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不用了,今天的事非同小可,你们得一块去找荣少谈,我去车上躺会,没什么事就过来,别担心我,你们先去吧。”

    常宁与常丽两人对视一眼,便交待陪同司机扶着陶敏离开。

    繁华街头,顾适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等着计程车,他垂着头,人流从面前匆匆而过,多日阴晴不定的天空此时竟露出了久未见的阳光,光芒投在地面上,与积雪汇成晶莹的亮色。

    他深深吁出口气,抬起头的同时忍不住回身最后看一眼那座巍峨建筑,阳光映照下的鼎盛荣氏闪耀出绚丽的光芒,仿佛空中皇城般遥不可及,他伫立街头,默默地望着那座大厦,荣思城,也许这次是真的可以彻底告别你了。

    一辆白色凌志静静地停靠在他面前,车窗徐徐摇下,露出一张清雅明媚的脸,陶敏对他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好,请问这位先生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顾适疑惑地看着她,愣了一会,才道:“你认识我吗?”

    她莞尔一笑,“刚才在鼎盛荣氏跟你有一面之缘,不知道算不算认识,如果先生你有时间的话,我真的很想跟你聊聊,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顾适犹豫地看了看天色,时间倒不晚,只是他真的不认识这位贵气妇人,不知道她找自己干什么?可看着这人面色温和,气质纯良,尤其是那对婉约的眸子,细细看去,竟还带着点不知名的温情,他想了会,才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赶着回家,不太方便。”

    “你要回家?你住在这城里?”陶敏心里略微动荡,她越是看着顾适,心里那层惊惑就越加深几分,她不禁打开车门下车,而前面的司机见她下来,也忙着下了车,小心冀冀地替她拉开车门,恭敬地道:“太太小心,您坐着说话就好了。”

    顾适不明白她紧张什么,便道:“是啊,我是住这城里,怎么了?”

    陶敏笑道:“那不如搭我的便车,我送送你,好不好?”

    司机看顾适还在犹豫,有些不耐烦,就对顾适硬声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太太身体不好,不能久站,你这年轻人得了便宜还不说声谢,真是!”

    陶敏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转而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张名片,递给顾适,“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看看,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聊聊,没有恶意。”

    顾适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常鑫集团常务董事,他心里一惊,这不是常浩生的公司吗?这个妇人……他突然想到刚才鼎盛荣氏里的两姐妹,难道她就是常凡的母亲?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满腹疑惑中,顾适就被请上了车,坐在舒适的凌志车里,他正想问个明白,转眼就迎上陶敏温润的眼睛,他不由心里略惊,忍不住问:“陶女士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只是凑巧路过送我回家这么简单吧。”

    陶敏微笑,双眸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道:“当然不是,我想跟你聊聊,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长大?现在在哪读书,有工作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完后,她才发觉自己有些急迫,可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心里牵挂了许久的那个他,冥冥中她总觉得眼前人跟自己心里所想的人毫无差别,那面容,眼睛,眼珠转动时灵气,纵使当年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孩子,她仍能从顾适身上找出相似的痕迹。

    “我叫顾适,在f城长大,现在就读f大国际经济,暂时没有工作,请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呃,没,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呃,对了,你还没说你家在哪里呢?我送你回去。”陶敏看出对方已然警惕的眼神,她不禁缩回目光,心里却慌的更厉害。

    车辆很快开到郊区公寓楼,陶敏探出头望了望这栋普通的乡镇民居楼,眼里掠过一丝怜悯,“你就住这里?”

    “不是,这是朋友的房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谢谢你的顺风车。”顾适只觉得这女人奇怪的很,一路上,虽然他很想通过她问问常家的事,但她自从一开始一连串问话外,居然就不再多说什么,顾适心里直犯嘀咕,搞不懂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荣思城、常凡和荣启城,这三个人在春落山庄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无所知,而最亲的哥哥更是意外地留个纸条就此告别,他了解哥哥的性格,除非极为稳妥的事,否则是不会轻易留这种纸条让家人放心,那么,罪魁祸首的荣启城和常凡,逃出去的荣思城会怎么惩罚他们呢?

