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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阅读

    眉,“这儿怎么有一股药味儿?”

    长恭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药味是从自己的手上散发出来的,都是三哥啊三哥……她灵机一动,可怜兮兮地开口道,“九叔叔,这是我的药膏味,我昨天被烧伤……”她的话还没说完,高湛已经一脸紧张地直起身子,忙不迭地问道,“被烧伤了?哪里?哪里被烧伤了?”

    长恭将手藏到了背后,“九叔叔还是别看了,很恐怖的……”

    “把手递过来!”他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长恭将左手一伸,高湛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半天,又有些纳闷地问道,“伤哪儿了?”

    她指了指右手臂上的那个小黑点,“诺!”

    “那你给我左手做什么!”高湛瞪了她一眼,再仔细查看了看,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么重的药膏味,还以为你起码伤了半条手呢。还好,还好。”

    “可是这也很痛的,而且要是留下伤痕的话,我会娶不到媳妇儿哦。”她把孝琬的话照搬了一遍。

    高湛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长恭也担心找不到媳妇啊。”

    长恭见高湛露出了笑容,朝着他眨了眨眼,“九叔叔,你不生我气了?”

    高湛轻轻哼了一声,“我怎么会和小辈一般见识。”他沉默了片刻,又缓缓道,“长恭,你觉得九叔叔做的过分吗?”

    长恭敛起了笑容,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九叔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真的不希望那么多人因为我而死,一想起昨夜的大火,我……我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努力让自己尽快忘记这件事。”虽然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于皇上身边的杀戮和血腥,但这和由自己引起的杀戮,感觉完全是不同的。

    高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长恭,将来你会懂的。”不等她回答,他站起了身,往外看了一眼,“也是时候去看看那个蛮子了。”

    长恭立刻明白过来他所指的是阿景,心里一喜,连忙凑上前去,“九叔叔,我也一起去吧,说不定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高湛点了点头,一脚踏出了房门。

    --

    这还是长恭第一次来高府的地牢。

    按理说,大臣或是亲王家里私人设置地牢是不被允许的,但高湛的这个地牢却是当今皇上亲自御准的。众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皇上虽然残虐不仁,恐怖行为令人发指,但他对这个九弟,却是格外的纵容。

    所以,在朝中上下,无人不知,长广王高湛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在地牢的尽头,长恭一眼就看见了被绑在木架上的阿景,只见他低垂着头,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右眼那一大片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污,更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掠过了长恭,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王爷,这蛮子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说。”身旁的看守上前通报道。长恭认得这个叫魏言的人,他是九叔叔得力的手下。

    高湛挑了挑眉,走到了阿景的面前,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冷冷一笑,“不说吗?这招在本王这里可行不通……”他的话音未落,阿景忽然抬起头,重重淬了他一口。

    高湛面无表情地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沫,“没关系,本王有很多方法让你说。”就在他想出手废了阿景的另一只眼睛时,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身后的长恭,硬是将这念头按捺了下去。

    “王爷,要不要动刑?”魏言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主子的心意。

    长恭微微一惊,正想说话,却见高湛摇了摇头,“这蛮子连自己的眼睛都能亲手戳瞎,也是个狠角色,一般的刑具对他必定没用,明日你去趟宫里,向皇上将石碓借来一用。”他顿了顿,望向了长恭道,“你说呢?”

    长恭立刻扯出了一个笑容,“九叔叔所言甚是。”听他这么说,她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阿景不用受皮肉之苦了。不过,也就是说,她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这石碓是宫里十分残酷的刑具,阿景必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她的机会-只有今晚。

    想到这里,她扯了扯高湛的衣袖,“九叔叔,咱们先出去吧,这里怪不舒服的。”

    高湛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温柔之色,“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长恭笑嘻嘻地看着他,“九叔叔,长恭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呢。”

    高湛的唇角轻扬,“先去吃些点心,今天就在这里用晚饭吧,你顺便和我说说在长安的事。还有,”他的目光一转,“告诉我你是怎么混到宫里去的。”

    长恭的头皮一阵发麻,一定是那该死的狐狸多嘴!

