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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节

    第七十节

    文化大革命波及到黄岭小学,第一位起来造反的是谷长汉老师。

    黄岭小学从地主的旧草房里搬出来,挪到了县道边上的新校址。新学校交通方便,教室充足,还专门盖了一栋带走廊的平房做为校长和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前面是宽阔的操场,四周培了墙壕,墙壕内侧栽了三行杨树,树苗虽小,长得茂盛。

    学校设施比较完备,师资也有很大提高。陆德全和八先生教高年级,两人都热爱教育事业,对工作极负责任,教学质量在全公社名列全茅,在全县也有名气。从升学率来说,有的小学连一个也考不上初中,而黄岭小学的毕业班有一半的孩子进入庞妃中学。

    相比之下,谷老师的弱点和卑劣都显露出来。高年级教不了,教低年级吧,他的拼音底子差,十几年的教学经历,竟分不开平舌和翘舌音,谷老师教的错别字,学生到了高年级,还得由别的老师更正,而孩子们的记忆非常牢固,更改过来很困难。

    校长没办法,只得让谷老师教体育。小学的体育课就是领着孩子玩儿,每年一次的运动会也是本校组织,用不着衡量教学水平。只有少数孩子参加全公社的比赛,项目都是田径。像刘喜那样的淘气包,天生就能跑能跳,不用训练也能拿到名次。

    如果谷老师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完全可以在体育老师的位置上混到退休。谷老师不服气,觉得自己的教学能力比陆老师还要强,他在学校造舆论:“我教书那阵子,陆德全还没退黄嘴丫,他那两小子,没啥了不起,让我教高年级,升学率比他还要高。”谷老师找校长讨说法,校长的态度很严肃:“你别跟陆德全比教龄,你和他比比教学精神,你啥时下班?他啥时下班?你能做到那么大的付出吗?”在校长面前,谷长汉拉下大圆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时隐时现。校长也不愿过深地得罪这种人,改变态度说:“教体育也是革命工作,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不定咱学校会出个武状元。”校长见谷老师对他的话不往心里去,又拿出校长威严:“让你教体育是学校的安排,下级服从上级,这是组织原则,有意见也得保留。”他见谷老师还要申辩,用力一摆手:“你不用说了,还和陆老师比什么?他拿的工资只有你的一半,付出的代价顶你俩!毕业班的成绩是他和八先生用心血浇灌的,把高年级交给你,谁还能考上中学?我看我这个校长也别干了!”

    人的可贵之处,就是正确认识自己,能够接受批评。谷老师做不到,他虽然不敢顶撞校长,可心里是一百个不服气,觉得校长不识千里马,大材小用,便提出调到刘屯小学的要求。

    谷老师缺乏教学基本功,政治理论却非常过硬,讲得也很动听:“刘屯是个偏僻的地方,别人不爱去,我去,革命知识分子就应该响应组织号召,遵循伟大领袖**教导,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谷长汉要求去刘屯小学,无非是两种想法,一是要挟学校,给校长出难题。当时师源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虽然体育老师不重要,这个坑也得有人顶。

    另一个想法更阴毒。

    这个道貌岸然的大圆脸,虽近中年,还不想打扫心里的肮脏,没忘记要占付老师的便宜。

    付老师年轻漂亮,就像鲜艳的牡丹绽放在校园里,用她的开朗和美貌给大家带来欢欣和愉悦,师生们得到美,也得到温暖和亲切。有这么一种人,他们不是欣赏美,而是想把美据为已有,就像恶劣的采花人,为了取得美丽和芳香,而不顾鲜花的凋零。但是,付老师不是一棵任人摧残的花草,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有着崇高灵魂的人民教师!对谷长汉这样的赖皮,她每时每刻都保持着高度戒备,时间一长,两人不可能不产生隔阂。付老师丢裤子那件事,学校要求保密,而谷老师在背后大肆宣扬,故意败坏付老师的名誉,让付老师抬不起头。

    付老师受到那段感情打击后,情绪一度低落,也曾猫在家里不出门,但她并没有消沉,她把全部热情都投到孩子们的身上,认真教学,闲话变得很少。谷老师的办公桌和她相对,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付老师没话说,谷长汉觉得她被击垮,并没有表现出长者的关心和同事间的理解,而是往付老师受伤的心灵上抹盐。不但用色迷迷的眼睛溜视他,还用秽邪的语言挑逗和刺激她。付老师因教学优异受到表扬,谷长汉的劣行表现得更甚。