    这些疑问他都想知道,可走正常途径去找荣思城看来是不可能,想起自己在鼎盛荣氏连前台小姐都可以投以轻蔑眼神,见那男人如同见神祢般万般艰难,车上,他几次动了动嘴唇想问身边这位常夫人,但每逢要开口时,都被那双凄离怜悯的双眸所震住。

    她究竟是为什么这样望着自己,带着几分渴望,几分悲忧,还有数分呼之欲出的希冀。

    这种眼神让顾适不得不把涌到喉口的话尽数吞回去,她不言不语,神情忐忑,似在挣扎着什么,顾适心存疑惑但也不好再问下去,也好,她不说话,那就当纯粹坐了次顺风车罢了。

    “顾先生,请留步。”刚刚走出几步外,身后的贵妇人便叫住他,顾适转回头,凝眉问:“陶女士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个,能不能请我进去坐坐?”陶敏轻轻揪着淡紫色大衣衣襟,她清秀文雅,眉目如画,眼底眸里浮出浓浓的亲切,如果时光倒退二十年,她必定是位倾城美人。

    顾适略一怔,犹豫了一会,道:“那好吧。”

    陶敏面露惊喜,随行司机倾身上前,问:“太太需要我陪吗?”

    “不用了,我去一下就出来,你在外边等我就可以了。”她说完,又似想起什么,接着加上句话:“我来这里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包括常家的人,你明白吗?”

    “是,太太放心。”司机躬身退回车上。

    陶敏紧了紧大衣,急步跟着顾适进去,这时,门从里面推开来,顾妈披着大衣出来开门,一见顾适,便笑开来,“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害妈等的急死了,快快进来,外边雪大,我煮了热面条给你。”

    她才说完,笑容顿时凝滞在脸上,眼睛像是转不动了似的,定定地看着顾适身后的陶敏,嘴唇抖动了几下,道:“你,你怎么…….来了……?”

    顾适一怔,回头指着陶敏道:“妈,你认识她?”

    “你认识我?”陶敏这时也蹙起秀眉,她细细回想一下,发现这位妇女确实很面熟,于是也不由陷入沉思。

    顾妈□慌乱,忙一把将顾适拉进门,“碰”地一声把门关紧了,顾适不解地问:“妈,你怎么把人家关外面?”

    顾妈紧紧拉着他的手,嘴唇不停的哆嗦着,“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找上来呢?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神经质地碎碎念,突然转头惶惶地望着顾适,“小适,你怎么见到她的?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是在路上偶然遇见她的,妈,你真认识她?”

    “不不不,我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她,她是常家的大太太,我怎么会认识……”顾妈急的语无伦次,连忙摆着手否认。

    这时,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陶敏的声音带着异常的尖锐,“陈静莲,你快点开门!你出来,你快出来!”

    顾适疑惑地转向母亲,“妈,她是在叫你吗?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不,我不认识她,小适你听我说,我才是你亲妈,外边那个人我们不认识,你别开门,千万别开,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脸色苍白,边说边紧紧抓着顾适,像生怕谁会抢走似的,顾适还想问时,门外再度传来陶敏的哭叫声,“陈静莲!你太恨了,为什么要将我的孩子抱走?我那么相信你,你摸摸良心,我当年对你像亲姐姐一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快开门,顾适,你快开门啊,我是你亲生妈妈!”

    这些话尤如惊天霹雳,陡然间将顾适震惊的无法动弹,他看着那扇震天响的门,又转回头看看身边的母亲,那些曾经在心底脑里中半知半解的疑问,这时已经有了肯定。

    春落山庄下,常凡对自己狠绝的一枪并没有击中他,反倒是那几句话给了他惊醒的觉悟,而现在,门外常夫人带着哭声的呐喊,更是令他惊心动魄,顾适扶着母亲,紧蹙眉头,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陈静莲死死咬着下唇,不住地摇着头,泪水在眼底打转,只有双手还是紧紧抓着顾适,门外这时传来一个略粗重的男声,像是惊呼般叫道:“太太,太太你怎么了?太太………”

    紧接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顾适心里一惊,想起陶敏清秀柔弱的脸,难道是在门外晕倒了?