    --

    此时的斛律府,正在凉亭里看着书卷的斛律恒迦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恒迦,一定是有人在骂你呢。”斛律府里的三公子须达调侃地冲他说笑,“不知是什么人这么有眼无珠,居然敢骂我们的恒迦。”

    恒迦合上了书页,微微一笑,这个世上,敢咒骂他的也许只有那个人了吧。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夜她酒醉的模样。

    高长恭,如果她的身份被揭穿,不知会引起怎样的混乱……

    “对了,我们也抽空去看看长恭吧。”须达偏偏在这时候提起了她的名字,“这个家伙平日里总是捉弄别人,没想也有今天,不趁着这个机会去挖苦他几句,不是对不起自己!”

    “三哥,你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他笑了笑,“过几日在朝堂上也能见到她,何必多此一举。再说,她不是好好的,也没受伤吗。”

    “我这不是怕爹回来说我们!”须达摸了摸脑袋,“对了,恒迦,你昨夜很晚睡吧,我看过了三更你房间里的烛火都没灭。”

    恒迦凝视着面前的书卷,“昨夜看书看得晚了。”

    “我还以为你在等着长恭的消息呢,”须达打了个哈欠,“这报信的人来得也真够晚的,不行了,我得再回去补上一觉。”

    恒迦目光流转,浅笑生春,“我怎么会为了等她的消息彻夜不眠,三哥真是说笑。”

    “我想也是,你一向也不怎么喜欢这家伙。”恒迦转过身,又打了哈欠,“哥哥我先回房了。”

    “三哥慢走。”恒迦的唇边擒起一丝优雅的笑容,如波光粼粼的河水般明艳耀人,却又带着几分捉摸不定。

    劫狱之人

    长广王府,红叶如火。

    “仁纲,好了,歇会儿吧,累死我了。”长恭一屁股坐在了树下,对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连连摆手,“我们玩点别的,好不好?”每次来九叔叔这里,小仁纲一定会缠着她不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好像特别有小孩缘……

    “不嘛,哥哥,背背……”小仁纲伸出手,摇摇晃晃地又跌进了她的怀抱,指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道,“还要骑马马……”

    “再骑你哥哥我的脖子就断了。”长恭冲着他呲了呲牙。

    不远处的亭子里,高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正在庭院里嘻闹的两人,他穿着一袭修竹细草的清雅长袍,手持一盅清茶,唇边溢出淡淡的笑弧如冷月清辉。红叶如雨飘洒,落在他的眉梢眼底,皆是温柔。

    在款款而来的长广王妃的眼中看来,这无疑就是一副美到极致的画卷。

    她的夫君,也许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男子,只不过,也是-最冷漠的男子。就算在床榻之上,行夫妻之事时,他也是如此的冷漠。

    原来,他也有这样温柔的眼神,可是,这样的温柔却不是为了她……

    王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似是有点无奈,在广平王府谁又不知,唯一能让冷面王爷露出笑容的人,只有-他的侄子高长恭。

    她也别人说过,王爷是看着长恭长大的,所以素来亲密也无可厚非,只是凭着她女人的直觉,隐隐觉得王爷对长恭的在意似乎超过了一个限度,也许连王爷自己都没察觉到吧。

    “王爷,”她上前行了个礼,将一袭缎袍递了上去,“这外面凉寒,您的病还没完全好,还是多加件衣服吧。”

    高湛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看她。

    她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只见高湛忽然开口道,“长恭,你过来。”

    长恭仿佛得到了解救令,立刻揪起高纬就跑了过来,将他往凉亭里一塞,抬头看见了王妃,忙行了个礼,笑道,“九婶你也过来了。”

    王妃笑了笑,只见高湛伸出衣袖,轻轻擦了擦长恭的额头,语气低柔,“看看,这样的天气都能出汗,先喝口水吧。”说着,他将自己手中喝了一半的茶递了过去。

    长恭笑着点了点头,自自然然地接过了茶盅一饮而尽。

    王妃的心里隐隐地荡漾着忐忑的波纹,一丝酸涩涌上心头,从没有过的念头蓦的冒了出来,难道自己还比不上这个孩子吗?