    善良的人都有同情心,或者鼓励弱者,或者帮助他人,谷老师正相反,喜欢寻找每个学生的毛病,习惯性地调查学生们的家庭成份,父母状况,以及社会关系。犯错误的学生,会被他踩到地里,出身不好的学生,都受到他的歧视。他是同事的活档案,微小的瑕疵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抓不到政治问题,就制造花边新闻。

    谷长汉还不知道付老师的家庭成分,抓不到年轻付老师的政治把柄,唯一的进攻点是付老师丢裤子的事。他要多方位出击,包括在背后诽谤,直到让付老师认为自己是残花败柳,破罐子破摔,他再伪装成正人君子,成为付老师的救世主,让付老师依从于他,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便宜。但谷长汉想错了,他也不可能不想错,社会的脚步不会因小人意愿而倒退!付老师惹不起躲得起,主动离开黄岭小学,到了刚刚建校的刘屯。

    一个年轻姑娘,去只有一个教师的小学校,这个地方又很荒凉,真是叫人不可思议。谷长汉又利用这些大做文章,并请缨,要到最艰苦的小学校,协助付老师工作。他的这些举止,被同事们看在眼里,包括校长在内,都知道他的险恶用心。校长说:“刘屯刚刚办学,一名教师足矣,吾校教师有缺,人材勿流也。”校长深知谷长汉没啥文化,故意用这半文半俗的语言对付他。但谷老师也不白给,他在心里说:“老私塾,会两句之乎者也就来唬人,我看你这老东西离被打倒不远了!”

    文化大革命,给谷长汉带来机会,他拉拢本校教师成立造反派组织,老师们没有一个人支持他。他在扫兴的同时对所有老师都产生敌意,并发誓让他们都不得好。谷老师到新曙光中学联系,要成立红卫兵红岭兵团。段名辉不同意,说小学还没有成立红卫兵组织的先例。谷长汉提出成立红小兵团,段名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和个别支持红卫兵运动的教师研究,做出决定:谷长汉任红岭小学红小兵团总顾问和教导员。

    红小兵团由新曙光中学的红卫兵团统一领导,红小兵只限在本校活动,而且不可以去全国各地串联。

    红小兵是新生事物,受到县高中红卫兵组织的肯定,他们派出代表来指导工作,辛新是代表成员。

    文化大革命的开展,把这个单纯而善良的小知识分子搞得眼花缭乱,前途似锦,却又远不可及,她不得不对自己的人生观重新定位。少年崇拜的牛顿,詹天佑和居里夫人不再是她的偶像,包括鲁迅在内的文化名人更让她不屑一顾,而对权势和阶级斗争产生浓厚兴趣。初中毕业前,她对刘志有了爱慕之心,也曾用眼泪表示过对他的同情。而现在,他觉得同情是多余的,社会在某个时期对某些人的不公平是体现社会的进步。因为阶级斗争是残酷的,长久的,只有斗争的结果是永久的太平,永久的平等。有斗争就有斗争的受益者和被害人,这是矛盾两个方面的具体体现,辛新觉得自己是阶级斗争的受益者。就拿升高中来说,如果不取消刘志那些人的资格,自己就有可能被挤下来。虽然刘志被歧视、被剥夺人生的基本权利怨不得他自己,但他的家人肯定有问题,就是家人清白,也会查到有问题的亲戚。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地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社会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你刘志受委屈。

    但一些事还是让辛新模糊,特别是对待爱情。一年多的分离,她心里还装着刘志。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她会把全部精力用在学习上,走上轰轰烈烈的工作岗位,刘志的名字会被她慢慢忘记。而命运偏偏和这个不信命运的高中生过不去,学校停了课,辛新回到家乡,回到母校指导工作。看到谷长汉似笑非笑的大圆脸,立刻想到丢红蓝铅笔那件事,她看到小男孩率真的大眼睛,听到不屈的童声吼叫:“我没拿,我没偷!”后来,小男孩变成一个青年,一个倔强的青年,一个让他喜欢的青年。毕业告别时,她是目送刘志走进夜幕的,那是在村口,她忘情地为分别流泪。

    辛新是站在革命运动的潮头,虽然和刘志谈不上两个阶级,最起码不是一个阵线的人。她应该把刘志忘掉,但他做不到,也许是鬼使神差,她萌生和刘志见面的想法。

    谷长汉的红小兵组织,只限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参加,为了壮大声势,他放宽了政审条件,只要父母不是四类分子,写了申请,都可以加入进来。只差刘喜,虽然刘喜是团结对象,但谷老师不愿团结他,因为这个笑嘻嘻的捣蛋鬼没少给谷老师制造麻烦。还有一个原因,刘喜不写申请。

