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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51部分阅读

书画的价值要看谋篇布局,看笔墨韵味,看远近浓淡干湿笔法”

    “住口!”铁监院懒得同这个书呆子废话,只怒视孙淡:“如果没什么事,贫道就告辞了。”

    “等等。”孙淡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过去:“你看看这封信,再说我孙某人的画值不值得起二十两银子不施”

    “这是什么?”

    “这是杨慎小杨学士写给你们观主的信。”孙淡平静地说。

    “啊,是小杨学士的信!”铁、陈二人惊叫起来,慌忙将脑袋凑在一起,一脸郑重地读了起来。

    果然是杨慎的笔迹。

    杨慎乃当世第一名士,京城里到处都是他帮人题的篇额和对联,很容易分辨出真伪来。

    原来,孙淡前几日到杨慎那里做客时,曾经提到过要找一家道观好观。

    杨学士想了想,说他同白云观的王道长有过一面之缘。

    而且,白云观是丘处机的衣钵道统所在,道观虽然不大,可有一座馆藏丰富的藏。再加上王真人也是道学大家,可就近像他请教。

    杨慎本就是一个学者,见孙淡有些求学,很是热情。

    当然,孙淡因为身份特殊,一举一动牵涉到朝局,而且,青州余党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在京城活动。为安全计,杨慎在信上也不点明孙淡的身份。只在信上说孙淡是他多年好友,也是个大学问家,日后将是一个不逊于他杨慎的大名士,请观主行方便之门,让孙淡进藏百~万#^^小!说百~万\小!说。

    看完信,铁监院,忙换上一副笑脸:“既然是杨学士推荐的孙先生自可在观中住下去。”

    “那么,那副壁画你究竟给不给我画?”孙淡故意问。

    “当然,当然。”铁监院心道:小杨学士是当朝内阁首辅的儿子,将来也是要入阁为相的。这个孙秀才是杨慎的朋友,将来也必定会飞黄腾达,我得刻意讨好他才是。

    “二十两成吗?”

    铁监院虽然大觉肉疼,可转念一想,将来若能搭上杨廷和一家,对白云观却也有莫大好出,便一咬牙:“成。就二十两。”

    “好,就这么着吧。”孙淡一拍巴掌,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本来我也不想卖画的,谈起这些阿堵物来,只在是有辱斯文。不过,为稻梁谋,不得以为为之。哎!”

    铁监院心中腻味:你这个家伙刚才同我谈起钱来像足了一个市井商贾。精神着呢,怎么不喊有辱斯文。现在得了便宜,反在我面前装。好杨学士和杨首辅的面子上,咱一个小道士是惹不起你们这些老爷们。可你要在我这里住上十天半月的,怎么说也得寻个机会从你身上弄点钱出来。且看铁道爷的手段。

    铁监院有气无力地说:“那好,孙先生,我这就着人给你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来,对了,为你尖母祈福的法会什么时候弄。”

    “不急,有的是日子。”孙淡笑了笑,转头对陈格说:“久闻元城陈家乃是直隶有名的丹青妙手,我正忙着备考,又要读道藏,也没时间画道观里的壁画。这样,我请你帮我画两副壁画好了。价钱还是二十两,不知陈兄台有空没有?哎。我从前也是寒士出身,知道读书人的艰难。朝廷马上就要开恩科,离秋闱也没几个月。有了这些钱,你安心读书,好好考个举人出来,才不会辜负家中父母和亲友的期望。”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钱票放在陈格的手中。

    陈接正是陆家钱庄发行的二十两现兑钱票,心中不觉感动。眼圈都红了,哽咽道:“孙兄高义。陈格惭愧。”元城陈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像他这种旁系子弟,日子过的更是艰难,这二十两银子足可让他支撑到科举结束。

    孙淡又问铁监院:“铁道长,我这么做你答应不?”说着,他有讽刺地说:“陈秀才可不是丹青名家。可比不上仇十洲,你不会要扣我的工钱吧?”

