,不料,情况却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那是快中午的时候,徐小曼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巴特尔风风火火冲了进

    来。徐老师抬起头,正要开口,巴特尔就先嚷嚷上了:「小曼姐,您放心,桔子

    我已经留下了,都是大个儿的,藏在锅炉房后面,晚上我一准儿给您送家去。」

    徐小曼放下笔,抬起头,盯着巴特尔说:「巴特尔老师,请你进来之前先敲

    门好不好?我让小丽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把桔子留在学校就可以了,周末的

    时候杨老师回来,我们自己会开车来取。」

    「不成不成。」巴特尔截住话头:「这吃的东西绝对不能放在学校里过夜,

    大刘他们非给您偷光了不可!小曼姐,您消消停停在家等着,今儿晚上我和几个

    老乡有个饭局,完了事儿就给您送过去,好几家呢,还有您小里的李老师,顺

    路,一点儿不麻烦。」

    徐小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犹豫了一下说:「那就只好再麻烦你一次,最后

    一次。对了,你以后别乱称呼,要叫我徐老师,听见没有?」

    「那多生分啊,我总不能叫您小曼妹妹吧?弄得跟你们汉人九零后似的。」

    巴特尔没有注意到徐老师脸色比较严肃,还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回答。

    徐小曼把脸一沉:「别胡说八道!还有,你在背后说我是你什么人?」

    「姑奶奶,我说您是我亲姑奶奶!」

    「胡扯,你说我是你的什么如夫人!我问你,这就算是你给我安的名分?」

    「不,不,不!」巴特尔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赶忙解释:「我那是说着

    玩儿的。我这就跟他们说去,您不是我的如夫人,您是我的子,女子!」

    徐小曼很想发作起来,吓唬一下小伙子,不想一张口,却扑嗤一声笑了。巴

    特尔一面擦着头上的汗,一面往外溜一面说:「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得,惹不

    起还躲不起?晚上再给女子请安赔不是。」

    徐小曼想着上午的事情,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她抬头望望窗外,西北风刮

    得正紧,又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了。徐小曼担心起来:天这么晚,风还

    这么大,巴特尔蹬着个破三轮,可别太累着了。徐小曼是独女,从小就幻想有个

    哥哥照顾她,或者有个被她照顾。本来结婚的时候,她把杨老师当作了半个

    大哥哥,可是后来发现,杨老师虽然年龄不小,可会阅历并不丰富,而且很敏

    感,常常是需要被人保护。比如说那次夫妻生活被岳母撞破,本来不是什么大事,

    一家人嘛,可杨老师一下子落下了根儿,都一年了还不好。想到这里,徐小曼禁

    不住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巴特尔就不一样了,虽然是小的年龄,可帮小

    曼做事时那副认真卖力的样子,还真像个大哥哥。

    电视里,红头发女人又带新男人回家了,看样子他们多半会上床。

    徐小曼看着电视,心中暗想:原来这外国跟咱们也差不多,也有剩女问题,

    不过人家可是没耽误个人生活,你看这一个又一个轮换着上床,要是不想生孩子,

    这种生活方式其实也不算太坏。

    徐小曼的妈妈年轻时很单纯,做小护士那会儿感情上吃过亏。她倒追一个实

    习大夫,端水送饭织毛衣陪睡觉,还打过胎。实习大夫来者不拒,可弄到最后,

    还是甩了小护士,娶了外科任的侄女。这件事沸沸扬扬,医院里的人都知道,

    弄得小护士抬不起头,很长时间找不到对象。徐小曼的妈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

    井绳。她特别怕女儿在男女关系上吃亏,所以一直紧紧看护着她。遇到杨老师之

