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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阅读

    ,他站起身来,走出了军帐。和士开瞪了高睿一眼,也急忙跟了上去。

    高睿见军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站起身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说道,“高长恭,本王……刚才并不是为了帮你。”

    长恭轻扬嘴角,“我知道,不过,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三哥会推荐你了。”

    高睿的神色有些复杂,没有再说什么,朝着帐外走去。

    “赵郡王,多谢。”长恭低低说了一句,高睿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黄昏时分,周国大军果然兵临晋阳城下,黑压压的重甲遮天蔽日,仿佛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在漫天的大雪纷飞中更是透着一种森然。

    “皇上,臣等前去迎敌,请皇上放心,此战必胜!”赵郡王跪下重重磕了个头,一脸凛然地站起身来。

    “对了,高将军呢?”有人在旁边小声道,“怎么这个时候不见他?”

    高湛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正在疑惑的时候,却只见长恭正迎面而来,只是手里还拿着一个奇怪的面具。

    “长恭,这是……”他指了指那个面具。

    “皇上,臣知道自己的容貌太像女人,所以中书令才替臣想了这么一个方法,”说着,她也跟随着高睿的大军而去,就在快要走下城墙的时候,她忽然又转过头,牢牢盯着高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九叔叔,我一定会为你守住这江山。”

    高湛的心中一颤,脱口道,“小心些,长恭。”

    长恭点了点头,和高睿一同带着大军出了城门。

    周军黑甲,黑色兜鍪,旗帜也是清一色的黑色,而齐军却是红甲,红色兜鍪,红色旗帜,两军结阵对峙,六军肃立,荷戈执戟,黑与红的色彩在白茫茫的背景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高将军,是否现在立即开战?”高睿不忘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

    长恭望着北周的大军,漫天的雪花弥漫了她的眼瞳,眯起美丽的眸子,目光中的纯净刹间消失,迸发出骇人的杀气!接着,她轻轻用手中狰狞的面具遮去惊世的容颜,仿佛瞬间化身为地狱修罗,散发出令人胆颤的震慑!

    “赵郡王,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中军扬旗伐鼓,再出击也不迟。”她沉声道。

    高睿点了点头,即下令军中道:“大众须听我号令,不得妄动!待中军扬旗伐鼓,才准出击,违令立斩!”齐军听令之后,静守阵伍,毫无譁声。

    双方久久地对峙着,眼看对方没有动作,周军无从交战,渐渐的懈弛起来,正旁皇四顾时,却突见齐兵阵内,红帜高张,接着是战鼓鼕鼕,震入耳中,气势惊人!

    “杀!”长恭薄唇微启,杀字刚落,整个人已经如同一颗流星般冲了出去!

    齐军也立刻呐喊着冲向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周军,黑色与红色,在大雪中互相纠缠在了一起,到处都充斥着嘶叫声,喊杀声,兵器的相击声,铠甲,布料、皮肤、骨肉撕裂断开的声音……滚烫的鲜血如泉水一般飞溅出来,染红一大片一大片雪地,像极了整整一山坡的红枫叶,又像是连绵的火焰在燃烧,凄美而惨烈……

    长恭透过面具的缝隙,看见敌人惊讶恐惧的眼睛,看见喷涌而出的鲜血,看见自己手中的剑捅进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胸口!在她斩杀的无数周军中,他们临死的一刻,往往眼中充满恐惧,惶然盯着她脸上的狰狞面具。就在她用长剑将一名周军挑落下马时,那个男人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睁大,面孔惨白得如同鬼魂,双眼散发着令人恐惧的灼热光芒,没有给他更多害怕的时间,她手里的长剑已经干脆利落地刺穿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身后忽的又窜出一位士兵,扬刀向她砍来,她反手一挡,仿佛像行云流水一样顺畅的动作,转瞬两把刀就胶着在了一起,几乎是在一瞬间,剑锋无比自然穿透了对方的刀身,轻快一抖,在对方还没有意识到以前,就直直砍了过去,从腰部劈开了对方的身躯……

    她的甲胄上已经被鲜血染得赤红,就连面具上也溅满了鲜血,她何尝像是人世间天璜贵胄的封王,分明就是战场上的阿修罗,所到之处只有由血育成的红莲怒放!