    他急忙想开门看看,不料母亲拉着自己更紧,最后索性抱着他,死死地恳求:“别出去啊,小适,我才是你妈,外边那个跟你没一点关系,小适,你信我好不好,别出去见她,求你了!”

    她泪流满面,干脆扑通一声跪倒在顾适脚边,仰着脸哀求,“小适,算妈求你了还不行吗?”

    她紧紧抱着顾适的大腿,这种情形顾适何曾见过,他一时间脑子一片混乱。

    而此时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不一会,传来车辆发动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时,顾适才出去打开门,冷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天空暗沉无边,白色凌志车已经远远离去。

    注视着远去的车辆,顾适胸口闷闷地,他不知道陶敏怎么样了,看刚才的情形大约是晕倒在门前,一想到这里,顿时更为难过,她真的是自己的亲妈妈吗?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心绪纷乱间,脚下触着个硬物,他低头一看,门边掉了个红色小布袋,顾适捡起来,原来是个红色锦绣小福包,捏了捏,里面像有什么硬东西,他打开来看,是一个白亮闪耀的小镯子,样式精致可爱,就像是给刚出生的孩子戴的吉祥物。

    顾适一见,心中更为惊诧,他包好小镯子,转头看到母亲站在身后,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脸色苍白,薄唇微微颤动着,眼里全是一片悲哀,他轻声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53·意外车祸

    顾适一见,心中更为惊诧,他包好小镯子,转头看到母亲站在身后,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脸色苍白,薄唇微微颤动着,眼里全是一片悲哀,他轻声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陈静莲抖动了几下嘴唇,终是无力地闭上眼,哀叹一声,默默地转身,“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夜色渐暗,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光线幽深萧肃,桌上摆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可顾适并没有心思吃,他静静地望着桌对面的母亲,等着她开口。

    “二十多年前,我在镇里医院生下你哥哥,当时医生就诊断说,你哥有先天性心脏病,恐怕难养活,可我不敢跟你爸说,你也知道,你爸就是个赌徒,性情暴燥,要是知道你哥有这病,那还不把他给扔了,我瞒着你爸这个事,一直到你哥哥三岁时病发,难以隐瞒了,才不得不说他有心脏病,你知道吗,当时家里为了小枫的病四处借债,亲戚朋友全都借光,人人都躲的我们远远的,可还是个无底洞,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填满,你爸终于知道了真相,就把我往死里打,我天天被他打,腿上手上全是伤,我怕了,我怕我真会有天被他打死,所以有天晚上趁着他外出赌钱,我就抱着小枫跑了。”

    她露出惶恐的神情,心神好像又回到许多年前那些黑暗的日子,周身微微战栗,顾适唤了她一声,“妈…….”,她才吸了口气,低头拭了拭眼角,继续往下说:“我把小枫托给你大舅,然后一个人出外城打工,那时为了生活,我什么都肯干,拾荒、进厂,在工地帮人烧饭,什么活挣钱我就干什么,后来一次在老乡的介绍下,我到了这城里一家很有名的医院做护工,当护工的工资比之前做的那些活都要高,我帮人端屎端尿,尽心尽力地做,很快在医院里就有很多人认识我,一有什么高干富商住院就叫上我,那天春天,我又接了一个病人,据说是既将生产的富家太太,她就是常家的夫人陶敏。”

    “她当时身体很弱,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就早早住进高级病房,她先生很忙,没几天来看她,身边保姆司机好几个围着她转,可她还是很忧郁,我去了后,为了逗她开心,当然更多的是想收多些钱,于是天天变着法子跟她聊天,做好吃的给她吃,渐渐地,她笑容多了,一口一个大姐的叫着,我们俩那时关系真的叫好,她漂亮又高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而我呢,一个农村没文化又嫁了赌徒的女人,对她真是羡慕的很,她送了很多东西给我,有衣服,鞋子,还有医你哥哥病的好药,那时我真的恨不能给她磕头,可是后来…….”

