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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阅读

:“你随便幻想。反正跟我没关系。”

    “那不如直接把薄江做掉。”叶青花自言自语道,“没有她,我才能放心。”

    花重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瞪住叶青花:

    “什么?青花,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叶青花蓦地抬头,眼角诡笑,“只是一个时辰前,不小心在梨花小院偷听到司徒清流对你表白了。说实话,我从头听到尾,觉得司徒清流这人还算靠得住。”

    “……”

    “还有就是,刚出去一趟,听说武林盟的人从画舫上把那个兰香给救出来了。”叶青花袅袅娜娜,轻盈走到门口一把推开门,回头看花重阳一眼,“难怪今天早上,兰无邪直到那时候才找到你。估计就是在画舫上同武林盟的人纠缠了不少时候。”

    青楼

    叶青花倚在门口,又说道:

    “湖月山庄正召集天下名医,你知道是为什么?”

    “又是谁被打伤了吧。”

    “重伤?笑话。”叶青花冷笑一声,“兰无邪要动手便会杀人,会让人重伤那么简单?”

    “那是为什么?”

    叶青花顿一顿,才说道:

    “你还记得那次在画舫上,老七推门之后出去,就开始吐?”

    花重阳先是一怔,随后身上一阵寒意。

    “就是你想的那样。”叶青花压低了声音,“听说上去画舫的女侠,第一眼看到兰香都被吓哭了好几个。”

    花重阳忍不住闭上眼。

    可是眼前浮起的,全是兰无邪温柔的笑,温柔的眸,看着她的眼,净若谪仙。

    一个人要有几颗心,才能有如此截然不能的面貌?

    “你啊。”叶青花轻叹一声,“千万不要再想他了。”

    花重阳不语,在栏杆前停住。

    叶青花说什么,她也听不清楚了,只是下意识的想着,不知道兰无邪又受伤了没有。

    他的手段,怎么会那么残酷?

    可他上次的伤,至今也还没有全好,偶尔受凉,还是咳嗽的厉害。

    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在人前示弱。

    她忍不住叹口气。

    眼前是偌大一片杭州城,笼罩在暖软的混杂桃李香气的春风里,在夜色中散发暗红光芒;细细流萤滑过灯火,灿若星芒。

    人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没在其中经历过,便只当这是一片宁谧的人间烟火。

    叶青花在门口絮絮叨叨不知说了些什么,猛然发现花重阳心不在焉的倚着栏杆发呆,挑眉大叫一声:

    “花重阳!”

    花重阳懒洋洋侧过脸。

    往日英气勃勃的神情不再,如今她的眉眼,已不着痕迹的落下淡淡悒郁;叶青花看她一眼,又开始念念叨叨数落:

    “你看你那副死样子,像死了八百年没埋。”

    花重阳勾勾唇角没有回嘴,许久轻声道:

    “青花。”

    “老娘还没咽气。别用那种半死不活的声音喊我。”

    花重阳又笑笑,望着远处,声音低缓:

    “我是头一回发现,杭州城原来这么美。”

    叶青花一怔。

    花重阳再不开口。

    暖风撩起她浓过夜色的长发,连同殷红的衣裙。一片静默里,叶青花长叹一声:

    “我知道。无非是又想那个人了。”

    气氛顿时有些低落,叶青花彷佛也想起往日伤心事。

    花重阳觉察到,心里不由有些内疚,回头刚想把话题岔开,就见叶青花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就要转身:

    “想也白想,有个屁用。快点洗洗睡了是正经。”

    一宿醒醒睡睡,第二天一睁眼已经快中午。花重阳懒洋洋刚穿好衣服,叶青花已经步伐矫健进了门冲她吼:

    “快点给老娘起来!今儿带你去转转 。”

    “转什么?”

    “转杭州城。”

    “杭州城有什么好转?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少罗嗦!老娘忙得很,没工夫跟你闲磨牙,快点!”

    “啊对了,”花重阳一拍脑袋,“昨晚司徒世子说有话要问你。”

    “什么话?”

    花重阳挑眉:

    “好像跟那次英雄宴你给我别的那根凤翼簪子有关。那个……有什么来历?”