    高湛静静站在城墙上,他的目光只追随着那个最熟悉的身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战场上的长恭。这样的长恭,和他平时所认识的长恭是完全不同的,冷血,残酷,无情,却令他更加心潮澎湃,心神地舒展新枝,一夜雨后,伤花怒绽。雪白殷红的花瓣,三两朵地随风散落,满浸着风露雨水潮湿,鲜嫩的颜色打在身上便成了一团团不易洗去的斑斓。

    晋阳一战大胜,终于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兰陵王的狰狞面具也为人们所津津乐道,此战之后,长恭更是威名大振。所以,当她和孝琬出现在宫里的时候,立刻有不少官员围了上来,忙不迭地说起了奉承的话。不过慑于和士开的权势,也有一部分官员则只是投以复杂难辨的目光,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孝琬注视着自己的弟弟,面色柔和,嘴角含笑。失去了大哥的悲情愁绪,在此时此刻已被难以言喻的骄傲所代替,心里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流淌,幸好……幸好身边还有他。

    就在这时,众人又开始马蚤动起来,隐约有声音道,“和大人来了,和大人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当和士开一出现,本来还围在长恭身边大献殷勤的官员顿时就安静下来,混迹官场多年,很多人都明白,小人是不能得罪的。与此同时,与和士开结为一党的官员又纷纷吹捧起了和士开,仿佛这次的晋阳大捷全是靠了他一人之力。

    长恭冷冷一笑,并不去理他们,但孝琬早已忍耐不住,也不管三气二十一,提高了声调道,“如果是听了那人的建议,恐怕现在晋阳早就为周人所夺了。真是可笑之极。”

    此话一出,和士开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而其他的官员忌惮于孝琬的高贵身份,更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长恭扯了扯孝琬的袖子,示意他别这么冲动。因为她现在明白,在这个地方,越是冲动,越是有可能被对方抓住把柄。将孝琬拉到了一边后,她忽然她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树繁花下,有着不输给绝色美女般光彩照人容貌的年轻男子抬起头,唇边一抹温文优雅的笑容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平和,这样的男子在别人看来,总是属于很容易相处的类型。可如果仔细看,他那双美丽的仿若琉璃的眼眸里,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恒伽!”长恭一见是他,立刻想起那天的那一掌,心里不由暗暗内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件事……不过怎么说,也是她不对在先……要不然,就趁这个机会去向他道个歉?狐狸这个家伙很爱记仇的,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报复一下子就惨了……

    想到这里,她的背脊一阵发凉,双脚已经下意识地朝着他走去,刚想开口道歉,却见他忽然笑着和身旁的官员闲聊了起来,仿若视她不见。

    她在一旁等了一会,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官员离开,忍不住开口道,“恒伽,我-”

    “王大人,听说您近日刚刚添了孙子,实在是可喜可贺呢。”恒伽又蓦的侧过身,笑容满面地拉着另一个官员说了起来。

    她的脑袋有些发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唯一明白的是他在恼她。倒是那位王大人提醒道,“中书令,王爷好像有话想和您说。”

    恒伽这才好像留意到她的存在,微一欠身,唇边的笑容明媚又优雅,“对了,在下还没有恭喜兰陵王爷。”

    “恒伽,你听我解释,上次我……“

    “对了王大人,刚才说的那件事……”他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的话,继续和王大人说了起来。

    这下长恭完全是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小气的家伙,气性居然这么大!长恭何尝受过这样的冷遇,立刻脸色郁郁地甩袖而去。

    在朝堂之上,皇上对这次晋阳大捷的的相关人员论功行赏。赵郡王等人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斛律恒伽也因为击败达奚武有功,而被赏赐封千户,官至尚书令。但当听到兰陵王被封为高阳郡公,官至大司马时,众人却是吃了一惊。以兰陵王这样的年纪,被授予这么高的武官职务,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在沉寂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开了口,“皇上,兰陵王此时的确是立了功,但他也的确是违抗了军令折回晋阳的,功不可抵过,请皇上明鉴,赏罚分明。”

    皇上的脸色一沉,一股杀气从瞳孔中渐渐蔓延开去。

    孝琬认出那人是李尉,心里更是惊讶,据他所知,此人品格向来正直,并不是和士开一党,不由怒道,“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有兰陵王,你们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吗?现在这算什么?”