    陈静莲顿了顿,哀伤地望向顾适,泪光在眼底浮动,“你哥哥偏偏在那时又发病了,病的很重,大舅顾不过来,就去找你爸,你那死鬼爸却将小枫扔到街上,说是再也不要这样的儿子,后来打电话给我,说是如果小枫的病再不好,他就要跟我离婚,儿子也不要了,小适,你知道我多怕吗?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这样的女人要是离了婚,还带着个有心脏病的儿子,我还怎么活?而你爸当时手里还有些钱,虽然好赌,但还能挣些钱过日子,我就想着如果能再给他生个儿子,这样就不会抛弃我了,那时我请了两天假赶回去,跟你爸好说好劝,还想着趁他酒醉时跟他亲热一下,可没想到,他竟睡了过去。”

    “不久后,陶敏生了双胞胎,因为身体不好,两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放进了特护病房,我主动申请帮她看孩子,就在那天晚上,我看着年幼的你那么可爱,鬼使神差的,就萌出个念头,偷偷把孩子给抱出去了。我把孩子先放在从前打工的一个老乡那,说是刚生的。一连几天医院都没有风声,我怕的要死,也曾想过把孩子给送回去,可…….可我心里又舍不得!等了几天,就听医院里传出来陶敏的双胞胎孩子死了一个,我当然知道是医院怕常家发难才想出的计策,这样一来,我就松了口气,陶敏当时很难过,天天流眼泪,我看着心里也很难受,可又不愿意再把孩子还给她,只能加倍的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后来她出院时,给我一大笔钱,当时还说想留我进常家,可我哪还敢啊,收了钱后,就赶紧收拾行李回家去了。”

    陈静莲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捂着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我也是没办法,既然都做了,我也回不了头,那时抱着你回老家,又怕突然抱个孩子回去让你爸他们怀疑,所以暂时把你放在你大舅那,装成大肚子的样子回去,你爸刚开始很惊喜,可在村里“生”下你后,他就怀疑上了,不但只是他,顾家的所有人都怀疑我,我硬是咬着牙说你就是顾家的种,可随着你慢慢长大,街坊邻居,顾家亲戚,全都在背后骂你,你爸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他更少回家,去赌博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小适,这么多年我是有苦难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一己私念,像你这样一个贵公子出身的人哪里会落到今天这般境地,是妈不好,不应该把你抱回来,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听完母亲的这番话,顾适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常凡的目地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一开始就是想致自己于死地,这里不但有对荣思城的爱慕,更有对自己的防心和妒恨,这样一想,顾适才意识到,常凡绝不是从现在才知道自己身份的,应该是早一点,或是更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那么这个人对自己用的心机就更深不可测。

    冥冥中,他总觉得落下山腰时那几句话分外熟悉。

    “你永远都变不成我,装的再像,也不是我……我不会让你回常家,你不回去的…….”

    这些话分外熟悉,如利爪扰人心般刺痛,他垂首闭眼,脑海里不断翻滚出许许多多的片段。

    雪地里突兀而来的货车,当他挣扎着爬出车子时,肇事车早已逃离现场,而就在他想摸出手机一刻,那个男人却极为巧妙地驱车来到他面前,满面鲜血的他视线已经被红色的血水染得面目全非,艰难地抬起头,隔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看到男人穿着最熟悉的大衣缓缓走来,他刚想伸手,却看到对方脚步停滞不前,两人之间三五米的距离,荣思城的脸庞在视线里朦胧不清,甚至只有一个依稀的脸庞。

    当时的他并没有多想,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黑色羊呢大衣,几近相似的脸孔,纵使隔着风雪,他也认定这是他的荣思城。

    可直到对方开口说出那些伤心的话时,他震惊至崩溃,最终看着男人决绝转身离去。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那些话与当日常凡说的话何其相似!

    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脑子没来由的巨痛,像是原本被打散的千万碎片正在时光倒流般飞速重新组合,而再过滤一遍的情节,现在回头再想想,却发现个中漏洞百出,疑点迸露。

    他捂着额头,眉心纠结,紧紧地闭着眼睛,陈静莲见他这般,以为是刚才的那番话令他痛苦,忙按着他的手,道:“小适,你别这样,妈知道妈对不起你,对不起陶敏,可妈当时真的没有办法,有些事做了,就没办法回头,小适,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靠,家里已经成这样,我们没地方去了,我跟你哥只能靠着你,你不能离开妈妈,小适…….”

