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空空幻 > 第7部分

第7部分

    遂邀入垂露轩,命家童暖酒进肴,共推花春以首坐,花春固逊。

    众曰:“小弟辈结社于此,乃客中之主,兄乃远客,因推席尊。矧今日之宴,乃为兄庆贺佳章,弟辈当洗邑奉敬,何而过谦。”

    花春只得就座,但见罗列之物尽是山珍海产,凤屑龙肝,正是食费千金,富家气象。尔时酒逢知已话亦投机,虽然日色将阑,而座上倍添豪兴。正在欢呼畅饮之际,见一童子飞跪而至。

    跪禀道:“大爷不好了,赛燕娘方才悬粱自尽,幸亏小姐看见,传呼姐姐们关至房中救下,至今尚未苏醒,特此传话,命小人禀知大爷。”

    花春见石泉听了家童的言语,怒气顿生,口中嚷道:“这贱人如此做作,少不得身首异处,追悔无及。”竟不顾东客在座,怒目挺身而去了。

    花春茫然不知其故,向众人问道:“方才听云赛燕娘何人,为甚欲寻短见,而石泉兄又切齿痛言,若此想诸兄既在至交,谅必得悉其细。”

    东人闻言,俱笑而不答,花春不好复问,只得满腹揣疑。

    却说众人见石泉进去多时不复出来,而日已西沉,俱各与花春辞别言旋,唯花春一人在座,思欲归舟,尚有数里之遥,不早辞别,若欲权宿于此,则见主人如此气象,又是人心难测,然想我与他萍踪瘁合,一见我诗作而遂如此,款洽之殷,谅非无情也,借榻一宵,岂至见拒。

    低徊久之,见石泉出来,颜色少解。

    家童忙禀道:“诸位相公嘱小的致意大爷不及面辞,各匆匆归去矣。”

    花春不得不假意上前作别,石泉执手道:“弟与兄机缘不偶,千里相逢,敢屈驾在荒园草榻数天,弟还祈赐教一翻,岂可遂言握别。”

    花春遂欣然住下,意欲问及赛燕之事,想此中定有隐情,未可造次。斯时银缸已点,命家童重进嘉肴,二人对酌酒与倍豪,直饮至漏滴初更,见石泉渐渐醉态欲狂,竟扶入里边去了,石泉既去,即有童子引花春到那傍就寝。

    约约望东而走有半里之遥,花春问道:“为何只顾行去,将欲何往。”

    家童禀道:“西首楼阁虽多,却非卧室,唯前边近傍内园待月楼中,乃宾客往来,俱留榻于此。”

    一头说不觉已至楼下:哪童见叫道,扫月哥。花相公在此,快些烹茶伺候,少顷小心服事就寝,我自去了。花春步入楼下,早有一童在彼接候,见花春进去,一童自去煮茶,一童引了抬级上楼,竟是金窗绣户珠箔暖钩的一座画楼,家童又把银缸放下,侍立在傍。

    花春暗暗想道,主人既然爱客,虽入醉乡,何妨同榻,为何竟扶入里边,留我独寝于此,看起他来,毕竟有须佯醉模样却是何故。花春步到窗前,推开四望,望见月色朦胧,东风甚急,园中景色,望去不甚仔细。遂开了窗回身坐于榻上,早已送上香茗,花春移盏沾唇,觉清香可爱,味美于回,令二童各自下楼,不必在此伺候。家童领命下去,花春亦独坐无聊解衣就寝矣。

    方朦胧合眼,忽听得隐隐有悲哭之声,从东而来,心中想道:此莫非就是赛燕乎,想家童必知其细,悔方才不曾问得,重披衣起来,走至窗边,侧耳细听,又寂然无声矣。

    假寐片时,已听昨楼下童子喃喃话响,披衣起来,童子已送上脸水,梳洗毕,推窗远眺,但见压树早鸦不散,到窗寒鼓无声,处处凝寒,重重叠翠,自有一瓢雨景。

    少顷石泉出来,向花春问候道:“昨夜弟因酣醉之极,不得陪兄同榻,促坐谈心,获戾已多,奈今日又值一俗事缠扰,要暂违晤对,故弟特自出来敬禀,祈兄宥谅,莫谦护客不恭,是则弟之知已也。”