    叶青花皱皱眉,低头沉吟,再抬起头来便一甩手:

    “回来再说!正事要紧。”

    于是马马虎虎吃了点东西,花重阳就被叶青花拖上街。

    可是越走花重阳越觉得不对。

    安阳街是杭州最热闹的一条街,但“最热闹”却是限于三里巷之外的地方;若连三里巷算上,则杭州城最热闹的街,只能是三里巷。三里巷,顾名思义,街长三里,里头全是大大小小的巷子;巷子里鱼龙混杂,最多的是妓院,其次是赌坊。

    跟青楼比起来,三里巷里的青楼,才是真正的青楼;三里巷里的赌坊,才是真正的江湖。

    花重阳半惊半疑跟着叶青花进了街口,迎面便看见一家赌坊。即使白天,里头也是热热闹闹吆五喝六,门口两三名打手,斜着眼懒洋洋靠着墙。

    叶青花丝毫不以为意,抬脚就往里走。

    花重阳一把扯住她:

    “这种地方——”

    鱼龙混杂,即便有武功,两个女的进去未免也太轻率。

    可是叶青花一挑眉拍开花重阳的手:“出息!”

    她头也不回就要往里走,还没进门就被门口打手拦住:

    “哟,姑娘,咱们这不让进女人的。”

    叶青花一盘手,眉一挑,懒懒抬起头:

    “不让进女人?别的女人不让进,难道连你们大当家和少当家也不让进?我看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花重阳一怔。

    还没回过神,就见赌坊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柳大?”

    她叫出声。

    青楼十二美之首的柳大……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高高壮壮一脸麻子的柳大笑盈盈迎出来,同叶青花打过招呼,挑着眉梢看了花重阳一眼:

    “还没想明白?”

    花重阳一下如梦初醒:“原来……青楼做的是这些买卖?”

    “今儿好好跟我看一遍。以后,这都是你的。”

    话说完,叶青花头也不回往里走。

    一个青楼下头三个堂口,分别是一座赌坊,一家布庄,一家旅店;十二美里头有五六人管着这些。花重阳终于明白青楼消息为什么总那么灵通。赌坊布庄和旅店,无一不是汇聚江湖消息的地方,要想打探什么,根本是易如反掌。

    “平日里这些都是老七帮我打理;以后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她。”

    出了旅店,叶青花便这么告诉花重阳。

    花重阳想想,忽然觉得不对:“好好的,怎么忽然告诉我这些?”

    叶青花回头翻个白眼:“老七没跟你说过,我要把青楼交给你?”

    “说过是说过……那也得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吧。再说,我也未必——”

    “少说些没用的,赶紧给老娘学起来;这么多年老娘也操劳够了,该换头驴来拉这几台磨了。”

    “……”

    所以,她是叶青花选中的那头驴?

    花重阳郁闷。

    眼看就到青楼后门,她心不在焉要推门,却被叶青花一把拉住:

    “重阳。”

    “嗯?”

    “这事不简单。”

    花重阳抬眼。

    巷子里绿柳如烟,叶青花看着她,却是难得的肃穆神情:

    “青楼里几十口人的性命,往后便全系于你一身,你要挑起这担子。她们为你卖命,你也要担待她们。”

    “我……知道了。”

    “但还有一句话。”叶青花顿了许久,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么说或许没良心,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什么?”

    “谁的性命,也不如你自己的性命要紧。”叶青花低低出声,“能担待的就担待,不能担待的,你自己舒坦最重要,别信什么‘朋友’‘信义’之类的屁话。你给我记住,要真是那么一天,天下旁人死光了,你也要开开心心的活着。他们死,是他们的命,你只要顾好你自己。”

    “……”

    说完,叶青花松开她的手,先她一步进了门,丢下一句“给老娘记牢”。

    花重阳站了许久,看着半掩的黑漆小门。

    从相识至今,叶青花所教她的,已不是“朋友”二字这么简单。她一直将叶青花当作朋友,可她这么教她,是要置她于何地?

    半天,她省过神,默然要往里走。刚抬脚,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重阳姑娘。”

    回头,一袭灰衣的身影恭敬的朝她低头,花重阳讶异的停住脚步,转过身:

    “……安平?”

    “正是奴才。”安平抬头笑笑,声音恭敬有礼,“姑娘,似乎好久不见了。”

    花重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站了半天才问道:

    “是——兰无邪叫你来的?”