    顾适抬起头,看着母亲含泪的双眼,他依赖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再受苦,顾适伸手捋了捋她斑白的鬓发,轻声道:“不会的,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但是有些事情我想自己搞清楚,所以,我还是要见见她。”

    陈静莲抿着唇,含着泪万般不舍地看着他,终是无力地点了点头,“也是,你到底是常家的小少爷,唉,妈也不能阻碍你,刚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你不要怪妈,妈也是太怕了,如果你一定要去找她,就去吧。”

    她拭了拭眼角,长叹一声,缓缓起身走进房间,过了不久,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顾适一看,竟与刚才陶敏掉到门边的锦绣小福包一模一样,陈静莲捏着小福包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放在顾适面前。

    “这是你生下来时,常家人放在你襁褓里的福包,当时我抱着急,不慎掉了一个,而这个还是留在襁褓里的,我总想着有一天会还给你,但又怕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苦笑着叹息,像从前一样慈爱地抚摸着顾适的发顶,缓缓地道:“小适,拿上这两个福包去找她吧,见到阿敏时,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妈当年是不得已。”

    顾适点点头,将两个福包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要去找他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他也要查清楚前世的车祸事件,冥冥中,顾适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蹊跷,而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不会白白送给别人。

    没错,身为常家的双生子,他怎么能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呢!如果能进常家,那么所有难题和困惑都能迎刃而解,他顾适绝不会活的像个窝囊废一样,除了逃避还是逃避,除了忍让还是忍让,他受够了!

    紧握着手里的福包,顾适眸中闪烁出不一样的光彩,潋艳流光,狠绝而冷冽。

    当晚夜色深沉时,陈行深回来了,一进门连大衣都来不及脱,雪末洒了一地,他急匆匆地走到客厅对顾适道:“小适,常家出大事了!”

    顾适一惊,立下站起来,问:“什么事?”

    陈行深缓了口气,才道:“刚刚我接到媒体一手消息,说是常夫人在去鼎盛荣氏的路上出车祸了,车辆全毁,司机当场死亡,常夫人送到医院后也抢救无效,现在常家全乱套了。”

    “你说什么!常夫人她…….她死了?”仿佛惊天霹雳,顾适惊怔地望着陈行深,陈行深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她去世了,本来常家想通过她去向荣思城求情,求鼎盛荣氏放过常家,这些天发生的事你不知道,鼎盛突然向常家施压,重重打击了常鑫旗下多个产业,我们陈家虽然不在其中,但也深受波及,常浩生拉不下面子去求荣思城,常夫人曾是荣家大太太谭沁的大学同学,想借个面子亲自去求荣思城,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

    他兀自说着,不经意抬眸,却发现顾适脸色惨白,陈行深紧张地忙扶他坐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适无力地闭上眼,双手抱着头缓缓垂下,声音哽咽:“她死了,她竟然死了,我还没叫她一声妈妈,她就离开我了……..怎么可以……她怎么会这样离开我 …….”

    陈行深顿惊,俯□望着他,“你说什么?她是你妈妈?”

    怀里两个旧时福包还暖暖的,顾适痛得如梗在喉,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唇紧紧抓着怀里福包,他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出,陈行深心里一痛,再多的话此时也问不出半个字,伸手抱住了他,贴着他的额头,温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小适,一切都会好的。”

    “常家什么时候办丧事?”无声的泪流中,顾适缓缓放下手,神情悲怒,眸光冷冽如电,陈行深不禁暗惊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见过性情温软的顾适脸上出现这般神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隐隐地,陈行深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紧握住顾适的手,道:“小适,你确定她是你妈妈?”

    倚在房门边的陈静莲忍不住掩嘴哭出声来,自责地泣道:“都是我不好,小适,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亲妈……..”

    顾适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他木然坐着,像风暴前的大海般平静的吓人,“如果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她的丧事我一定要去参加!”

    不但如此,我还要取回我应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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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呢, 都死去看月亮了吗?? 不要抛弃一个天天坚持日更的好作者啊啊啊啊,各位, 请沉底的家伙都出来喘口气吧, 憋得太久会死人哒!!

