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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阅读

不过问高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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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继续下着。

    城西的一座府邸内。

    面无表情的男子面前,正跪着两个低垂着头,瑟瑟发抖的侍卫。

    ”大人,我,我们前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其中一个壮起胆子说道。

    “之后我们立刻派人朝城外追赶,但只在半路上发现了一具尸体。”另一个也战战兢兢的接了一句。

    “尸体?”男子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声音平静,“为何不继续追赶?“

    ”属下追赶了不少路,但是不见她们踪迹,属下怕大人等得着急,所以前来相报。”两人见男子面色平和,不由怯色稍退。

    男子忽然微微笑了起来,“来人,上两壶茶。”

    两人望着端上来的两壶茶面面相觑,不知主人是何用意。

    “喝下去吧。”男子和颜悦色的说道-

    两人伸手去拿,只觉得极为烫手,顿时脸色发白,这样滚烫的茶水,如何能喝下去。

    “还不喝?”男子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黯然,心知今日凶多吉少,只得提起茶壶,一咬牙,往嘴里灌了下去,顿时,响起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声,接着就悄无声息了。

    “既然这么没用,以后就永远不用说话了。”男子若无其事的瞥了他们一眼,又转向旁边的一位年轻的绿衫男子,“崔修,你继续去追查她们母子的下落。”

    崔修领命而出,茶杯扑的一声被捏碎,男子并未在意指间流出的鲜血,反而捏得更紧,让碎片划得更深,口中幽幽吐出了两个字:“翠容……”

    长安城

    西魏的都城长安此时正浸润在绵绵春雨之中,天空中的雨丝如一根根丝线,细密又透明。雨丝打落在石板路上,碰撞出细微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浸泡过的清新味道

    位于城南的一座普通民居内,桃花开得正好,细密的雨丝顺着一枝伸进窗内的桃花悄然滴落,恰好溅在了倚桌而睡的男孩脸上。

    穿着绿色衫子的男孩睡得香甜,唇边还露出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笑容,纯净、清新得像春天新抽芽的嫩叶一样令人流连。

    “长恭,写完了没有?”翠容走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不觉笑了笑,这孩子,只要每次让她学写字,她一定写着写着就去见周公了。

    已经三年了。

    长恭,这是到了长安后,她给女儿新取的名字。靠着以前的积蓄,日子虽然比之前清苦些,但母女两人倒也自得其乐。

    她也听人说了,两年前,高洋上台后不久就逼孝静帝禅位,自己当上了皇帝,改国号为--齐,还追封了自己的哥哥高澄为文襄皇帝。就像崔季舒说得那样,邺城已经变天了。

    她轻轻走到了长恭的身边,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笔,不经意见到了自己手上的翠玉戒,心里,涌起了了一丝酸涩,这枚玉戒,是高澄……

    “娘……”忽然听见长恭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她连忙直起身来,佯作生气道,“长恭,你看看,你怎么又睡着了呢?”

    她一边轻轻抚摸着那枚玉戒,嘴角泛起了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尽管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但其他的人却还是需要继续生活,不是吗?

    “娘,长恭实在太困了嘛……啊,对了,娘,我刚才做了个好梦哦,您想不想听呀?”长恭笑嘻嘻的说道,刚才一睁开眼就见到娘正对着那枚玉戒发呆,她就知道,娘又在想爹了。

    “你别打岔,每次都这样。”翠容轻笑道,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这孩子,出落得越来越美丽了,不知等到十八岁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倾城倾国。

    “娘,我梦到你给我做了截饼。”她眨了眨眼。

    “呵呵,原来是你嘴馋,才做这样的梦啊。”翠容好笑的看着她。这种用牛奶加蜜调水和面油炸而成的薄饼是长恭的最爱。

    “可是,女孩子嘴馋也不奇怪啊。”她像只小猫似的蹭在了翠容的身上。

    翠容一愣,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这种话在别人面前不能说哦,一定要记住,在别人面前,你是个男孩子。”这几年,她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女儿,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女儿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惊讶。

    她望了一眼窗外,雨,好像已经停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扣门声,伴随着一个她所熟悉的声音,

    “夫人,您在吗?”

    听到这个声音,长恭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飞快的打开了门,一头扎进了那人的怀抱。

    “斛律叔叔!”