    在刘喜心中,谷长汉是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谷老师上体育课时,喜欢和女学生一起跳绳,摇绳者往往是小石头、刘喜、乔红霞这些出身不好的学生。学校里还没人知道小石头的父亲是在押的反革命,也许是谷老师的政治神经太敏感,小石头被打入另类。摇绳时,刘喜故意往谷老师脖子上套,有几次把笨拙的大圆脸绊倒,使得谷老师取消了他的摇绳资格。这更可了刘喜的心,体育课变成他的自由活动,不但自己自由,还拉出一些淘气包捉迷藏。捉迷藏玩腻了,他就捉小动物,拿回班里吓唬他认为是坏人的女同学,马金玲仍然是他吓唬的对象。

    马金玲不干坏事,也不说刘喜的坏话,看到刘喜心顺时,还主动接近他,也曾真心真意地帮助过刘喜,但刘喜不能把她从坏人堆里拉出来。刘喜辨别是非的方法是从大人那里学来的,既然老地主的儿子是小地主,那么大坏蛋的闺女就是小坏蛋,虽然马金玲很和顺,那是她善于伪装,大坏蛋马向勇也常常把自己打扮成好人。

    同学们都加入了红小兵,只剩刘喜和一些四类子女在编外,身为班长的马金玲不愿看到刘喜落后,怀着诚意动员刘喜。刘喜拒绝后,笑嘻嘻地看她,一个阴毒的计划在幼小的心灵中形成。

    黄岭小学出现了大字报,带有宣传和鼓动内容的是辛新写的。字迹清楚,笔划流畅,并且签名留姓。满篇都是错别字的大字报出自谷长汉老师的手笔,他写得大字板攻击性极强,矛头直指校长和各位老师的要害处。还有一些大字报出自红小兵的手,歪歪扭扭的字体和幼稚的语言,体现出没有抹杀的童真。有几张大字报是刘喜写的,通篇都是诽谤和谣言,还特意在谷长汉名字上打个×,说他调戏女学生。

    在正常的社会背景下,像刘喜这么大的男孩子,还辨不清调戏女学生是咋回事。其实,“调戏”这两个字,是刘喜从其他老师那里听来的。挨批斗的老师不但对谷老师产生怨恨,也不满意给他们写大字报的学生,怨气无法发泄,便杜撰出一些流言蜚语。刘喜终归是个孩子,对这些事认了真,他不但用大字报的方式写出来,还预谋让马金玲接近谷老师。

    谷老师忙于革命运动,经常在学校留宿。当过班干部的学生都是红小兵骨干,他们和谷老师共商革命大计,收集和分析每一位老师的言行,以大字报的形式公布于众,进行批判和斗争。他们还要排练节目,跳忠字舞,歌唱颂扬伟大领袖**的革命歌曲。

    谷老师把《**语录》编成顺口溜,让学生们说唱,原以为这是伟大的创举,到上级请功。而此时,有专业人士给《**语录》谱了曲,谷老师的创意等于小巫见大巫,没有受到重视。

    马金玲不愿在学校久留,学生放学,她就背着书包回家。谷老师找她谈话,她说回家给父亲和弟弟做饭。

    女孩子失去母亲,又过早地担起家务,按理说谷老师应该同情。但谷老师以革命大业为重,一切私心杂念都已经剔除,同情心是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产物,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他以革命利益高于个人利益,阶级斗争重于做饭为说辞,对马金玲进行批评教育,态度很严厉,马金玲哭了好多次。

    但马金玲仍然放学就走,新的理由是道远,自己不敢回家。这让刘喜抓到机会,当着谷老师的面儿充积极,笑嘻嘻地对马金玲说:“道远不要紧,我和小石头等你,我们在校外玩儿,你可以放心地和谷老师搞运动,完事咱们一起回家。”马金玲明知刘喜搞阴谋诡计,但她没有驳斥,她知道刘喜不可能等她一起回家,便让弟弟马成林来接。

    看到马成林来学校,刘喜想把他欺负走。仔细一琢磨,他又改变主意,觉得不让马成林来接,不利于实施他的计谋。刘喜对马成林怪笑两声后,蹦蹦跳跳地离开学校。走到半路,追上乔红霞,他不愿和小富农一起进村,便调头拐入岔道。

    岔道通往谷老师住的那个村,刘喜撒开腿往村里跑,到村口,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大字报。

    这张大字报原来贴在校园里,被人撕下后扔在地上,刘喜舍不得,把它捡起藏进书包,寻找机会送到谷老师的家。刘喜把大字报挂在谷老师家的障子上,小声叨咕:“这个地方很显眼,谷老师的老婆一定能看到。”