    ☆、54·大闹灵堂

    这年冬季的下雪期特别长,临近圣诞节,大街小巷里挂起了彩灯,全城各大商场门口先后树起巨大又漂亮的圣诞树,欢快歌曲飘荡在喧哗夜市,一派的喜气洋洋。

    而对于常家,此时却是冷清阴沉的像座坟墓,往年这时,常家的大小节日打理都是常夫人陶敏一手操作,她喜欢过节,一到节日就带着常宁、常丽和常凡一块动手做圣诞礼品和装点圣诞树。

    只是如今这种热闹再也不复现。

    参加告别仪式的人群来了几拔,近日虽然传出常家产业岌岌可危的消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家到底也是驰骋商界多年的金融世家,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日敢与鼎盛荣氏为敌,难说他日会东山再起。

    商界上的事,谁也说不清,各路的权贵暂时静观其变,此时也都如往常般给几分薄面,诺大空旷的礼堂,来来去去,倒也人头拥蔟,哀乐回响下,常家一家之主常浩生,三个孩子,大小姐常宁、二小姐常丽和三少爷常凡,全都神情悲痛地站在一侧。

    门外迎着来客的管事叫了一声,“浩海集团副董事陈行深先生到!”

    低头默哀地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可令众人万万没料到的是,第一个踏进来的人竟不是陈行深,而是一个身材修长,眉眼似画,清俊又冷漠的年轻男子,他是顾适。

    一袭黑色修身西服,长腿落落有声地稳步向灵堂走来,眸色沉着冷凝,唇瓣轻抿,周身散发出浓浓的萧杀气息,所到之处均惊起众人的暗叹声,他不管旁人,径自走到灵堂前,深深地凝望那张照片,照片中的陶敏温柔婉约,清秀可人,这是他的生母,他的亲生妈妈。

    大约是嫌周围太过细碎的闲言声,他俊眉微挑,冷目如电般扫过周围的一群人,众人被他眼底的冷凛所震憾,灵堂一时间竟寂静无声。

    顾适回头,对着照片上的陶敏再度望了片刻,尔后深深地一躬身,俯身而下的同时,他轻声念着:“妈妈,请走好。”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在静如死水般的灵堂里激起一片暗喧。

    “他说什么?妈妈?常夫人什么时候又有个儿子?”

    “天啊,不会是私生子吧,看不出来哟,常夫人那么温顺的一个人,啧啧!”不知哪个贵妇低低地碎声甚是刺耳。

    “可是不对啊,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人长得跟常三少好像噢,不会真是……”后面的话已经被其他人的惊叹声淹盖。

    同是一身黑衣胸口别着白花的常凡冲出来,高声叫道:“严升,把这个人带出去!”

    几声粗重的脚步声从人群后方跑上来,刚想上前就被后面来的陈行深挡住,顾适凛然回头,看了眼那位凶神恶煞的保镖男人后,再把目光放到常凡身上。

    “你对自己的亲哥哥,就是这种态度?!”

    一言惊起千层浪,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常家几位主人,常丽见状几步上前,厉声质问他:“闭嘴!顾适,你疯了吗?这里是常家,不是你发疯的精神病院,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顾适挑眉冷哼,眼里显出一丝不屑,“跟你这样的女人做姐弟,我还真是疯了,不过,我确实是你的亲弟弟,再不情不愿,我也不能不承认。”

    说着,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两个福包,摊开手,摆在众人面前。

    常丽一惊,这是常家子孙才有的福包,每个常家子孙一出生,都会由做爷爷的亲手送上两个福包,意头是福寿双全,两个福包里各放着常家私人珠宝店定做的一个银镯子,凑成一对,出生后第七天戴在手脚上。

    “你,你上哪搞来的常家福包?”一旁的常宁也被吓到了,她身为大姐,当然多少知道点当年母亲生产时的事,那时她六岁,知道母亲生下双胞胎,其中有一胎刚出生不过两天就在特护育婴房里死了,而眼前这个叫顾适的人,却手上有着常家的福包,难道他真的是……