    花春一因致语甚殷,二因阻于风雨不便行走,故尔诺诺不复启齿言归。那主人又谓家童道:“花相公在此须小心奉侍,我傍晚就归的。”说罢竟勿勿而去了。

    是日上午雨止,西风骤作,到晚来地上已卷得干燥如旧,石径毫无雨痕,日方西下,重返照天晴。花春在园中闲步,只是望东而走,见一带花墙,双扉紧闭,只得在湖山石畔停立片时,早有家童寻到相邀,遂转身回去。

    仍至待月楼下坐久,见童子捧上酒肴,饮罢撤去,殊觉寂坐无聊,因此日约在十月二十左右,月色未上,阶前黑暗,只得向架上抽着一本书籍,静坐观玩以破寥寂。

    少顷家童进来,见他吃得酣然皆有酒意。花春想道:我日间问以赛燕之事,恐或他不肯细说,此时酒醉之后,自能吐露真情。因见扫月童,生来乖巧,谅他必知其事情细。就问道:“管家我有一言问你,你若肯说明,重重赏你。”

    那童子道:“相公下问小人怎敢隐瞒。”

    花春道:“既如此,你晓得赛燕娘是你家大爷何人,为甚昨日欲寻短见,你家大爷又大怒进去。”

    扫月听说,回看那探花童儿,已因沉醉不堪,先去睡了,遂细细说道:“相公欲问赛燕娘之故,说也可怜,她本是良家女子,因生得落雁沉鱼,姿容绝世,被家大爷看见,归来就差人去说,要她送来作妾,他父亲惧畏我家老爷,位隆司冠,势焰滔天,倒也勉强允顺了。无奈赛燕娘抵死不从,家大爷大怒,就白日里叫弟兄们前去抢来,见她腰细身轻,赛过于赵官之飞燕,故取名曰赛燕。是夜遂欲成亲,她竟拼死不允,大爷怒发冲冠,就欲砍以一剑,幸亏家小姐极力解劝,方才住手。过来已有半月,日夜啼哭,终是不肯回心。此乃内院之传言,极未知其细。”

    花春道:“如此说业,你家大爷平日作事,大约不循良者居多矣。”

    童子道:“家大爷之罪孳,岂能胜数,房中二十四位美姬,大半是行强抢夺来≈gt;的,因家大爷生乎所嗜好者,唯有二事:第一是溺于女色,故见有俊美妇人,不论其为处女孀居总不肯放过:第二是倒有志于文墨场中,凡有陶韦韩柳之才,必钦心起敬,不敢凌以傲慢,故开社于此,广给天下文人学士。除此二者之外,别无所嗜,故日间则诗酒谈心,夜来必归内寝,即有客在外必佯醉归房,此间来宾客,如识其性,夜间罕有留榻者,此乃管园的王伯伯常常说起,故小人知道。”

    花春听罢不觉愀然生道小从来琴瑟之乐,必须两相爱慕,愿结同心,然后鸳鸯枕畔,翡翠衾中,若如胶似漆,自有一种乐境,若强逼相从,则泪粉含频之态,亦何乐于兴云布雨之举乎,可惜有此绝世佳人,不获一观,何缘悭至此。不禁感怀,口沾一律道:

    百转回肠恨未消,愁眉懒向镜台描,

    孤灯寂寂空鸳帐,暮雨萧萧冷鹊桥。

    只是伤心怜碧玉,谁怀侠胆盗红绡,

    个人薄命应嗟尔,错遣东风送柳条。

    吟罢倚桌挑灯,暗暗想了久许,见扫月也去睡了,偶抬头向窗外一望,见半轮寒月已早挂枝头矣,就趁着月光,依旧向东步来。直至日间所到之处,且喜篱门半掩,急急挨身进内见里面又别有一种境界。

    正眺望间,见前面有人急急而来,口中自言自语道:园门未知关上落锁否,多饮了两杯酒,竟忘怀了。花春听罢,只得向半边一座亭内避进。花春此时因欲见赛燕一面,已入魔境,故听了家人的言语,也不想一想,如何出来,竟一径穿出亭中,依着一带石栏,见有一清流阻住,这一边又是一座玲珑堆就的假山,高有数仞,意欲上去,又无层级可登。

    停足多时,但觉月映寒潭,波光澄澈,风和树静,万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