    “河间王,在下知道你护弟心切,但国有国法,兰陵王立功是事实,违抗军令也是事实。如果不加以惩处,又怎能服众?”李尉倒也丝毫不畏惧。

    在他的带动下,立刻有不少官员跪了下来,请求皇上秉公办理此事。

    皇上的眼神一片森然,最后却是慢慢冷笑起来,低沉的声音缓缓压深,带着刺骨的寒意,“照你们的意思,朕是不是应该斩了兰陵王?”

    几人大惊,又连忙磕头,只是重复着之前的话。这里正跪着,那边又有一些人跪了下来,却是替长恭说话的。

    场面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和士开却反常的一言未发,他心知自己一向与兰陵王不和,所以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容易招致皇上怀疑,索性闭嘴避嫌。不过,在兰陵王那天赶到晋阳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每个朝代,总有些个迂腐又不知道变通的臣子。

    责罚-兰陵王吗?他在心里暗笑,恐怕皇上连一根手指都不舍得动那人。

    身为当事人的长恭此时似乎置若罔闻,也懒得为自己辩解,只是望着高高在上的九叔叔,纵然相隔甚远,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压抑着的怒气。他面前的白玉珠帘轻轻晃动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中隐隐透出些许阴鹫与骇人的丝丝杀气。

    不好!九叔叔动了杀意……这李尉也是个正直之人,不该因为她丢了性命……

    来不及多想,她身形一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朗声道,“皇上,臣的确是违抗了军令,是臣有错在先,李大人所说的并没有错,请皇上责罚!”

    皇上微微一惊,杀气略有收敛,怒气却是更盛。

    同样一直沉默着的赵郡王高睿却缓缓开了口,“皇上,依臣之见,兰陵王确是有错在先,但晋阳大捷他更是功不可没,功大于过,不如就小惩大诫,责罚他二十军棍,也算堵住了其他人的悠悠之口。”说着,他又望了李尉等人一眼,冷声道,“这样也算是有交代了,你们也不要得寸进尺了。”

    李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本来他也并不是故意针对兰陵王,虽然只是二十军棍,但至少也是有了一个说法。

    “二十军棍!”孝琬失态的叫了出来,“皇上,都是臣没有教好弟弟,这二十军棍就由臣……”

    长恭重重拉了一下孝琬的袖子,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在高睿说出二十军棍这几个字时,她清晰的看到皇上的身子微微一颤,那修长的手指已经握得发白。九叔叔他不忍心……她知道。这二十军棍打在她身,更是痛在他心……她明白。但现在她确实理亏,二十军棍已经是格外开恩,如果继续僵持下去的话,局面恐怕会越来越糟……更何况,还有三哥,指不定会说出什么犯上的话……

    “皇上,臣愿意……”

    “皇上,”就在此时,忽然有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打断了她本来要说的话,“这二十军棍,理应由臣受领。”

    她惊讶地回过头去,不敢相信说出这话的人居然是斛律恒伽!

    恒伽避过了她的目光,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帅印,“皇上,是臣擅自逾权,因见晋阳有难,所以就和兰陵王商量让她先回晋阳,由臣带兵继续向平阳而行,兰陵王只是听从了臣的建议,所以,这该罚的人,应该是臣斛律恒伽。”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长恭一时愣在了那里,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狐狸为什么要这么做?明哲保身,不是一直是他的处世原则吗?更和况,这个解释实在不怎么高明,这不是明摆着替她脱罪吗?