    她不禁抬眼细细打量顾适,是的,没错,早就觉得这人长得跟凡凡有八分相似,可一直没想过会有这种渊源,她还以为是荣思城因为喜欢凡凡又一次找来的替身。

    “不可能!他绝不是常家人!”常凡沉不住气了,他上前狠狠抓起顾适的衣领,白净俊秀的脸蛋此时微露狰狞,冷沉沉地道:“我警告你顾适,你别想耍什么心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顾适冷然一笑,面容不惊,淡淡地道:“常凡,你现在最后悔的是,为什么没能在春落山庄时一枪打死我,而你最后那几句话却被我听进了耳里,记在了心上,今天我来,就是要回常家,我是你的双胞胎哥哥,这个事实谁也抹灭不了!”

    “你休想!”他双目霎时凶狠无比,揪着顾适的衣领又贴近了几分,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顾适,你真是不要脸,居然耍心机得了荣哥的欢心,现在又要从我手上夺走属于我的一切,你说的没错,我真后悔那一枪怎么没打中你,不过你今天来闹灵堂也是无济于事,你以为凭着两个福包就能说明什么吗?常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

    顾适眉目瞬敛,反手也抓起他的衣领,两人面面相对,四目冷冽如电,顾适沉眸一笑,“常凡,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dna验证这一说吗?”

    常凡冷哼,“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谁会给你机会验dna,在整个常家,唯一可能信你的人已经走了,她死了,谁会认你!你做梦吧!”

    顾适闻言心里陡地一落,她死了,谁会认你!

    “常凡,是不是你干的!”顾适压着胸口几近窒息的痛,猛地一把拉起常凡衣襟,瞳孔里尽是悲痛,如果真是这样,那事实上是自己害了妈妈,他好悔,好悔没有在车上就给她问话的机会,好悔没有打开那扇门,明明只是咫尺间,却生生误了这场相认。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顾适,这里没人会相信你。”常凡勾唇轻笑,笑意诡异绚丽,他推开顾适,姿态优雅高贵,略仰着头,道:“今天是我妈的丧事,我给你三分薄面,如果你再不走,我就叫人好好请你走,严升,阿坤,你们过来请这位闹事的先生出去!”

    眼见几位高大粗壮的男人越来越近,陈行深心里一急,忙挡在顾适面前,厉声道:“常少,他是我带来的人,绝不是来闹事,大家有话好好说,不如,让常总过来认认他手上的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常浩生见他说到自己,略怔,刚刚常凡与顾适那番对质他尽收眼底,说实话,当年双胞胎生下时,他并不在陶敏身边,那时的他在哪里?呃,想起来,那时正巧是谭沁生病住院的期间,他熬不过相思之苦,独自一人偷偷去医院看望她,足足在她身边待了几周,而自己的妻子陶敏却是一天都没有去,直到医院下了通知,说是双胞胎已有一胎产下后身体太弱而早逝,常老爷子又气又痛,下了几个夺命狂电才把他给叫回来。

    所以,他怎会知道当年的事?

    不过眼前这位叫顾适的年轻人又确实有八分像常凡,他按奈着心底的忐忑,上前拿过顾适手上的福包,打开来,两付银光闪闪的镯子摊在掌上,镯子的侧边绣着盘旋飞舞的龙身,做工精细取巧,色泽上乘,他一眼就看出确为常家的子孙福包。

    “这确实是常家的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常浩生问道。

    顾适凄凉一笑,苦涩地道:“一个是常夫人昨晚来找我时,掉在门边的,一个是我的养母当年抱走我时,留在襁褓里的。就在昨天傍晚时,我离开鼎盛荣氏后,偶然遇见了她,她一直跟着我,她想认我,可我…….我却没来得及认她。”

    常宁和常丽闻言蓦地一惊,两两交换了个眼色,抿紧唇不再说话。

    “你凭什么说她是想认你?!顾适,你现在说的话有什么证据?!”常凡再度发难,眼中阴鸷精光必现,问出来的话咄咄逼人,“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凭两个福包想说自己是常家的人?哼!真是太天真!”