    前,徐小曼几乎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给徐小曼递过纸

    条,不想被妈妈发现了。妈妈不仅告到班任那里,甚至还闹到那男生的家里。

    高考的时候,徐小曼报了外地的大学,也不远,天津,可妈妈死活不同意,

    只好改过来,第一志愿报了爸爸的学校。大学四年,妈妈不让徐小曼住校,连晚

    自习都经常亲自陪着,弄得男生们不敢和她多说话。徐小曼常常幻想着,什么时

    候能够摆脱妈妈的束缚,自己做做上一件事,哪怕是错事也行。

    外面的西北风越来越大了。

    徐小曼抬起头,又瞟了一眼挂钟。快九点了。这个巴特尔怎么还不来?也许

    是先去李老师家了。天气这么差,也真是难为他了。

    那对外国男女开始发情了。未删节到底是不一样,虽然尺度大了点,可毕

    竟是原汁原味,不妨看一看,只当是提高外语水平。

    徐小曼认真地看着电视。

    那男人抱住了红头发女人的腰,正亲吻着女人的耳垂。那女人满脸潮红,很

    享受的样子,一面勾住男人的脖子,一面动献上香吻。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亲

    吻着。嗯,这些没什么,中国人也会。等一下,有意思的开始了。他们分开了,

    女人垂下双手,男人正在拉女人裙子的肩带。他要干什么?肩带拉开了,黑色的

    乳罩露了出来,黑色的乳罩脱掉了。他们开始脱裤子,他们脱光了。天哪,外国

    人的身材真是没的说。你看那女人,一对乳房高高隆起,像两座小山丘。她的胯

    骨那么宽大,屁股那么丰满,大腿那么结实,小腿又那么修长。唉,咱们中国女

    人真是比不了。再看那男人,岁数不小,恐怕得有四十多了,可轮廓分明,肌肉

    饱满,特别是那健壮的臀部,简直像公马一样。徐小曼不由得暗自感叹:怎么我

    就偏偏摊上这么一个丈夫,才过三十就不太行了呢?是光他不行,还是中国男人

    都不太行?

    徐小曼湿了。

    梆!梆!梆!

    有人敲门,声音很响。

    徐小曼吓了一跳,扔下毛衣,一下子站了起来。

    肯定是巴特尔,只有这种老冒儿才不按门铃。

    徐小曼整整衣衫,快步走向大门。

    (五)

    巴特尔精神抖擞地跨进大门,满满的一筐桔子扛在肩上。他红光满面,情绪

    很高,两脚交替一蹭,蹬掉了鞋子,大声问道:「徐老师,对不住,晚了点儿,

    给您搁那儿?您家里真热,要不,还是给您搁储藏间里,哪儿凉快,东西放得住。」

    「巴特尔,谢谢你,就请你帮我放到储藏间,我给你倒杯果汁,看你这满头

    大汗的。」

    「得嘞。」

    徐小曼端着杯饮料从厨房出来,巴特尔已经把事情办妥了,正站在客厅里,

    呆呆地望着电视,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糟糕,忘了关电视了,里面还放着原

    外国都市剧。徐小曼疾步上前,想去拿遥控器,却被巴特尔一把拦住了。

    「小曼姐,我知道杨哥不在,没人疼你,巴特尔疼你!」

    徐小曼不知所措,紧张得忘记了答话,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巴特尔转过头,紧紧盯着徐小曼。

    「真漂亮啊!小曼姐,你比那个外国女人漂亮多了!」巴特尔由衷地赞叹着,

    伸手挑起了徐小曼的下颌。

    徐小曼惊醒过来,本能地一扭头,喝斥道:「巴特尔,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酒精加上外国三级片,巴特尔已经没有了理智。

    徐小曼看情况不妙,夺路奔向大门。巴特尔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按住门把,

    低声喝道:「别动!你想让全楼的人都来看热闹?」就在徐小曼犹豫的一刹那,

    一张大嘴,冒着浓重的酒气,凑到了她的嘴边。徐小曼侧过脸,一抬手,啪,一

    记响亮的耳光!巴特尔的半边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你敢打我?」巴特尔被惹毛了,双手抱住女人,用力扳过身,于是,徐小

    曼被按在门旁的穿衣镜上,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