    一瞬间,她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在吃一个孩子的醋,于是,按捺住心中的不悦,娇艳的脸上很快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王爷,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到屋子里去用晚饭吧。”她又朝着长恭嫣然一笑,“长恭,今天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哦。”

    “九婶真好!”长恭仰起脸,淘气的微笑,绚目而甜蜜,流泻出让人无法抗拒的美丽。

    王妃微一失神,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好端端怎么会吃这个孩子的醋呢?

    今天高湛的兴致比往常都要好,在举杯推盏中,不知不觉饮了不少酒。长恭心里盘算着别的念头,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长恭,你是怎么混入周国的王宫的?”

    听到高湛忽然问这句话,长恭嘴里的一口酒咕咚一声就咽了下去,险些被呛住。她支吾着说道,“我扮作巡夜的侍卫进了宫,正好又听到了宇文护和突厥太子的谈话,接着,我就偷偷溜出宫来了……”她尽量轻描淡写的描述了一遍。

    高湛斜斜瞥了她一眼,“听长恭这么说,出入这周国王宫简直就好像出入无人之境,佩服,佩服。”

    “九叔叔,你取笑我……”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连忙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一口正好呛入了喉咙,连连咳了好几声才慌慌张张的抬起头来,俊秀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潮。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高湛这才留意到她的双颊微红,似乎已经不胜酒力。

    “我,我没事,”长恭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声又摔到了地上,高湛急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王爷,我看这孩子是喝醉了。”王妃低声道,”要不我们派人把他送回高府……”

    高湛正要点头,忽然感觉到长恭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喃喃道,“好困啊,九叔叔,长恭好困……”他心神一荡,立刻改变了主意,转头对王妃道,“等会你派个人去高府报个信,就说长恭今晚就宿在这里了。”接着,他一把将长恭抱起,“我先送他去偏厢房。”

    “王爷,这好像不大好吧……”王妃犹豫着,“不如让河南王来接一下……”

    高湛微微皱眉,冷声道,“侄子宿在叔叔这里,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他大步朝前走去。

    长恭在他的怀里轻轻吁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看来这招还蛮有用的,只要能留在这里,晚上就一定有机会能救出阿景的。

    高湛进了偏厢房,将长恭轻轻放在了床榻上,顺手扯了一床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想去帮她脱靴子,长恭赶紧动了动,将靴子一并缩到了被子下,翻了个身,拿脊背对着高湛。

    这样她才觉得有点安全感,不然的话,总觉得好像要被他看穿似的。

    “靴子都不脱,这孩子。”高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却又带着隐隐笑意。他随手拔去了她头上的发簪,只见一头乌黑的发丝凌乱的铺陈开来,仿若光泽流转的上好锦帛,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他的茶眸中渐渐笼上了一层幽暗的光彩,仿佛被什么驱使着,他缓缓地伸出了手,就在手指快要触及到她头发的一刹那,他又忽然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夜风拂过,四野黯然沉寂,惟有窗外的片片红叶在无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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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恭听着九叔叔离开了房间,这才睁开了眼睛,心里盼着时间快一些过去,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能去救人了。

    好不容易挨到外面敲过了二更的更声,长恭立刻来了精神,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溜出了房门,回想着白天的路线,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到了地牢的门口,长恭二话不说先打晕了守在牢旁的两名守卫,拿了他们身上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牢门。

    阿景听到声响,慢慢抬起了头,蓝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微弱地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别多问。”长恭抽出了长剑,利索地砍断了绑着他的绳索,将他从木架上放了下来,又问道,“怎么样?你还能走吗?”