    看孙淡怀中居然有这么多钱票,铁监院双目发亮。他忙讨好地说:“我怎么敢扣先生的工钱,先生答应住在我这里,已经是给贫到面子了。对了,杨学士这封信可否让贫道留在手中?”

    孙淡奇道:“这是杨慎写给你们白元观的信,自然要给你们的,为什么要这么问?”

    铁监院得意地说:“京城有人以千金求小杨学士的墨宝,我观也想过去求。如今却有这么一封墨宝送好门来,贫道自然要好生保存。”

    孙淡说不出话来。

    第三卷  第一百九十章 朱厚熜(上)

    第一百九十章 朱厚熜(上)

    船舱里很是闷热,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蓝幽幽的光将舱中照得一片雪白。兴王朱厚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百骸无一不酸,无一不疼,黄豆大的汗水一颗颗从背心滚落下来,将身上的衫子泡得相是从水中刚捞出来一样。

    亥时刚过,已是深夜,但河面上还是热得厉害。被大太阳晒了一天的河水平静无波,有氤氲热气从水面上散发出来,烘得人提不起精神来。外面没有风,月亮和星辰都躲在厚实的云层里,江面上隐隐有闪电掠过,密云不雨,沉闷的天穹压下来,让人无法呼吸。

    自从正德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到安陆之后,他每天都在做恶梦。在梦中,有人提着一把刀子狞笑这向他砍来。

    很多次,他都试图让自己在梦境中睁大眼睛,好将那人的模样看个清楚。可无论他如何用力,却只能看到一团黑色的云气在前面翻滚。

    然后,就是闪电般的一刀,就如此刻正在天边闪烁的那一道道电光。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手下意识地朝床头的抽屉摸去。大概是刚从恶梦中醒来精神恍惚,这个动作在寂静的船舱中很是响亮。

    朱厚熜手定在半空中,突然间,他听到一丝低低的哭声从身边传来。朱厚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定睛看过去,身边是一个娇小柔美的身影,在夜色呈现出一道诱人的优美曲线。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身边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张王妃、杜王妃,或者是方王妃?

    他脑子里一片迷糊,只记得傍晚的时候自己服用了一粒仙丹,然后就觉得脑袋发涨,身子发麻,喝了一口汤就上床睡觉了,至于今天晚上是哪一个王妃侍寝,却没有半点印象。

    自从开始服用方士献上的仙丹之后,他感觉自己对男女之事已经失去了兴趣。虽然这些丹药都是大阳躁热之物,可不知道怎么的,对那种事情就是没有感觉。

    船舱里还是热,周围一片漆黑,让人如同置身于蒸笼中一样。

    朱厚熜再也睡不着,索性披衣从床上下来,打了火石点了桌上的蜡烛。

    一圈明亮的烛光在舱中扩散开去,眼前的景物清晰起来。

    只见,身边那张不太宽的床上,一个女子肩头轻耸,将头埋在枕头中,小声地抽泣着。

    这个背影朱厚熜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她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兴王侯陈氏。

    朱厚熜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次是什么日子与陈后同床共枕了,听到他的哭声,心中不觉得有些烦躁:“王后,大半夜的,你怎么哭起来了?回本王的话。”

    床上哭泣之人直起了身体,露出秀美的面庞和柔软的身枝,她眼睛里满是悲伤:“大王,你又要服用丹药了。父王他不就是吃仙丹走了的,你如今吃得这么猛,我怕……”

    听到王后说起已经过世的父王,朱厚熜心中突然一疼,接着又有一道邪火从心中升腾而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朱厚熜一挥袖子,将长长的大袖缠在双臂上,用尖锐的声音挖苦道:“怎么,怕我吃仙丹吃死了,毁了你的皇后梦?本王知道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如今却也遂了你的愿?”