    “长恭,你又长高了!”斛律光哈哈笑了起来,一把将她抱起,长恭亲热的揽住了他的脖子,就和初次见到时一样,他那笑容恰如从高山而来的流水,隐隐的浮动着几不可见的光影痕迹。

    “斛律大人,又麻烦您来探望我们了……”翠容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年来,也多亏了您的照顾。”

    斛律光放下了长恭,微微笑道,“夫人快别这么说,王爷生前是我的好友,他最在意的家人,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快请坐下吧。”翠容倒了一杯茶给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最近邺城怎么样?”

    “邺城一切平安。皇上这几年四处征伐,先后修长城九百余里。最近还亲自率军大破了山胡。”

    翠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举止颠狂的男子,轻叹一口气,“没想到居然是他--做了皇帝,王爷那时实在是小瞧了他。”

    ”何止是王爷,几乎所有的的人都小瞧了他。”斛律光低声道。

    翠容不语,只觉得这个男人竟然能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心机之深沉不可捉摸。

    斛律光又微蹙起眉,““皇上征伐四克,威振戎夏,但对于俘虏实在过于严苛,此次大破山胡之后,男子十二以上皆斩,女子及幼弱全部赏军。什长路晖礼因为犯了过错,结果皇上让人将他开膛破肚,令九人分食其五臟。

    翠容的心里一个形,纷纷窃窃私语,有几个已经开口指责,那侍从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只的悻悻放开了她。

    长恭一见得逞,睁开了眼睛,从捂着眼睛的手指缝里偷偷瞥了一眼那个男孩,正好看到他的目光扫了过来,她赶紧继续捂住眼睛继续哼哼。

    接着,让她吃惊的事发生了……男孩居然弯下腰,捡起了那摔成两半的糖人,掏出手中的帕子裹起来放进了怀里。

    “四公子……你……”侍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阿耶,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四公子……这个小鬼……”

    男孩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长恭,“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回吧。”

    小孩子……长恭郁闷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说她是小孩子,自己不也是个小孩子嘛……只不过是个奇怪的小孩子罢了。

    “看,那边是什么!”人群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长恭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望去,也不觉吃了一惊,只见那个方向的天空几乎变成了浓烈的赤红色,远远望去,仿佛烧着了一般,霞光满天,浓烟滚滚……

    不,不对,那不是霞光,那是冲天的火光!

    “好像是城南方向……”又有一人惊呼道。

    城南!长恭心里一惊,那不是娘……

    一瞬间,她只觉得好像不能呼吸了,在呆立了几秒后,才疯了一般往那个方向跑去……

    不会的,不会那么凑巧的,娘,娘……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迷雾

    长恭一路跌跌撞撞往回跑,只见不断有人惊慌失措的从着火的方向跑来,心里更是焦急万分,方寸大乱,六神无主,满脑子只有母亲的安危。

    刚跑到巷口,就看到邻居的王大叔抱着自己的儿子极其狼狈的跑了出来,她急忙上前拦住了她,连声道,“王大叔……”

    王大叔飞快打算了她的话,“长恭,你还不快离开这里!你们家的房子就快烧没了!”

    长恭只觉一阵晴天霹雳,身子一晃,连忙拉住了王大叔,“我娘呢?那我娘呢!”

    王大叔叹了一口气,“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

    还没等他说完,长恭一把将他推开,不顾一切的朝家的方向狂奔,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思考了……

    当看到自己的家已经成为一片火海时,她什么也没多想,不假思索地拔腿就往里冲。

    只是,她才刚跑了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

    “小鬼,不要命了吗!”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还不快离开这里!”

    她愣了愣,拼命的拳打脚踢那个抱着她的少年,吼道,“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娘在里面,我娘在里面!我要救我娘!”

    少年并不理她,抱起她就往回走。

    “你放我下去!”她声嘶力竭的大吼着,几近疯狂的又掐又抓,凡是能想到的法子都想到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了理智……

    少年一直忍受着她的拳打脚踢,一路飞奔,硬是将她抱出了巷口,在一家破庙门口停了下来,冷冷看着她道,“真是愚蠢!就算你娘在里面,也早就被烧死了,你进去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陪你娘一起死。”

    “我娘不会死的,你胡说,我娘不会死的!”长恭悲愤交加,在挣扎中忽然摸到了腰间的那把匕首,想也没想,抽了出来就朝他的脸上划去。

    少年略略偏了偏头,刀锋正好划过他的脸,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反手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不怒反笑,“小小年纪,出手居然就这么狠,好啊!老子没救错你!”