    顾适不惧地上前一步,道:“当时在场的人有我养母,她可以做证。”

    “哈哈哈哈!顾适,你是真聪明还是装傻,你养母做证?她是你家里人,当然站在你这边说话,这种证词谁信!”常凡冷笑道。

    “我信!”陈行深心里一急,义无反顾地站在顾适身边,扶着他肩膀道:“我信他,他绝不会说谎,那天在春落山庄我找到他时,他一直高烧不止,嘴里尽说胡话,可是,他却说到你了,常凡,是你和荣启城一起把他绑进春落山庄,是你怕他暴露了真实身份推他下山坡!”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惊愕不已,没想到参加个丧事还爆出这等奇事,人人都怔在原地,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常凡眉峰轻挑,眼神斜斜瞟了眼陈行深,从容不迫地冷笑道:“陈二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三番四次帮着这人,当然,你对他的那点心思,我也不想说破,只是觉得可惜,你一个锦绣前程的贵公子怎么会跟某些人一样,喜欢起这种玩意,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别人用了不要的东西!”

    他说着掩嘴轻笑,满是讥讽,在陈行深怒容咋现时,又抢白道:“哎,你别急着替他说话,刚刚你不是才说了,他是发高烧时说胡话才提到我吗,那么请问陈少,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说的话能当真吗?还有,这两个镯子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搞来的,就凭这些是不能证明他是常家的人,陈少,你别因为太过迷恋一个人而分不清是非,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会出这招,原因嘛,我说出来也不碍事,那是因为他在某人身边一直在当我的替身,心里那口气出不去,自然就想出这种下作的招数!”

    他这话一落地,随即像滚水炸开了锅,商圈里多多少少有人知道荣思城养小情儿的事,这话明显就是掀开了大半边罩子,原本还看不清楚,凭着荣思城的地位大伙给三分薄面,眼下一被撕开,众人轻蔑鄙夷的目光纷纷刺向顾适。

    顾适不由怒道:“你胡说!常凡,你伙同荣启城绑架我和我哥想逼荣思城就范,现在又想血口喷人,你对多年待你如亲人的荣哥都下得了手,对你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留一丝亲情,常凡,你简直丧尽天良!”

    说着说着,顾适暴怒如熊熊火焰从心中燃起,他看够这张虚伪清纯的脸庞,受够了被人蔑视污辱的目光,今天,他要在母亲面前狠狠教训这个无耻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顾适疾步上前,一手拎起常凡的衣领,那张清秀的脸上此时露出惶恐的神情,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今天我是以你哥哥的名义来教训你!”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下,顾适狠狠地揪着他扇了几下耳光,最后一下用尽全力,打得常凡一个踉跄倒退着跌倒在地,常家人全都惊呆了,常凡更是怒不可竭,他从小做为常家独子长大,何曾有人这样打过他,

    就连常浩生都不敢大声训自己,眼下顾适当着众人面居然敢打自己,他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都在不停地抖动。

    “严升!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把这个人给我狠狠教训个够!”他捂着脸大声叫道,周边一直呆站的保镖仿佛像才活了过来,人人纷纷向顾适疾步而来,有好几个已经撸起袖子,操起了随身的手棍,怒气冲冲地朝顾适走过来。

    “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今天都别想好好走出去。”

    突兀间,一声清冷漠然的声调从门口悠悠地传来,不需要回头,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

    身后数位高大的黑西装男子紧紧跟随着为首的一个男人,他依旧是一袭华贵的黑色长大衣,俊脸轻仰,剑眉微挑,墨色眸子里尽是一派清冷邪肆,站在他左边的菲力上前躬身为他拂去粘落在大衣上的雪末,而他则闲闲地迈着步子,一节一节地顺着手指脱下黑色皮手套。

    周围的来客开始屏气凝神,紧紧注视着意外前来的荣思城,每个人脸上神情复杂,暗暗揣摩这位刚刚平定鼎盛内乱的年轻总裁究竟想做什么?

    荣思城却是一身的从容淡定,他的视线淡淡扫过堂中央站着的几个人,落到顾适身上时,眸光微微跳动,薄唇不露声色地弧起个浅浅弧度,而后,缓缓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众人,径自向灵堂正中的遗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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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啊, 好多人都说我写的很狗血,当然, 这点我也承认,而我要说的是: 我爱狗血,我更爱洒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