    这等诛心之言从自己丈夫口中说出来,如同一道大雷击在陈王后心中。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朱厚熜,哀伤地说:“大王,贱妾这是担心你的身子啊!我知道,我自嫁给大王以来,没有生育过一男半女,又性格暴躁,不懂得讨你欢喜。可是,大王一年中到贱妾这里来的次数两只手都数都过来。贱妾不知道什么地方让大王讨厌了。大王车舟劳顿,身体本就疲乏,我本不该说这些的。你不到贱妾这里来,我也不怨你,可是,这仙丹却不能再吃了。”

    朱厚熜闻言也不发怒,只咬着下唇冷笑:“好啊,还没到北京你眼睛里就容不下张妃她们了,将来容真有那么一天还如何得了。孤知道你妒忌张妃她们,嘿嘿,以你现在这种不肯让人的品性,将来还如何母仪天下?”

    “妒忌,我需要妒忌她们吗?”陈王妃声音大起来:“大王认为张妃她们好,那是因为她们一味顺着你的心思,若我有意与她们争宠,也不会劝你保重身子了。”

    “争宠,你堂堂兴王后,同她们争,好意思吗?”朱厚熜口中一阵阵发干,先前服用的丹药已经吸收殆尽,大概是化掉药性消耗了他不少体力,此刻只觉得双目发热,身体一阵阵发飘。

    他心中越发烦躁起来,手一舞,缠在双臂上的大袖“呼!”一声甩开。再不理睬船舱中不依不饶的陈后,大步走上甲板。

    大概是刚才陈王后提起了去世的父王,朱厚熜心中一阵伤痛,上了甲板,外面依旧闷热,看着宽阔的河面,吸了一口长气。

    家事国事,天下事,每一件事都压在心上,让这个未来的十五岁的少年天子久久不能平静。

    也许正如陈后所说的那样,父王的死真得同服用仙丹有关。

    可是,父王去世前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服用仙丹,大概是他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吧?

    朝廷对各地藩王管束甚严,尤其是在宁王之乱后,更是将王爷们当犯人看待。不断命地方官员就近监视,还派出官吏进驻王府之中管理日常事务。可以说,王府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笔开销,没有他们的点头就没有任何可能。

    最过分的是,依照祖制,藩王没有朝廷命令不得离开王城一步,违令者将受到严惩。

    自有记忆以来,朱厚熜就没有走出过王城一步,对他来说,王府和王城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困在其中,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父王一声育有两男四女,但大都在襁褓和年少时夭折,仅他一个人长大成|人。这或许同他长期服用丹药有关,以至于影响了下一代的健康。

    他还记得父王去世的那天还拉着他的手说:“厚熜,孤真想再看京城一眼啊!孤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那里才是我的家乡。人常说,落叶归根,我这片树叶落了,却回不了家,世界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事情吗?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大明朝的王爷在外人眼中风光体面,却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这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事。依孤的才学,若是一个普通百姓,去科举,怎么说也能考个举人,即便做一个七品县令,也比现在逍遥快活得多啊!”

    也就是从父王去世那天起,朱厚熜就暗下决心,这辈子绝不能再任由命运摆布。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就得纵心自在,岂能受制于他人?

    老天还是没有辜负他,很快,正德病危的消息传到了安陆。而且有小道消息说:正德有心将皇位传给他朱厚熜。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王府众人固然是大觉振奋,但朱厚熜却暗自警惕。对他来说,如果不出意外,他这辈子也将像他父亲一样,一辈子呆在王城中不能离开一步。也只有做了皇帝,才能摆脱这种令人绝望的生活。

    可是,全天下的藩王多了,厚字辈的人都有登基的可能。他朱厚熜在其中并不起眼,只是一种有可能的选择。而且,他还面临着一个强劲的对手:江华王朱厚乔。

    此人在朝野中颇有声望,同朝廷中几个大姥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要想顺利登顶,就不得不将他彻底打倒。