    “不是。”安平又低头,慢慢说道,“少主又醉倒了,正在睡着。”

    顿一顿,他轻叹:

    “从昨晚到今日,他除了在房里呆坐,就是一个人在湖上喝酒。”

    花重阳一阵心酸。

    日已偏西,霞光四溢,落在布满青苔的石砖上。她小心侧过身,将双目掩进阴影里。

    安平看她一眼,又慢慢开口:

    “昨晚一夜,他把你的衣服一件件亲自叠好放进柜里;喝醉之后,又一件件拿出来看,然后在廊下点起灯说要等你回来,一夜就醉卧在亭子里。”

    花重阳眼中蓄起薄光。

    “有件事,姑娘该知道。今年之前,少主几乎从不踏出  兰影宫一步,天天钻研武功闭关修炼,”安平垂着脸,声音轻缓,“但自四年前外出两个月后,他便开始有个习惯,每年初春来杭州一次,每次都是临近上元之前。”

    花重阳愕然。

    她也有个习惯,自十四岁起,每年的上元夜深人静之后,她会在上平园的湖边放一盏灯,然后一直待到深夜灯灭,才孤身返回。

    安平还要开口,她转过身直接打断他:

    “不要说了。”

    安平闭嘴,静默的垂眸。

    花重阳深吸一口气,微微阖眼将一滴泪滴落: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再好,也好不过肌肤相亲;可他前一天晚上跟我睡,第二天又抱着别的女人上床,这算什么?我最受不了的,一是别人对我好,二就是别人骗我。”

    她拭掉泪,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没开口,身后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叶老七探出头看了看,看到安平竟也顾不上说什么,满脸焦急拽住花重阳就往园子里扯:

    “你还在这干什么!跟我回去!花重阳!”

    花重阳被拖着跑进园子,连与安平道别都来不及,一路好几次差点被绊倒。一直跑到叶青花楼下她猛地一甩手把她甩开,抓住她的肩膀猛地一按:

    “怎么了这是!老七,什么事急成这样?”

    叶老七看着她,刚开始傻怔怔的,后来一下拖出哭腔叫起来:

    “重阳!重阳!楼主她——她这就不行了!不行了!”

    半帘醉

    花重阳呆了一呆,拔腿往楼上狂奔。来到楼上叶青花房门紧闭,她扑过去要推门却推不开,后头叶老七跟过来也扑在门上开始用力砸:

    “楼主!楼主!开门!开门啊!”

    里头一阵桌椅翻滚的声音,花重阳听到叶青花嘶哑着喉咙在里头吼:

    “滚!给我滚!你们都给老娘滚的远远的!”

    她的心一下抽紧。

    叶老七敲不开门,一转身蹲下抱住膝头开始哽咽低泣,花重阳扯住她胳膊一把拽起来:

    “怎么回事!?”

    “楼主毒发——把自己关在里头怎么也不开门!”

    “什么毒?”

    “不知道!我不知道!”

    “……”

    花重阳放开她,看看叶老七再看看房门,扑上去对门一阵狂砸:

    “青花!你开门!开门!”

    “滚!你给我滚——呃啊——啊!”

    房里叶青花一阵痛苦嘶吼,紧接着又是一阵哗啦啦的翻滚声。

    花重阳听得心头一阵恶寒,对着房门一顿,往后退两步,一发内力抬脚猛踹过去。

    “咣当”一声,门被踹开,花重阳冲进门里看到房里情景,不禁浑身一战。

    房里桌椅板凳倒的倒翻的翻,间杂摔碎的瓷瓶杯盘一片狼藉,叶青花披头散发半伏在床头抱着床柱,狠狠朝床柱一下一下撞头,撞的额头血流不止却怎么也不肯停下。

    她顿了一瞬,便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叶青花想将她从床柱上拖开:

    “叶青花你疯了!你疯了么!”

    “滚——滚开——让我死让我死!”

    叶青花撞了满头满脸的血,两手抓住床柱怎么也不肯松开,花重阳拖不动,回头朝叶老七吼:

    “过来把她的手掰开!”

    吓傻的叶老七立刻跑过来,边哭边掰叶青花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花重阳松开叶青花一扯叶老七:

    “你拖住她!我来!”