    大字报上全是谷长汉调戏女学生的谣言,刘喜又用钢笔加进马金玲的名字,还注明马金玲住在刘屯。

    刘喜回到刘屯时,天已经麻黑,马金玲也和弟弟一起往家走。刘喜故意走到二人前面,回过头瞅着马金玲嘻嘻笑,然后甩着书包进了家。

    他等待好消息,却等得谷长汉领着学生进了村,和谷长汉同时进村的还有辛新,辛新是高中的红卫兵代表。

    段名辉和押守罪犯的红卫兵同行,下了马车后直奔批斗会现场。他对会场的布置很满意,笑着看了看紧随身边的满天红,算是对她所做工作的赞赏。段名辉坐在会场的左边,阳光照在他的脑门儿上,他用手遮阳,满天红献上一顶大草帽。

    满天红站在台前,厉声喝喊:“把现行反革命分子押上来!”

    这两名罪犯是刘笑愚和柳少石,来刘屯之前已经在学校和公社批斗过,胳膊被捆着,受过伤,两条腿好象不能支撑走路。他俩被八名强壮的红卫兵拖到台上,喝令跪下。

    刘笑愚的膝盖还能着地,柳少石则瘫坐。满天红高声再喝:“柳少石跪下!”柳少石没有跪,他像一瘫堆不起来的烂泥,完全失去用膝盖骨支撑身体的能力。

    段名辉用草帽煽风,还是觉得热,脸上往下流汗。他把草帽斜举着,挡着照在脸上的强光,另只手用手绢擦汗,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不跪就让他趴着,别浪费时间,批斗开始。”

    押解柳少石的红卫兵在他后背猛踢一脚,柳少石一个前趴,另一名红卫兵用手提着他的头发,让柳少石面对家乡父老。

    口号声震天动地,陪绑的四类和牛鬼蛇神用尽全力往下低头,一些人的腿随着口号声颤抖。

    原打算让来自高中的红卫兵做首席发言,辛新临时改变主意,由满天红宣读早已拟好的发言稿:

    “神州大地刮春风,全国上下红彤彤,革命形势一派大好,越来越好!无产阶级扬眉吐气,地主阶级胆战心惊,社会主义蓬勃向上,帝国主义末日来临,历史车轮滚滚前进,伟大领袖万寿无疆!革命组织无比英明,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但是,一切反动派都不甘心他们的失败,在灭亡前做垂死挣扎。他们在无产阶级强大攻势面前,表面装成老实,暗地里顽抗。他们反对伟大领袖**,反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思想,反对三面红旗,攻击社会主义,污蔑无产阶级专政,企图颠覆无产阶级政权,让中国倒退回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老路上,剥夺贫苦百姓的说话权利,使人民大众回到吃不饱穿不暖的贫苦生活中。我们无产阶级绝不答应!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

    满天红看了眼两个年少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厉声喊:“刘笑愚!”

    刘笑愚一阵哆嗦。

    满天红故意停顿,刘笑愚两边的红卫兵把刘笑愚提起来示众,然后踹他的腿腕,刘笑愚跪在地。满天红继续念:“反革命分子刘笑愚,祖籍刘屯,从其曾祖父开始,就是地主阶级。其父刘有权,是刘屯最大的地主,他残酷剥削农民,欺压百姓,靠贫下中农的汗水养肥了他自己,养肥了家人,也养肥了反革命分子刘笑愚!刘有权双手沾满革命群众的鲜血,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刘笑愚虽然生在新社会,他血管里仍然流着地主阶级的黑血,骨子里都是资产阶级的残渣。十几年的成长道路中,他没忘记他是地主子女,企图回到人剥削人的旧社会。刘笑愚长在红旗下,对于他这样的阶级异己,党和人民给了他很大的宽容,他和广大贫雇农的孩子一样,同样享受党的阳光,渡过欢乐幸福的童年。社会没有抛弃他,政府没有抛弃他,组织没有抛弃他,人民没有抛弃他,还让他上了初中,可谓是仁至义尽。可他恩将仇报,不念党和**的恩情,甘当无产阶级的死对头,是可忍,孰不可忍!对这样顽固到底的阶级敌人,我们决不能姑息,坚决斗倒斗臭,踏上千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人们听了半天儿,只知道刘笑愚是地主子女,并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行,以至到了永世不得翻身的地步。这样的字眼儿听得太多了,神经几乎到了麻木的状态。烈日的暴晒,让在场的人都难受,都希望早点把刘笑愚的罪行公布出来。

    满天红说:“大家听听这首反诗,就知道刘笑愚对无产阶级的刻骨仇恨。”说到这,满天红也产生顾虑,怕念了反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