    阿景并不回答,用嘶哑的声音又问道,“小铁呢?”

    “她就在我家,放心,没人会欺负她。”长恭弯唇一笑。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冷声道,“为什么要救老子?”

    “喂,你怎么转性了,是不是个男人,叽叽歪歪有完没完,“长恭焦急地望了一眼外面,“还不快走。”

    “我知道不怪你,但我也不会感谢你。”他的单眼中狂暴的戾气犹如火焰般肆意燃烧起来,“我不会就这么算的,我会让他为我的兄弟们赔命!”

    “我答应了小铁会救你。”长恭盯着他的眼睛,放低了声音,“这次的事情我很抱歉,你的这么多兄弟死于非命,我也不想看到,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不想小铁伤心的话,就活下去。如果日后你要报仇,我高长恭随时奉陪,但若是你想伤害我九叔,我也不会让你伤他一分一毫,到时你若是再落到我的手里,我绝不会再手软。”她用剑指着门外,低斥一声,“走!”

    阿景微微一愣,只觉得眼前的少年虽然眉目间清秀雅静一如女子,然而又隐隐地透出决绝的不容拒绝的英气。

    “好,我走!”他刚挪动了一下脚步,忽然目光一闪,定定落在了长恭的身后。长恭见他神色古怪,正想问他,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恐怕你是走不了了。”

    这一声入耳,长恭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过了头,映入眼帘的是居然是九叔叔铁青的脸。

    “九叔叔,你……”她的心跳加快,手心里密密地渗出了汗。九叔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睡了吗?

    难道,从一开始,九叔叔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高湛并不理她,只是冷冷道,“把高公子先给本王带出去,至于这个蛮子,”他的眼中流转着冰彻入骨的冷酷,“立刻就地处决。”

    长恭一惊,立刻拦在了阿景的面前,长剑一抖,沉声道,“九叔叔,你就放过他吧!”她一见高湛的手下正要上前,又连忙一声大喝,“谁也不许过来,我手里的剑可不长眼睛!”

    高湛没有说话,只觉得那抹刺骨的寒意又从心底缭绕而起,长恭,居然为了这个蛮子骗他,居然还拿剑指着他……想到这里,他有种想把这个蛮子千刀万剐的冲动,茶色的双瞳中隐含的怒火似要将人吞噬,冷薄的嘴角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残酷。

    “王爷,我们……”身边的侍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他们走。”高湛在众人的面前勉强维持着冷漠的神色,不是他想放走这个蛮子,而是-万一打斗起来伤到了长恭……

    唯有对长恭,他终究还是狠不起这个心肠啊……

    “九叔叔,对不起。”长恭不敢去看高湛的神情,只觉得心乱如麻,这一次,也许九叔叔不会再原谅她了吧……

    她拉着阿景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这不长的路此时却好像永远走不完一样,一想到九叔叔也许不会再原谅她,她的心简直痛得无法呼吸。

    可是,对不起,九叔叔……答应了别人的事,她一定要做到。

    就在她带着阿景穿过庭院的时候,忽然从高墙上轻轻跃下了几个黑衣蒙面人,几人看了阿景一眼,又互相看了看,立刻持剑上前和长恭纠缠打斗在了一起。这几人武艺极其高强,长恭抵挡他们的时候,稍一分神,阿景就被他们夺了过去……

    “阿景,”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脱口道,“别伤害他!”

    那正在和她打斗的男子微微一愣,动作一滞,在看清她的容貌时似乎大吃一惊,也脱口道,“是你?”

    长恭听着声音耳熟,借着月光细细一看,只看到对方那双如大海般幽蓝的眼眸,不由也吃了一惊,虽然眼前这人蒙着面,但他分明就是突厥的太子阿史那弘!

    “原来是你救了他,失礼了!”他收起了剑,又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