    她下手够狠,扼住叶青花手腕去扭她的手指,三下两下把她从床柱上拖起来摁上床,扯过棉被盖上,然后扑身上去跟叶老七一起,抵死把叶青花压住。

    隔着两层棉被,叶青花被压在下头,声音由吼叫变哀求:

    “放开我!放开我——老七!重阳!让我死!让我死吧!——求你了……求你们了……让我死吧……求你们……”

    血腥透过棉被蔓延,哀求声凄惨凋零让人不忍卒听;叶老七压住叶青花的腿脚,一边用力压一边也跟着断断续续的哭:

    “楼主……楼主……大姐……你不能死啊!你忍忍……千万不要死……”

    半个时辰过去,花重阳压在她上身,渐渐被血腥和断断续续的哀求声熏得头昏脑胀,手脚冰凉,浑身发颤。

    叶青花哀泣声渐弱。

    叶老七缓过劲,听不到叶青花的声音,停住抽泣颤巍巍碰碰花重阳:

    “重阳,楼主……”

    花重阳心里一片冷意,强忍住害怕慢慢抬手要去揭被单,却被叶老七一把拦住:

    “不要!”

    她回头看叶老七。

    叶老七颤着声,满眼是泪看着花重阳,眼中恐惧累积到极点:

    “我……怕……怕……”

    “……怕什么?”

    泪水哗哗顺着脸颊淌下来,叶老七脸埋进双手,浑身抖的声音都不成调:

    “我怕楼主……楼主变成跟……跟……跟兰香那副模样——”

    花重阳跟着浑身一颤,慢慢转眼看向被口。

    叶青花毫无声息,也早已不再挣扎。

    她半撑起身,颤着声,轻轻叫着:

    “……青花,青花?”

    许久没有声音。

    顿一顿,她手摸向被口,轻拍一下:

    “青花……”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被子下头才传来虚弱的断续声音:

    “我……还活着……”

    花重阳如释重负。

    站起身,缓缓掀开被子,第一眼落在叶青花脸上。

    她轻轻出一口气。

    叶青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头血流未止,下唇也被咬出血;幸而,除此之外还好。叶老七取来热水纱布伤药替叶青花包扎好,花重阳收拾了满屋狼藉;等叶老七出去,她坐到床边,看着床上仍闭着眼的叶青花,迟疑一下轻声开口:

    “青花……是什么毒?”

    叶青花双唇紧闭。

    花重阳顿顿,颤声试探:

    “是……兰无邪下的毒?”

    这次,叶青花答的却快:

    “不是。”

    “那解药呢?”

    “无药可解。”

    “解药在兰无邪手中,是不是?”

    叶青花不再出声。花重阳不依不饶,一径问下去:

    “你跟兰无邪一直有关系,是不是?”

    “……”

    “他给你下毒,要挟你”

    “……”

    “青花,你点头或者摇头,告诉我。”

    叶青花双眼紧闭:“我累了。”

    停了会儿喘息几下,她睁开眼,皱眉慢慢说道:

    “跟兰影宫没关系。是别人搞的鬼。”

    花重阳用湿布子擦干她苍白脸上的阵阵冷汗,站起身就往外走。叶青花听到她脚步声,猛一抬头:

    “站住!你……去哪?”

    门口叶老七正好端着热粥走进来,花重阳看了看托盘上的菜,回头冲叶青花一笑:

    “就在花间园那边的巷子里有个老大夫,对毒多少知道些,我去请他来给你看看。”

    外头天已经黑透。

    花重阳斜倚在门口栏杆上发呆,许久,等叶老七一出来便拉住她,打个手势压低了声音:

    “嘘——怎么样了?”

    “好多了。”叶老七眼里还带着泪痕,“吓死我了。上次毒发的时候没这么厉害的——”

    “上次?”花重阳皱皱眉,“上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楼主去画舫上找你的那次,”叶老七犹犹豫豫,要说要不说的,“……楼主不让我告诉你的。”

    “你说,我不告诉她,”花重阳皱着眉,将声音压得更低,“是不是跟兰影宫有关?兰无邪下的毒?”

    叶老七回头看看房门,犹豫许久才点头:

    “楼主从来没提过。但我觉得,应该是。楼主明明恨兰影宫恨的要死,但之前却隔一阵子就见一次兰影宫的人。”

    花重阳不答话,许久轻声“哦”一声。

    青楼正门前,四对描金红灯笼顺次垂下,照着门口人进人出,门前人来人往。

    花重阳一袭红衣迈出青楼正门,衣角被风掀动,连带着肩头长发也略有些凌乱,但女装之下,却再也掩不住一张深邃艳绝的脸。青楼里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不在看她,却没有一个人敢</br>