    皇上显然也有些吃惊,倒还是和士开立刻见风使舵,忙说道,“原来如此,皇上,既然这样的话,就由尚书令大人领了这二十军棍的责罚吧。”

    “不是的,皇上,根本就不关-”长恭焦急地想要辩解,却有被恒伽给打断了,“王爷,我知道你为人心善,不过也不必要为我揽了这份责罚。”说着,他又朝着高湛道,“皇上,请责罚臣吧。”

    “恒伽”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是他为她揽了这份责罚,居然还全都给倒了过来。

    “来人,将尚书令带到殿外杖责二十。”这次打断长恭的人是-皇上。他似乎是稍稍松了口气,望向恒伽的眼神复杂难辨,隐隐夹杂着一丝少见的温和。

    殿外很快传来了杖责的声音,一下,一下,仿佛重重落在了她的心口上,长恭思绪一滞,目眶忍不住酸涩泛红,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那快要溢出的泪珠,心中渐渐酸侧徘徊,胸口传来阵阵痛楚,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恒伽这个笨蛋。

    探伤

    是夜,疏星淡月。月光洒在邺城的一处宅院内,粉墙黑瓦皆披上一层银霜。屋舍精雅,正堂外绕着一圈朱漆回廊,半支着的雕花木窗棂下,隐隐透出昏黄的烛光,给微凉的夜增加了一缕暖意。

    今日刚刚升了官,却又同时挨了一顿板子的斛律大人,此时正无奈地以一种不雅的姿势趴在榻上。不过现在更令他无奈的,是身边人的喋喋不休。

    “恒伽,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这么讲义气!为了我四弟宁可自己挨一顿板子!”孝琬一边说,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个朋友我没白交!”

    “呃孝琬,你轻点行不行?不知道我现在很脆弱吗?”恒伽皱了皱眉,这个家伙,从踏进这间屋子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不止这样,孝琬那好像看恋人的眼神更是把他看得浑身发毛,也许在孝琬看来,任何能帮助长恭的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吧。

    “三哥,你都说了半天废话,倒是把药拿出来啊。”从一进门就保持沉默的长恭也看不下去了。

    “对了,对了,这是长恭从皇上那里要来的药膏,对治愈伤口最是有效,你赶紧用着。”孝琬从长恭的手里接过了一个精致的瓷盒,想了想道,“不如我现在帮你敷上吧。”

    恒伽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忙道,“不用,不用,你搁在那里就好。”

    虽然对于恒迦的失态有些惊讶,但孝琬还是十分热情地又说了一句,“长恭,干脆你来帮他敷上吧。”

    “不要!”这回是两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长恭还抬眼瞄了一眼恒伽受伤的部位,脸上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三哥啊三哥,以后再也不和他一起来了。

    “你们两人怎么都怪怪的。”孝琬看了看表情古怪的两人,“行了,随你们便,长恭,我们先回去吧。”

    “三哥,你先回去。”长恭的目光落在了恒伽身上,“我还有话要对他说。”

    “哦?对对,你也该谢谢他,不然挨板子的人就是你。”孝琬根本没想那么多,嘱咐了几句就先行离开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两人默然无语,只是若有若无的梅香飘散在空气中。

    “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恒伽将下巴搁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她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榻边。

    “高长恭,你怎么能随便坐在男人的榻边?”恒伽故意岔开了话题。

    “斛律恒伽,你要不说我就真的帮你敷药了?”她语带威胁地举起了那个瓷盒。

    “是吗?那就有劳了。”他弯了弯唇,“其实我只是不习惯让男人看,所以……”

    “斛律恒伽,你这个笨蛋。”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眼眶又开始泛红,“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点都不像你。”

    “长恭,你可别把我看得太伟大了,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我自己。”他眯了眯眼睛,“谁都看得出皇上根本不想向你动手,可一时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李尉那些人,毕竟他是皇上,也不能这么明显的偏袒,就算杀了李尉,也必定会落下口舌,所以这个时候,需要有人出来承认这一切,既能体现出皇上的大公无私,又能让李尉等人无话不可说,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好方法。我只是挨了区区二十军棍,却令皇上对我更加信任,何乐不为?”

    说着,他指了指房间堆满的赏赐,“这不就是皇上的意思吗?”

    长恭没有作声,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如果这个人是和士开甚至是太子殿下,就算能得到皇上的更多信任,狐狸你都是不会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