    长恭被这一刀唤回了些许理智,于是不再吵闹,只是用像要吃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这个少年。这个少年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脸上污秽不堪,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那一双眼睛……

    在看清这双眼睛的时候,长恭心里一惊,这少年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

    “小心你的眼珠子瞪得掉出来,等火熄灭了老子就放了你。”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还没等长恭反应过来,他就解下了她的头绳捆住了她的手脚,将她像个麻袋似的扔在了一边。

    “你这个混蛋……”长恭怒骂了一声,抬头望向着火的方向,心里又是一阵剧痛,想到母亲生死不明,自己又受制于人,不能相救,不由悲从中来,干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啊啊啊!别哭!老子最怕别人哭了……”少年不堪忍受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鬼,老子这是救你,真是的!”

    “我不要你救!我要我娘,我只要我娘!你记着,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长恭大哭着吼道,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大的火,如果娘在里面,多半已经……只是,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

    “烦死人了,给老子安静点。”少年不耐烦的伸手往她脖子后面一劈,长恭只觉一阵疼痛袭来,很快就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长恭才悠悠醒了过来,一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昨天的那个少年已经不知去向。手脚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

    对了……昨天……长恭的瞳孔骤然一缩,立刻跳了起来,冲出了破庙,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昔日的家园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面带戚容的幸存者焦急的寻找着自己家人的尸骸,不时的响起一阵悲恸的哭声……

    长恭一脸茫然的在那些尸首中寻找着,经过一场大火的焚烧,根本已经辨不出谁是谁,这些焦炭般的尸体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就在她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的一位妇人失声惊叫,“这,这不是长恭他娘吗?我记得,她那天新买了一副耳环,就是这一副……”

    长恭的脚下一软,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副耳环,不错,那时娘的耳环……

    一瞬间,悲痛仿佛被打开了闸,汹涌而至,让她无以阻挡。心脏抽搐似的不留情的疼痛起来,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不顾一切的抱起了那具尸体,任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下来……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她流着泪,轻轻抚摸着尸体的每一个部位,明明昨天,这个身体还在微笑着对她说话,这双手还准备给她做最喜欢的截饼……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

    在摸到娘的手时,她忽然感到有点异样,好像少了点什么……对了,戒指!那枚翠玉戒!这是娘绝不会离手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放下来了尸体,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了一眼身边的邻居,开口问道,“王婶,到底怎么会着火的?”

    王婶叹了一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火好像是从刘家烧起来的。”

    长恭心里一紧,火不是从自家烧起来的,而且除了那只戒指,娘身上的其他首饰都不缺,很明显不是谋财害命。那么,为什么那只戒指会不见呢?

    除非

    她的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除非--这不是娘的尸体!

    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让她的心情顿时的目光中,她向大家告了别。

    现在唯一能帮助她的人,恐怕就是远在邺城的斛律光了。

    所以,她要去-邺城。

    也许,对于才八岁的她来说,前方是困难重重,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她,不能连母亲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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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邺城。

    位于城东的斛律将军府内,正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笛子声。

    春雨绵绵,凉风如水,拂过窗外的翠竹,拂动水藻般的竹影影间漏下的雨丝,斜斜地撒在房内那位吹笛少年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四弟?”从房外传来的一声轻唤打断了笛声,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声音却是温和似春风,“二哥,什么事?”

    “四弟,门外来了一个小孩,说是有重要事要找爹。”

    “小孩?”少年放下了笛子,抬起了头,只见他眉目俊秀,光华清贵,正是斛律光最为钟爱的四儿子--斛律恒迦。

    “我看那小孩倒像个乞丐,不过他让我把这把匕首交给爹,说爹一看到就会知道他是谁。”恒迦的二哥斛律须达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恒迦接过了匕首,打量了一番,道,“那个孩子呢?”

    “还在门口等着回话呢。”须达盯着那把匕首,“四弟,你认得这把匕首吗?

    恒迦微微一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