    因此,朱厚熜也不敢懈怠,将手下最亲信最得力的助手陆炳派往京城活动,为得就是在未来的帝位争夺中抢占先手。

    可是,谁曾想,江华王早就在京城中布置了人手,并纠集了一大批朝廷官员在皇帝面前游说。

    不得不承认,去年年底是朱厚熜最困难的时期。京城活动开支浩大,让他有些捉襟见肘。而最让他郁闷的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朝廷派到兴王府的官员加强了对王府往来帐目的管理,每一文钱的支出都盯得极严。若不是有陆家支撑中,他在京城的所有布置到头来必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三卷  第一百九十章 朱厚熜(中)

    第一百九十章 朱厚熜(中)

    可收买官员,打通要害关键,需要有流水一样的银子使出去。即便陆家财雄势大,也不看看重负,眼看着就要支应不下去了。

    可是,一过完年,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

    一个叫孙淡的山东士子出现在京城纷乱的政局当中……

    想着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一切,朱厚熜呆呆地看着平静的河水。庞大的船队停泊在河边,疲惫的船帆落下了,白色的帆布在闪电的光芒中若隐若现。

    如果陆炳没有认识孙淡,如果没有孙淡在天子身边替兴王府说话,事情或许会是另外一种模样吧?

    而且,孙淡一插手安陆和青州之间的夺嫡之争,先是弄出一个什么钱票为兴王府筹集了一大笔资金,有了这笔钱,陆炳他们顺利地买通了不少要害部门的印把子。其次,孙淡有设下巧计策,将青州在京城布下的势力连根拔起,手段又准又快,快得让青州做不出任何反应。

    等到正德驾崩那天,孙淡更是从头到尾守在天子身边。无论是立遗昭还是颁圣旨,都由他一手操持。这手段,这智谋,比起那些只懂得袖手谈心性,张口说道德的所谓的名士才子们强上许多。

    连陆松听到他的事迹之后,都击节叫好:“恭喜王爷,终于得到了一个张良陈平式的谋士。反观那江华王,手下的平秋里虽然也是不世出的才子,可同孙淡比起来,却幼稚得像一个三岁的娃娃。这是王爷的福份,也是青州的噩梦。老天爷将孙淡送到王爷身边,这不正说明天命在王爷这边吗?”

    至于陆炳,更是对孙淡的谋略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地步。

    “可是……孤怎么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呢?”眼睛还在发热发红,朱厚熜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怀中的丹药,却摸了个空。

    “对,孤是妒忌了……京城的布置一直都在孤的掌握之中,可事情发展的方向却脱离了我的控制。孤也是一个有大才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秀才比了下去?”朱厚熜突然找到了令自己不舒服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喜欢摆布我。王府的官吏、朝中的大姥、我的手下,甚至我的妃子们……这感觉真让人不舒服啊!”

    “好在,孤终于要登基了。天子广有四海,自然要随心所欲,好好振作一番才是。”

    胸中突然有一股壮志升起,他提高声气:“放扳子,本王要上岸走走。”

    “王爷不可,这夜半三更的,你独自一人离船上岸,若叫那毛尚书知道了,只怕有是一通苦柬。”早就等在甲板上侍侯着的大伴黄锦慌忙走上前来苦苦劝告。

    他那日被朱寰刺得浑身是伤,在路上将养了一个月才好了个大全,如今身体虽然已没大碍,可一张脸还是显得异常苍白。

    “怎么,你也想限制我吗?”一想起礼部尚书毛澄那双浮肿的眼睛,和满是虚伪笑容的脸,朱厚熜气就不往一出来。这一路上,沿水路从安陆到南京,再到镇江,进而转道大运河北上。毛尚书和一众朝廷迎驾的官员就像看管犯人一样的看管着他。

    朱厚熜虽然贵为大明王爷,如今有时皇储,可他毕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少年人该有的特点他都有,他一辈子都没出过王城,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出远门的机会,自然要游山玩水一番,好好过过眼瘾。

    可毛尚书他们整日都钉子一样钉在他的身边,这个不许,那个不成,就当他这个未来皇帝如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一样,只需老实呆在船舱里就好。

    堂堂大明朝王爷,未来的天子,被这群官僚如此看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他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表面上却只能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姿态。

    否则,毛尚书他们肯定会板着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